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赫箏嬅的聲音，赫昭毅暗暗呼了口氣，隨後又正色說道：“是我，箏嬅，現在有時間嗎？”
“不管有沒有時間，我不也接你的電話了嗎？”
赫箏嬅說。
“……”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赫昭毅總覺得這次赫箏嬅的聲音顯得很生疏，就好像在無形之中將彼此的距離拉開了一樣。
不過。
跟皇權帝聊了那麽不愉快的話題，有這樣的心理暗示也正常。
赫昭毅讓自己保持鎮定，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其實我這次找你來，是希望你能幫忙勸一勸皇權先生。”
“勸皇權帝？”
赫箏嬅頓了下，問道：“要我勸他什麽？”
“……”
赫昭毅表情微微凝重了幾分，一旁的赫箏霖見他的反應，也不免有些緊張，心髒咚咚咚打鼓，耳朵也湊得更近了，以方便聽得更加清楚。
隻見赫昭毅戴著的眼鏡鏡片在燈光下反了下光，他語調加沉，說：“我聽說你們找回瑾兒了，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聲恭喜……”
“這樣的客套話就不用說了。”
赫箏嬅打斷赫昭毅的話，然後問道：“大哥專程給我打電話過來，是想要讓我給二叔他們求情嗎？”
其實現在赫昭毅給她打電話，赫箏嬅並不意外。
在聽到赫昭毅開口說的第一句以及言語間的氛圍後，她就明白，赫昭毅這次聯係她，除了恭喜這樣的客套話以外，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因為之前他們在商量的時候，就決定了從赫家二叔那幫人身上入手。
這件事是交給皇權帝去辦的。
以皇權帝的性格，不可能原諒二叔那幫人。
而作為赫家家主的赫家大哥，肯定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皇權帝對他家裏人來個大義滅親。
赫昭毅這個家主有多難做，赫箏嬅不是不清楚。
赫昭毅是家族的長子，本來就擁有了赫家的繼承權。
但是。
赫昭毅之前是不想做家主的。
他從小就對醫學感興趣，也一直朝著這方麵在努力，希望能夠為醫學界添磚添瓦，為人類的醫學事業做出貢獻。
而他的努力也有回報。
赫昭毅年少時就在醫學界赫赫有名，他的學術報告在醫學界更是被封為聖經。
按照這樣的進程發展下去。
赫昭毅很有可能成為當世紀最偉大的醫學家之一。
可惜。
自從當了赫家的家主之後，他前進的腳步就大大被拖住了。
以前從一年一個科研項目到後來的三年一個，甚至對於學術研究也變得跟以前相比力不從心，不過，這也是理所應當的。
過去是全心全意將自己所有的精力奉獻給學術。
但現在。
他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在家族的製衡上。
可他是學術的天才。
並不是這種陰謀詭計的行家。
換句話說。
赫昭毅其實是被赫家給拖累住了。
至於為什麽那麽愛醫學研究的赫昭毅會選擇繼承赫家的家主之位，除了他是赫家的繼承人這個理由外，還有更重要的一個理由，就是赫昭毅要保護自己的兄弟姐妹。
尤其是赫箏嬅。
眾所周知。
赫家目前被分為了兩派。
一派是保守派，覺得醫學研究需要有底線，遵守人倫道德，這個以赫昭毅為代表。
另一派。
就是以他們二叔赫正韞為代表的激進派，覺得科學研究重於一切，為了醫學的進步，是需要一小部分人做出犧牲的，而這些犧牲很有價值，是對全人類的貢獻，他們應該覺得偉大，替自己感到自豪。
赫家其實也是整個醫學界的縮影。
在生物科學中，的確有一部分人會為了研究，會進行人體試驗，因為這樣做，效果非常好，成效不是一般的動物小白鼠能夠比的。
但是這與主流的聲音相違背，所以也未得到官方的認可。
可即便如此。
還是有不少科學狂人會頂風作案，暗地裏進行著人口買賣的勾當。
從大眾的角度來說，這當然是錯誤的。
可從醫學的角度來看，那些人又的確取得了非凡的成果，因為那些成果，更是救了數以萬計的人。
所以。
站在醫學界的角度來說，有很難界定這到底是對是錯。
赫昭毅的內心也是如此矛盾的。
他不認可赫正韞等人的做法，卻也知道赫正韞的科研成果非常可貴，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赫箏嬅成為那些人手裏的試驗品。
而為了跟赫正韞等人對抗。
除了當家主，沒有別的辦法。
因為在赫家。
隻有成為了家主，才有能力震住赫正韞等人，讓保守派成為赫家的主流，隻有這樣，赫家才能繼續在醫學界享有盛譽，而不是被外界聲討為邪惡的家族。
但赫箏嬅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她那特殊的體質，有著太多的秘密可以探索，一旦破解了她體內的秘密，將會在人類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赫正韞等人眼中，赫箏嬅無異於一塊唐僧肉。
他們蟄伏著。
等待著時機，想要將赫箏嬅一舉拿下。
而赫昭毅為了阻止這一切，所以當初才會接受皇權家聯姻的要求，因為待在皇權家，比留在赫家安全太多了。
也多虧了皇權帝的保護。
這些年來，赫箏嬅還算相安無事。
至於赫昭毅。
則繼續用家主的力量遏製赫正韞等人的胡作非為。
直到。
赫正韞等人忍不住，打算那自己的孫子做實驗，這件事激怒了兒媳婦，事情徹底被鬧大，甚至整個外界都傳得沸沸揚揚，赫昭毅從那時起，就知道赫家在逐漸崩壞了。
可作為家主，他的責任就是維持赫家的繁榮與和平。
所以他一邊製衡著，一邊也在保護著。
這些年。
跟赫正韞為代表的激進派的鬥爭變得越來越激烈，他也越發力不從心。
赫昭毅不知道這個家什麽時候會崩潰，但是在崩潰之前，他隻能繼續維持著。
誰料。
瑾兒的事情成了導火索，徹底激怒了皇權帝這頭沉睡的雄獅。
如果再不做出行動。
作為主謀的赫正韞肯定會被皇權帝拉去秘密處決了，一旦沒有了赫正韞的引導，激進派會變得群龍無首，慌亂的激進派會做些什麽出來，赫昭毅是一點也預料不到。
可能事情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也有可能。
赫家將徹底被毀掉。
所以。
哪怕現在他的請求對於箏嬅來說很過分，他也必須讓她幫忙。
“箏嬅，我的確是找你為二叔求情的。”
赫昭毅沒打算隱瞞，他語氣嚴肅又鄭重，說：“箏嬅，我不希望你跟瑾兒受到半點傷害，但我也不希望赫家因此覆滅，你可以理解大哥的心情嗎？”
赫箏嬅說到底也是赫家的人。
她應該不至於那麽狠心，眼睜睜看著赫家被毀掉。
“……”
赫箏嬅捏著手機的手下意識地緊了幾分。
她眸子斂了斂，隨後閉眼說道：“當然……我知道大哥夾在中間很為難，雖然我對那群人沒有什麽好感，但也不希望赫家毀掉。”
“那……”
赫昭毅眼前一亮。
下一秒。
赫箏嬅就打斷他的話，提出自己的條件來，道：“我可以找皇權帝求情，讓他對二叔網開一麵，但是二叔必須說出皇權家的幕後主使來。”
“……”
此話一出。
赫昭毅不禁愣了下，他對此還不太了解，問道：“皇權家的幕後主使？這是什麽意思？”
赫箏嬅平靜說道：“我們懷疑二叔跟皇權家的人有勾結，看似是二叔等人隱瞞了dna的鑒定結果，實則是收到了來自皇權家某個人的吩咐。”
“……”
“現在瑾兒的處境還是很危險，我不希望那個孩子再遭遇20年前的悲劇。”
“……”
“所以，大哥要是想要救二叔的話，就讓他將那人的身份說出來吧。”
“……”
赫昭毅聽後，沉默了片刻。
他沒想到這背後竟然還牽涉到皇權家這個龐然大物。
半晌。
赫昭毅才緩緩說道：“這件事你放心吧，我會去找二叔談，讓他將皇權家的幕後主使說出來。”
“嗯。”
赫箏嬅知道赫昭毅其實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這個人為赫家付出得太多了。
為他們這些兄弟姐妹也付出得太多了。
所以。
赫箏嬅其實也不太能拒絕赫昭毅的請求，她麵上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神色，說：“我等著你的好消息，也希望二叔能夠回頭是岸。”
“回頭是岸嗎……”
聽赫箏嬅這麽說，赫昭毅喃喃一聲，嘴角扯開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
人的人生觀價值觀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
要是真的那麽容易共情。
這個世界就不會出現戰爭跟悲劇了。
他們的二叔也是將一輩子奉獻給了醫學研究，他的理念早已經在他的大腦生了根，想讓他忽然醒悟，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不然他這些年也不會這麽辛苦。
不過。
答應了箏嬅的事情，他也會竭盡全力去辦到。
赫昭毅笑了笑，平靜地說道：“皇權先生說，在中午12點之前，他要見到二叔等人，否則就親自派人去拿人，我希望你能在我給出回應前，先牽製住皇權先生。”
“可以。”
赫箏嬅說：“我會想辦法跟她說清楚，但與此同時，我也希望大哥能讓二叔將實情說出來。”
“交給我吧。”
赫昭毅說。
“好。”
赫箏嬅應下，說：“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嗯。”
赫昭毅跟赫箏嬅聊完後，掛斷手機，將手機放在一旁。
赫箏霖這時湊過來，說：“二姐是同意我們來說服二叔了？”
“對。”
赫昭毅揉了揉眉心，隨後側目朝赫箏霖扯唇笑了聲，說：“其實你二姐一直是個心軟的人，哪怕咱們二叔對她有那種企圖，她還是能平靜以對。”
“是啊，她人本來就心軟嘛。”
赫箏霖感慨地說：“因為她人很好，所以老天才將瑾兒還給她了啊，真是沒想到，那位夏嵐歌竟然真是瑾兒，可見我的預感沒錯。”
“嗬。”
赫昭毅聞言，不禁笑了一聲，調侃說道：“既然你預感這麽厲害，那要不要再預感一下，二叔到底會不會將幕後主使給說出來？”
赫箏霖挑了下眉，開口道：“按我說的話……”
話才剛剛出口。
忽然。
敲門聲響起。
“進來。”
赫昭毅正色道。
隻見下屬推門走了進來，麵色凝重，說：“赫先生，我們發現李安娜不見了。”
“不見了？”
赫昭毅聞言，眉頭輕蹙了下，說：“是出島了嗎？”
“港口並沒有記錄。”
下屬說。
“那應該還在島上。”
赫昭毅說。
下屬一聽，提議說：“那我們再在島上搜索一遍？”
“不必了。”
赫昭毅將那人召回來，抬眼看向那人，說：“李安娜不需要再找了。”
“欸？”
下屬不解地看向赫昭毅。
而赫昭毅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事到如今。
李安娜到底是不是臥底，已經不是重點了。
皇權帝從箏嬅那兒得知了赫家內部的紛爭，那肯定是直接找指使李安娜的人，也就是他們的二叔赫正韞。
現在赫昭毅要做的，就是從赫正韞口中揪出皇權家幕後的內鬼。
隻見赫昭毅慢慢站起身來，簡單整理了一下衣服，隨後說道：“走吧，咱們去見二叔。”
“好。”
赫箏霖應下。
然後跟赫昭毅一起朝著赫正韞所在的宅邸走去。
……
另一邊。
赫正韞的住處。
隻見一個黑衣著裝的青年站在赫正韞的身後，臉色難看道：“現在赫昭毅的人到處在找李安娜，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李安娜肯定被抓了。”
赫正韞沒有回過身。
他正慢條斯理地逗著鳥，徐徐問道：“李安娜安頓好了嗎？”
“已經叫她藏起來了，準備將她送出島去。”
男人回應說。
“嗯。”
赫正韞滿意道：“這就行，隻要赫昭毅那個混賬小子抓不到李安娜，也沒辦法拿我怎麽樣。”
雖然赫正韞這麽說，但是那個黑衣的男子還是有些不安，說：“可是……咱們現在該怎麽辦？李安娜被暴露，留在赫昭毅身邊的間諜就沒幾個了。”
“這事不急……”
赫正韞說：“反正想要安插間諜，有的是機會，那個小子在學術上還有點東西，但是這種諜報戰術，可不是你們這些專業人士的對手。”
“……”
男人見赫正韞頗為淡定，還是忍不住擔憂。
他想了想，出聲詢問道：“不過赫老先生，你真的就不怕赫家家主找你算賬嗎？”
為什麽赫正韞能夠這麽從容淡定？
按道理。
就算沒抓到李安娜，也應該能夠猜出是赫正韞在幕後指使才對。
可是這麽多年。
赫家的內鬥這麽嚴重，卻始終沒有見赫昭毅給赫正韞真正的處罰，頂多就是頭口譴責一番。
“嗬。”
赫正韞聞言冷笑，頗為不屑道：“找我算賬？算什麽賬？他赫昭毅有什麽臉找我算賬？作為赫家的家主，不想著如何給赫家帶來繁榮，整天婦人之仁，就因為他愚蠢的顧慮，讓醫學技術的腳步停滯不前，他敢找我算賬嗎？”
在赫正韞看來。
赫昭毅才是赫家真正的叛徒。
明明隻要犧牲一個人就好，明明隻要有了赫箏嬅的實驗報告，將能解決很多問題，可就因為是親人，是他的妹妹，所以一直心軟下不了手。
赫正韞這些年也是厭煩了。
當初他就不應該讓赫昭毅坐上赫家家主的位置。
怎麽赫家就出了這樣的反骨？
“……”
男人對赫正韞的話不好評判。
他知道這些科學狂人們的思維跟他們根本不在一條線上，很多時候赫正韞說出的一些觀念在他看來都是驚世駭俗不敢苟同。
不過。
他是拿錢辦事。
所以不管赫正韞做些什麽，都跟他沒關係。
就在這時。
男人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發現是安插在赫昭毅身邊的另一個眼線，他頓了下，有些不解對方這個時候怎麽會給他打電話，可他也沒怎麽猶豫，就接通了電話。
“喂。”
男子開口道。
隻聽手機中的人說了幾句，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樣。
“這是真的嗎？確定？”
男子再次確認道。
“……”
赫正韞聽男人的口吻有些奇怪，也不禁回頭朝他的方向看了眼，想看看這人怎麽突然這麽冒失起來。
隻見男人將手機放下，隨後麵色凝重地看著他，說：“赫先生，我的人剛剛來消息，說赫家家主正朝你這邊趕過來，算時間的話，大概快要到了。”
“什麽？”
赫正韞一聽，眉頭緊蹙了下。
他眼神閃爍了下，帶著一絲疑慮，說：“他過來幹什麽？”
“什麽目的，暫時還不知道。”
男人停頓了下，隨後繼續開口，提議道：“不過對方不是善茬，聽說這次帶來的人挺多，赫老先生，要不你還是先避一避風頭吧？”
“……”
赫正韞聽後立刻皺眉，說：“我為什麽要避開？”
“……”
聽他這麽反問，黑衣的男人還有些犯難，說：“對方來勢洶洶，可能是因為李安娜的事衝你來的，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嗬，我不會走的。”
赫正韞冷聲道。
說著。
他便放下了手中的鳥食，慢慢朝沙發客廳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就算赫昭毅找上門，我也不會怕了那個混賬，來就來吧，我倒想看看，他想幹些什麽。”
走到客廳的沙發處，赫正韞坐下，隨後朝黑衣男子看了眼，說：“你先回避吧，畢竟你還需要引導赫昭毅那邊安插的眼線，別讓他看見了。”
“……”
男人見赫正韞主意已決，便也不再勸什麽。
他對赫正韞頷首，說：“那我先回避了，您請多加小心。”
“嗯。”
赫正韞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他的視線朝著大門的方向看去，像是在等著赫昭毅等人的到來。
男人前腳剛走。
赫昭毅跟赫箏霖後腳就趕了過來。
隻見這兩人身後還跟著一批護衛，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大廳的氣氛瞬間就變得沉重起來。
“二叔。”
赫昭毅臉色沉沉地朝赫正韞的方向看去。
“昭毅啊……”
赫正韞麵上還算和顏悅色。
他緩緩站起身來，看向赫昭毅，說：“你這個點不在實驗樓帶著，跑我這兒來幹什麽？”
“……”
赫昭毅並沒有立刻答複他。
他的視線緊緊地縮在赫正韞身上，邁開腳，一步一步朝著赫正韞走過去，直到走到赫正韞麵前時，他才反問了一句，道：“二叔難道不知道我是為什麽來的嗎？”
“……”
赫正韞看著麵色嚴肅凝重的赫昭毅，眼神閃了閃。
他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有點昏黃的雙眼中帶著一抹淩厲之色，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沒必要再拐彎抹角了吧？”
赫昭毅說
“……”
赫正韞看著赫昭毅有點冷漠的表情，麵部抽動了下，隨後便冷笑出聲，說：“想說什麽就直接說，沒必要在你二叔麵前拐彎抹角的。”
“既然二叔這麽說了，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赫昭毅神色暗了暗，出聲道：“是你指使了李安娜，調換了瑾兒跟皇權帝的dna鑒定報告，對吧？”
“……”
見赫昭毅竟然還真的把這話說出來了，赫正韞臉色微沉。
他看赫昭毅的眼神也變得警戒了幾分。
半晌。
赫正韞才徐徐地說道：“李安娜？她不是你身邊的助理醫師嗎？我怎麽可能使喚得了你身邊的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二叔不是才說沒必要拐彎抹角嗎？”
赫昭毅緊盯著他，說：“既然要求我不要拐彎抹角，那你是不是也該坦誠一點了？”
“……”
赫昭毅一聽，臉色陰沉得更加厲害。
他神色間帶著一絲羞惱跟不悅，視線又在赫昭毅身後掃了一圈，看他帶來了這麽多人，眼神倏地一下變冷，冷聲直言道：“怎麽？我要是說是，你還想把我抓起來不成？”
“你終於承認了？”
赫昭毅嘴角扯開一抹苦笑，說：“你終於承認你在我身邊安插了間諜？”
這些年。
雖然他們兩派爭鬥很厲害，不過赫正韞更擅長在背地裏搞小動作，他吃準了赫昭毅不會拿他怎麽樣，所以做事很多時候都是肆無忌憚。
可現在。
他竟然跟他攤牌了。
赫正韞活了這麽多年，對於察言觀色還是有些體會的。
他能感覺到，這次的赫昭毅跟往常相比，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是錯覺嗎？
赫正韞的心往下沉了幾分，話音緩緩響起，說：“赫昭毅，你想做什麽，就直接說吧。”
“將皇權家的幕後主使說出來。”
赫昭毅不再跟他廢話，直接出聲說道。
“什麽？”
赫正韞臉色一變，他表情微動，似乎還想要隱瞞什麽，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皇權家？他家有幕後主使，跟我有什麽關係？”
“還想隱瞞嗎？”
赫昭毅慘笑了一聲，說：“二叔，好好搞你的科研不好嗎？跟著皇權家的人瞎摻和什麽？那是咱們能惹得起的嗎？東窗事發了，你就是第一個拉出來當槍的！”
“……”
被一個一輩教訓，赫正韞的麵上有些過不去了。
他神情間帶著一絲惱怒，反口否認道：“真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沒錯，調換dna鑒定報告的人是我，但是跟皇權家沒有關係！”
“你……”
赫昭毅見赫正韞這個時候還想隱瞞，簡直氣得胸口痛。
而旁邊的赫箏霖也有點看不下去了，她快步走上前，對赫正韞大聲道：“二叔，你以為你想撇清關係就能撇清嗎？你以為大哥今天為什麽帶這麽多人來你家？”
“……”
赫正韞扭頭，臉色難看地看向赫箏霖，出口道：“我跟你大哥說話，輪得到你在這兒插嘴嗎？”
“嗬……”
赫箏霖見赫正韞還想拿出長輩的威風出來，不禁冷笑一聲，說：“你也隻能在我們麵前充長輩了，你以為皇權帝會把你當長輩嗎？”
“……”
“皇權帝可是說了，中午12點就要拿人，我們體諒你是長輩，又一大把年紀了，可以對你和顏悅色，可皇權帝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
“你這老骨頭能經得起皇權帝的折騰嗎？你好好想想吧！”
“……”
赫正韞見皇權帝竟然也被牽扯了進來，臉色幾乎變得奇差無比。
他快速朝赫昭毅看去，怒聲道：“你將事情捅到皇權帝那邊去了？赫昭毅，你是真打算置我於死地啊！”
“……”
赫昭毅看了赫正韞一眼。
他還未開口。
赫箏霖便搶在他的前麵，出口說道：“別一有事就賴在我大哥身上，大哥根本就沒有提起你來，但是你在瑾兒的dna鑒定結果上做手腳，你以為二姐知道了，還能置之事外？”
“赫箏嬅？”
赫正韞聽到赫箏嬅，眼神變了變，沉著臉說：“所以是赫箏嬅給皇權帝告密的？”
“這算什麽告密？”
赫箏霖剛出口。
赫正韞便重重地冷嗤一聲，說：“我就知道那個忤逆的女人遲早會捅出簍子來，身為赫家的人，哪有半點赫家人的風骨？沒辦法從醫，給赫家添磚添瓦，現在反倒還想要坑害自家人了！”
“……”
“好啊，真是好啊！我倒想看看，百年之後，她有什麽顏麵見赫家的先祖們！”
“……”
赫昭毅聽赫正韞這麽說，似乎有些微詞。
他剛開口，赫箏霖就繼續回懟過去，道：“二叔，二姐要是沒顏麵見先祖，你就有了？你一直想著拿二姐做實驗，甚至連自己的孫子都不放過，好好一個家，被你搞得兒子兒媳跟你斷絕關係，你比二姐好多少？”
“你……”
“再說了，二姐為什麽會將實情告訴皇權帝？還不是因為你們做得太過分！”
“……”
“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說，你是不是想要隱瞞瑾兒的身世，然後跟皇權家的內鬼達成協議，想要拿他們兩個做實驗素材？”
“……”
“你自己不把親人當一回事，你還想讓二姐以德報怨啊？”
“……”
平日裏赫箏霖是不敢對赫正韞這麽說話的。
可今天。
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赫正韞氣得臉都青了，他死死盯著赫箏霖，怒火中燒，嘴唇都在哆嗦，道：“混……混賬！你敢這麽跟我說話？赫箏霖，你真是反了天了！”
“我都是實話實說，這些話都憋在我心裏好久了！”
赫箏霖冷著臉說。
赫正韞氣得身體直抖，道：“混賬！真是混賬！”
赫昭毅看著赫正韞被赫箏霖氣得吹胡子瞪眼，整個人都抖得不行，他眼神閃爍了下，隨後緩緩說道：“二叔，鬥了這麽多年，你也該停手了。”
“……”
赫正韞一聽，又猛地回頭看向赫昭毅。
他雙目充血，憤怒道：“停手？什麽停手？我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
“……”
“我赫正韞一輩子為赫家兢兢業業，從醫以來，我多少項目拿獎，幾十年來，靠著我的研究成果救的人命數以萬計，我有什麽過錯？”
“……”
“赫昭毅，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你不配當這個家主！”
“……”
“你也不配在醫學界拿下那些殊榮，你這個婦人之仁的東西，哪有一點為醫學奉獻的精神？”
“……”
“真正該停手的人是你！你要是還有半點科學探索的精神，就應該將赫箏嬅抓回來，躺在實驗床上才是她存在的意義！”
“……”
看著赫正韞歇斯底裏的模樣，赫昭毅一陣心寒。
他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地緊握成拳，因為用力過猛，雙手都在輕微的顫抖著。
但他的視線卻還久久地停留在赫正韞身上，沉聲說道：“要我為醫學奉獻，我一百個願意！但是我們沒有權利侵害他人利益！你想要拿箏嬅做實驗，你問過箏嬅願不願意嗎？”
“……”
“你以為我是顧念親情才一直護著箏嬅的嗎？”
“……”
“不！你錯了！就算是個陌生人，如果沒有征得對方的同意，我也不會任由你對他胡作非為！”
“……”
“二叔，那些是人，不是實驗室的小白鼠，他們生而為人，有著不可侵犯的人權，你沒有資格對他們動手，事到如今，你還不清醒嗎？”
“可笑！”
赫正韞咬著牙說：“要是所有人都跟你想的這樣自私自利，醫學還能發展下去嗎？”
“……”
赫昭毅被赫正韞噴的狗血淋頭，他臉色奇差，說：“當然能發展，我們還有別的途徑進行研究，為什麽一定要做人體試驗？”
“當然是因為那樣見效最快！”
赫正韞恨聲說道：“要是一直跟你那樣溫溫吐吐的，多少人得熬死在病榻上？你知道那些因為我研究獲救的人多感激我嗎？我就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
醫學理念的碰撞，是近些年來醫學界共同討論的話題。
不可否認。
正是因為赫正韞這一派別激進的研究，大大的促進了醫學的發展，可是他們這些激進派的手中，沾了多少性命？
人倫道德是不可觸碰的底線。
一旦越過了這道線。
這個社會將難以維持秩序。
今天。
赫昭毅也不想跟赫正韞討論這個數百年來都沒有結果的話題，他平靜地看向赫正韞，話音沉沉，說道：“二叔，或許你說的有道理，可惜，你的理念不被世人承認。”
“……”
“皇權帝已經發話了，要我將你交出去。”
“……”
“皇權帝是個什麽樣的人，想必不用我說你心裏也清楚。”
“……”
“真的落到他的手裏，你怎麽也得脫層皮不可。”
“……”
“好在箏嬅對你還留有情麵，她說了，隻要你將皇權家的幕後主使說出來，她會讓皇權帝網開一麵，對你從輕發落。”
“……”
“二叔，你該下決定了。”
“……”
赫正韞死死地盯著赫昭毅，所以也知道，赫昭毅說的都是真的。
沒想到。
他竟有一天被逼到這個地步。
該死！
都是因為赫昭毅當初將赫箏嬅送去皇權家，如果沒有這檔子事，就憑赫昭毅，怎麽可能護得住赫箏嬅？自然現在他也不會招惹上皇權帝那個凶狠之人。
見赫正韞一直沉默不做聲，赫箏霖有點不耐煩了。
她再次開口，說：“二叔，你以為一直憋著不說話就能了事了？我們現在讓你說出來，是為了保住你，難道你還真想去皇權家做客不成？”
說到“做客”兩個字，赫箏霖的話音加重了幾分。
顯然。
這裏的做客不是什麽好詞兒。
“……”
赫正韞死瞪了赫箏霖一眼，對赫箏霖也是萬分痛恨。
以赫昭毅為首的這群兄妹沒一個是好東西。
吊兒郎當。
對待醫學科研也沒有個嚴謹的態度。
要不是投胎投的好，怎麽也輪不到他們在他麵前猖狂。
赫昭毅不知道赫正韞心中在想些什麽，他眼神暗了暗，拿出誠懇的態度，說：“二叔，研究不能急於一時，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醫學的進步，今後，隻要你不做人體試驗，所有項目我都可以給你開綠燈。”
“……”
“皇權家內部的鬥爭，你是在沒必要摻和進去。”
“……”
“那個蟄伏在皇權家的內鬼的話，我覺得不能盡信。”
“……”
“現在你保了他，難道你覺得那個人就能來救你？怎麽可能？別忘了，現在當權者還是皇權帝，那個人要是真有實力跟皇權帝抗衡，至於玩這些手段嗎？”
“……”
“你別再執迷不悟了，你不過是對方手中一顆棋子！”
這時。
赫箏霖也睨了赫正韞一眼，涼颼颼地說：“而且還是一顆棄子，瑾兒的身份被曝光，你就完全沒有作用了，我敢打賭，你被皇權帝帶走，他連一個字都不敢說。”
“……”
赫正韞臉色黑黑的，表情陰晴不定。
赫昭毅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二叔，咱們才是一家人，難道我還真的會害了你？現在隻有將那個內鬼供出來，才能就你一命！”
“是啊。”
赫箏霖也跟著附和，說：“二叔，你要是還想繼續做你喜歡的研究，就把那個人說出來。”
“……”
“皇權帝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二叔，做決定吧。”
“是啊，到底哪邊才是親人，你還分不清楚嗎？二叔，你這些年總是跟大哥做對，你看看大哥有拿你怎麽樣嗎？要不是親人，誰管你那麽多？”
“……”
“現在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你，你要是真的被抓走了，你那個實驗室可就要被充公了。”
“……”
赫箏霖最後一句話深深刺激了赫正韞。
他眼皮一跳，眼底目露凶光，說：“誰敢動我的實驗室？”
“嘿……”
見赫正韞終於有些反應了，赫箏霖露出隱秘的笑容。
她挑了下眉，說：“你要是在的話，當然沒人能動你的實驗室，但你要是不再了，那可就說不一定了~”
“混賬！你咒我？”
赫正韞對她瞠目欲裂。
“我實話實說而已。”
赫箏霖現在也不怕赫正韞了，知道這人是強弩之末。
赫昭毅這次也沒有再製止赫箏霖，任由著她胡來，他正色地看向赫正韞，說：“二叔，雖然箏霖說話不中聽，但是也是事實，皇權帝這人向來心狠手辣，你要是落在他手裏，恐怕凶多吉少。”
“……”
赫正韞瞪向他，說：“你是赫家的家主，就任由著皇權家的人胡來？”
赫昭毅聞言，苦笑一聲，說：“二叔真是抬舉我了，在皇權家麵前，赫家簡直連一隻螞蟻都不如，難道你希望我帶著整個赫家去冒險不成？”
“……”
赫正韞頓時說不出話來。
皇權家當然是惹不起的對象，他也確實不能讓赫家為他擔風險。
赫正韞陷入了沉思。
因為赫昭毅跟赫箏霖兩個人左右圍攻，軟硬皆施，他的內心十分動搖，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赫昭毅跟赫箏霖也沒有再去逼迫赫正韞，而是等待著他自己給出答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唉……”
一直沉默的赫正韞忽然歎了口氣。
赫昭毅眼前一亮，然後便看到赫正韞張了張嘴，開口說道：“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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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有沒有時間，我不也接你的電話了嗎？”
赫箏嬅說。
“……”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赫昭毅總覺得這次赫箏嬅的聲音顯得很生疏，就好像在無形之中將彼此的距離拉開了一樣。
不過。
跟皇權帝聊了那麽不愉快的話題，有這樣的心理暗示也正常。
赫昭毅讓自己保持鎮定，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其實我這次找你來，是希望你能幫忙勸一勸皇權先生。”
“勸皇權帝？”
赫箏嬅頓了下，問道：“要我勸他什麽？”
“……”
赫昭毅表情微微凝重了幾分，一旁的赫箏霖見他的反應，也不免有些緊張，心髒咚咚咚打鼓，耳朵也湊得更近了，以方便聽得更加清楚。
隻見赫昭毅戴著的眼鏡鏡片在燈光下反了下光，他語調加沉，說：“我聽說你們找回瑾兒了，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聲恭喜……”
“這樣的客套話就不用說了。”
赫箏嬅打斷赫昭毅的話，然後問道：“大哥專程給我打電話過來，是想要讓我給二叔他們求情嗎？”
其實現在赫昭毅給她打電話，赫箏嬅並不意外。
在聽到赫昭毅開口說的第一句以及言語間的氛圍後，她就明白，赫昭毅這次聯係她，除了恭喜這樣的客套話以外，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因為之前他們在商量的時候，就決定了從赫家二叔那幫人身上入手。
這件事是交給皇權帝去辦的。
以皇權帝的性格，不可能原諒二叔那幫人。
而作為赫家家主的赫家大哥，肯定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皇權帝對他家裏人來個大義滅親。
赫昭毅這個家主有多難做，赫箏嬅不是不清楚。
赫昭毅是家族的長子，本來就擁有了赫家的繼承權。
但是。
赫昭毅之前是不想做家主的。
他從小就對醫學感興趣，也一直朝著這方麵在努力，希望能夠為醫學界添磚添瓦，為人類的醫學事業做出貢獻。
而他的努力也有回報。
赫昭毅年少時就在醫學界赫赫有名，他的學術報告在醫學界更是被封為聖經。
按照這樣的進程發展下去。
赫昭毅很有可能成為當世紀最偉大的醫學家之一。
可惜。
自從當了赫家的家主之後，他前進的腳步就大大被拖住了。
以前從一年一個科研項目到後來的三年一個，甚至對於學術研究也變得跟以前相比力不從心，不過，這也是理所應當的。
過去是全心全意將自己所有的精力奉獻給學術。
但現在。
他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在家族的製衡上。
可他是學術的天才。
並不是這種陰謀詭計的行家。
換句話說。
赫昭毅其實是被赫家給拖累住了。
至於為什麽那麽愛醫學研究的赫昭毅會選擇繼承赫家的家主之位，除了他是赫家的繼承人這個理由外，還有更重要的一個理由，就是赫昭毅要保護自己的兄弟姐妹。
尤其是赫箏嬅。
眾所周知。
赫家目前被分為了兩派。
一派是保守派，覺得醫學研究需要有底線，遵守人倫道德，這個以赫昭毅為代表。
另一派。
就是以他們二叔赫正韞為代表的激進派，覺得科學研究重於一切，為了醫學的進步，是需要一小部分人做出犧牲的，而這些犧牲很有價值，是對全人類的貢獻，他們應該覺得偉大，替自己感到自豪。
赫家其實也是整個醫學界的縮影。
在生物科學中，的確有一部分人會為了研究，會進行人體試驗，因為這樣做，效果非常好，成效不是一般的動物小白鼠能夠比的。
但是這與主流的聲音相違背，所以也未得到官方的認可。
可即便如此。
還是有不少科學狂人會頂風作案，暗地裏進行著人口買賣的勾當。
從大眾的角度來說，這當然是錯誤的。
可從醫學的角度來看，那些人又的確取得了非凡的成果，因為那些成果，更是救了數以萬計的人。
所以。
站在醫學界的角度來說，有很難界定這到底是對是錯。
赫昭毅的內心也是如此矛盾的。
他不認可赫正韞等人的做法，卻也知道赫正韞的科研成果非常可貴，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赫箏嬅成為那些人手裏的試驗品。
而為了跟赫正韞等人對抗。
除了當家主，沒有別的辦法。
因為在赫家。
隻有成為了家主，才有能力震住赫正韞等人，讓保守派成為赫家的主流，隻有這樣，赫家才能繼續在醫學界享有盛譽，而不是被外界聲討為邪惡的家族。
但赫箏嬅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她那特殊的體質，有著太多的秘密可以探索，一旦破解了她體內的秘密，將會在人類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赫正韞等人眼中，赫箏嬅無異於一塊唐僧肉。
他們蟄伏著。
等待著時機，想要將赫箏嬅一舉拿下。
而赫昭毅為了阻止這一切，所以當初才會接受皇權家聯姻的要求，因為待在皇權家，比留在赫家安全太多了。
也多虧了皇權帝的保護。
這些年來，赫箏嬅還算相安無事。
至於赫昭毅。
則繼續用家主的力量遏製赫正韞等人的胡作非為。
直到。
赫正韞等人忍不住，打算那自己的孫子做實驗，這件事激怒了兒媳婦，事情徹底被鬧大，甚至整個外界都傳得沸沸揚揚，赫昭毅從那時起，就知道赫家在逐漸崩壞了。
可作為家主，他的責任就是維持赫家的繁榮與和平。
所以他一邊製衡著，一邊也在保護著。
這些年。
跟赫正韞為代表的激進派的鬥爭變得越來越激烈，他也越發力不從心。
赫昭毅不知道這個家什麽時候會崩潰，但是在崩潰之前，他隻能繼續維持著。
誰料。
瑾兒的事情成了導火索，徹底激怒了皇權帝這頭沉睡的雄獅。
如果再不做出行動。
作為主謀的赫正韞肯定會被皇權帝拉去秘密處決了，一旦沒有了赫正韞的引導，激進派會變得群龍無首，慌亂的激進派會做些什麽出來，赫昭毅是一點也預料不到。
可能事情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也有可能。
赫家將徹底被毀掉。
所以。
哪怕現在他的請求對於箏嬅來說很過分，他也必須讓她幫忙。
“箏嬅，我的確是找你為二叔求情的。”
赫昭毅沒打算隱瞞，他語氣嚴肅又鄭重，說：“箏嬅，我不希望你跟瑾兒受到半點傷害，但我也不希望赫家因此覆滅，你可以理解大哥的心情嗎？”
赫箏嬅說到底也是赫家的人。
她應該不至於那麽狠心，眼睜睜看著赫家被毀掉。
“……”
赫箏嬅捏著手機的手下意識地緊了幾分。
她眸子斂了斂，隨後閉眼說道：“當然……我知道大哥夾在中間很為難，雖然我對那群人沒有什麽好感，但也不希望赫家毀掉。”
“那……”
赫昭毅眼前一亮。
下一秒。
赫箏嬅就打斷他的話，提出自己的條件來，道：“我可以找皇權帝求情，讓他對二叔網開一麵，但是二叔必須說出皇權家的幕後主使來。”
“……”
此話一出。
赫昭毅不禁愣了下，他對此還不太了解，問道：“皇權家的幕後主使？這是什麽意思？”
赫箏嬅平靜說道：“我們懷疑二叔跟皇權家的人有勾結，看似是二叔等人隱瞞了dna的鑒定結果，實則是收到了來自皇權家某個人的吩咐。”
“……”
“現在瑾兒的處境還是很危險，我不希望那個孩子再遭遇20年前的悲劇。”
“……”
“所以，大哥要是想要救二叔的話，就讓他將那人的身份說出來吧。”
“……”
赫昭毅聽後，沉默了片刻。
他沒想到這背後竟然還牽涉到皇權家這個龐然大物。
半晌。
赫昭毅才緩緩說道：“這件事你放心吧，我會去找二叔談，讓他將皇權家的幕後主使說出來。”
“嗯。”
赫箏嬅知道赫昭毅其實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這個人為赫家付出得太多了。
為他們這些兄弟姐妹也付出得太多了。
所以。
赫箏嬅其實也不太能拒絕赫昭毅的請求，她麵上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神色，說：“我等著你的好消息，也希望二叔能夠回頭是岸。”
“回頭是岸嗎……”
聽赫箏嬅這麽說，赫昭毅喃喃一聲，嘴角扯開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
人的人生觀價值觀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
要是真的那麽容易共情。
這個世界就不會出現戰爭跟悲劇了。
他們的二叔也是將一輩子奉獻給了醫學研究，他的理念早已經在他的大腦生了根，想讓他忽然醒悟，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不然他這些年也不會這麽辛苦。
不過。
答應了箏嬅的事情，他也會竭盡全力去辦到。
赫昭毅笑了笑，平靜地說道：“皇權先生說，在中午12點之前，他要見到二叔等人，否則就親自派人去拿人，我希望你能在我給出回應前，先牽製住皇權先生。”
“可以。”
赫箏嬅說：“我會想辦法跟她說清楚，但與此同時，我也希望大哥能讓二叔將實情說出來。”
“交給我吧。”
赫昭毅說。
“好。”
赫箏嬅應下，說：“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嗯。”
赫昭毅跟赫箏嬅聊完後，掛斷手機，將手機放在一旁。
赫箏霖這時湊過來，說：“二姐是同意我們來說服二叔了？”
“對。”
赫昭毅揉了揉眉心，隨後側目朝赫箏霖扯唇笑了聲，說：“其實你二姐一直是個心軟的人，哪怕咱們二叔對她有那種企圖，她還是能平靜以對。”
“是啊，她人本來就心軟嘛。”
赫箏霖感慨地說：“因為她人很好，所以老天才將瑾兒還給她了啊，真是沒想到，那位夏嵐歌竟然真是瑾兒，可見我的預感沒錯。”
“嗬。”
赫昭毅聞言，不禁笑了一聲，調侃說道：“既然你預感這麽厲害，那要不要再預感一下，二叔到底會不會將幕後主使給說出來？”
赫箏霖挑了下眉，開口道：“按我說的話……”
話才剛剛出口。
忽然。
敲門聲響起。
“進來。”
赫昭毅正色道。
隻見下屬推門走了進來，麵色凝重，說：“赫先生，我們發現李安娜不見了。”
“不見了？”
赫昭毅聞言，眉頭輕蹙了下，說：“是出島了嗎？”
“港口並沒有記錄。”
下屬說。
“那應該還在島上。”
赫昭毅說。
下屬一聽，提議說：“那我們再在島上搜索一遍？”
“不必了。”
赫昭毅將那人召回來，抬眼看向那人，說：“李安娜不需要再找了。”
“欸？”
下屬不解地看向赫昭毅。
而赫昭毅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事到如今。
李安娜到底是不是臥底，已經不是重點了。
皇權帝從箏嬅那兒得知了赫家內部的紛爭，那肯定是直接找指使李安娜的人，也就是他們的二叔赫正韞。
現在赫昭毅要做的，就是從赫正韞口中揪出皇權家幕後的內鬼。
隻見赫昭毅慢慢站起身來，簡單整理了一下衣服，隨後說道：“走吧，咱們去見二叔。”
“好。”
赫箏霖應下。
然後跟赫昭毅一起朝著赫正韞所在的宅邸走去。
……
另一邊。
赫正韞的住處。
隻見一個黑衣著裝的青年站在赫正韞的身後，臉色難看道：“現在赫昭毅的人到處在找李安娜，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李安娜肯定被抓了。”
赫正韞沒有回過身。
他正慢條斯理地逗著鳥，徐徐問道：“李安娜安頓好了嗎？”
“已經叫她藏起來了，準備將她送出島去。”
男人回應說。
“嗯。”
赫正韞滿意道：“這就行，隻要赫昭毅那個混賬小子抓不到李安娜，也沒辦法拿我怎麽樣。”
雖然赫正韞這麽說，但是那個黑衣的男子還是有些不安，說：“可是……咱們現在該怎麽辦？李安娜被暴露，留在赫昭毅身邊的間諜就沒幾個了。”
“這事不急……”
赫正韞說：“反正想要安插間諜，有的是機會，那個小子在學術上還有點東西，但是這種諜報戰術，可不是你們這些專業人士的對手。”
“……”
男人見赫正韞頗為淡定，還是忍不住擔憂。
他想了想，出聲詢問道：“不過赫老先生，你真的就不怕赫家家主找你算賬嗎？”
為什麽赫正韞能夠這麽從容淡定？
按道理。
就算沒抓到李安娜，也應該能夠猜出是赫正韞在幕後指使才對。
可是這麽多年。
赫家的內鬥這麽嚴重，卻始終沒有見赫昭毅給赫正韞真正的處罰，頂多就是頭口譴責一番。
“嗬。”
赫正韞聞言冷笑，頗為不屑道：“找我算賬？算什麽賬？他赫昭毅有什麽臉找我算賬？作為赫家的家主，不想著如何給赫家帶來繁榮，整天婦人之仁，就因為他愚蠢的顧慮，讓醫學技術的腳步停滯不前，他敢找我算賬嗎？”
在赫正韞看來。
赫昭毅才是赫家真正的叛徒。
明明隻要犧牲一個人就好，明明隻要有了赫箏嬅的實驗報告，將能解決很多問題，可就因為是親人，是他的妹妹，所以一直心軟下不了手。
赫正韞這些年也是厭煩了。
當初他就不應該讓赫昭毅坐上赫家家主的位置。
怎麽赫家就出了這樣的反骨？
“……”
男人對赫正韞的話不好評判。
他知道這些科學狂人們的思維跟他們根本不在一條線上，很多時候赫正韞說出的一些觀念在他看來都是驚世駭俗不敢苟同。
不過。
他是拿錢辦事。
所以不管赫正韞做些什麽，都跟他沒關係。
就在這時。
男人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發現是安插在赫昭毅身邊的另一個眼線，他頓了下，有些不解對方這個時候怎麽會給他打電話，可他也沒怎麽猶豫，就接通了電話。
“喂。”
男子開口道。
隻聽手機中的人說了幾句，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樣。
“這是真的嗎？確定？”
男子再次確認道。
“……”
赫正韞聽男人的口吻有些奇怪，也不禁回頭朝他的方向看了眼，想看看這人怎麽突然這麽冒失起來。
隻見男人將手機放下，隨後麵色凝重地看著他，說：“赫先生，我的人剛剛來消息，說赫家家主正朝你這邊趕過來，算時間的話，大概快要到了。”
“什麽？”
赫正韞一聽，眉頭緊蹙了下。
他眼神閃爍了下，帶著一絲疑慮，說：“他過來幹什麽？”
“什麽目的，暫時還不知道。”
男人停頓了下，隨後繼續開口，提議道：“不過對方不是善茬，聽說這次帶來的人挺多，赫老先生，要不你還是先避一避風頭吧？”
“……”
赫正韞聽後立刻皺眉，說：“我為什麽要避開？”
“……”
聽他這麽反問，黑衣的男人還有些犯難，說：“對方來勢洶洶，可能是因為李安娜的事衝你來的，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嗬，我不會走的。”
赫正韞冷聲道。
說著。
他便放下了手中的鳥食，慢慢朝沙發客廳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就算赫昭毅找上門，我也不會怕了那個混賬，來就來吧，我倒想看看，他想幹些什麽。”
走到客廳的沙發處，赫正韞坐下，隨後朝黑衣男子看了眼，說：“你先回避吧，畢竟你還需要引導赫昭毅那邊安插的眼線，別讓他看見了。”
“……”
男人見赫正韞主意已決，便也不再勸什麽。
他對赫正韞頷首，說：“那我先回避了，您請多加小心。”
“嗯。”
赫正韞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他的視線朝著大門的方向看去，像是在等著赫昭毅等人的到來。
男人前腳剛走。
赫昭毅跟赫箏霖後腳就趕了過來。
隻見這兩人身後還跟著一批護衛，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大廳的氣氛瞬間就變得沉重起來。
“二叔。”
赫昭毅臉色沉沉地朝赫正韞的方向看去。
“昭毅啊……”
赫正韞麵上還算和顏悅色。
他緩緩站起身來，看向赫昭毅，說：“你這個點不在實驗樓帶著，跑我這兒來幹什麽？”
“……”
赫昭毅並沒有立刻答複他。
他的視線緊緊地縮在赫正韞身上，邁開腳，一步一步朝著赫正韞走過去，直到走到赫正韞麵前時，他才反問了一句，道：“二叔難道不知道我是為什麽來的嗎？”
“……”
赫正韞看著麵色嚴肅凝重的赫昭毅，眼神閃了閃。
他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有點昏黃的雙眼中帶著一抹淩厲之色，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沒必要再拐彎抹角了吧？”
赫昭毅說
“……”
赫正韞看著赫昭毅有點冷漠的表情，麵部抽動了下，隨後便冷笑出聲，說：“想說什麽就直接說，沒必要在你二叔麵前拐彎抹角的。”
“既然二叔這麽說了，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赫昭毅神色暗了暗，出聲道：“是你指使了李安娜，調換了瑾兒跟皇權帝的dna鑒定報告，對吧？”
“……”
見赫昭毅竟然還真的把這話說出來了，赫正韞臉色微沉。
他看赫昭毅的眼神也變得警戒了幾分。
半晌。
赫正韞才徐徐地說道：“李安娜？她不是你身邊的助理醫師嗎？我怎麽可能使喚得了你身邊的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二叔不是才說沒必要拐彎抹角嗎？”
赫昭毅緊盯著他，說：“既然要求我不要拐彎抹角，那你是不是也該坦誠一點了？”
“……”
赫昭毅一聽，臉色陰沉得更加厲害。
他神色間帶著一絲羞惱跟不悅，視線又在赫昭毅身後掃了一圈，看他帶來了這麽多人，眼神倏地一下變冷，冷聲直言道：“怎麽？我要是說是，你還想把我抓起來不成？”
“你終於承認了？”
赫昭毅嘴角扯開一抹苦笑，說：“你終於承認你在我身邊安插了間諜？”
這些年。
雖然他們兩派爭鬥很厲害，不過赫正韞更擅長在背地裏搞小動作，他吃準了赫昭毅不會拿他怎麽樣，所以做事很多時候都是肆無忌憚。
可現在。
他竟然跟他攤牌了。
赫正韞活了這麽多年，對於察言觀色還是有些體會的。
他能感覺到，這次的赫昭毅跟往常相比，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是錯覺嗎？
赫正韞的心往下沉了幾分，話音緩緩響起，說：“赫昭毅，你想做什麽，就直接說吧。”
“將皇權家的幕後主使說出來。”
赫昭毅不再跟他廢話，直接出聲說道。
“什麽？”
赫正韞臉色一變，他表情微動，似乎還想要隱瞞什麽，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皇權家？他家有幕後主使，跟我有什麽關係？”
“還想隱瞞嗎？”
赫昭毅慘笑了一聲，說：“二叔，好好搞你的科研不好嗎？跟著皇權家的人瞎摻和什麽？那是咱們能惹得起的嗎？東窗事發了，你就是第一個拉出來當槍的！”
“……”
被一個一輩教訓，赫正韞的麵上有些過不去了。
他神情間帶著一絲惱怒，反口否認道：“真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沒錯，調換dna鑒定報告的人是我，但是跟皇權家沒有關係！”
“你……”
赫昭毅見赫正韞這個時候還想隱瞞，簡直氣得胸口痛。
而旁邊的赫箏霖也有點看不下去了，她快步走上前，對赫正韞大聲道：“二叔，你以為你想撇清關係就能撇清嗎？你以為大哥今天為什麽帶這麽多人來你家？”
“……”
赫正韞扭頭，臉色難看地看向赫箏霖，出口道：“我跟你大哥說話，輪得到你在這兒插嘴嗎？”
“嗬……”
赫箏霖見赫正韞還想拿出長輩的威風出來，不禁冷笑一聲，說：“你也隻能在我們麵前充長輩了，你以為皇權帝會把你當長輩嗎？”
“……”
“皇權帝可是說了，中午12點就要拿人，我們體諒你是長輩，又一大把年紀了，可以對你和顏悅色，可皇權帝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
“你這老骨頭能經得起皇權帝的折騰嗎？你好好想想吧！”
“……”
赫正韞見皇權帝竟然也被牽扯了進來，臉色幾乎變得奇差無比。
他快速朝赫昭毅看去，怒聲道：“你將事情捅到皇權帝那邊去了？赫昭毅，你是真打算置我於死地啊！”
“……”
赫昭毅看了赫正韞一眼。
他還未開口。
赫箏霖便搶在他的前麵，出口說道：“別一有事就賴在我大哥身上，大哥根本就沒有提起你來，但是你在瑾兒的dna鑒定結果上做手腳，你以為二姐知道了，還能置之事外？”
“赫箏嬅？”
赫正韞聽到赫箏嬅，眼神變了變，沉著臉說：“所以是赫箏嬅給皇權帝告密的？”
“這算什麽告密？”
赫箏霖剛出口。
赫正韞便重重地冷嗤一聲，說：“我就知道那個忤逆的女人遲早會捅出簍子來，身為赫家的人，哪有半點赫家人的風骨？沒辦法從醫，給赫家添磚添瓦，現在反倒還想要坑害自家人了！”
“……”
“好啊，真是好啊！我倒想看看，百年之後，她有什麽顏麵見赫家的先祖們！”
“……”
赫昭毅聽赫正韞這麽說，似乎有些微詞。
他剛開口，赫箏霖就繼續回懟過去，道：“二叔，二姐要是沒顏麵見先祖，你就有了？你一直想著拿二姐做實驗，甚至連自己的孫子都不放過，好好一個家，被你搞得兒子兒媳跟你斷絕關係，你比二姐好多少？”
“你……”
“再說了，二姐為什麽會將實情告訴皇權帝？還不是因為你們做得太過分！”
“……”
“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說，你是不是想要隱瞞瑾兒的身世，然後跟皇權家的內鬼達成協議，想要拿他們兩個做實驗素材？”
“……”
“你自己不把親人當一回事，你還想讓二姐以德報怨啊？”
“……”
平日裏赫箏霖是不敢對赫正韞這麽說話的。
可今天。
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赫正韞氣得臉都青了，他死死盯著赫箏霖，怒火中燒，嘴唇都在哆嗦，道：“混……混賬！你敢這麽跟我說話？赫箏霖，你真是反了天了！”
“我都是實話實說，這些話都憋在我心裏好久了！”
赫箏霖冷著臉說。
赫正韞氣得身體直抖，道：“混賬！真是混賬！”
赫昭毅看著赫正韞被赫箏霖氣得吹胡子瞪眼，整個人都抖得不行，他眼神閃爍了下，隨後緩緩說道：“二叔，鬥了這麽多年，你也該停手了。”
“……”
赫正韞一聽，又猛地回頭看向赫昭毅。
他雙目充血，憤怒道：“停手？什麽停手？我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
“……”
“我赫正韞一輩子為赫家兢兢業業，從醫以來，我多少項目拿獎，幾十年來，靠著我的研究成果救的人命數以萬計，我有什麽過錯？”
“……”
“赫昭毅，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你不配當這個家主！”
“……”
“你也不配在醫學界拿下那些殊榮，你這個婦人之仁的東西，哪有一點為醫學奉獻的精神？”
“……”
“真正該停手的人是你！你要是還有半點科學探索的精神，就應該將赫箏嬅抓回來，躺在實驗床上才是她存在的意義！”
“……”
看著赫正韞歇斯底裏的模樣，赫昭毅一陣心寒。
他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地緊握成拳，因為用力過猛，雙手都在輕微的顫抖著。
但他的視線卻還久久地停留在赫正韞身上，沉聲說道：“要我為醫學奉獻，我一百個願意！但是我們沒有權利侵害他人利益！你想要拿箏嬅做實驗，你問過箏嬅願不願意嗎？”
“……”
“你以為我是顧念親情才一直護著箏嬅的嗎？”
“……”
“不！你錯了！就算是個陌生人，如果沒有征得對方的同意，我也不會任由你對他胡作非為！”
“……”
“二叔，那些是人，不是實驗室的小白鼠，他們生而為人，有著不可侵犯的人權，你沒有資格對他們動手，事到如今，你還不清醒嗎？”
“可笑！”
赫正韞咬著牙說：“要是所有人都跟你想的這樣自私自利，醫學還能發展下去嗎？”
“……”
赫昭毅被赫正韞噴的狗血淋頭，他臉色奇差，說：“當然能發展，我們還有別的途徑進行研究，為什麽一定要做人體試驗？”
“當然是因為那樣見效最快！”
赫正韞恨聲說道：“要是一直跟你那樣溫溫吐吐的，多少人得熬死在病榻上？你知道那些因為我研究獲救的人多感激我嗎？我就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
醫學理念的碰撞，是近些年來醫學界共同討論的話題。
不可否認。
正是因為赫正韞這一派別激進的研究，大大的促進了醫學的發展，可是他們這些激進派的手中，沾了多少性命？
人倫道德是不可觸碰的底線。
一旦越過了這道線。
這個社會將難以維持秩序。
今天。
赫昭毅也不想跟赫正韞討論這個數百年來都沒有結果的話題，他平靜地看向赫正韞，話音沉沉，說道：“二叔，或許你說的有道理，可惜，你的理念不被世人承認。”
“……”
“皇權帝已經發話了，要我將你交出去。”
“……”
“皇權帝是個什麽樣的人，想必不用我說你心裏也清楚。”
“……”
“真的落到他的手裏，你怎麽也得脫層皮不可。”
“……”
“好在箏嬅對你還留有情麵，她說了，隻要你將皇權家的幕後主使說出來，她會讓皇權帝網開一麵，對你從輕發落。”
“……”
“二叔，你該下決定了。”
“……”
赫正韞死死地盯著赫昭毅，所以也知道，赫昭毅說的都是真的。
沒想到。
他竟有一天被逼到這個地步。
該死！
都是因為赫昭毅當初將赫箏嬅送去皇權家，如果沒有這檔子事，就憑赫昭毅，怎麽可能護得住赫箏嬅？自然現在他也不會招惹上皇權帝那個凶狠之人。
見赫正韞一直沉默不做聲，赫箏霖有點不耐煩了。
她再次開口，說：“二叔，你以為一直憋著不說話就能了事了？我們現在讓你說出來，是為了保住你，難道你還真想去皇權家做客不成？”
說到“做客”兩個字，赫箏霖的話音加重了幾分。
顯然。
這裏的做客不是什麽好詞兒。
“……”
赫正韞死瞪了赫箏霖一眼，對赫箏霖也是萬分痛恨。
以赫昭毅為首的這群兄妹沒一個是好東西。
吊兒郎當。
對待醫學科研也沒有個嚴謹的態度。
要不是投胎投的好，怎麽也輪不到他們在他麵前猖狂。
赫昭毅不知道赫正韞心中在想些什麽，他眼神暗了暗，拿出誠懇的態度，說：“二叔，研究不能急於一時，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醫學的進步，今後，隻要你不做人體試驗，所有項目我都可以給你開綠燈。”
“……”
“皇權家內部的鬥爭，你是在沒必要摻和進去。”
“……”
“那個蟄伏在皇權家的內鬼的話，我覺得不能盡信。”
“……”
“現在你保了他，難道你覺得那個人就能來救你？怎麽可能？別忘了，現在當權者還是皇權帝，那個人要是真有實力跟皇權帝抗衡，至於玩這些手段嗎？”
“……”
“你別再執迷不悟了，你不過是對方手中一顆棋子！”
這時。
赫箏霖也睨了赫正韞一眼，涼颼颼地說：“而且還是一顆棄子，瑾兒的身份被曝光，你就完全沒有作用了，我敢打賭，你被皇權帝帶走，他連一個字都不敢說。”
“……”
赫正韞臉色黑黑的，表情陰晴不定。
赫昭毅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二叔，咱們才是一家人，難道我還真的會害了你？現在隻有將那個內鬼供出來，才能就你一命！”
“是啊。”
赫箏霖也跟著附和，說：“二叔，你要是還想繼續做你喜歡的研究，就把那個人說出來。”
“……”
“皇權帝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二叔，做決定吧。”
“是啊，到底哪邊才是親人，你還分不清楚嗎？二叔，你這些年總是跟大哥做對，你看看大哥有拿你怎麽樣嗎？要不是親人，誰管你那麽多？”
“……”
“現在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你，你要是真的被抓走了，你那個實驗室可就要被充公了。”
“……”
赫箏霖最後一句話深深刺激了赫正韞。
他眼皮一跳，眼底目露凶光，說：“誰敢動我的實驗室？”
“嘿……”
見赫正韞終於有些反應了，赫箏霖露出隱秘的笑容。
她挑了下眉，說：“你要是在的話，當然沒人能動你的實驗室，但你要是不再了，那可就說不一定了~”
“混賬！你咒我？”
赫正韞對她瞠目欲裂。
“我實話實說而已。”
赫箏霖現在也不怕赫正韞了，知道這人是強弩之末。
赫昭毅這次也沒有再製止赫箏霖，任由著她胡來，他正色地看向赫正韞，說：“二叔，雖然箏霖說話不中聽，但是也是事實，皇權帝這人向來心狠手辣，你要是落在他手裏，恐怕凶多吉少。”
“……”
赫正韞瞪向他，說：“你是赫家的家主，就任由著皇權家的人胡來？”
赫昭毅聞言，苦笑一聲，說：“二叔真是抬舉我了，在皇權家麵前，赫家簡直連一隻螞蟻都不如，難道你希望我帶著整個赫家去冒險不成？”
“……”
赫正韞頓時說不出話來。
皇權家當然是惹不起的對象，他也確實不能讓赫家為他擔風險。
赫正韞陷入了沉思。
因為赫昭毅跟赫箏霖兩個人左右圍攻，軟硬皆施，他的內心十分動搖，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赫昭毅跟赫箏霖也沒有再去逼迫赫正韞，而是等待著他自己給出答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唉……”
一直沉默的赫正韞忽然歎了口氣。
赫昭毅眼前一亮，然後便看到赫正韞張了張嘴，開口說道：“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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