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了兩天的雪已經停了,天氣初晴,日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無力的照在廊下積雪上。


    昭儀宮內,尚頌心放下孩子,溫柔的拍拍他的胸脯,受傷,脖子上沒有任何首飾,就是頭上也隻用了一根簡約古樸的木簪,恐怕揮手的小東西,傷了他嬌嫩的皮膚。


    尚頌心讓奶娘將四皇子抱下去,接過蟲真手裏的暖爐,蟲繡為了避嫌主動去管外物了,她沒有攔著,倒不是不想她見到孩子。


    而是蟲繡畢竟是孩子的母親,見多了皇子,蟲繡心裏不可能不想,未免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還不如彼此心裏都受著這一份情分,若是皇上為蟲繡來昭容宮她也會給予方便。


    尚頌心坐下來,歎口氣:“總是要去看看她的,病成那個樣子,又因為天氣不好染了風寒,接連換了兩位太醫都沒有好轉,聽說昨個夜裏還咳血了。”


    尚頌心說著心中不禁惋惜,她也談不上喜歡徐修儀,畢竟對方出身好又年輕更得寵,怎麽看也輪不到自己喜歡與討厭。


    隻是前些日子還跳的高興的人,一轉眼就成了這個樣子,難免讓人心中有些感觸。


    這人呀,就要知足,隻要是起了貪念,多好的起點也不夠敗壞的:“你去問問沛妃和靜妃,可是要下午一起過去。”


    “是,娘娘。”


    ……


    沛桑兒看著窗外白茫茫的冬景,心中微有感慨,剛入宮那會她覺得自己夠倒黴了,無緣無故招皇上厭棄,羞的她幾日之內不敢出門。


    可對比現在的徐修儀,她又覺得自己實在稱得上幸運的,至少還有一個台階下。想想皇後平時溫柔和善的樣子,卻能把徐修儀這件事做的不動聲色,讓人抓不到一絲錯處。


    沛桑兒垂下頭,能坐上那個位置上,還能掌控後宮所有支出的,平日就是看著再事事不上心,也不是她們這些吃飽混日子,成天想著皇上恩寵幾何的人能比的吧,這次是徐修儀貪心在先,皇後娘娘給她個警告誰也無可厚非,如今病成這個樣子,也不過是換了一位又一位太醫,徒惹兩句惋惜罷了:“告訴尚昭容,本宮下午等她。”


    “是娘娘。”


    新雨宮內。


    徐知若披散著頭發,臉色蠟白的靠在床頭,嘴角不敢置信的漾著一抹諷刺的笑,皇上竟然隻是讓讚清送了些藥草過來!?


    徐知若簡直笑出了眼淚,什麽怕過了病氣給皇上,所以不方便過來!


    徐知若幾乎想仰天長笑,前些日的恩愛都是假的嗎?皇上對她的寵愛、吝惜說她有才情知雅趣都隻是說說嗎?她不過是心病又不是肺急,怎麽就不能來看看她!


    徐知若幾乎不敢相信,皇上連來一次的意思的都沒有,昨天竟然還去了薔薇那個女人那裏。


    徐知若擦擦掉下來的眼淚,整個人消瘦了一圈,這就是帝王的寵愛嗎?今天是你明天是她。他們不過是等著被點的為他預備的玩具,壞了、磨損了、不新鮮了就要被仍在一旁嗎?


    那付出過的感情呢?隻剩空等了嗎?


    徐知若本以為重來一世,老天是給了她更多的選擇,她可以離開那個一無是處的男人,離開那個壓抑了她半生的家,可以活的像個人!可以跟前世不一樣!可以恩澤父母兄長,讓家人以她為榮。


    她錯了嗎?她選擇進宮,服侍赫赫聲望的帝王,她可以做一位寵妃,可以努力服侍在皇上身邊,為家人努力,她想錯了?為什麽是這個樣子?


    徐知若覺得自己異常可笑,重來一世,沒有了吸血蟲一般的婆家,折了自己的倔強進宮,卻是這麽一個結果……


    皇上……也根本不喜歡她,不喜歡?!徐知若苦笑出聲,皇上沒有被她迷住,沒有為她神魂顛倒,皇上甚至談不上喜歡她!這就是她重活一世也不過如此的結局。


    都是一樣的,沒有人珍惜,沒有人在乎,有寵愛別人高看你一眼,沒有寵愛,也不過是後宮平淡無奇的女人,別說為家裏做什麽,她能安安穩穩的在這裏過完一生已耗費她所有心神。


    可是,她重來一世,怎麽甘心碌碌無為!


    老天給了她先知的機會,就是要看著她痛苦嗎!想到有些人從一開始就贏在了分位上,徐知若心裏便百爪撓心!為什麽不讓自己早重新幾年,為什麽給了機會,卻不給她更順遂的契機!


    清夏擔憂的看著娘娘又哭又笑的樣子,卻不敢上前一步,修儀娘娘這些天脾氣不好,今早又吐了雪,太醫說來說去都是那幾句話,再給不出有用的消息。


    徐知若倔強的看向清夏:“拿紙筆來。”


    “娘娘……”


    “拿來!咳咳咳!咳咳——”


    “娘娘您別激動,奴婢這就去拿!這就去拿!”


    徐知若靠在床頭,是……她沒有皇後的身份,可她也不是宮內隨隨便便能被人踩踏的人,她要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明白,就算她不高貴,也比你們所有人高貴,你們憑什麽看不起我!不過是一些要身份沒身份,要地位沒地位,隻會圍著那個女人轉的馬屁精!


    ……


    宮內因為皇後娘娘這次懲治,分外安靜,各宮各院的主子丫頭都忙著準備過年的事宜,沒有人敢越雷池一步,宮內張燈結彩,披紅掛燭,喜氣洋洋。


    新年節的冬季棉服兩套,初春三套,胭脂、水粉,太監們喜歡的手球、鼻煙壺都一一發放下去,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即將迎新的歡喜。


    宮外更是紅火一片,清掃大道、處理無垢,早在臘月初就開始忙活起來,路旁的店鋪旁紅綢起舞,人流攢動,街上人流湧動,比平時多了三倍有餘,在這個難得閑下來的節慶裏都趕著為家裏添上一份喜氣。


    徐府內。


    徐家後院的正廳裏,二老夫人握著女兒的信哭的傷心坐在大老夫人下手:“嫂嫂,您一定要為您女兒做主呀……”


    徐老夫人聽她念叨一個時辰了,說不心疼孩子是假的,可這個還是也是奇怪當初嚷嚷著不進宮的是她,後來要進宮的也是她,而且性子好強又倔強,遠不是她喜歡的晚輩樣子。


    可如今病成這個樣子,換了好幾位太醫又不見好轉,如今又受了風寒,還咳了血,雖說有她小家子氣的原因,但畢竟是徐家的孩子,麵子總是要給,也省的讓那些人以為徐家是好欺負的。


    當初她就說端木家的那丫頭心思深、敢下手、無顧忌,果然都被她料對了,看看知若才進宮幾個月,被折磨成了什麽樣子,端木家那丫頭小小年紀,輕易把持了後宮,折了沛桑兒如今有要打壓她徐家的女兒。


    當徐家像沛家那麽好說話,哼!她偏偏不慣端木家那丫頭毛病,真以為有一張臉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去吧老爺和夫人叫來。”


    “是。”


    二老夫人感激的看眼嫂子:“都是我教子無方,給嫂嫂添麻煩了。”


    “一家人說什麽話呢,知若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了,我能看她病成這個樣子不說話,但是有些話我也要說在前麵,你也別怪我說話不好聽,知若以後還要恪守本分的好,若不是她自己做了讓人非議的事,會讓人抓了把柄,也不看看端木府那個女人這麽多年把後院握的多緊,她的女兒會是好相與的,盡然還野心不足,這次是她命好沒有出什麽差了,若是真被皇後抓了把柄,哼——”


    二老夫人立即喊冤:“嫂嫂,這真的不怪知若,知若也不過是見……”


    “行了,關不關她的事,她心裏清楚。就算她沒有那個野心,也做了讓人誤會的事,這次之後也算讓她長個教訓,以後切記謹言慎行!”


    二老夫人張張嘴還想為女兒辯解。


    徐老夫人一眼看了過去。


    二老夫人立即閉嘴,這些多年都是大嫂壓在自己頭上,她怎麽會不想讓子女爭氣,可偏偏侄兒位列丞相,又壓了她一籌。


    她如今也不想別的,就想著女兒若是能進幾步,能和相爺互相照顧,她也能在嫂子麵前吐一口氣。


    徐老夫人喝口茶,聲音冷淡,沒有妯娌間的親昵,卻擲地有聲:“徐家不會幫她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自己最好明白,徐家不會為了她,敗壞多年來的名聲!但若是將來真的有機會,她自己也爭氣,皇子也爭氣,真到了需要徐家說話的時候,徐家也不會不為她努力。


    可是要想什麽陰謀詭計,她最好消停一點,在宮中心氣也別那麽高,端木家的那丫頭當初把盛京一般的青年才俊眯的昏頭轉向的事你們一個個都忘了,就算她現在年紀大了,可身世容貌都不差,知若現在就急不可待的想些什麽不切實際的想法,徒增人笑話罷了!”


    二老夫人被說的麵紅耳赤,羞憤不已,她女兒有點想法就是不切實際,是讓人看徐家笑話,你兒子跟著人造反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他是不孝子!“她……她就是……一時被人蠱惑……”


    徐老夫人看這個弟妹一眼,不說話,是不是,隻有自己人心裏最清楚。


    “老夫人,相爺和夫人來了。”


    徐老夫人本嚴肅的臉上立即漏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二老夫人立即哭著陪上滿臉淒苦:她可憐的知若啊,誰給她做主啊。


    齊西雨一身藏青色的絲綿小坎,頭上是今冬玉南閣新出的點翠開屏流蘇釵,手腕上一枚溫潤剔透的帝王玉,通身都是徐家主母的氣派:“兒媳見過母親,見過二審。”


    徐二老夫人看也沒看她一眼,不過是嫁的好,才享了這潑天的富貴。


    徐子智上前一步,腰間玉佩鼓瑟,身形修長若主,耳畔玉珠垂落,冠髻溫潤如主:“孩兒見過母親,見過二嬸。”


    二老夫人哭的更大聲了。


    徐老夫人立即瞪她一眼,讓兒子先做:“你身體還沒養好,切不可貪現在年輕不重視,如今休沐在家,要多多照看自己,才能更好的為國效力。”


    “孩兒明白,讓母親惦記是孩兒不孝。”


    齊西雨看眼哭的更加委屈的二嬸,在看看她手裏的書信,陡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她可不惹皇後的……


    二老夫人不等嫂子叫到她,直接哭出了聲:“子智,您要為知若做主啊……”


    齊西雨垂下頭,果然。


    徐子智聞言淡淡的看嬸嬸一眼,目光柔和卻無波無瀾,仿佛抽了精氣神的青竹謫仙,真身猶在,氣質依舊,卻少了那股韻道,自然,這種不滿意也隻有他看的出來,別人眼裏,他恐怕隻是有些精神恍惚:“嬸嬸嚴重了,知若在宮中,焉有我為她做主的道理。”


    “不是,子智!隻有你能救知若了!知若她都快要不行了,端木家那女兒欺人——”


    “咳咳——”徐老夫人目光鋒利。


    二老夫人立即收斂一些:“也不知道你妹妹怎麽得罪了皇後娘娘——”


    “咳咳!”齊西雨咳嗽一聲。


    二老夫人頓時臉色難看,你算什麽東西也敢阻止我!不過是鑽了空子才有幸嫁到徐家的東西!你就該感恩戴——


    徐子智冷淡的開口道:“西雨身體不適,昨日染了風寒,不過,嬸嬸還是慎言的好,皇……皇後娘娘統領後宮,做事遵循法度……”這四個字從他嘴角喊出來,第一次有了敬重之感:“知若何德何能得罪皇後娘娘……”


    二老夫人被頂的一時噎住:“可……可……可……”


    徐子智不急不慢的繼續,已經有了不想留下的意思:“修儀娘娘身體不適的事侄兒也聽說了,皇後娘娘為此特別在意,請了宮中太醫集體為修儀娘娘診脈,為紓解修儀娘娘情緒,皇後娘娘封禦花園三日讓修儀娘娘散心,更是不準各宮各院的人隨意叨擾修儀娘娘,嬸嬸,宮中嬪妃和睦,還請嬸嬸慎言。”


    齊西雨心裏默默的點頭,後宮這些事少參與,最好就不要沾上手,別說皇後娘娘現在不好欺負,以後更不好欺負!


    皇後娘娘家那位野蠻的五皇子快出生了吧,那可是一言不合就亂砍後宮嬪妃的,您老這話要是被五皇子聽見了,非說你詆毀他母後,追著您老砍不可!所以一定要慎言。


    還有,慶幸您這大逆不道的話說在五皇子還沒有出生懂事之前,否則您就是不出門,他也不介意找到後院,與您談談辱沒皇後娘娘可不可以當場杖斃!


    二老夫人頓時看向大嫂!她的知若還等著救命呢!大嫂!


    大老夫人無奈的看向兒子:“知若病成那樣,如今年節在即,難免思念家人,您與西雨去宮中拜訪一二,順便看看知若可有缺的東西,也好讓你二嬸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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