接來下的日子,福臨極少來坤寧宮。孟古青知道,這是被前朝的事情絆住了。宗室子弟虐殺逃犯取樂這件事情,雖叫福臨氣憤、心寒,但還在可控製的範圍內。後來,陳名夏等人參與,又涉及到滿漢之爭。接下來,又有索尼等年高望重的滿臣加入,事情又演變成反清叛逆這等要人命的事情。


    孟古青隻安心養腳傷。再過半個月,開始嚐試著自己走路。這時候,是最難熬的。腳底各個部位都開始疼起來,偏偏不能躲,隻能迎難而上,忍住痛,慢慢走。否則,拖得越久,越不好痊愈。骨頭長好,腳上的肉已經忘卻了自身還有走路這一能力。


    為著心情舒適,有時候,孟古青會走遠點,去去禦花園。正是姹紫嫣紅,卻沒有見到玄燁或者是牛鈕的身影。也不知如此長時間不見,兩個孩子是不是要忘了她。


    待腳恢複之後,循舊例,節假日也總是能見著的。孟古青隻得如此安慰自己。此時的風,是一年以來最清爽的時刻,吹麵不寒,微風拂細柳,且有鮮花之香味,叫人心曠神怡。隻是,宮裏的風言風語,也隨著這風四散開來。


    在孟古青一瘸一拐走路已經無大礙的時候,那風言風語正是盛時。據說,在博果兒貝勒下獄的這段時日,皇上經常召貝勒福晉進宮來,兩人雙雙對對,寫著字兒,賞著畫兒,很是郎情妾意的模樣。若貝勒福晉不進宮,皇上便出宮,去貝勒府探望福晉。


    雖然此事孟古青上輩子已經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這世聽來,依舊覺得不堪入耳。一國之君,做事如此輕率,不顧臉麵。那可是親弟弟的福晉呀!無論他有什麽樣的感情,也該發乎情止乎禮。還有烏雲珠,難道以為這樣,是為了救自己的夫君麽?隻怕博果兒出得獄來,被巽親王等人一譏諷,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這時節的男人,最難承受的,便是頭上那頂綠油油的帽子!


    坐在萬春亭中,孟古青望著天際的藍天白雲,隻待靜觀其變。忽地,聽到了怯怯的嗓音:“景仁宮佟妃給皇後娘娘請安。”


    定睛一看,孟古青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佟妃這是怎麽了,怎麽又瘦了!這小小的身子,如何撐得起生活的波折。偏生,依舊好看。白白的小臉蛋兒,大大的眼睛,烏眼仁很大,使得她像一隻驚恐的小動物一般。那尖尖的下巴,更是令人心疼。


    孟古青露出小臉,拍了拍身旁的石凳,說:“佟妃也來賞花麽?坐吧。”


    佟妃收攏雙肩,怯怯地坐在孟古青身旁。孟古青想不到,佟妃的氣質變化居然如此之大,剛進宮時,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略見豔麗又有琵琶半抱的的神秘感,叫人喜歡又憐愛;被福臨寵愛時,便若一朵恣意盛開的牡丹,豔麗逼人,叫人不敢直視;現在,卻越來越像一隻方出生的小狗,總瞪著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眾人。


    但美人總是美人,什麽時候,都有魅力。


    佟妃呆坐半響,這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哀求道:“皇後娘娘,請您救救我舅舅!”


    孟古青微笑,道:“你舅舅是誰,怎麽了呢?”


    佟妃一愣,道:“臣妾舅舅便是簡郡王,是鄭親王的兒子。舅舅此番出事,臣妾額娘萬分焦急,舅姥爺更是急壞了身子,臥床不起。”孟古青依舊很溫柔,道:“你還沒有說,你舅舅簡郡王到底怎麽了呢。”


    佟妃這才抽抽嗒嗒地將簡郡王等人虐殺逃兵的事情說了出來。孟古青依舊笑,風淡雲輕地說道:“佟妃,前朝的事情,咱後妃是不該管的。為著你好,本宮勸你,也莫要管這事,皇上英明,自有定奪。”


    “皇後娘娘,求你跟皇上說一兩句好話,行嗎?舅舅若沒了,舅姥爺恐怕更是撐不下去了。皇上一向聽娘娘的話,娘娘又那麽善良,怎麽忍心看這麽多人出事!”佟妃依舊祈求。這一招,孟古青曾讓花束子對烏雲珠使過。但,烏雲珠自認為善良,答應去求情,她卻從來不覺得自己善良。與“善”字相關的,恐怕隻有一個獨善其身。


    孟古青瞅了佟妃一眼,道:“後妃不可幹涉政事,佟妃你是糊塗了麽?”待要重說,忽地想起無論是自己還是玄燁,身邊總要有人。她放緩語氣,靠近佟妃的耳畔,道:“本宮隻給你一句話,聖上英明,又重情義,叫鄭親王放心吧!”


    佟妃抬頭,愕然望著孟古青,孟古青麵無表情,道:“此話,本宮從未說過,你懂嗎?你額娘,隻需原原本本將本宮這句話傳遞給鄭親王便可。切記,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少。”


    佟妃愣愣地點頭。孟古青心底不由得輕歎,那麽絕美靈活的一個女子,就這麽沒了。如今,不到雙十年華,已然要凋謝。她緩緩地抬起頭來,眼前一刺,忽地發現佟妃頸側有莫名的痕跡。白皙嬌嫩的肌膚上,一塊東西,粉紅中帶青,微微腫起,明明是……吻痕!


    孟古青眼神一凜,直覺不對。且不說坤寧宮,便是永和宮那位的牌子,福臨這些日子也很少翻。至於景仁宮,已然長達半年沒有翻過牌子。在這個時候,佟妃的頸側居然現有吻痕,這可是私通的大罪。


    真沒想到,這麽短的時日,佟妃便守不住了。曆朝曆代,無論是之前還是往後,後宮妃嬪私通的事情,一直沒少見。但一旦被發現,隻有死路一條。佟妃竟冒死也要做出此等事來,難怪消瘦不堪。


    可,那人會是誰呢?


    孟古青抬起手來,壓住佟妃的雙肩。佟妃驚懼,低下頭去。她身子太過瘦削,穿的又是往年的舊衣裳,因此越發不合身。頸背與衣裳之間,便露出一塊空隙來。孟古青望去,越加驚訝。潔白的背上,居然滿是青青紫紫的痕跡。


    她放開手,抬起頭來,臉上已是波瀾不驚若無其事。她低聲道:“記住我的話!”又提起音調:“佟妃,怎麽不願陪本宮看看這春季美景麽?”


    佟妃知她是在逐人,慌忙告退。


    見佟妃可憐兮兮地往外走,比那綠葉間的花兒還叫人憐惜,孟古青不由得輕歎。佟妃這私通的漢子,到底是誰,居然如此狠心,全然不懂憐香惜玉。那青青紫紫的,隻有硬掐硬擰才會有。這麽嬌滴滴的一個女子,居然有人忍心。


    想當初,佟妃風光的時日,衣裳流水一般被送到景仁宮去。她孕有皇子時,每隔幾日,福臨便喚衣作那邊為她量體裁衣。隨著身形的變化,總有合體的衣裳穿。現在,卻隻能瘦削的身子塞在空蕩蕩的衣裳裏了。


    為什麽這一世,吳良輔不再教導她了呢!至少,輸也要輸得漂亮。沒有寵愛,在後宮裏也要活出模樣來!


    吳良輔,孟古青忽地悟出了一些道理。前世,佟妃有玄燁伴身,吳良輔為她想盡法子,一旦玄燁登基,他的功勞也不會少。更何況,後宮諸妃,他對佟妃最有好感。這一世,佟妃無子可依傍,吳良輔若有歹意,若有歹意……


    定然是要占為己有!一個貌美卻不得寵的妃子,一個冷清的宮殿。所以,吳良輔折磨她打擊她,磨掉她所有的傲氣與抱負,將她拖入無底深淵。這才,有了現在這反應極慢愚笨又可憐的佟妃吧。


    孟古青忍不住心底作嘔。誰知道金玉宮殿的底下,有那麽多肮髒齷齪的事情發生。


    正起身要走,又見一人的身影。真是一個個粉墨登場!孟古青心底暗笑,卻知這人自己不能躲了。她站起身來,對那人說道:“太妃安好。”


    太妃年紀雖然,走路卻依舊如年輕女子一般,嫋嫋婷婷。太妃過來,瞅了一眼孟古青的腳,坐在方才佟妃坐過的位置上。她問道:“腳,好些了嗎?”


    孟古青笑意盈盈,道:“多謝太妃關愛,我的腳,已經好多了。”


    太妃輕哼,道:“腳好了,就該管管你的枕邊人,叫他不要沒事便往弟弟的屋裏跑,沒事又將弟媳召進宮來。”


    孟古青依舊裝傻,一臉無辜的笑容:“太妃,您說的是?我怎的不懂呢!”


    “哼!你不知道,宮裏都鬧翻天了你還不知道?這哥哥搶占弟媳的醜聞,都快傳遍整個大清朝了,你還不知道?皇後娘娘,你這日子,過得還真是清閑呀!”


    孟古青隻是笑,像太妃這等尖酸刻薄的人,她拿不出太後的權利來強力壓製,隻能幹脆不搭理她。前世,她傻,沒少被這個女人挑唆,做一些讓宮裏混亂叫她開心的事情。最後吃虧的,隻是自己。被皇帝嫌棄,被太後放棄,終究隻能一步步走向被廢的道路。誰知這一世,有多少麻煩事,又是在太妃的挑唆下發生的呢?


    孟古青臉上風淡雲輕,似乎這皇宮裏的事情,都與她無關。太妃說了一會子,隻得住嘴離去。


    孟古青輕笑,一個個人,因為兩位郡王一位親王入獄,沉不住氣了。她可不想絞入這灘渾水,與福臨說些求情的話,惹得一身臊。福臨這個人,嗬嗬……不知該說他善良還是軟弱,他絕不敢殺了自己的親人。就算是太後,也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若幾大家族一起發難,這金鑾寶殿上的主人,說不得就要易位。


    噫!陳名夏,即便隻是一言不慎口露反言,但他在朝堂中毫無根基,又是前明遺臣,以太後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的性子,他是必死無疑了。而博果兒簡郡王等人,再怎麽十惡不赦殺了多少逃犯,福臨依舊不會也不敢殺了他們!


    唯一能借此得利的,怕隻有烏雲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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