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意濃濃,蟬鳴悠悠,避暑之地的花鳥比別處都要神采奕奕,潮濕的土壤裏還泛著新綠,晚上若是有雨,翌日還帶著絲絲涼爽。


    來時開心著家裏小姐妹繡了一條好看帕子的郭小姐,如今已經是人人議論的郭貴人,神色皇上寵愛,羨煞很多有意將女兒送給皇上的夫人、閨秀。


    郭貴人也還是一個孩子,聽家裏說要把自己送給當朝皇上時,有不悅有羞澀還有些忐忑。


    如今隻剩女子滿臉含羞的笑意,皇上那樣好看,對她也好,皇上最寵愛的貴人附加來的討好和客氣,往日她要小心應付的勳貴夫人,如今都要施禮問安,這種奇妙的變化,矜持如郭家教養的姑娘,也不免心中怯怯的微喜。


    避暑之地的安逸和喜悅像春日綻放的花,小兒女們糾纏的心事,是花上絢麗的色彩,讓一切更軟更柔更安逸祥和。


    寧家小姑娘喜歡徐大人的事鬧的沸沸揚揚,嚴謹些的貴夫人們,看到活潑可愛的小姑娘跳著腳跟在徐大人身後的背影,雖然苛責這種大膽的行為,也不進漏出一絲微笑。


    這樣的熱情大膽,仿佛自己當初做了,一切都會不一樣一樣。


    兩件韻事衝散了渡河之戰籠罩在眾臣頭上的陰麵。


    小兒女們絞著手帕憎恨又羨慕朝朝的大膽!那可是你深情款款又世間無雙的徐丞相,誰不想站在他身邊,哪怕隻是一瞬間,他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對著自己笑,那是多大的榮耀,多能證明自己魅力的機會。


    哼!


    偏偏有人登了先。


    避暑之地小河潺潺、花鳥依依,小女兒的心事,大人們含笑的縱容,時間仿佛都慢了下來,忘了今夕何夕。


    如此平緩的日子裏,就該發酵出最純的酒,書寫一兩段美好的姑娘,沉淪三五心粉色心事,暗戀上誰家的少年。


    一個消息像飛入熱油裏的一碗冷水,震蕩出劈裏啪啦的動靜,皇後娘娘病重!


    “病重!”五皇子瞬間從一起參與議事的幾位皇子中邁出來,不顧自己往日溫良友善的形象怒喝:“請父皇允許孩子回去看望母後!”


    徐知乎頃刻間放下手裏的折子,皺著眉快步向外走去:“備馬——”


    今日議事的十餘位臣子聞言,瞬間垂下頭,當什麽都沒有聽見!


    驚了一下,心中五味參雜的宗之毅腦子裏還買有完全從嫵墨病重這兩個字中回神,聽到知乎的聲音,手裏的動作一緊,也頓時起身:“擺駕回宮!”想想快速回頭吩咐讚清:“讓應妃與朕一起走。”


    五皇子隨後跟了出去,不等父皇的車架,牽了馬,快速向盛都的方向而去!


    ……


    避暑之地的女眷處早已亂成一團,就像風和日麗的天日突然起了狂風,都因為皇上匆忙擺駕回宮,慌忙的一塌糊塗!


    “怎麽突然就要走了,不是還有半月有餘。”


    “皇後娘娘重病,走跟著走了,你不走,顯得你比皇後娘娘還金貴嗎!”不憂心一國之母就是對雁國不敬,誰敢背這個罪名,自然是越急越好,越感同身後越好。


    ……


    郭貴人矜持緩慢的收著桌上的耳墜,都是她喜歡,她也就一個愛好,寶貝這些她喜歡的東西:“急什麽,急什麽,不是都在收拾了。”郭貴人語氣嬌嗔,少女臉上還帶著被寵愛的不高興,她還沒有玩高興呢,再說了,她的這些寶貝當然要仔細又仔細的收著,自然要小心!催什麽!


    木姑姑自然要催,在避暑之地,貴人是新進最得寵的嬪妃,皇後娘娘不在,眾妃都是舊人,自然是眾貴婦人巴結討好結交的目標。


    可回了宮又不同,新皇後娘娘重病死了也就罷了,貴人或許憑著如今的寵愛博個好位置,若是不死,貴人也和宮中萬千女子一樣,不過是在後宮安分的往上爬,爬到了三品以上,才有人讓看的上的人家巴結一二的資格,不可能是現在人人都捧著的景象。


    郭貴人嘟著嘴,紅嘟嘟的臉頰帶著少年未退的可人,一邊收自己的寶貝一點低估:“催,催。催什麽催,避暑之地距離聖都少說都要幾天的形成,早一秒晚一秒有什麽……”


    木姑姑聽到她的抱怨,皺了一下眉又鬆開,還是等一會路上在跟她說宮裏的規矩吧,免得現在的說了,貴人鬧氣脾氣來,她們成了最晚集合的一個。


    ……


    車馬集合之地,宗之毅站在車輦旁,皺著眉隱隱不耐煩:囉嗦!還要帶上滿身身價嗎!還不快走!


    但隨後用重重的在心裏冷笑一聲,那個女人死了不是正好!瞬間收回欲抓向馬韁的繩索!來回踱了兩步後,喊道:“都熱死了嗎!”隨後拉著應格兒上馬:“出發!後麵的慢些跟也無妨!”


    應格兒聞言敏感的看皇上一眼。


    宗之毅頓時閑適的微笑,伸出手半攬住應格兒的肩:“中途有家食館不錯,空出來的時間讓讚清帶你去嚐嚐。”


    應格兒眼睛微紅,溫柔的靠在皇上肩上,這些天來受的委屈一掃而空,皇上心裏還是急著她的!


    宗之毅目光掃過應格兒手腕上的桌子,眉頭焦躁的皺了一下:不知道管不管用!隨即心裏又為這個想法升起一股怨氣!但卻壓不住迫切的心慌!他告訴自己,應格兒肯定沒問題!


    宗之毅緊緊攔住應格兒,隻要你能辦到——你要什麽有什麽要緊!


    宗之毅溫柔的吻著她的發頂,歎口氣:“真想跟你就這樣長長久久的走下去,沒有煩心事,沒有逼不得已。”


    應格兒想起郭貴人、姚妃,眼裏不禁蒙上水霧,更抱緊了懷裏的人,她愛他!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宗之毅撫著他的肩,手指眷戀又沒有目的的安撫,偶然頓一下,又溫柔無比的嗬護。


    應格兒敏感的抬起頭:“皇上……”


    宗之毅垂下頭,看著她,眼裏、呼吸中都是她,宗之毅你似乎猶豫又似乎不經意的開口:“朕送你離……不了,你還是陪著朕吧。”更堅定的環住她的肩膀,仿佛世界隻剩下她,若是連她都不在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皇上……”出什麽事了?皇後死了不是更好嗎?應格兒緊張的抓住皇上的衣袖,她不喜歡看到他現在迷惘無助的樣子,她一直都是她心裏頂天立地的英雄!


    宗之毅歎口氣:“徐知乎先行回宮了……”


    回就回去了!他和皇後那對奸夫淫婦誰不知道!私德敗壞、有辱門風,卻偏偏因為‘新’皇後登位後,接手前皇後所有事宜,推行新的惠女政策,繼續享有呼聲一片,是在可笑!


    宗之毅突然看向她:“你走吧,為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


    “皇上,您說的什麽話!臣妾以前不走,現在更不會走,皇上,您怎麽了?皇上——”


    宗之毅看向它處:“皇後如果死了,徐知乎恐怕會狗急跳牆,朕現在手中的權利你也知道,未必能護得住你,恐怕就連我也……”


    應格兒聞言立即尖銳的開口:“皇後的死跟我們又沒有任何關係!”


    宗之毅好笑的看她一眼:“徐知乎會講道理?他隻認定他心裏的仇人就行!”


    應格兒心裏無比惱怒,徐知乎往日在她心目中高大無求的形象,現在看起來那麽諷刺!他這是遷怒!是不辨是非!皇後壞事做盡,自有天收憑什麽怪在皇上身上!皇上連看都不想看到那個女人!


    馬車外,讚清騎著馬追過來,焦急的開口:“皇上!大公主帶著人衝到車架前麵去了!”


    宗之毅頓時一慌:“你們怎麽辦事的!快!追上大公主!”


    什麽半路吃食,什麽沿途美景,車架日夜兼程,連絲喘息的幾乎都沒有給眾人。


    應格兒辛苦的頭昏腦漲,但對大公主如此不顧大局的行為,說不出一句惱恨的話,大公主亦是一直跟在皇上身邊不離不棄的人,又是皇上的長女,得到的寵愛和在意,自然不是比能比的,她就是有什麽怨言,也要壓在心裏憋死!


    ……


    徐知乎看也沒有看站在角落的雷冥九,慌張的衝了進去!


    她臉色慘白,神色安靜的閉著眼睛,眉宇間不見一絲不快,長發規整的散在錦枕間,雙手放在腹部,紫紅色的背麵像一張巨大的棺木,欲用一張皮乘載起她單薄無須贅述的一聲。


    徐知乎腳步踉蹌的險些沒有跌倒,不再敢冒進一步!


    雷冥九站在角落,看也沒有看他,整兒個憔悴無神,她高燒三天三夜,退燒後便是這樣,無論怎麽叫沒有醒來。


    戲珠、明珠眼睛通紅。


    品易目光沉靜的跪在窗外,濕了毛巾,像往常一樣,小心翼翼的為主子擦手淨麵。


    徐知乎腳步越來越輕,血氣快速湧向心髒,呼吸驟然急促驚慌:她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安靜?她怎麽了?


    少憂見狀,驚慌的快速上前,手失禮的要往床上無比安詳的女人鼻下送,相爺不能被劇烈刺激!


    戲珠見狀頓時撞了過去,眼淚刷又落了下來:放肆!當她們娘娘死了媽!那隻手指怎麽不往你主子鼻下送!


    少憂頃刻間鬆口氣,虛脫在身側的椅子上,他真怕……


    徐知乎才找回一點眩暈的理智,快步走上前,臉色難看:“怎麽回事!前些日子還好好的,太醫也定期診脈!為什麽突然這樣!太醫!傳太醫!”


    明珠眼睛通紅就是不讓自己哭出聲,相爺回來,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開口:“娘娘,娘娘是從……清涼小築的高台上摔下去的……發現的時候,娘娘已經被那寺人按在水裏有半盞拆的功夫了……”想到那天的情形,明珠想死的心都有。


    品易手裏毛巾握緊了一瞬,又鬆開,麵容無波的小心伺候。


    “誰的人。”徐知乎聲音壓抑!緩緩伸出手微微觸碰她的臉頰。


    明珠頭垂的更低了,沒臉說。


    品易平靜的開口:“回相爺,自己人。”這鳳梧宮誰進的來,哪一個伺候娘娘的人不是千挑萬選,若是還能讓奸人有機可趁,他們還有什麽臉麵。


    明珠擦擦落下的眼淚。


    戲珠站在床上,目光近乎呆滯的盯著床上的人,這些天,都是他們三人輪值伺候,就是休息也隻是在娘娘身邊安寢,再不敢將娘娘交給旁人。


    徐知乎嘴角漏出一抹冷笑,慢慢的撫著她的青絲,盡管再好好的養著,幾日未打理,也有了白色的一截青絲。


    徐知乎不會愚蠢的問出為什麽,總有些人無關利益,隻計較心裏的公正家國,他們不在乎生死,不在乎一切,大義淩然、可歌可泣,治國之下,君主或得利的一方最喜歡這種人,言傳身教,國之意義就是他們。


    所有髒汙、不合常理都值得他們不計任何代價去除掉,未來自有後人記住讚揚他們可歌可泣的事跡:“死了。”徐知乎聲音很輕,唯恐吵到還睡著的人。


    “是。”動手的人是吉力,老實木訥,唯命是從,沒什麽花花腸子,審時度勢,做事認真,對皇後娘娘亦盡心盡力,他不是誰的勢力,不是誰手裏的一把刀,他隻是再正義不過的一個人,或者說是沒有失了血性的人……


    品易想到這裏,心裏嘲弄的早已笑不出來,那一天風平浪靜,娘娘像平日一樣放鬆休息,當值的明珠也像往日一樣見娘娘睡了,將人托付給盡責的吉力,轉身去房內準備取些針線打發時間,中途想找兩個新花樣為娘娘換入秋的你帕子,耽誤了些功夫!


    再見,娘娘浮在水麵上,早已不在掙紮,渾身綿軟!吉力當場自盡,眉宇無波,還能喊出,來生報答娘娘的知遇之恩,其餘參與的人慷慨赴死,沒有任何猶豫,可謂是可歌可泣!


    他們正義的控訴、自刎的畫麵,最後的話!說不定還‘震撼’著在場所有人的心!


    他們怎麽還敢將皇後娘娘交給下麵的人伺候,誰能保證下麵的人會不會‘突然良心’發現,除掉陷雁國與如此境地的妖後!


    渡河之戰的亡魂還沒有過三七!說皇後不是妖後誰信!說這場死傷不無數、內耗嚴重的戰役與皇後娘娘沒有任何關係!


    多的是人願意相信,隻要殺了皇後,就算事情不能完全解決,也能解決一半。


    ------題外話------


    明天中午更新!


    小二昨天晚上開始咳,一分鍾平均兩次,甚至更多,不停,完整的話都說不了,下午帶他檢查,現在終於好點了,是病毒性肺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還有病毒性肺炎,一直以為隻有細菌性肺炎。


    看到大家說我好久沒有理大家了,有!有!都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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