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怨誰?!恨誰?!他們固若金湯的守護哪裏出了問題!?哪裏都沒有!


    隻是,但凡——人!還有!一絲!人性在!都不該貪圖富貴,迷失在一時的榮耀,而是要為雁國的安定,子民的安樂做出‘斷指扼腕’的貢獻。


    吉力是選擇了大部分犧牲了‘小家’罷了!


    品易目光陡厲,手不自覺的顫了一下,又恢複平靜,恨已經沒用了。他那天是有什麽事情來著?嗬!想不起來了,芝麻綠豆的小事罷了,他卻沒有任何防備心的被支開了。


    或許在場所有人都覺得,鳳梧宮經曆了這麽多的風風雨雨大家一起並肩走來,留下來的都是他們千挑萬選的自己人,梅姑偏心徐相、吉梧鬧騰不能托付大任,欣圓疼著二皇子,想為他壓下生母犯下的過錯,順圓更忠心五皇子,總想在娘娘這裏為他多謀算一分。


    但也都是家裏的小事,就像有人喜歡偷懶,有人勤勞愛幹淨,可都在維係這個家,這個為他們每個人都擋風遮雨的家,


    可如今……一切成了笑話!


    天下蒼生!


    品易想笑都笑不出來的理由,卻又擲地有聲的砸在每個人的胸口,皇後娘娘憑一己之容貌挑起了兩方戰爭,對外宣布,她已經被處死,大快人心。


    對內有很多知道皇後還活著,並搖身一換,依舊掌控皇城半壁江山,渡河之戰是表麵和平的最後一塊遮羞布,讓知道的人都認為,皇後不死,不足以平天下。


    所以,他們滿意了嗎?以後不管他們保護的多周到,多密不透風,都擋不住有人良心發現,要懲奸除惡!


    徐知乎緩緩的摩擦著小仙的發梢,她看起來就像睡著了,那麽安靜,隨即又苦笑,睡著了她也是防備的,現在的她看起來卻那麽無憂無慮,就像……


    徐知乎心像被鐵指瞬間攥緊,要在幹煸的糊花生裏榨油一樣,呼吸急促。


    少憂見狀急忙從懷裏倒出一粒藥,塞進主子嘴裏。


    品易冷眼看著,如今已經不在乎娘娘頭頂上這些人是生是死,或許都死了才好!


    宗尚輔衝了進來,瞬間感受到房內沉寂的氣氛,心瞬間倒入寒冰,狼狽的挪到床前,軟倒在榻上,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欲摸上母後的腳踝。


    “還沒死。”徐知乎聲音冷漠。


    宗尚輔瞬間癱軟在那裏,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腦海中都是很多年前,他從肮髒的沒有人性的牢籠裏逃出來,她抱起他,耳畔那鮮紅滴血的墜子,那樣美麗奪目,在他的生活中猶如神邸,無所不能……


    徐知乎嘲弄的一笑,千算萬算,所有的傷痛卻都是他們給的,如今可是滿意了,這具身體如果再也醒不過來,是不是就是他最想要的,把她烘幹壓扁,永生永世不準其輪回!


    滿意嗎?徐知乎,你是不是該特別滿意,求仁得仁!


    ……


    新後重病,太醫院束手無策,廣征天下名醫。上一次這樣的陣仗還是十年前,大皇子重病的時候。


    民間看了告示隻是歎口氣:


    “新後福薄,承擔不起皇家的福壽。”


    “多好的福運,偏偏無福消受。”可惜可惜,皇家人也不都全然值得羨慕。


    朝中眾臣不語,但隻有一個意思——這回總該死了吧!


    ……


    宗尚一流著淚,看著床上除了呼吸什麽都沒有的母後,整個人憔悴不已,痛苦萬分:都是她不好,如果不是她,母後怎麽會遭遇這樣的意外,都怨她。


    戲珠嗓音沙啞的開口:“大公主,您幾天沒休息,娘娘這裏有奴婢看著。”


    宗尚一搖搖頭,她不走,她不要離開母後!


    明珠快步走外麵進來,又恐吵到皇後娘娘,放輕腳步,在大公主耳邊說了什麽。


    宗尚一茫然的抬起頭,臉頰上的眼淚還沒有幹,急忙衝了出去!父皇和徐丞相在保和殿內起了衝突,雙方人手打起來了!


    宗尚一簡直不敢想腦中紛亂又荒謬的記憶!又是哪一步錯了,又該怪誰才走到今天的地步,明明,明明……說這些有什麽用!


    肅穆的保和殿早已亂成一片,莊嚴的青石板上血流成河!兵戈交纏的光影發出刺耳的聲響,膽小的臣子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卑微懦弱,唯一能動的也躲在角落不敢出頭,偌大的保和殿早已是煉獄般的戰場,誰勝誰負已經見了分曉。


    宗尚一看著眼前的一切,殘肢斷節、怒目斷首,腥臭的血腥氣撲麵而來,血順著石縫間流到她腳邊,快速向後。宗尚一以為自己會昏過去,好在沒有。


    她知道她不應該,可是沒有辦法,她手掌發顫的將幼弟抱起來,聲音微弱顫抖:“我們一起讓他們助手。”


    元宵茫然的看著這一切,嘴角突然漏出一抹笑意:“叔叔,爹爹。”


    機警的人們早已注意到這邊的情景,高台對峙的兩人腥風血雨。


    元宵跳下姐姐的手臂,向高台上的兩人衝去,小腳劈裏啪啦的踩過血紅色的水窪,渾然不覺有異!


    宗尚一急忙追上去!


    兩人跑過的地方猶如一道線,自動分隔開兩方的人馬,宗尚一不忘趁機大喝:“住手!”


    元宵開心的跳上徐丞相的腿,爬上他的腰,手腳向上,快速麻利的攔住徐叔叔的脖子,笑的那麽開心:“你們玩什麽遊戲!我也要!”說完眼睛光溜溜的看著父皇,充滿天真爛漫又璀璨生寒的精光美。


    宗尚一鬆口氣,她知道卑鄙無恥了一些,可是讓占據上風的徐知乎收手隻有十三弟。


    徐知乎冷著臉單手托住兒子的屁股。


    元宵趴在徐叔叔的肩頭,盡管大眼睛看著皇上,但親疏遠近一目了然,從小陪著他一起長大的徐叔叔的地位,在他心裏無可取代。


    宗之毅微不可查的鬆口氣,伸出手:“父皇抱。”


    “叔叔抱。”


    “那好,叔叔抱就叔叔抱。”


    大殿之上安安靜靜,仿佛剛才的兵變根本沒有發生,清脆的聲音在殿內回響:“小誡諂可厲害了,蘇老頭打不過他的。”


    誡諂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更沒有因為小主子稱呼稚嫩有所動搖。


    蘇天旗玄色朝服上,顏色更深,袖口處滴答滴答的向下滴著血,長刀在前,目光凶惡!各自效忠的主子不同,自然是不死不休!


    偏偏最弱小是聲音在上,能讓這些出生入死的人像個木頭一般嚴令禁止!蘇天旗不知道該小他們還是笑自己等人無能!如今還要靠十三殿下苟延殘喘!


    “嗯,是打不過。”宗之毅疲憊的陳述事實。


    元宵立即看向徐知乎,眼裏都是驕傲,徐叔叔最棒:“不打父皇了,父皇都輸了。”嘟著嘴為父皇討好。


    徐知乎拍拍他,一言九鼎:“好。”抱著他帶著自己的人,收起兵戈,坦然離開!


    宗之毅站在龍座上,手掌握拳,屈辱萬分。


    大殿內落針可聞,寂靜無聲。


    鎮西王帶著人從殿門前經過,又離開。


    ……


    應格兒嚇的半死,不停的哭,皇上的臉麵被人踩在地上隨意踐踏,她怎麽能不哭,皇後死那是皇上罪有應得,徐知乎憑什麽要拉著皇上陪葬!他憑什麽!


    ……


    朝中眾臣的目光焦灼在那天的十三殿下身上,皇上與相爺一觸即發的亂局,因為他煙消雲散。


    那麽,十三殿下若是太子呢?


    不可行,不可能,十三殿下是徐相的兒子就不可能是皇上的兒子,是皇上就不可能是徐相的,若是提議冊封太子,肯定有一人會不讚成!絕對不可行!


    若是愛屋及烏呢?


    眾臣沉默,經過昨天的事,誰敢說徐相不會愛屋及烏!簡直荒謬,國之大事交托在如此感情用事的兩人身上,簡直是雁國的災難!如果不是皇子們年幼,他們幾乎希望這兩位曾經驚豔了一個朝代的任務,就此消失!


    ……


    皇後娘娘又起了高燒!


    徐知乎已經在鳳梧宮守了兩天兩夜,整個人疲倦的靠在窗邊,不知道在想什麽,她高熱不退,人也不醒,太醫讓所有人做好最壞的打算。


    徐知乎疲憊的毫無形象的抹把臉,看不清前路本堅定的方向,他還是前幾日在朝堂上的的朝服,向來愛潔的他此刻衣衫微皺,他也忽然未覺。


    寢宮內,來來往往的人,藥早已喂不進去,降溫的手段收效不高,所有人都清楚,鳳梧宮的氣運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戲珠已經不哭了,抱著最後一點希望,與明珠、品易一起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娘娘高熱的身體。


    明珠講起了大公主和小殿下的趣事,細數著孩子們看她時候的場景,講到高興處,嘴角不禁掛上一絲微笑。


    品易看著床上因為高燒微微蹙起的眉目,又像回到了當初走投無路的時候,茫然無助。


    品易抬起娘娘的手,不用錦帕、無需遮擋,他可以沒有顧忌的觸碰他心中高貴的主子,她纖細的手掌冰涼,手腕以上觸及滾燙。


    品易將溫熱的毛巾覆在娘娘的臂彎處,向上或者向下,往日曾讓他心猿意馬的香氣、目光,此刻也成了值得珍藏又漫長的記憶。


    卻早已興不起褻瀆的心思,他不過一個可任由主子打殺的奴才,唯有眼前的她給過他超越一切權利的公平公正,她早已是他世界的善惡、規則、法度,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虛無。


    徐知乎走了過來,接過了戲珠手裏的活。


    戲珠乖順的讓道一旁,取來水,不時濕潤著娘娘的嘴角,娘娘那樣愛美,怎麽願意無精打采的出現在別人麵前。


    徐知乎握著手裏滾燙的身體,體溫仿佛順著他指縫一點點的鑽進去,讓他整個人從裏到外的燃燒。


    雷冥九端了水進來,他不說話,或者說也沒什麽好說的,亦不悲傷,他的感情從來跟她回應不回應沒有關係,她生他生,他死他死!沒有責任沒有束縛,從來不是好兒子好將領萬民期待的你鎮西王,他不過是自私自利又肮髒的人。


    “滾。”徐知乎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他永遠不會忘那天她勾著雷冥九時嘴角的笑意,永遠別想他忘記!


    雷冥九不說話,隻是將每盆水都兌到合適的溫度,不上前多看小仙一眼,更不會刺激徐知乎,徐知乎這個人,如果砍碎了小仙他能多分一點,他也是會毫不猶豫的將小仙砍了。


    徐知乎的愛他不懂,他的,估計徐知乎也不懂,在徐知乎眼裏他是軟蛋,不值得托付,在自己眼裏,徐知乎是變態,不值得得到。


    可現在小仙需要休息,需要安靜,就算要走了,也該多聽高興的事。


    徐知乎盯著床上人,嘴角漏出一絲諷惡毒的笑,握著幾乎燒灼他心神的手臂,沒有移開一瞬:“你死了,讓元宵、尚一、小九、小十二下去陪你,還有你父親、母親,對了,你最喜歡你二哥,你二哥也該去,還有旁白這個小子,也喜歡,一起帶著,外麵殿上那個東西你也曾眼瞎付出過,都帶上吧。”


    “……”空蕩蕩的房裏,明明都是人,卻沒有人說話。


    “也是,不在乎了,醒不醒都一樣,哎,覺得死的冤嗎,你說冤不冤……”徐知乎伸出手一點點的掐住床上人越發纖細的脖子,語氣森然:“連讓我給你報仇的機會都沒有,我該殺誰!你說我該殺誰為你討回這個公道!”


    戲珠驚慌的上千欲扯開徐相的手掌。


    品易輕輕的將毛巾搭在她手上,讓他幫忙濕水。


    戲珠淚眼婆娑的看向品易,他……他……


    品易目光平靜:幫忙濕水。


    戲珠眼淚落在娘娘的被麵上,拿過毛巾。


    徐知乎已經掐住她的脖子!排山倒海的恨充斥在喉間,卻全是衝向他自己的!是他咎由自取!是他保護不周!是他太過自信!是他強取豪奪!她這個賤人不就是喜歡過幾個蠢貨肮髒的螻蟻!活該落得今日的下場!


    徐知乎驟然用力,猶如巨大的火山噴發,全衝向他的四肢百骸,弱小的身體承載不起他狂妄的精神力,驟然一歪暈了過去,嘴角、眼隙流出紅色的血跡,落在小仙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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