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徳淑覺得身體還可以,精神也行:“還把你叫過來,我身體好著呢,是你戲珠姑姑他們疑神疑鬼總覺得我哪裏也不對,實際上哪有那麽弱不禁風。”


    端木徳淑說著扶著戲珠的手入座,精神看起來不錯,頭上的木簪沒有裝飾,身上穿著的深藍色宮裝,手上捏著一串佛珠,再簡單不過。


    宗禮見了,心中一陣鈍痛,與剛剛飛霞殿中,脫了朱釵也一樣鮮活的新人不同,母後穩中有慈的裝扮讓他一時間心生感觸,他不過是出去了一年多,曾經自己為自己遮風擋雨,容著自己膝下撒嬌的母後,仿佛一瞬間到了需要他們這些孩子們囑咐照顧的時候了,


    宗禮本想在下手邊坐下,可心中到底想親近母後,搬了矮凳,像以前一樣,坐在母後腳邊:“姑姑她們也是關心母後,母後還是要聽的。”


    戲珠聞言急忙點頭:“看吧,大皇子也這麽說了,看以後娘娘還找誰為自己的歪理邪說撐腰。”


    “到你嘴裏我都成歪理邪說了,行,本宮歪理邪說,不過是屋裏燒的太暖,人也像少了骨一樣。”端木徳淑說著,看著靠過來的大兒子,心裏到底歡喜,孩子開府兩年,突然像長大了一樣,如今坐著都要比自己高了,看著又高興又心酸。


    端木徳淑想到剛去的十一皇子,忍不住伸出手像小時候一樣摸摸孩子的頭:“你一會去看看伊貴人,年前她染了風寒,雖然好了,我擔心她撐不住,沒讓她出來守歲,估計是有點不高興,她如今啊,一點不如意的都要放在心裏過七八遍,你去安慰安慰她,十五元宵節,就說本宮準了,讓你接她出去賞花燈。”什麽都不如這樣平平淡淡的按部就班的過日子好。


    宗禮聞言仰頭一笑,還願意是個孩子:“讓母後操心了。”他母後到了四五十的時候,情緒忽上忽下的,如今更是什麽話也要往外說說了:“孩兒明白。”


    宗禮常年跟著母後,自然知道母後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單純關心母親身體:“母後也該多出去走走才是。”說著伸出手為母後捶著腿。


    端木徳淑歎口氣:“是啊,眼看也初春了,是該走動走動,不動動人都廢了一樣……”


    宗禮聞言,看著母後眼下的青紫,心裏不禁揪了一下,都是他無能……


    “行了,去湖馨苑走走吧。”


    宗禮不敢打擾母後清淨,急忙起身:“母後注意休息,也要按時按量用膳,聽兩位姑姑和師父的話,藥也要按時吃,不能談涼,也不要說……”


    戲珠不禁看著大皇子笑了起來。


    宗禮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姑姑——”


    “好,好,我不笑,不笑。”


    “總之母後……”


    “知道了知道了,趕緊走,趕——等一下,戲珠把本宮給阿禮的東西拿出來,讓他回去好好看看。”


    戲珠對大皇子別有深意的一笑:“是。”


    ……


    宗禮不用看,也知道是年節一圈禮節下來,母後為他挑選的年齡相當品貌定然不錯的閨中千金。


    如果是往年,他定然是不願意的,甚至不會考慮這些問題,可如今,想想母後……想想如今的局勢,如果自己成功能讓母後高興一點,有個事分散些母後的精力,有什麽不好呢?


    ……


    翌日,安君殿內。


    二皇子裏麵穿著厚厚的錦衣,外麵罩著油光程亮的裘衣,寬大的骨架,高人一等的壯實骨架,帶著頂小皮毛,圓乎乎的胖臉,虎頭虎腦的坐在台階上,屁股下麵還墊著厚厚的墊子,正看著不遠處他特意讓寺人給他留的雪地發呆。


    身後跟著陪著的寺人。


    五皇子遠遠的走來,他穿的不必二哥哥薄,隻是骨架纖細,如今長高了,也沒有往壯上麵長。


    他穿著幾乎拖到地上的黑色毛皮裘風,手裏拿著精致的鏤空手爐,比手爐還精致的五官在裘衣的映襯下越加粉雕玉琢,唇瓣嫣紅:“二哥哥?”聲音亦清脆動人。


    宗尚熵看他一眼,平時一刻不能安生的虎眼,今天難得生出兩分死寂,從袖籠裏伸出胖乎乎的抓子拍拍身邊的位置:“坐。”


    王姑姑聞言,立即拉住想上前的五皇子,笑著恭敬地開口道:“回二皇子,五殿下一會還要去言大人家拜年,衣服髒了不調好,何況外麵天寒地凍,不如二殿下現在與五殿下一起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啊。”


    王姑姑話剛落,就見錢姑姑帶著人遠遠的跑來,見她家二主子坐在地上,整個人都瘋了一樣衝過來不由分說的將二皇子抱起來:“哎呀祖宗!涼不涼,冷不冷!著了涼可怎麽辦!怎麽辦啊!”錢姑姑不停的念叨著最後兩句話。


    宗尚熵有點不高興:“不冷不冷!你摸摸我都一頭汗了!”說著就去摘帽子!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都要煩死了!


    這還了得!錢姑姑立即像被踩了貓尾巴一樣給二殿下扣回去:“不能摘!不能摘!千萬不能摘!出了汗再一招風……”這是要她的命啊!十一皇子怎麽去的忘了!


    二皇子更煩了,可到底是自己奶娘,他就是再調皮,禮教也不沒有教過他可以無緣無故對著奶娘發脾氣。


    五皇子還有什麽不知道。


    錢姑姑一樣的出自家主子不高興,可有什麽辦法,宮裏剛染風寒走了一位小皇子,誰敢在這個檔口戳禍。


    王姑姑在一旁笑笑,錢妹妹是關心則亂了,而且二殿下未必領情,何況若是讓皇後娘娘知道,錢姑姑未必討得了好,不過這二殿下也是太野了些,管管還是有必要的。


    宗尚熵見奶娘還要給他加圍巾,頓時不幹了:“我寧願去了,也不要熱死!”


    錢姑姑聞言嚇了一跳,趕緊拉過自己主子,對著王家姐姐陪小臉,恐怕她說了出去,言她在主子麵前嚼舌根。


    王姑姑大度的笑著,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


    錢姑姑趕緊哄二皇子:“小祖宗,戴上吧,祖宗,咱戴上……”行不行。


    宗尚輔突然歪著頭開口,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好看:“二哥戴上吧,這一套是母後前年的時候做給我們的,我們去給母後請安,母後肯定高興。”


    “多謝五殿,多謝五殿下。”


    錢姑姑立即給二皇子穿戴整齊,還不忘哄著:“聽戲珠姑姑說,皇後娘娘還為眾位小主準備了好吃的南瓜餅,杏子酥,誰去的早,就能拿一大盒子回來呢。”


    “真的!”


    “當然是真的。”宮裏不缺這樣吃食,不過是逗著孩子們玩。


    二皇子聞言,哪還管自己穿的像不像一個大笨熊,撒丫子向鳳梧宮跑去。


    錢姑姑見狀一句招呼沒來得及對王姑姑打,急急忙忙追著自家主子跑去。


    王姑姑看著‘一對活寶’心中情緒一般,二殿下一屋在安君殿是出了名的嗓門大沒心眼,錢氏那小家子氣雖然沒有傳給皇子,但大大咧咧沒腦子,二皇子絕對學了三分。


    王姑姑想到這裏,不禁看眼身邊的五皇子。


    五皇子手裏捧著金絲暖爐,神色孤傲,王姑姑心中不禁升起一抹驕傲,這才是皇家該有的氣度做派,一言一行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哪裏是二殿下能比的。


    王姑姑屈膝:“殿下,走吧。”


    五皇子看眼不遠處的雪地,又收回目光,心中平平,又長了一歲,少了個以後長大可能分寵的弟弟,也沒什麽高興不高興的,日子還要考自己爭取,自己走,無論是母後的寵愛還是以後會被分到的權勢宮殿,好的都是有數的,少一些競爭的人,都是好的。


    ……


    雪化了幾天,太陽照在皇城的黃瓦朱牆上,幾名小太監趁著天氣好,在敲屋簷下長長的冰淩。


    乾心殿內。


    青兒端著米粥,坐在矮凳上,邊用勺子慢慢的攪動著濃粥邊輕輕抽噎,越想越為皇上委屈,越想越覺得皇上不值得:“皇上病著,有些事本不該打擾皇上……”


    青兒瞬間紅了眼眶:“可皇上一定要振作啊,無論多難答應奴婢都要挺過來,如果皇上去了……”


    青兒的眼淚潸然落下,急忙停下手裏的動作,用手帕擦擦眼淚,抽噎的開口:“留下任人宰割的小公主小皇子們可怎麽辦……前兩日夜雪重,也不知是染了風寒,還是有人不盡心更或者就是某些人別有居心,結果……十一皇子就那麽去了,那可是皇上的子嗣啊……皇上還沒有看過一眼呢……”


    青兒說著擦擦眼睛:“那些人是不是準備……”青兒不禁有種兔死狐悲的悲涼,並沒有注意到床上的人手掌握了一瞬,又目光呆滯的鬆開。


    青兒自顧自的說著:“出了這樣的事,皇後娘娘不想著約束皇子公主平日的行徑,還要給皇子公主建什麽冬場地……皇後娘娘她其心可……”


    青兒又急忙閉嘴,最後一個字不敢說出口:“皇上您一定要振作,您若是不管不顧了,誰還心疼皇子公主,誰還為他們做主,就連初一那天,應娘娘去後麵見禮,還讓人冷嘲熱諷一頓,回來就躲在房裏哭,皇上——沒了您,應娘娘她們可怎麽辦……”說著已經哭的泣不成聲。


    皇上為什麽一旦反應都沒有?


    皇上為什麽一動不動的?


    皇上——


    讚清進來見此情景,頓時不高興了,低聲嗬斥道:“你哭什麽!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乾心殿哭哭啼啼的!刺不刺耳!”那晚上的哭聲的聽的少了!


    青兒立即起身,放下碗筷,恭順的垂手立好:“奴婢逾越了。”


    “也知道逾越了!”青稞入了後宮生了二皇子後,等於廢了,如果不然輪得到青兒上來,看問題到底不如青稞通透:“多跟皇上講一些高興的事,說不定皇上就想多動動了。”天天哭喪著臉誰願意看。


    “是……”她就是心裏一時……尤其十一皇子……誰知道是怎麽死的!


    讚清心裏何嚐不擔心,會是徐相動的手嗎?如果是,讚清心中一寒:“我知道你心裏苦,可你心裏再苦你有皇上苦嗎……總會過去的……”會不會過去,都是一個念想。


    應格兒從後麵進來,突然開口:“你們再說什麽?”


    讚清嚇了一跳,但很快平複,乾心宮本也沒有秘密:“能是什麽?”皇上病了多少日子了,就算沒有爭權奪利,不覺得帝王因為長期不上朝,對朝廷的掌控會變弱嗎?何況還是病了這麽長時間。


    應格兒聞言,臉色頓時鐵青:“他怎麽敢!就不怕皇上的軍兵和徐相除了他們!”


    “應娘娘,您看看粥涼了沒有,皇上該餓了……”


    ……


    鳳梧宮內。


    明珠不盡心的梳著娘娘的一撮頭發,邊梳理邊嘮叨:“娘娘確定要把安君殿後麵的水縈宮全部改建?那可是很大一筆銀子呢。”


    “不就是一筆銀子。”


    “娘娘說的好輕鬆啊,好似都是您老的大智慧賺的一樣。”


    “不是娘娘的智慧也是娘娘的手臂賺來的,你羨慕,你也多長雙手腳去。”戲珠說著將明珠搡到一旁,接過明珠手裏的活,幾下幫娘娘挽上去。


    明珠靠著窗台站好,還有些小情緒:“二殿下鬧兩下娘娘就給建室內跑馬場,回頭三殿下要是鬧兩下有沒有?”


    戲珠掃她一眼,為娘娘把左邊的頭發也盤好了:“什麽也不是,你就是心疼那些銀子,那隻是跑馬場嗎,不是還有演武場,打靶,舞蹈的場地,是在天氣不好的時候給皇子公主們玩樂的地方,被你說的好似二皇子的私有一樣,就是私有怎麽了,不就是一個空置的地方。”


    “主要是銀子。”二十萬是娘娘現在所有的家底了。


    端木徳淑放下手裏的圖紙,聲音溫和:“改建了吧,水縈宮空著額也是空著,短期內,料想皇上也用不上,在原來宮殿的寄出上改建,用不了多少銀子,按照圖紙來吧。”


    “娘娘認為二十萬兩不是銀子啊!”


    “就抬杠是不是。”


    “奴婢哪敢,半樓天的拱形跑馬場、演武場、還有室內園景,天窗最好能打開,地上鋪地暖,快趕上一個小型冬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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