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蔣家大廳中響起韓綃陰氣沉沉的聲音,青著臉看著兒子。


    韓傅析也是很懊惱,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想解釋卻又不知道怎麽解釋,因為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是被李筠帶上馬車的。


    從他自己的記憶來看,根本就是他自個往李筠的馬車上跑,而李筠隻是‘無奈’的接受。


    然後兩人似乎都喝多了……有些事情就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韓傅析還記得李筠紅著眼眶要讓他隱瞞此事的神情,眉頭蹙得緊緊的。


    “說話啊,”韓綃猛地拍桌子。


    知道這事的人隻有蔣家和公主那邊的人,現在事情都瞞得好好的,最好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


    否則……


    想到那種後果,韓綃恨不得甩幾巴掌韓傅析。


    李筠可是公主啊,雖說麟國國弱,卻也改變不了皇權不可侵犯的事實。


    “父親,此事孩兒絕對是受人下藥,絕非本意,”韓傅析那麽愛家中妻子,怎麽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對李筠圖謀不軌。


    難不成還是李筠自己設計自己?但她一個公主毀了自己的清白有什麽好處?


    旁邊的韓冰容想說話卻又住了嘴,她懷疑是寧曦搞的鬼,同樣的,她並沒有證據。


    “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韓綃想要發怒也發不出來,眼下隻能快速解決。


    難道真要娶公主?


    但韓傅析已有妻,難道讓堂堂公主甘為人妾?就算韓傅析願意娶公主為妾,公主肯嗎?


    答案是肯定不會。


    韓傅析擰眉不語,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娶什麽公主,或者是妾室。


    但現在種種的指證都說明他對公主先犯了錯,而公主則是‘大度’的沒有要讓他負責,怎麽看都像是韓傅析渣男。


    “父親,我不會休了素月。”


    素月是韓傅析的發妻,如今正在家中養病,沒有跟著一起來帝都城。


    韓綃臉一沉,“為父沒讓你休素月,但現在情況你自己也清楚,如何讓皇帝知道這件事,你以為他會如何利用這樣的好機會。”


    皇帝正愁著沒人給這樣拿捏韓家的機會,韓傅析送了一個,他能不接嗎。


    韓冰容知道是自己連累了大哥,如果李筠真的進了韓家,大嫂她怕是沒有任何地位可言,而且,韓冰容不認為李筠這樣的人甘願為妾室。


    溫和的眸子閃過狠厲,“哥……是我對不起你。”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韓傅析苦笑,“再說,這也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不小心。”


    因為受傷,讓他的自防能力下降了,才會發生這樣的事。


    韓綃也非常的後悔,竟然沒有防著周圍的人。


    “這次是我們韓家的錯,不該太過相信帝都城的人。”


    “爹……”韓冰容知道父親是有點怪罪蔣家的。


    “我並沒有責怪蔣家的意思,”韓綃皺眉。


    “哥,如果你不想娶公主,妹妹有法子。”韓冰容抿著唇,對上韓傅析的眼睛。


    韓傅析從韓冰容的眼裏看到一絲殺意,愣了一下。


    沉聲說:“你要韓家殺了公主。”


    屋內一片寂靜。


    韓冰容深吸一口氣,捏著拳說:“現在隻是這個辦法了,如果真的娶了公主,大嫂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哥,現在隻能走這條路了。”


    “胡鬧,公主是想要殺就殺的人嗎?萬一……”韓綃被自己女兒大膽的想法給震到了。


    韓傅析卻眯了眯眼,眼中的神色已經告訴韓冰容,他已經同意了。


    韓綃沉著臉道:“傅析,容兒胡鬧你也想跟著胡鬧嗎?我們可以再想想其他解決的法子。”


    韓冰容搖了搖頭,道:“沒用的,父親,我接觸過這個七公主,是個狠得下手的人物。”


    當時陸府棒殺那對母子時,李筠連眼都沒眨一下。


    直覺上告訴他們,這件事極有可能是李筠自己有意,或者確切的說是她自己同意,背後有人助她。


    韓家三人同時沉默了下來。


    想到可能是被李筠設計的,韓家家主心中便陰鬱了下來,敢設計他兒子,也不管是公主還是皇帝,韓家家主也絕對不會讓對方得逞。


    和韓家的猜測不同,另一邊蔣文高和蔣老的話剛說完,李淮就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殿下,七公主會不會利用這次機會給韓家一擊,或許還會……”蔣文高擔憂李筠會把事情鬧大,到時候別說是韓家,就蔣家也能被攪進去。


    而且,蔣文高不希望韓家受到傷害。


    “利用是自然,但太子府不想過多的插手韓家人的事,特別是像這種無解的難題,”李淮是希望韓家站在他這邊沒錯,可遺憾的是,韓家雖把女兒嫁給了蔣文高。


    卻沒有想過韓家就要投靠太子府,住在太子府那時,李淮就有意提醒韓家家主幾句,從韓家家主的意思來看,韓家並不打算淌進任何國家的渾水。


    否則也不用等到這一天讓人來拉攏了,既然韓家無意,他也不好再插手,也免得韓家連帶他的太子府一並懷疑了。


    “殿下……”蔣文高有些急切。


    “文高,”蔣老掃了蔣文高一眼,說:“韓家那邊並沒有要我們插手的意思。”


    蔣文高皺了皺眉,坐了回去,沉默不語。


    可不是,事情發生了,他們一家要正坐在屋裏秘密商談呢,連他這位姑爺都被隔絕在外了,說明他們韓家真的不希望他們摻合。


    事實上,韓家更不想因為這件事,牢牢的和太子府綁在一起。


    韓家怕被太子府連累,不想親近太子府。


    他們可以認蔣文高這個女婿,卻不認太子府這邊的親。


    ……


    陸璿坐在太子的書房中看話本,李淮從蔣府回來就看到裏邊的人斜靠在小榻上,嘴角不禁彎了彎。


    “如何,”陸璿把話本放下,起身問。


    李淮道:“韓家的能力孤還是信得過的。”


    陸璿一聽就明白了,淡淡地道:“先前他們在太子府住不過幾天就搬到了外麵購置的宅子,其間也沒如何親近蔣家,反到是安安靜靜的等著婚期,好讓別人知道韓家並沒有入主太子府。”


    李淮從昨天忙活到現在,身上的外袍雖解了,裏邊的卻悶著腥味,活動了一下束身的衣裳,聽完陸璿的話,笑道:“還是愛妃了解。”


    陸璿繼續道:“他們這樣撇清與你的關係,蔣家那邊就沒有點反應?”


    李淮輕道:“又能如何反應。”


    見他這般神情,陸璿一愣。


    曾聽說,當年因為太子的原因,蔣家後麵幾乎要滅門。


    蔣皇後縱然是蔣家的人,卻也連累了他們在先,蔣老爺子連續失去兩個兒子和一個兒媳婦,當時心裏邊怕是怪著蔣皇後的吧。


    突然想起,蔣文高和太子是綁在一起,但很多事情太子都避免通過蔣文高這邊進行。


    最多的也過是明麵上的行動才有蔣文高的參與。


    總覺得,李淮一直在有意的拉開與蔣家距離。


    是怕連累,亦或是因為……


    “怎麽?”發現陸璿的目光看過來,李淮笑著湊近,“是否發覺孤又俊些了?”


    陸璿:“……”


    “炎國,虞國,內患……李淮,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避開他的諢話,問。


    李淮沉默,然後笑問:“璿兒怕了?怕和我一起死。炎國不想讓我活,父皇更是視我為眼中釘,虞國意圖侵占麟國。不論哪一條我都是必須要死的,如此危機四伏的生活,璿兒是不是後悔了。”


    陸璿淡淡道:“是你先開的頭,我現在還能後悔嗎?”


    李淮笑容一苦,知道是自己害了陸璿:“你本可以以金醫公子的身份離開這處是非之地。”


    “疆兒有自己的理想,他想做大官,麟國的大官。”陸璿慢悠悠地吐了一句。


    李淮沒想到她留在這裏會是這麽個理由,他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所以她最在乎的人隻是陸疆而已,即使他和她有了夫妻之實,她仍舊不肯真真實實的接受自己。


    李淮眼中一暗,定定望著她不說話。


    陸璿被他眼中的神色看得有點心亂,她並不是這個意思,他怎麽就不明白,自己如果不是對他有了心意……也不會替他做這麽多,更不會在乎蔣老是怎麽看自己。


    為了挽回在蔣老麵前的印象,韓冰容和蔣文高的婚事,她是如此的上心。


    他就不明白嗎?


    “李淮……我……”頂著有點火辣的臉,低垂著眼眸,伸手慢慢地在下麵勾住他的大手。


    被她柔軟的手指勾住,李淮驚訝地看著她。


    “璿兒。”


    “那是起初的想法……你明不明白。”陸璿似有點惱羞,勾了一下就要撤開,哪知李淮卻反手勾住了她。


    頭頂傳來李淮的輕笑:“我什麽都明白!”


    李淮歎了一口氣,他的愛妃就是這麽一個別扭嘴硬的人,不喜歡將真實的想法表達出來。


    “這次的事,辛苦愛妃了!為了獎勵愛妃,不如孤今夜給愛妃服侍……”


    溫熱的氣息從耳旁邊吹來,語調曖昧。


    陸璿心湖一顫,竟沒有避開。


    李淮見她微垂著腦袋沉默,並沒有像平常時那樣懟自己,李淮一陣的恍惚。


    “璿兒,我可曾同你說過,我是如此的喜歡你!”


    一把將低頭在麵前的人兒,呢喃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陸璿略微愣了下,臉微紅,手自然的攀過他的腰,輕抱著。


    李淮再次被她的動作震得一愣,心被喜悅填滿,還有一點不知所措。


    李淮輕笑,將人攬緊。


    “三大家族都在帝都城,這個時候韓家會避開,也是理所當然的。李筠這次有備而來,韓家不想讓太子府插手,那我們就靜觀棋變。”


    靠在他的懷裏,陸璿慢慢地說道。


    李淮低唇親了親她的發頂,聲音帶著愉悅:“都聽愛妃的!”


    陸璿張嘴道:“蔣家那邊若是肯出手……”


    “隨他們去,”李淮接過話。


    ……


    “成事了,”劉皇後沉著臉,邊聽著來人匯報。


    “是,不過現在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七公主這一招怕是韓家不接也得接了,”來人道。


    劉皇後因擔憂兒子,已經好多天沒有休息好,飯也吃不下,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此時聽到淑妃那法子生效了,而韓家那邊也並沒有發現什麽端倪。


    淑妃這手段還真是出乎人意料啊。


    哪知,淑妃此時正在接見一位他們誰也意想不到的人物,寧家嫡女寧曦。


    一個毒術高手!


    “淑妃娘娘放心,韓家必然不會發現端倪,不過……”


    端坐在淑妃的華音殿中的寧曦笑得有些意味不明,那笑容絢麗如罌粟般,讓同為女人的淑妃喜歡不起來。


    “不過什麽。”


    本來對這個人無緣無故出現幫自己,淑妃就抱著懷疑的態度,哪裏知道寧家的嫡女是真的幫著自己的。


    淑妃是聰明人,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三大家族勢同水火,這個時候寧家的人出現在這裏幫她陷害韓家也能理解。


    “不過韓家也不是善良之輩,淑妃娘娘可得好好叮囑一聲七公主才行,否則後邊出什麽事可就說不準了。”


    “寧姑娘什麽意思。”


    “韓冰容不似表麵那麽溫和的人,曾經我就差些被她弄死,淑妃娘娘覺得被她知道您陷害了她大哥,她會善罷甘休嗎?”寧曦笑眯眯地說。


    淑妃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寧姑娘的意思是……”


    “韓冰容和我有過節,我這次出現在帝都城,剛好韓家大少爺就出事,她必然第一個懷疑到我頭上,淑妃娘娘好之為之!”


    說罷,寧曦起身。


    走到殿門又轉身過看淑妃,問道:“不知淑妃娘娘有沒有聽說過金醫公子。”


    淑妃倏然眯眼,盯著寧曦,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到點可以看破的情緒,卻發現眼前的女人不論是生氣還是高興,臉上都是笑眯眯的,完全看不透,很是討人厭。


    “金醫公子曾出現過長生殿救了皇上,不知寧姑娘找此人,所為何?”


    “隻是覺得這位金醫公子很對我寧曦的胃口罷了,淑妃娘娘,有些事情不該是你知道的,還是少打聽為妙,否則,能不能保住你的小命,本姑娘可就沒法保證了。”


    丟下一句話,在淑妃臉色刷白下慢步離開。


    淑妃這一刻才明白過來,這位寧曦姑娘的船,真的不好上。


    ……


    “咳咳……”


    陸疆被殷墨抱頭滾到一處似墓穴的地方,塵土將他們半埋了過去。


    發現自己往殷墨的身上坐著,陸疆急急忙忙的要躲開,卻不想,墓穴太窄,根本就活動不開。


    “殷大哥,殷大哥!”


    “我沒事……”殷墨有點悶的聲音從腳下傳來,努力的擠出來。


    “你怎麽樣?”陸疆上下掃量著,卻因為對方滿身是泥土,看不出什麽來。


    神色飛閃,臉微變,陸疆馬上撐起自己的身子往外跳。


    就在一個時辰前,他和殷墨還有景案三人受太傅的指點,出城外找那位有些名氣的夫子學習一些國子監不會教的東西。


    哪知半路卻被一群人攔路,而且非一般的普通殺手。


    他們的馬車半路飛跑,結果就被衝倒了,掉進了這裏。


    “景案!”


    殷墨跟著後頭出來,快速的跑向馬車碎裂的方向,車夫已經死了。


    而護在他們左右的人,不知被對方的人馬截在了什麽地方。


    “我,我沒事……咳……”


    “景案,”陸疆飛快的跑過去,扒拉開景案身上的木板,將人小心翼翼地扶起來。


    殷墨拍著陸疆身上的泥塵,一眼就看出景案毫發無損。


    “趁著現在他們沒追過來,必須回城。”


    “殷大哥,他們不是一般的殺手,比紹叔還厲害……”陸疆回頭看著殷墨,見他替自己拍塵土,也伸手替他拍了拍,接著說道:“他們似乎是衝著我來的。”


    殷墨漆黑的眼眸盯著陸疆,不悅道:“你想讓我們丟下你。”


    陸疆被他說中,也沒有尷尬,反而大方地點頭,“總比一起受傷的好。”


    “不同意,”殷墨聲音一冷。


    “殷墨說得沒錯,我們可不做這樣缺德的事,”景案不由緊張地看著陸疆。


    陸疆黑眸轉了轉,說:“我自己可以想辦法,你們信我。”


    殷墨繃著年輕的臉,盯著他不說話。


    陸疆張了張唇,什麽也沒敢說。


    ……


    “砰!”


    陸璿不小心碰掉了桌邊的茶具,發出好大一聲響,霍然起身,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你再說一遍。”


    “就在兩個時辰前,九少爺和殷家的嫡孫出城,被來路不明的殺手攔殺,此時生死不明。”


    來匯報這壞消息的屬下冷汗涔涔,說話聲音有點抖。


    陸璿轟地一下,臉色刷白。


    “太子妃!”


    奶娘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此時眼眶都通紅了,被陸璿的反應嚇到了。


    “是誰……是誰敢對他動手,到底是誰。”


    陸璿聲音徒然跟著顫抖了起來,反應過來時,她自己已經大步往外麵走出去。


    “太子妃,莫衝動……”


    陸璿根本就不受旁人的阻止,滿臉的冷戾,恐懼之極。


    “滾開。”


    “太子妃……”


    “璿兒,”一道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隻手輕易的將她壓了回來,往懷裏回撞。


    隻聽頭頂傳來李淮沉沉的聲音,“別衝動,我已經派人出城,極有可能是他的人,否則,不會有誰能避得過我們的眼線。”


    陸璿滿眼陰鷙,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是佛迦嗎。”


    感受到陸璿渾身的僵硬,以及強行的壓抑,李淮心疼極了,“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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