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睡顏近在眼前,她的呼吸近在耳畔,司季夏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身子也僵得有些厲害,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動就會吵醒正睡得安好的冬暖故似的。


    冬暖故沒有醒來,依舊睡得安穩。


    漸漸地,司季夏僵直的身子舒緩了下來,卻仍是沒有動,隻垂眸靜靜看著冬暖故近在咫尺的睡顏。


    她睡得很安靜,連鼻息都是淺淺的,一下一下輕吐到司季夏頸窩裏,些微撓癢,卻讓他覺得舒服滿足,是以他將頭垂得更低些,湊近冬暖故繚亂著發絲的額頭,隔著發絲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一股清清淡淡的皂角清香隨即在司季夏鼻尖漫開,讓他的心神有些蕩漾,他從來不覺得,皂角竟還有如此清香的味道。


    心湖猶如被帶著清香皂角味道的小石子扔進,蕩開了一圈小小的漣漪,蕩向身體的每一處,再也止不住。


    司季夏的吻落到冬暖故額上就久久沒有移開,像是流連與她發間的清香一般,讓他想要一直嗅著。


    因為心湖被小石子打出了漣漪而再平靜不得,冬暖故的呼吸明明還是與方才一樣輕淺不變,然現下卻是每一個呼吸都能讓司季夏覺得滾燙,每一個呼吸都帶著她心房的微微起伏,如一根輕柔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地撓著司季夏的心。


    司季夏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身體裏那簇隻會在碰到冬暖故時才會點燃的火苗被慢慢地點燃了起來。


    被褥之下,他們一絲不掛,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們肌膚相貼的感覺。


    忽然,隻見司季夏被冬暖故輕移開的左手五指微微抖了一抖,繼而是他緩緩抬起他的左手,再將其輕輕慢慢地放到冬暖故細嫩的肩上。


    明明是一個極其簡單的抬手的動作,然此時的司季夏做起來卻是極緩慢極緩慢,緩慢得就像他的左手有千斤般重。


    當他的手就要碰上冬暖故的肩時,他手上的動作還有明顯地停滯,像是在遲疑,在害怕,然他終還是將手放到了冬暖故肩上,將她輕輕往懷裏擁。


    輕擁上冬暖故的那一刻,司季夏整個人都在顫抖,緩緩閉起眼,深吸了一口氣,將下巴輕抵在冬暖故頭頂上。


    柔和的光線中,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睫毛也在輕輕顫抖著。


    下一刻,司季夏不能自持地將自己的左臂愈收愈緊,愈來愈用力地將冬暖故往自己懷裏擁,隻見他的左手顫抖不已,似乎要將冬暖故擁得融進他的身體裏才甘心。


    冬暖故在司季夏這緊且用力的擁抱中睜開了眼,因為難受。


    而當她在這緊緊的擁抱中睜開眼時,她怔住了。


    僅僅是因為這是個擁抱而已。


    冬暖故也移動雙臂,回應了司季夏的這個擁抱,也將他摟得緊緊的。


    不止是司季夏的手在顫抖,便是冬暖故的雙手也在微微顫抖著。


    這是她有生以來,收到的最好最好的新年禮物。


    “平安。”冬暖故緊摟著司季夏,將下巴搭在他肩上,笑得眉眼彎彎,聲音有些抖地開心道,“歲日好。”


    她對司季夏的所有祝願,願他年年安好,歲歲平安。


    “阿暖歲日好。”司季夏用下巴輕輕摩挲著冬暖故的頭頂,柔柔笑了,將她往自己懷裏更摟緊一分。


    自離開阿爹阿娘,就再沒有人同他過過歲除,沒有人給他送上過一句祝福的話,更沒有人會在他歲日醒來時與他說上一句話。


    而如今,他遇到了阿暖,就像遇到了他的全天下,他什麽都擁有了。


    就連他這以為再也無法動彈的左手,也能再次擁抱他的暖。


    這個歲除,這個歲日,很好,很好。


    “平安,以後的每一個歲除,我們一起過。”冬暖故開心地用下巴在司季夏肩上蹭了蹭,她不會再讓他孤單的獨自一人,她要陪著他,一起過從今往後的每一個歲除,與他一起等待來年,與他一起走下去,活下去。


    “好。”司季夏將冬暖故摟緊得好似再也不想鬆手。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也不需要甜言蜜語,更不需要什麽海誓山盟,隻這樣安靜的擁抱,就已能讓他們的心緊緊依偎在了一起。


    “阿暖,有幸遇你,此生無憾。”就這般安靜的緊擁良久,司季夏才鬆開冬暖故,將一記包含了他所有溫柔與深情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我亦如此。”冬暖故眸光靜然。


    重活一世,有幸遇他,永生不悔。


    在這個安靜的晨間,簡陋的臥房裏,鴛鴦交頸,軟被掀浪,chun光旖旎。


    放在枕邊的兩個小人偶,也因為床榻的輕晃,離得愈來愈近。


    冬暖故執意要幫司季夏穿衣,司季夏本是拒絕,奈何他拗不過冬暖故,隻能由著她了。


    冬暖故在為司季夏穿衣前拿過了放在床榻裏側的司季夏的那隻機甲右臂,抬眸看他,問:“要裝上麽?”


    “要。”他還需要它,暫時還沒有到將它取下再也不裝上的時間。


    “用我幫你麽?”沉手且冷硬的感覺讓冬暖故的心變得有些沉重。


    “阿暖幫我把他扣到我右肩上的鉚釘就好。”


    冬暖故照做,再靜靜地看著他將它慢慢在他右肩上裝扣好,邊裝邊淺聲道:“這個是千機弩,可以從中取下,可以變換至少五種弩機,在我手中沒有劍的情況下,我才會用到它。”


    “疼麽?”冬暖故以掌心輕輕撫過司季夏那已經裝上了“右臂”的肩膀。


    “不疼。”司季夏微微搖頭,“早就不疼了。”


    “那就好。”冬暖故這才略略一笑,拿過了他的裏衣,抖開,為他穿上。


    就像所有尋常的夫妻晨起後妻子為丈夫穿衣般,司季夏繃著身子站在床榻前任冬暖故將衣裳套到他身上,並細心地為他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再替他將腰帶綁好,末了才邊整他的腰帶邊忍不住笑道:“傻木頭,將身子繃這麽直做什麽,我又不是揍你打你。”


    “我……”司季夏有微微的尷尬,看著冬暖故還在幫他整理腰帶的動作,而後也是輕輕笑了笑,“隻是有些不習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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