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儀一身桃色靜蘭花紋棉坎,手裏拿著剛摘下來的桃花,眉目肅然端莊,帶著徐家獨有的修養氣度。


    徐知若目光幽靜的看向開口的錦瑟,目光中平靜溫和,卻又不失禮數的恭身:“臣妾見過昭容娘娘。”然後起身。她與錦瑟之間細數起來,不過差了一個昭媛。


    錦瑟隸屬二品,昭儀、昭容、昭媛;


    她隸屬三品,修儀、修容、修媛。


    錦瑟是昭字輩的第二,她是修字裏的第一,說起來見禮也不過是客氣客氣,但她依然規矩的做的,為的不過是別傷了某些自命清高人的自尊心,若讓徐知若選,她是不屑於和宮中過氣的娘娘對上的。


    錦瑟嘴角微不可查的扯出一抹冷笑,最近皇後娘娘不再,徐修儀嫣然把自己當成後宮第一人了,沛妃娘娘還沒有擺譜呢,她倒是一副唯有獨尊的樣子,可不是看著讓人礙眼嗎:“徐修儀還沒有說,這丫頭犯了什麽錯呢?”


    徐知若聞言,微微笑了笑,和氣的開口:“不過是一些小錯,想來她也不是有意的,按規矩罰了就罷了。”


    “哦,修儀娘娘可否給本宮的麵子,這處罰就省了。”錦瑟挑釁的看著徐知若。出身好了不起嗎,這還沒有上位呢,就拿起一宮之主的強調了,連她宮裏那個肖家的小蹄子,也敢護著,真當她隻是是一盤正踩了!


    小甜甜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她再傻也聽出來錦瑟娘娘這是要拿她作筏子了,她真是倒黴啊,錦瑟娘娘您就可憐可憐奴婢的主子不在家,讓奴婢挨了罰回去吧。


    徐知若聞言,包容萬分的看她一眼,繼而柔和的笑了,這一笑竟學了端木徳淑三分漫不經心的精髓:“既然錦娘娘這樣說了,知若焉有不從的道理,這個丫頭便有娘娘帶回去吧。”


    錦瑟被她笑的七竅生煙!徐知若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學皇後娘娘的姿態!


    如今她還沒有壓到自己頭上呢!就如此拿腔拿調,若是以後壓倒自己頭上了是不是這宮裏所有人都要聽她的!


    徐知若無辜的看著她,怎麽?還不滿意嗎?若是不滿意她也沒有辦法了:“敢問昭容娘娘還有合適,若是無事,恕臣妾先行一步。”說著就要恭身告退。


    錦瑟急忙道:“肖玉顏呢!可是被你藏起來了!”


    徐知若神色更加淡然,她若不是品級比對方低,根本不屑於跟對方多說一句話:“錦昭容言重,肖才人回宮後一直身體不適,臣妾囑咐她多在宮中靜養,這件事也是稟明過皇後娘娘的,昭容可是有什麽話說。”


    錦瑟氣的半死,分明是你這個正宮聯合宮裏的小賤蹄子一起爭寵,還推出什麽徐氏編法,簡直——簡直——


    “錦昭容若是無事,臣妾告退。”說著帶著人恭敬的退了下去,再不想多看此人一眼,衝動、莽撞,也就是皇上當年身處微勢,逼不得已後院中都是這等質量的女子,簡直侮辱皇上的眼鏡!


    錦瑟氣的夠嗆,這個死徐知若,現在就敢如此囂張,以後封了妃有了子,豈不是仗著後麵有徐家撐腰,讓這後宮都要改了姓!


    小甜甜膽怯的向錦娘娘謝恩,縮手縮腳的不敢表現存在感,與在皇後娘娘麵前肆無忌憚浪的樣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錦瑟看她一眼,若是換成別人,讓她丟了這麽大一個臉,她一定讓對方好看!但鳳梧宮的人不一樣,她還知道她能有今天的位置歸功於誰,將來能不能繼續這麽囂張,也全看她能得皇後娘娘幾分喜歡,所以鳳梧宮的人淡然不敢開罪:“行了,你回去吧,下次小心點。”


    “多謝昭容娘娘,多謝昭容娘娘……”小甜甜感恩戴德提起裙子飛也式的跑了,她的皇後娘娘,您可快點回來吧,後宮太恐怖了……


    錦瑟見狀,氣不過的踢了一腳腳下的梅花:“一個個的都是瞎子嗎!擋了本宮的路都看不見。”


    幾株梅花書後的石屏後傳來一聲無奈的笑聲。


    “誰在那裏!”


    靜妃娘娘帶著人走出來,氣質溫婉、與世無爭,雖然不很漂亮,但卻有誰身上都沒有的平靜的親和力:“何必呢,為了不值當的人把自己氣成這樣,肖才人不出來不是正好,你也舒心。何況,就算她出來了,以你的身份還能跟她一般計較。”


    錦瑟跺跺腳:“你就在那邊看著那個眼睛長到天上的人這樣欺負我。”


    “你本來就不占理,難道你還讓我出來,一起長她的誌氣嗎。”


    錦瑟跟著靜妃慢慢的向前走著:“你沒見她剛才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氣勢,嘖嘖嘖,真是把自己當主子了,瞧瞧那氣度、那以大局為重的做派,感動的我都要流淚了。”


    靜妃笑笑,她與沛妃都不愛出門,尚昭容宮裏剛得了小皇子,一心都撲在小皇子身上,從來不管外麵的事的。錦瑟到是喜歡湊熱鬧,可惜撐不起來的,這宮裏可不就剩徐修儀了。


    再說,她們這些人中,除了沛妃娘娘身份夠高,其她人多少底氣不足,沛妃性子軟弱。


    徐修儀卻不一樣,可能是徐家真的不一般,培養出的女兒的確很有遠見和卓識,最近處理的幾件事也很漂亮,對下麵人的想法也很包容,並沒有刻意打壓誰,也沒有否定誰,是個有主見的人:“那也是人家有本事,何況她將來必定是一宮之主,身份高過你我是早晚的事,你得罪她做什麽。”


    “我得罪她又怎樣,她大不了看我不順眼能把我怎麽辦,我又不用看她臉色討生活。”


    靜妃歎口氣,說這麽多怎麽就不懂呢?皇後娘娘不能有子,這徐修儀的子嗣將來……萬一……


    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等她們都老了,誰說的清呢,雖然她們都能榮耀半生,也不在乎最後輸得一塌糊塗後要不要提前謝幕。


    可,不必招惹的時候,又何必非給自己添堵:“你也是,總不能讓皇後娘娘丟臉吧,我們怎麽說也是府邸的老人,皇後娘娘對咱們又多有照顧,你錯了或許沒人說,可難免有人說娘娘包庇咱們。所以你那脾氣,沒事就收收,就算肖才人怎麽你了又怎樣,見了你還不是要跪著聽訓,跟她一般見識,也不怕低了自己的身份。”


    錦瑟張張嘴,氣的無話可說的又閉上:“我以後注意些還不行……”


    “早該如此,走吧,前麵的梅花開的正豔怎麽去看看。”


    錦瑟聞言突然湊到靜妃耳邊道:“你不覺得徐修儀有些喧賓奪主嗎?”跳的多高,唯恐皇後娘走後顯不出她來。


    靜妃心態平靜:“宮中總要有個主事的人,不是她也會是別人,何況……”大權不是在皇後娘娘手中何必著急。


    “何況什麽,我覺得你就該立起來,總比便宜了別人強,雖然你總說自己能力不行,可你想沒有想過,你現在推了,等以後娘娘真用的著你的時候你有什麽拿的出手的東西為娘娘分憂,自己手裏權柄不重,說話都沒人聽你的!”


    靜妃看錦瑟一眼,若有所思的垂下頭,她的確是不想給娘娘添麻煩、而且覺得自己身份不夠所以才……


    那麽娘娘萬一有一天需要她了呢……


    錦瑟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是不是那麽回事?我就是脾氣太急,要不然我可是什麽崗位都敢接的。”


    靜妃笑笑,繼續走著。


    “你笑什麽,你到底決定了沒有……”


    “再說吧。”


    “什麽再說呀,你趕緊想……”


    ……


    “修儀娘娘,您何必給這種人臉麵,她明顯就是故意針對娘娘。”


    “好了,都過去的事了,何必再提,三殿下那麽可愛,還一個個堵不住你們的嘴。”徐修儀笑笑,她剛才路過禦花園給鍾貴人折枝梅花,主要是看看三殿下。鍾貴人生了三皇子後,晉位的事情一直沒有批下來,她最近也一直再跟皇上提這件事,可皇上表現平平,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便怕她胡思亂想,所以過去安撫一二。


    “修儀娘娘就是宅心仁厚,又有度量,是我等學習的表率。”


    徐知若看眼芳馨,長相的確不俗,聽說她在府邸時就與皇後娘娘不和,是皇上在府邸時著實寵幸過一段時間的人,但也隻是長的還行,難堪大用,難怪早已遭了皇上厭棄,分封時,也僅僅封了一個最末的采女。的確是一個手段淺白的人,真是委屈了以前的皇上天天對著這麽一幫沒有素養的後院鬼魅。


    ……


    皇福寺內,戲珠今日高興不已,走路都帶著一股舍我其誰的風。因為她的皇後娘娘回來了。


    雖然以前天天看到娘娘,沒覺得她老人家多重要,現在才真切的體會到,她在,是多麽讓人安心。


    品易忙前忙後的為娘娘整裝、洗涑。


    端木徳淑一襲紅狐裘直綴束腰短衫,下麵是七彩流光棉裙,柔軟的紅狐裘經過多到工序鞣製的像麵紗一樣輕巧,邊緣的火狐毛如綢緞一般細滑,裁成緞麵的樣式,做成薄如麵麻的外衣,盤扣的位置綴著一隻隻逼真酣睡的小狐狸,每一顆狐狸的眼鏡的都是一顆小巧的貓眼石,精致華貴又不失輕巧漂亮。


    端木徳淑撩撩耳畔的金穗。


    品易見了上前,把金釵往上移了一寸,露出的一小截頸項,白皙若瓷。


    端木徳淑垂著頭把玩著腰間玉佩,目光柔和、心靜如水,她輕輕的抬首,眼簾輕眨,盤臥在頸項間的第一隻狐狸還要讓人驚豔,修長的手指上沒有任何配飾:“宮裏可有什麽事?”


    “回娘娘,宮中一切安好。”


    端木徳淑點點頭:“尚娘娘那裏的人生了吧?”


    “回娘娘,生了,又是一位小皇子。”


    端木徳淑聽了一耳朵,也就是聽了一耳朵,若不是二殿下情況特殊,她也不會過多詢問的:“怎麽又是小皇子,小公主沒有嗎?”


    戲珠笑了:“娘娘,這可不是您說了算了,而且哪有皇後娘娘嫌棄皇子多的道理,自然是皇子越多越好,證明雁國子嗣昌盛。”


    “那也是。”可,看多了小皇子難免也想看看小公主:“咱們山下的景色挺好看的。”


    戲珠聞言有點跟不上娘娘的想法,剛才不是在說小皇子嗎,扯著嘴角笑笑:您覺得好看就好看:“皇後娘娘若是喜歡,回頭奴婢帶娘娘去玩。”


    端木徳淑點點頭,垂下目光繼續把玩著腰間的玉佩,其實這五天細想起來也沒有什麽能想的,山下的生活來回不停的重複,雷冥九的手藝有限做不出禦膳房的味道,到了吃飯的時間,滿園的雞鴨豬狗開始一起叫,全村的聲音加在一起,若是不喂飽了它們,午睡都不要想。


    她每天也無事可做,多數的時候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凍的小臉通紅的孩子一臉微笑的跑過去,或者三五成群的人議論著誰誰家的豬長胖了,誰誰家的雞凍死了一隻很惋惜什麽的。


    其無聊程度不能給這個國家的變化帶來任何溢出,反而要讓人推著走,才能踏入每個人想要的生活。


    滄海一粟時,渺小的連思想都跟著停滯,所見所想延展不出家門三步之外,就是這三步就是微不足道的一個世界。


    端木徳淑放下玉佩,起身,一身常服絲毫不顯冬日的臃腫,反而襯的她越加空靈美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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