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虞國,”在等候的一個時辰內,陸璿才收到他們這邊傳來的消息。


    “他們既然抓了陸疆卻沒有殺害,必然是想要引你前去,璿兒,”李淮將她拉住,眼裏有掩不住的憂色:“這件事不是那麽簡單,我說過,能逃得過我們的眼線的人隻有一個人。”


    陸璿回頭定定看著李淮,在他擔憂的眼神下慢慢地撥開了他的鉗製,“我不能放疆兒一個人在外麵冒險,虞國既然敢招惹這樣的事,我也不懼她。”


    李淮擰眉,他怕的就是這樣。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李淮……我必須得去,”陸璿不去看他的眼情,垂首說。


    “好,我陪你一起。”


    霍地,陸璿抬頭看他,“你瘋了……”


    “殿下,這時候您不能離開帝都城,如果讓他們知道您去了虞國必然會讓您有去無回。”寂離馬上急了。


    李淮決定的事,誰也勸不住。


    陸璿道:“李洐的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他已經被控製,如果有必要,我們可以先送他上路,”劉家在找他,皇帝也在找他,或許連炎國也在找他……


    但,他並不放在心上。


    能夠真正稱得上是敵人的,隻有那麽兩三個人而已。


    “如果皇上趁機讓你回不來呢?”陸璿知道他心中懷著一個野心,那個皇座,他心裏是想要的。


    如果錯失了這樣的機會,他極有可能再也站不到那個頂峰了。


    李淮卻釋然一笑,“孤隻要美人,不愛江山。”


    陸璿挑眉,“這種時候你還……”


    “我不是開玩笑,”李淮的眼神很沉,也很真。


    真到讓陸璿都變得不適應,他這分明是赤祼祼的表白。


    “你怎麽能這樣草率的說出這種話,有一天你一定會後悔今天所說的話,”陸璿並不是了解男人對權力的追求,一個女人又算得了什麽。


    李淮似看穿了她的內心想法,抱著她,親吻她的發,“我不是喜歡花言巧語的男人,也不會後悔今日所說的話。”


    莫說是放在這個時代,就是在她那個時代,也鮮少男人會對女人這樣。


    陸璿為之動容。


    ……


    “呼!”


    看著那支沉厚的車隊隨著滾滾塵煙消失在視線內,陸疆深呼了一口氣,精致的小臉上全是疲憊之色。


    站在他的身後的殷墨已經受了傷,景案正架著人。


    看著陸疆的小小的背影,景案眼中有點複雜,而殷墨的眼睛卻更比之前幽黑,還泛著光芒,定定的看著前麵的身影。


    祖父的話沒錯,陸疆就是一隻笑麵狐狸,連他也不會是對手。


    陸疆回頭,嘴角已經沒有了笑意,滿是擔憂地檢查了一下殷墨的傷口,“有點發炎了,我們必須趕快回帝都城……”


    殷墨收回深幽的眼神,嗯了一聲。


    雖然受傷了,可他卻一路不吭不響的護在陸疆的身前,在陸疆的智取下,把某個人推出去做替死鬼。


    殷墨和景案親眼看著陸疆這個小身板的孩子,拿起刀對另一個孩子下手,再利用對方的身形,易了容放到那些敵人麵前。


    如此冷酷的行為,看在景案和殷墨兩人眼中,前者顯出驚訝,而後者則是淡然。


    如果不是這次的事情,他們誰也不會想到,在陸疆身上還會有這樣黑暗一麵。


    好不容易顧了一輛馬車,景案在外麵駕車,陸疆在裏邊給殷墨敷藥,跟著陸璿久了,陸璿又特意給他學習這些藥理,跟著自己又病了這麽多年,偶爾有個小病小痛也能自理成醫了。


    “殷大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


    陸疆是指把無辜的人拖出去頂替自己的事,殷墨聽他說,慢慢地轉頭,漆黑的眼珠定定看著陸疆。


    陸疆被他波瀾不興的眼神給看得有點心慌,他害怕失去殷墨和景案這樣的好朋友。


    “你做得很好,”殷墨並沒有讓他心慌太久。


    陸疆精致的臉瞬間綻放一抹驚人的笑容,“我就知道殷大哥會讚同,不過,那個孩子是自願的……我沒有逼他,否則他也不可能乖乖的躺在敵人的馬車內不聲不響……”


    “我知道,”殷墨看了他一眼,說:“有時候有手段是好事,但太危險的時候,沒必要自己趕在前麵冒險,還有我……”


    陸疆愣了愣,笑道:“謝謝你殷大哥。”


    殷墨收回視線,沉默不語。


    “不知道姐姐知道後會不會衝動行事……我們得趕快回城,否則……”


    “太子妃是聰明人。”殷墨生硬地安慰了句。


    陸疆笑了笑,“殷大哥也很聰明。”


    “嗯,”殷墨的聲調有點上揚。


    陸疆掀開簾子,往前麵看了眼,小眉一蹙。


    ……


    皇宮。


    皇帝摞下手裏的折子,眼神有點陰鬱地盯著下麵匯報的人,“太子又病了?”


    “是,這是太子府上的折子,說四皇子已經找到了,不過……”


    皇帝眼瞳一縮,“不過什麽。”


    “四皇子似乎成了活死人……太子殿下說他為了尋找四皇子,勞心勞神,原本不太好的身體又惡化了。如今不能再為皇上分憂,請皇上您能涼解。”


    下麵的人將太子原本傳出來的話複了一遍,小心地窺著皇帝的臉色。


    從溫公公手中接過太子呈上的折子,幾下閱完,臉上並沒有半點的波瀾,“到庫房給太子送上上等的藥品,帶話過去,讓太子好好在府中歇養。至於老四這裏,自有朕來處理。”


    “是。”


    溫公公也在皇帝的示意下,帶著內侍離開去準備的賜品賞到太子府去。


    重新返回皇宮向皇帝複命時,溫公公卻帶了這樣的話,“太子妃未出麵,而是家裏的管事,說在太子妃也染了病,怕是受了什麽傳染……”


    說這話時,溫公公一邊抹著冷汗,一邊瞅著皇帝的神色。


    皇帝眸色一緊,“太子府裏的人呢。”


    “人已經不能再滲透進去了,連是個什麽情況都不知,皇上,莫不是太子的病有傳染性?”這是他的大膽猜測。


    皇帝卻覺得其中沒有那麽簡單,“派人暗查。”


    “是。”


    ……


    “噠噠噠……”


    沉悶的馬蹄聲驚到了昏昏欲睡的殷墨和陸疆,二人同時掀開簾子。


    景案勒住馬韁,指著前方,臉色有點難看地道:“有大批人馬朝這個方向來了,動作太快,而這一片平原根本就無法避開。”


    殷墨和陸疆的臉色同時凝重了起來。


    不過須臾的功夫,煙塵滾滾的人群中,突然出現一名驚人的少年人!


    “金醫公子!”


    景案一臉驚喜的衝來人喚了聲,那聲音透著真正的歡喜。


    殷墨和陸疆對視一眼,都知道有金醫公子這號人物,可是也未曾得見。


    那就是所謂的金醫公子?


    能讓駱老那樣的人物折服的金醫公子,竟然是個如此年輕的少年人?


    策馬奔馳的陸璿忽聞有人叫喚,定眼一瞧,隔著老遠就看到了景案一臉驚喜的衝自己擺手。


    視線定在鑽出馬車的陸疆身上,陸璿大鬆了一口氣。


    幸好無事!


    “景案。”


    “金醫公子!”


    景案跑上前兩步,仰著腦袋看陸璿。


    陸璿從馬背上躍了下來,快步走向陸疆的麵前,殷墨和陸疆站在地麵上,一抬頭正好就迎上陸璿打量的目光。


    陸疆正要問禮,普一對上陸璿的眼睛,陸疆整個一愣。


    嘴巴一張,完全說不出話來,眼裏是震驚,是懷疑。


    “沒事就好,”陸璿輕輕送了一口氣道,視線挪向護在陸疆身前的殷墨,從身上拿出藥丸送到他麵前,“你受了傷,吃下去。”


    殷墨回頭看了陸疆一眼,陸疆忙回神點頭。


    殷墨這才從陸璿的手中接過藥。


    陸璿側身看景案,“辛苦你了,可曾認得那些襲擊你們的人。”


    “是虞國人……不,不完全是虞國人,有另一批相助的人馬朝另一個方向去了,”陸疆反應過來,指著遙遙的西方道。


    陸璿順著陸疆所指的方向看去,黑眸一縮。


    “我派幾人護送你們回帝都城,”陸璿放下話,直朝自己的馬匹走去。


    陸疆抿了抿唇,盯著陸璿的身影,突然拔腿跑上去,“我知道你……”


    陸璿一愣,回頭就看到陸疆眼中的灼灼光芒,還有那一絲的興奮,陸璿釋然,“既然知道我是誰,就該聽話回帝都城去。”


    “那你呢?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嗎?我現在安全了,沒有受傷,也沒有被人利用。”陸疆看著陸璿說。


    “虞國將你擄走,必然有心引我去,你且跟著他們回去。”


    “不,你不回,我也不回……”


    “胡鬧,”陸璿神色一冷,“這次如果不是有殷墨和景案在,你能逃得掉?不要讓你姐姐擔心,回去。”


    “可是……我這次沒有被他們捉走,我用了些法子讓他們捉錯了人,到虞國也不可能被發現,你們沒必要再追著身後去。”陸疆有點急了。


    陸璿揚眉,依舊定定地看著陸疆不說話。


    “我也可以自己保護自己,”陸疆垂下頭顱。


    陸璿在心裏輕歎,“先回去,我去解決點事情。”


    陸疆正欲要說話,被陸璿一揚手,身後有兩名玄衣男子走上來,將陸疆的穴道點了,抬上馬車,由他們護送回帝都城。


    等他們的馬車行出了許遠,站在陸璿身邊的普通高大的男人看著前方道:“去虞國。”


    陸璿本意隻是往前幾裏探一眼,哪裏知道他真的要去虞國,當即皺眉道:“疆兒已經安全了,隻要確認他們是否出麟國就好,沒必要往火坑裏跑。”


    “陳家已經出發回河洲府了,”高大的男人壓低著聲說。


    “什麽時候的事?為何我不知道?”陸璿驚訝地看向身邊的男人,突然覺得這個人有點可怕。


    難道他預先就知道陸疆會受到這樣的遭遇?所以讓陳家先行。


    “金醫公子將我想得太強悍了些,虞國這一趟是必須走的。”伴著低笑調侃著陸璿一句。


    “可是這樣沒必要。”


    “有必要,虞國這根刺不拔,放著總會有一天紮到自己。”


    陸璿皺眉。


    旁邊的人卻打馬在她的麵前,黑眸深深地望來,用柔情似水的語調問:“你可願意同我一起?”


    “我……”陸璿根本就沒法拒絕他。


    李淮易了容,化作普通的侍衛跟在她的身邊,卻掩飾不住他周身華貴的氣質,以及那雙深邃的眼睛。


    “既然你已經準備好了,還等著幹什麽。”


    陸璿不得不承認李淮對自己的影響力,他總是有本事這樣打破她一次又一次的防線。


    看著策馬在前的陸璿,李淮勾唇一笑。


    這次他帶出來的人中並沒有寂離,隻有一個隱在暗處的張代弦,還有以往也不常出麵的鐵雲騎成員。


    隻有十來人,卻是一人的能力頂好幾人。


    而在前方,李淮也另有安排。


    前麵的人以太子的名義,而陸璿這裏,隻是金醫公子,不會牽扯太多,行事也諸多的方便。


    陸璿並不知李淮的打算,隻能跟著他走一步是一步。


    ……


    “金醫公子?你當真看清楚了?”帝都城之外,寧曦微眯著黑眸,眺望前方的黃沙。


    身邊躬身的男子聽到她的反問,點頭,“看清楚了,確實是他。”


    寧曦嘴角微揚,“得來全不費功夫,給炎國去信,就說我們找到了他。另,給姓傅的道一聲,我先行一步。”


    “是。”


    誰也不知道寧曦此次來麟國是為了一名叫金醫公子的少年,此時聽到他北上,前往虞國的方向,寧曦當即就追了上去。


    陸璿一路不急不徐的往虞國行,先行一步的陳家隊伍中,則是有陸璿怎麽也想不到的人。


    陸湘。


    被丟出帝都城外的陸湘,竟跟著陳家的隊伍一塊兒上路,實在讓人不解。


    陳澈頻頻回頭去看馬車中的陸湘,對太子的做法十分的不解。


    “父親,這個陸湘完全可以捏死在帝都城,太子為什麽突然讓我們帶上她?難道虞國還真的在乎陸湘不成。”


    “太子總有自己的理由,我們照著辦就是。”


    陳逍對多帶一個陸湘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不管虞國在不在乎陸湘,總歸是頂著虞國‘公主’的名頭去麟國。


    就算憋著的口氣也總比將一個死人送回去的好,人沒死可以以罪加之,若是死了,反被虞國利用來當借口。


    “可這次回河洲府太突然了,我們的目的是為了將疆兒和璿兒一並帶出來。”


    陳澈說起了他們最初的目的。


    “正因為是這樣,我們才要確保太子的利益,隻要我們給太子帶來利益,對璿兒和疆兒來說才是最好的保護。現在太子需要我們陳家,就是一個機會。”陳逍抬頭看著茫茫天地。


    陳澈也懂得這個理,否則在帝都城時他就反對了,也不用出到了這裏才發牢騷。


    但他心裏還是覺得不安。


    “將來太子若是反悔了呢?”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


    陳逍眯著眼道:“那就讓它變得不可能。”


    ……


    半個月後。


    河洲府,順德客棧。


    陸璿坐在二樓外麵靠窗的位置,低頭就能看到街下麵的情景。


    河洲府和虞國交界,兩國子民有往來,可以在這裏看到不少的虞國商販行走。


    河洲府比陸璿想像中熱鬧,簡直能和帝都城相媲美。


    下麵偶爾有富家公子在戲弄打鬧,好不熱鬧。


    據陸璿的觀察,河洲府的貴人就不少,光是她在這條街看到的就有不少的貴族公子和小姐。


    李淮從包間出來,就看到靠在窗邊看得出神的陸璿。


    走近,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隻見有一處熱鬧正在愈演愈烈,顯然是有什麽人衝撞了某位眼長頭頂的富家少爺。


    而那位富家少爺對撞了自己的人不依不撓,在那裏呦喝得厲害。


    “談完了?”


    李淮頷首。


    陸璿順著他的身後看了一眼,就見於總管衝自己一揖身,似乎對金醫公子和太子湊一起一點也不驚訝。


    陸璿到是意味深長地盯著李淮,道:“看來是我多心,你早已安排好了。”


    “金醫公子在怪我嗎?”李淮扯了扯笑,一張平凡的臉愣是沒把他的貴氣抹平,仍舊恍眼得很。


    “豈敢。”


    “這些早有安排,虞國對麟國占有之意早就昭然若揭,如果不防著他們,麟國怕是……”


    “你不用和我解釋得太多,不過,現在我們有麻煩了,”陸璿斜靠在窗邊,視線往下偏了偏。


    再次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隻見一隊人從下邊經過。


    領先的那名貌美女子不是誰,正是寧家的嫡女。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李淮揚眉,回頭對於江使了一記眼色。


    於總管之前被李淮派到河洲府以‘尋藥’之名呆在這裏,早就將這邊的情況摸得透徹。


    這裏絕對不是寧家的地界,寧曦突然出現在這裏,很不合理。


    看著於江離開,陸璿也跟著往下走,一邊道:“我們得掩飾一下。”


    李淮看了陸璿此時的麵皮,確實是俊美如斯,卻太過招人眼了。


    ……


    炎國。


    金殿的薰爐中嫋嫋升起一簇青煙,專用來傳書信的紙張正燒卷了起來,直到成為灰燼。


    “準備一下。”


    “主子?”


    “出發虞國,”燒掉傳書的人轉身,看著前方道:“提前給虞國皇帝遞封書信……也罷,左右虞國皇帝的壽辰將近,此間去,時間也差不多對上了,到也省得虞國發帖請人。”


    “是。小人這就去準備路上所需。”


    修長的手輕輕一擺,那人恭敬的退出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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