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姨娘看著飄落在地上的紙,驚慌恐懼,眼淚一顆一顆的掉下來,企圖讓沈序心軟。


    “老爺,我沒有。妾身一心一意服侍老爺,怎麽會與別的男子……妾身是被人陷害的。”


    這樣說著,沈序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沈妗身上。


    沈妗冷冷一笑,不慌不忙道:“我的確很厭惡你,可若我真的想害你,也要有這個時間和本事。母親病重,又在禁足,我也才被解除禁足沒幾天。昨夜我隨眾姐妹出府遊玩,不小心崴了腳,如何能設計害你?自己行為不檢,不要隨便攀咬別人。”


    一邊是他寵愛的棠姨娘,一邊是害過棠姨娘的呂氏和沈妗。沈序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他的確懷疑過呂氏和沈妗,可是他更相信眼見為實。他甚至不在意棠姨娘是否被陷害,他更關心的是棠姨娘是否真的與人暗通款曲,以及……那個孩子。


    看見沈序表情莫測,沈妗心下冷笑連連。男人都是這樣,即便心有懷疑,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自己可以姬妾成群,但是要求女人對他們絕對的忠誠,隻要棠姨娘有一丁點紅杏出牆的苗頭,都會引起他的怒火。


    所以,即便他也懷疑棠姨娘是被人陷害的又如何,棠姨娘和陌生男人幽會,又寫情詩互訴衷腸一事是他親眼所見,就像一根刺一樣在他心裏無法拔去。


    她倒要看看,棠姨娘如何翻身。


    果然,沈序甩開了棠姨娘的手,狠狠給了她一記耳光:“你這個賤人!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嗎,你現在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最好的,是我給你的,可是你不知道滿足,竟然敢私會野男人,你將我當成什麽?”


    棠姨娘最近風光無限,又因為年輕漂亮,得到的都是輕憐密愛,乍被沈序打了一巴掌,沒有反應過來。眼角流著眼淚,呆呆地看著沈序。


    “老爺,你要打要罵都沒關係,就算是這條命您都可以拿去,但您不能冤枉我啊,我對您是一心一意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沈序怒喝道:“陷害你?難道誰還能綁著你去會見野男人嗎?自己做出這種醜事,還意圖攀咬別人,我以前是看錯你了!”


    棠姨娘重新跪好,仰視著沈序,淚流滿麵:“老爺,我真的沒有,您聽我解釋……”


    “怎麽解釋?”沈序道,“我親眼看見昨天晚上你和一個男人在園子的假山處幽會,而且神神秘秘,還從你身上搜出來了這封情詩,證據確鑿,你還想怎麽狡辯?”


    “老爺,那郭全隻是我一個老鄉,去年老家遭了饑荒,他逃難到京城,偶然進了沈家做小廝,不經意間才知道我在這裏,還成了您的妾室,所以他想求我幫忙……”


    “竟然還是老鄉啊。”沈妗意味深長道,“怪不得,原來棠姨娘和他以前就認識。”


    棠姨娘一解釋,沈序更覺得她和郭全早有私情,此番進沈家,就是為了和舊情人相聚。


    棠姨娘恨極了沈妗,哭訴道:“老爺,您對我這麽好,我怎麽敢做對不起您的事……”


    恰在此時,沈明渢被吵醒了,哇了一聲哭了出來,奶娘忙去哄他,可是他的啼哭聲越來越大,沈序陰涼的目光也落到了沈明渢身上。


    棠姨娘心裏著急,可是這孩子哭起來沒完沒了。沈序走到奶娘麵前,低頭看著孩子的臉。


    棠姨娘心下一沉,沈序不會懷疑沈明渢不是他的血脈罷?


    “老爺……”棠姨娘看著沈序的手落到沈明渢的頭上,顫抖的發出聲音。


    過了一會,沈序將手拿開,吩咐人道:“將郭全帶過來!”


    少傾,一個被五花大綁、嘴裏塞著布團的人被押了出來。他不斷掙紮著,口中發出悶哼,卻在看到棠姨娘的時候眼前一亮。


    有小廝踢了他一腳,他猛地跪在地上。


    沈序看著他道:“我有話要問你。”


    然後,就有人拔出了布塞。


    郭全隻覺得口中幹燥,‘呸’了兩口,將口中的髒東西吐了出來。


    “郭全,你和棠姨娘是老鄉?”沈序道。


    郭全佝僂著身子:“是。”


    “你們從小就認識?”


    “是,我和春棠是青梅竹馬。”


    沈序臉色更冷了:“你何時到的京城,又何時和棠姨娘相認的?”


    郭全低聲道:“小的逃難到京城,為了活命,將自己賣給了人牙子,便進了侯府。在府上當差兩個月,發現春棠也在此處,便與她相認了。”


    聞言,沈序勃然變色,狠狠踢了他一腳,一下子將他踢翻了,咕嚕嚕滾下了台階。


    棠姨娘嚇了一跳,大氣也不敢出。


    算算時候,郭全和棠姨娘相認的時候,不就是她有孕的時間嗎?


    這個女人,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


    麵對沈序可怕的眼神,她心裏一慌,道:“郭全,你胡說八道什麽,明明是你前兩日才與我相認的。若非你說有要事求我幫忙,我昨夜也不會去見你!我幫了你,你卻恩將仇報,胡言亂語,毀我清譽!”


    沈妗揚唇道:“若是你昨晚不去赴約,怎麽會被父親發現?明明是你心裏有鬼!”


    棠姨娘哀哭不已:“郭全,明明是你說你母親生了病,需要銀子救急,我才悄悄給你送去的,你怎麽能反過來陷害我!”


    她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是一方帕子落到了她的臉上。


    沈序怒道:“送銀子能將你的帕子一塊送出去?你當我傻嗎?”


    棠姨娘大驚失色,這繡工,這花樣,還有上麵的“棠”字,不正是她的帕子嗎?


    這一刻她意識到,她房裏的人背叛了她。


    沈序看她的反應,已經確定了這是她送給郭全的帕子,也是紅杏出牆的證據!


    他隻覺得綠雲罩頂,除了憤怒還有難堪,恨不得一劍砍死她!


    棠姨娘一下子抱住他的腿,哀求道:“老爺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背叛您……”


    郭全從地上爬起來,捂著劇痛的心口,咳嗽了兩聲道:“春棠,咱們就承認罷,求二老爺網開一麵成全我們,讓我們一家三口團聚。”


    沈序一腳踢開她,冷笑道:“一家三口,好一個一家三口!”


    他怒不可當,這一腳用了十分的力氣,棠姨娘受不住,當即吐出一口血來。


    而沈序並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髒東西。


    偏偏這時候,郭全磕頭道:“求二老爺不要傷害春棠和我們的兒子,隻要二老爺能饒他們一命,小的願意去死,隻要二老爺能消氣。”


    沈序又去看沈明渢。在這之前,他覺得這個孩子像極了他,可是現在他突然發現,這孩子明明更像郭全。


    這一瞬間,他生出了要掐死這個孩子的想法。


    “不要!”棠姨娘失聲尖叫,“老爺,您仔細看看他,他的眉眼多像您。他是您的骨肉啊,您親自抱過的,怎麽能懷疑他不是您的孩子呢?”


    聞言,沈序脊背一僵,握緊的拳頭鬆開了。


    棠姨娘膝行到他腳下,乞求道:“老爺,您不要聽信小人之言,您再看看,他真的是您的親生骨肉。”


    沈序麵色陰沉,沉默了一會,冷聲道:“將這兩個人分別看押起來!今日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否則都別活了。”


    言罷,瞪了棠姨娘一眼,拂袖離去。


    棠姨娘委頓在地,滿目頹唐:“三姑娘,這下你滿意了罷?”


    沈妗輕笑出聲:“從你聯合沈妤害我們母女的那一天,你就該料到你會有這樣的下場。”


    棠姨娘譏笑:“隻怕我就算不和五姑娘聯手反擊,你們母女也容不下我罷?”


    沈妗斂容道:“沒錯,你原本就不該存活。一個丫鬟,就該認清自己的身份,你卻想和母親爭鋒,妄想母憑子貴壓過母親,癡心妄想!放心好了,你的兒子也會與你作伴,一起下地獄的。”


    棠姨娘睜大了眼睛:“你敢!”


    “我為何不敢?”沈妗笑盈盈道,“父親本就懷疑這孩子不是他的了,我動手殺了沈明渢是幫父親做出決定,父親不但不會傷心,反而會如釋重負。”


    沈妗這話說的不錯,沈明渢的死是早晚的事。對沈序來說,這個孩子是對他的侮辱,他殺了這個孩子都不一定解心頭之恨。


    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太夫人的耳朵,太夫人也是不可思議,派人將沈序叫了過來。


    “老二,這件事你查清楚了嗎,可不要冤枉了棠姨娘,不要連累了孩子。”


    沈序仍是覺得恥辱,道:“母親,棠姨娘和郭全幽會是兒子親眼所見,還搜出了兩人暗通款曲的證據。兒子審問了郭全,他親口承認兩人是青梅竹馬,那個孽種是他的兒子。母親,兒子不能留這三人活著,若是傳出去,整個沈家都會成為京城的笑柄。”


    太夫人歎了口氣:“棠姨娘也就罷了,隻是那個孩子……你要知道,很多事情,眼見不一定為實,依我看,暫且不要動那三人,還是再查一查為好。”


    沈序遲疑道:“母親,且不論那個孩子是誰的,就說棠姨娘半夜私會外男,就不能容她留在府上。”


    太夫人也知道這個道理,道:“也罷,棠姨娘由你處置,但是那個孩子暫且不要動,我看此事還有疑點。”


    即便沈序不太情願,但太夫人的話他不能不聽,隻能答應了。


    沈序走後,太夫人越想越不放心,便吩咐桂嬤嬤親自帶人將棠姨娘和郭全帶來,她要親自審問。至於沈明渢也一並帶過來。


    但是過了許久,桂嬤嬤才回來,慌慌張張的模樣。


    太夫人一驚:“發生了什麽事?”


    桂嬤嬤驚聲道:“太夫人,棠姨娘她畏罪自盡了!”


    “你說什麽?!”太夫人坐直了身子。


    “棠姨娘畏罪自盡了,而且那個男人逃跑了,孩子也沒了。”


    沈妤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這句話。


    畏罪自盡,這麽快?


    “看樣子,是郭全帶走了孩子?”太夫人道,“這不就證實了孩子是郭全的嗎?”


    桂嬤嬤點點頭:“現在二老爺大發雷霆,要派人暗中出去尋找呢。”


    知道讓人暗中尋找,還沒失去理智。太夫人慢慢放下茶盞,道:“敲打一下府上的人,不許胡言亂語,再尋個由頭,將伺候棠姨娘的人處置了罷。”


    “奴婢明白。”


    這時,太夫人才看到站在門外的沈妤,她笑著招招手道:“妤兒過來了。”


    桂嬤嬤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沈妤款款走去,讓紫菀將食盒裏的糕點拿出來,道:“閑來無事做了些糕點,帶來給祖母嚐嚐。”


    太夫人笑嗬嗬的,好像方才的事情完全不存在。


    她拉著沈妤坐到她身邊,道:“好,我嚐嚐妤兒做的糕點,是不是又有進步了。”


    沈妤親自將一隻蓮花碗端過去,道:“聽聞祖母最近胃口不太好,我在糕點裏放了些山楂,您嚐嚐可還合您的胃口?”


    “你有心了。”


    太夫人嚐了一口,連連點頭:“酸甜可口,果然不錯。”


    她隻吃了一口,就放下了。沈妤訝異的挑眉,好像預料到太夫人會說什麽。


    果然就聽太夫人道:“方才的事你都聽說了罷?”


    沈妤輕輕頷首:“孫女都聽到了。”


    “這件事你怎麽看?”


    沈妤欲言又止。


    太夫人道:“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想了想,沈妤道:“祖母,孫女覺得,事有蹊蹺。”


    太夫人神色平淡:“哦,何以見得?”


    沈妤目光流轉,聲音清泠:“先是棠姨娘被二叔親眼看見與人幽會,又是郭全招認早就和棠姨娘相認,時間不早不晚的正是棠姨娘有孕的時候。可是一天不到,棠姨娘就畏罪自盡了。若是郭全死了也就罷了,可是他不但沒死,還抱著孩子逃跑了。這一切太巧了,明顯就是要坐實了棠姨娘紅杏出牆的罪名,就連孩子也不放過。祖母您想想,誰會這麽做呢?”


    太夫人麵色冷肅:“雖然棠姨娘隻是個妾室,我也不將她放在眼中,但我不允許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弄這些齷齪手段!他們當我老了,不愛管事,就以為能用這些招數糊弄我。沈家絕對不能被他們敗壞了風氣,像有些人家一樣亂作一團。”


    郭全逃跑,隻是為了讓沈序確信孩子是棠姨娘和郭全偷情生下的,這樣一來沈序不會猶豫就殺了沈明渢。


    但是,郭全還是會被抓回來的。


    三日後,一個蓬頭垢麵的男子跪在慈安堂門外,懷中還緊緊抱著一個孩子。


    沈序壓抑著怒火,道:“母親,您看到了罷,這還不能確定孩子不是沈家的骨肉嗎?棠姨娘這麽做,意圖混淆家族血脈,就該受到懲處。隻是她先一步畏罪自盡了,那麽這孩子和這個男人都不能留了,若是留他們一命,沈家豈非是任人羞辱的?”


    跪在外麵的郭全一個勁的磕頭:“老夫人大慈大悲,饒小的一命罷。小的和春棠兩情相悅,生下這個孩子也是情難自禁。如今春棠已經死了,但是孩子是無辜的,求您饒了他罷。”


    沈序怒道:“無辜?一個苟且生下的孩子,本身就不是無辜的。更別提你們還打了沈家的臉麵,還有何顏麵讓沈家饒你們一命!別忘了,你是沈家的小廝,和府上姨娘暗通款曲生下孽種,按照大景律法你們都該被處死。隻不過礙於沈家名聲,不好將你交給官府罷了。你說,你想被亂棍打死,還是自盡呢?”


    郭全大聲道:“你們真的忍心殺死一個孩子嗎,他還這麽小……”


    “夠了!”沈序道,“將他帶下去,杖斃!”


    說著,就有人去搶奪他懷裏的孩子,將他拉下去。


    郭全喊道:“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沈序聽到“兒子”兩個字,屈辱感油然而生,大喝道:“堵上他的嘴!”


    在拉扯之間,他懷中的帕子掉了出來,正是棠姨娘送給他的。


    沈妤給蘇葉使了個眼色,蘇葉快速過去將帕子撿了起來。


    沈妤道:“慢著。”


    沈序正在氣頭上,聞言臉色鐵青道:“侄女還有話要說?”


    沈妤看著這方帕子,微微笑道:“二叔就這麽簡單的定了案,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沈序道:“證據確鑿,哪裏草率了?再者,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就不要多話了。”


    沈妤麵色不改:“這是二叔院裏的事,自然輪不到侄女管。隻是我也是沈家的一份子,不想被人敗壞了門風,所以我既然發現了問題,就不得不說了。”


    沈序不耐煩道:“到底有什麽問題?”


    沈妤乜視這郭全,道:“二叔發現郭全和棠姨娘之間的事,就將兩人關了起來,過了一夜郭全也沒能逃跑,想來是看守極嚴了。怎麽在第二日審問兩人的時候,偏偏郭全就能逃跑了,而且還能帶走一個孩子,不覺得太奇怪了嗎?”


    沈序冷聲道:“郭全和那個賤人很是狡猾,那個賤人收買了看管她的丫鬟,在飯菜裏下了藥,看守他們的小廝嬤嬤暈了過去,郭全自然能帶著孩子逃跑了。”


    沈妤淡淡一笑:“哦,這個逃跑也太容易了些。”


    “你到底想說什麽。”


    沈妤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道:“我想說的話很明顯了,此事有蹊蹺。”


    “什麽蹊蹺?”


    沈妤拿著這方帕子問郭全:“著方帕子是棠姨娘親手給你的嗎?”


    郭全道:“是她親手繡來給我的。”


    “什麽時候給你的?”


    郭全眼珠轉動:“就是七夕晚上。”


    “聽聞你與棠姨娘是青梅竹馬,想來以前也見過她的繡工了,或者送過你什麽東西?”


    郭全連連點頭:“我與她自小相識,自然知道她繡工好,以前我們時常互送東西表達心意,她也送過我許多帕子和香囊,隻是在逃難途中全都丟了。”


    “哦,你對棠姨娘如此鍾情,對她送的東西愛不釋手,想來早已看過多次,一針一線都了然於心了?”


    郭全道:“這是自然。”


    沈妤從袖中拿出一方帕子,笑道:“我這裏有方帕子,是棠姨娘為了攀附我,特地繡來送我的,你瞧瞧像不像她的手藝?”


    紫菀將兩方帕子都遞給他,郭全仔細對比了一下,覺得繡工差不多,都十分精巧,踟躇了一會道:“好像是她繡的。”


    沈妤眼波微漾:“好像?”


    郭全咬牙點頭:“是,的確是她繡的。”


    沈妤輕笑一聲。


    太夫人奇道:“妤兒這是何意?”


    沈序也道:“有什麽不對嗎?”


    紫菀將帕子拿過來,抖開,道:“郭全,你看好了,這個帕子是雙麵繡。”


    沈序奇怪道:“雙麵繡又如何?”


    沈妤目光諷刺:“棠姨娘從未送過我帕子,這方帕子,是我從錦繡閣買來的,繡這方帕子的人是錦繡閣的老板娘莫娘子。哦,恐怕你不知道,這位莫娘子是京城人士,幾十年從未離開過。她繡藝高超獨特,冠絕天下,尤其是雙麵繡。不少人家都想邀請她教自家姑娘學習繡藝。


    莫娘子收徒,不隻看天賦,學資自然也不少。在棠姨娘來府上當差的時候,沈家已經派人調查過她的身份。我想請問,一個家境貧寒遠離京城,迫不得已賣身為奴的人,如何千裏迢迢來京城學習繡藝?你連這一點都不知道還敢說自幼與她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郭全一慌,連忙改了口:“是我記錯了,我記錯了,這帕子不是春棠繡的。我隻是個粗人,即便日日看夜夜看,也不能研究精細繡品上事。”


    沈妤道:“據我所知,棠姨娘好像不通文墨,這一點想必二叔也是知道的。既如此,那首‘鵲橋仙’是你寫給她的了?”


    郭全心中慌張,沒注意到沈妤給他下了套,趕緊道:“隻不過經常聽人吟唱這首詞,耳熟能詳,就記下來了。其實我不識字,隻會這一首。”


    “既是不識字,如何寫下來呢?”


    “我們家鄉有個教書先生,我求他教我的。”


    沈妤笑了笑:“你時常念著棠姨娘,想來這些字也寫的很熟練了?”


    郭全連連點頭:“是,是。”


    “如果我讓你默寫,你能寫下來?”


    郭全一愣,然後道:“能,能。”


    沈序好像聽出些眉目,心頭湧上異樣的的感覺。


    沈妤笑道:“很好,既如此,拿紙筆來。”


    寫給棠姨娘那首情詩,是他按照幕後之人給的一首詞勉強謄抄下來的,寫完後他都認不出自己寫的什麽,卻還是按照那人教他的勉強將字認全背過。


    少傾,紙筆準備好了,紫菀道:“請罷。”


    卻還是給了他一張宣紙,上麵也是那首詞。


    沈妤道:“字都會寫,筆跡卻不能模仿,你照著謄抄就是。”


    郭全本就勉強背過,聞言心下大喜。


    他生的賊眉鼠眼,尖嘴猴腮,一雙眼睛先滴溜溜轉了一圈,才拿起筆寫了。


    當看到他握筆的姿勢,沈序皺了皺眉,並未出言提醒。


    他寫的很慢,一刻後才寫完,紫菀將宣紙收起先給了沈妤看,又拿到沈序麵前。


    沈妤看到潦草的字跡,麵色一凝。


    沈妤淡淡道:“二叔,你覺得如何?”


    字跡倒是和從棠姨娘搜出來的那封信一模一樣,可是上麵卻多了許多錯字。


    沈序看向沈妤,好像明白了什麽。


    沈妤讓他照著謄抄,是故意誤導他的。若他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應該很容易發現其中的錯字,可是他還是照抄不誤,沒有更改。


    沈妤神態溫和,拿起那張宣紙:“你可知,這上麵有十個字都是錯誤的,而你卻全照著上麵抄下來了。”


    然後她對沈序道:“二叔,你是見過棠姨娘身上那張紙的,上麵可有錯字?”


    沈序道:“雖然字跡潦草,但沒有錯字。”


    郭全陡然一驚。


    沈妤故意說要對比字跡,轉移他的注意力,實則給他一張滿是錯字的詞讓他抄,讓他露出破綻。


    他仍是意圖狡辯:“我方才是一時緊張,寫錯了……”


    沈妤嘲諷道:“其他的字寫的都對,這十個字全錯,不多不少。你以為,我們是任由你欺騙的傻瓜嗎?”


    事已至此,沈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他是被人耍了一回!被人利用了!


    郭全還要說什麽,沈序大聲道:“夠了!是誰指使你陷害棠姨娘的?”


    太夫人厭煩的閉上了眼睛:“整天耍這些手段,在背後裝神弄鬼,沈家都成了什麽樣子了!老二,若是你院裏那些事再處理不好,你們二房就分出去罷,免得將沈家弄的烏煙瘴氣,徹底敗壞了沈家的風氣!”


    沈序一驚,忙道:“母親還健在,怎麽能分家,傳出去豈非讓外人看笑話?”


    太夫人睜開眼冷笑道:“你們二房做出那些事,現在京城誰不知道,難道你還怕外人看笑話嗎?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我對二房徹底失望了。我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這個家遲早要分,早分了也好,侯府也好幹幹淨淨,各自去過各自的日子去!免得帶累壞了整個沈家!”


    沈序一瞧,太夫人是真的惱了。或許是二房最近的小動作太多,積壓在一起,太夫人已經不耐煩了。


    雖然都是沈家人,但住在侯府和不住在侯府是天差地別的。現在不分家,他還是定遠侯府二老爺,分了家他就是個四品官。


    沈序忙不迭道:“兒子錯了,這是最後一次,兒子一定對嚴加管教二房的人。”


    太夫人冷哼一聲:“誰來管教,你嗎?你夫人接連做錯事不得不將她禁足,沒她在你來管理二房嗎?”


    沈序擦擦額頭冷汗,道:“兒子會盡力。”


    太夫人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氣氛一時僵持住了,沈妤淡淡提醒:“二叔,當務之急是先處置郭全。”


    沈序指著郭全,惡狠狠道:“拖出去,杖斃!”


    郭全還是大叫:“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還是死不悔改。


    沈序道:“給我狠狠地打,但不要讓他死了!”


    郭全一聽,急了,連連求饒:“小的錯了,小的知罪,都是三姑娘找的我,讓我這麽做的……嗚嗚。”


    “堵住他的嘴!”沈序大怒。


    太夫人閉目養神,任由沈序處置郭全。沈妤冷眼旁觀這一幕,目光滿是譏諷。


    既然真相大白,棠姨娘就是被陷害的,畏罪自盡也不是真的,那個孩子也應該是沈序的親生兒子。


    可是沈序並不打算認回他。


    所以當太夫人問起的時候,他道:“兒子覺得,還是將這孩子送去外麵養著為好。”


    “哦,這是為何,你不要你的親生兒子了?”


    沈序有些難以啟齒。


    雖然證實棠姨娘和郭全沒有苟且之事,但棠姨娘和郭全是同鄉,自幼認識是真,棠姨娘用他給的銀子接濟郭全也是真。


    他覺得心裏膈應。


    太夫人雖然喜歡孩子,但她在大事上拎得清,絕不能抱養一個二房庶子到身邊養著。這樣會引人議論,也會讓庶子變的心大。


    思及此,她歎了口氣道:“既如此,就給這孩子找個好人家罷,也怪可憐的。”


    沈妤柔聲道:“若能找個好人家過清淨日子,也不可憐。隻是如今發生了這件事絕不能傳出去……”


    沈序了然,道:“我會再警告一番沈家眾人,先不將棠姨娘死了的消息傳出去,等過段時間,再讓她病死罷。至於孩子,也是先天不足,丫鬟沒有照看好,不幸夭折了。”


    太夫人點點頭:“就這樣辦罷。”


    很快,呂氏就會得知這個消息,這是沈妤送她的催命符。


    不過,這還要感謝沈妗。


    沈序一路來到了荷香院,趕走了看守呂氏的婆子和丫鬟,“嘭”的一聲踹開了房門。


    呂氏正病著,身體無力,形容憔悴,正倚在床上吃飯。


    看見沈序站在門口,她失神片刻,然後露出一個蒼白的笑:“老爺,你怎麽來了?”


    沈序大步走上前,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呂氏一下子摔下床去,捂著半邊臉,委屈不解的看著沈序:“老爺,我又做錯了什麽?”


    沈序怒氣衝衝道:“棠姨娘死了,難道你不知道嗎?”


    聞言,呂氏大吃一驚:“老爺說什麽?”


    沈序冷笑道:“別裝了,你不是早就想除掉棠姨娘嗎,現在棠姨娘死了,我的兒子也送走了,你可滿意了?”


    呂氏瞠目:“老爺在說什麽,我聽不懂。你說我害死了棠姨娘,可有證據?我現在在禁足,又在病中,如何害她?”


    “你無法動手,可以在背後出謀劃策讓你的好女兒動手!”沈序死死捏住她的肩膀,“呂氏,你可真是心如蛇蠍,你教養出的女兒也和你一樣狠毒!”


    呂氏聽見沈妗被牽扯進來了,一顆心涼了:“老爺,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但妗兒她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沈序厲聲道:“棠姨娘用她自己的命陷害你們嗎?呂氏,你和沈妗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出事端,還想讓我相信你們嗎?”


    說著,他一把將呂氏甩開,呂氏的頭磕在了桌子的棱角上。


    她還來不及呼痛,沈妗就闖了進來:“父親,你怎麽能這麽對待母親,她可是你的結發妻子!”


    沈序眼中似能噴出火來:“我沒有這樣狠毒的結發妻子!”


    沈妗扶著呂氏:“父親是為了棠姨娘那個賤人來的罷?棠姨娘是我害的,與我母親無關,你不要為難母親。”


    “好,你可真是翅膀硬了,長本事了,竟然敢做出這種事!”


    沈妗站起身,直視著她:“是你寵妾滅妻,冷落母親,我出手教訓她有什麽錯?不過是個被買來的丫鬟做了妾,和一個物件有什麽區別,我殺了她又怎麽了?父親若是看不過眼,可以告到官府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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