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拉茫然地抬起頭。


    妮可夫人道:“我為我兒子冒失地推薦酒精飲料向你致歉,希望你答應我的邀請。”


    格列格裏有些不合時宜地插進來道:“我相信海登元帥並不是一個冒失的人,這中間一定有誤會。”


    妮可夫人笑道:“是啊,我正打算給他們一個解開誤會的機會。”


    格列格裏猶豫地看著蒙德拉,“我原本想趁著好天氣帶莫妮卡采辦點用品。”


    妮可夫人笑得更歡了,“這種事情當然應該讓同性相伴更合適。先讓我們共進午餐,然後看看劫後重生的梵瑞爾。隻有一半的梵瑞爾,我想很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的。”她大概是這世上少數敢拿這件事開玩笑的人了。


    格列格裏見她心意已決,隻好將選擇權交給蒙德拉。


    蒙德拉並不很感興趣,“我不想動。”自從戴上臂環之後,他的人生就隻剩下了三件事——睡覺、尋找厲害的魔法師、想辦法摘下臂環。


    格列格裏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不過在妮可夫人發現之前就收斂了。


    妮可夫人有點訝異。難道說她那個在情場上無往不利的兒子這麽快就輸給了丹亞家的失憶青年?可是明明昨天在舞會上他們還玩得很開心。


    她看著蒙德拉,暗暗地猜測著這麽短的事件內產生這麽大變化的原因。也許,是因為海登昨晚輕易地將她交給了別人?事實上,她來道歉並不是因為海登推薦了酒,而是因為他在最後關頭將人輕易地交給了別人。相信這對任何一個女士來說,都是一件感到屈辱的事情。盡管海登事後解釋那個人不應該被劃歸為別人,而是莫妮卡的未婚夫,但是她的眼睛可不是這麽告訴他的。她看得出來,莫妮卡和格列格裏絕對不是那麽一回事。熱戀中戀人的距離絕不會遠得能夠插|進去一個人。


    “可是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一切,除了主角。”妮可夫人見她不為所動,以為她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轉頭對格列格裏道,“幫我勸勸她吧,我可不想浪費一番心血。”


    “……”他一點都不想勸。但眼前這個人是海登的母親,是帝國最有威望和地位的女性之一,在薩曼塔皇後過世之後,她和奧利維亞就成為整個帝國最高貴的女性之二了。當然,索索皇後隻能算第二高貴的男性。所以,格列格裏不願意歸不願意,卻還是不得不開口道:“我想,還是不要辜負……這位夫人的一番心血。”


    妮可夫人道:“妮可夫人。”


    格列格裏隻好一本正經地補充道:“妮可夫人。”


    蒙德拉還是不願意。雖然在臂環不能取下的情況下,他摸不到他最可愛的巫屍,但是至少還能摸摸他的那些器皿,這比起參加那些莫名其妙的餐會和舞會來說可要好得太多了。


    不過妮可夫人沒有給他繼續猶豫的機會。她拉起他的手,不容拒絕地鑽進馬車。


    格列格裏遲疑著問道:“是否需要我派馬車去接你?”


    妮可夫人在車廂裏衝他揮手,“放心,我會將他平安送回的。”


    於是,格列格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輛馬車掉轉頭,慢慢地駛離他的視野。


    他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莉蓮夫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道:“我剛剛聽馬丁說,來了一輛刻著紫色鬱金香的馬車!是海登元帥嗎?”


    格列格裏道:“是妮可夫人。”


    莉蓮夫人朝四周看了看,“人呢?”


    格列格裏道:“走了。她是來邀請莫妮卡的。”


    莉蓮夫人麵色一僵,隨即眼中迸發出幾分嫉妒來,道:“莫妮卡?難道妮可夫人看上了那個小偷。”格列格裏突然回頭,臉上的凝重和嚴肅讓她嚇了一跳。“怎麽了?”


    格列格裏冷聲道:“母親。你必須要記得,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不能說出小偷這個詞,更不能曝露他的性別。”


    莉蓮夫人被他臉上的冷意嚇住了,半天才尷尬道:“我才不想討論他!”


    不想被討論的人又開始睡覺。


    妮可夫人有點鬱悶。她可不相信這樣的一個清晨,一個生命力旺盛的小姑娘會發困,那麽得出的結論是她裝睡來逃避與自己交談。


    這可是個危險的信號,說明她對自己毫無耐心,甚至連敷衍都欠奉,引申一層,她對自己的兒子已經完全喪失了興趣。


    妮可夫人看著她的睡顏。如果是平時,她也許會很樂意成全,爽快地將她送回上車的地方,畢竟妮可夫人從來沒有為海登能否找到另一半這件事而感到憂慮過,她隻憂慮海登到底打算什麽時候找以及準備找幾個。但是現在不同,現在家裏有個大麻煩等著她卻解決。


    一想到那個麻煩,妮可夫人就感到深深的無力。


    一個驕縱任性囂張跋扈到整個貴族圈都聞風喪膽的貴族小姐,偏偏受到了自己兒子的青睞,每次她來帝都,都會允許她住在自己的家裏,這是多麽讓人憂慮的事情!她完全不敢相信如果讓安妮塔進入自己家之後,會帶來怎麽樣的風暴。


    馬車慢慢停下。


    妮可夫人收斂起憂慮的表情,輕輕地推了推蒙德拉。


    蒙德拉沒什麽反應。


    妮可夫人有點驚訝,因為她看上去好像真的睡著了。難道是因為喝醉的關係所以讓她昨夜睡眠不足?這樣一想,她不免為自己剛剛無禮的猜測而感到汗顏。


    “莫妮卡。”她下手稍稍重了點。


    推了十幾下,就在妮可夫人打算放棄的時候,蒙德拉終於睜開了眼睛。她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然後默默地坐起身,推門下車。


    整個過程都沒有注意過在她身邊的人。


    妮可夫人很不是滋味。她開始懷疑讓一個無禮冷漠的少女來對付另一個的無禮囂張的少女是否是一件明智的事。她快步下馬車,對那個下車之後就站在原地發呆的蒙德拉道:“歡迎來到那菲斯特家。”


    蒙德拉下意識道:“謝謝。”


    ……


    再看看,還是覺得莫妮卡更可愛一些。最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個不會被安妮塔的名頭嚇倒的人。


    她牽起他的手進屋,剛穿過大堂,就聽到安妮塔尖銳的嗓音在二樓叫道:“天哪!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對我?!肮髒的地毯,哦,不,這是我新買的鞋子,你們居然忍心用那些不知道堆積了多少年的灰塵來汙染它?!”


    妮可夫人深呼吸,然後對蒙德拉微微一笑道:“我想為你介紹一個朋友。”她帶著蒙德拉往上走。她走路的搖杆是那樣挺直,腳步是那樣堅定,猶如一個即將上戰場的鬥士!


    蒙德拉施施然地跟在她後麵。其實他更關心的是,哪裏能坐一坐呢?最好能靠一下。還是有點困。


    安妮塔看到妮可夫人上樓之後,立刻收斂了之前的囂張氣焰,媚笑道:“夫人,您這麽早就出門了?”


    妮可夫人皮笑肉不笑道:“本來想和你打聲招呼再離開的,不過你當時睡得正香,我不想打擾你。”


    安妮塔臉色微紅,“我還不怎麽適應梵瑞爾的天氣,所以有點失眠。”


    妮可夫人道:“能夠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環境是一種幸福。我一點都不像剝奪你的幸福。”


    安妮塔臉上的紅暈漸漸擴大。


    這是她發怒的前兆。在沒有親眼看到她發怒模樣之前,妮可夫人也曾被她的偽裝迷惑過一段時間。但是見識過她發怒時翻臉不認人的樣子之後,妮可夫人對她兩麵三刀的人品就厭惡到了極點。她很少在海登麵前評論他的女友,但是對於安妮塔,她從來都是用極不客氣的字眼來形容。


    對此,海登每次都隻是一笑而過,而安妮塔的身影依舊不時出現在她家的每個角落。從昨夜她突然冒出來,並且狠狠地嗬斥了在這個家忠心耿耿服務了幾十年的管家之後,妮可夫人的怒火就燃燒到了頂點。


    她攬過蒙德拉,用非常非常親昵的口吻道:“忘了介紹,她是海登昨夜舞會的舞伴,莫妮卡·古拉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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