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自認為和鬱珩還沒有這般熟悉,所以聽到他話語中含著的親昵和寵溺,有些不適應。


    她淡淡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是不合禮數,若是殿下沒有別的事情就先回去罷。”


    鬱珩苦笑一聲:“好罷。其實我來,也是想提醒你一下,小心呂幼菱。”


    這樣的小事讓別人提醒就好了,他用得著親自來嗎?但是沈妤也不拆穿,點點頭:“你發現了什麽?”


    鬱珩道:“沈妗好像在打什麽壞主意。再者,呂家人賴在沈家不走,你也能看出他們的目的了罷?”


    沈妤輕笑一聲:“人往高處走,呂家人想利用女兒攀高枝也是人之常情,但我不能允許他們利用我,更不允許他們將主意打到沈家頭上。你放心吧,呂幼菱我還不放在眼裏,她不會得逞的。”


    “你心中有數就好。”鬱珩道。


    兩人沉默了一會,鬱珩就這樣看著她,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沈妤輕咳一聲:“殿下,天色不早了,我要歇息了。”


    鬱珩有些不舍,道:“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但是我還是那句話——”


    沈妤一抬頭,就望進了他那雙眼睛,心好像突然亂了。


    鬱珩笑道:“我對你的心意不會改變,無關其他,隻是因為你這個人而已。我不是太子,也不會那麽蠢,讓別的女人欺負你。”


    他想抬手摸摸她的頭發,可又放了下來,轉身跳出了窗子。


    沈妤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知怎麽,臉上有些發燙。


    過了一會,紫菀進來了,她往窗子那邊看了看,道:“咦,楚王殿下這麽快就回去了?”


    沈妤恢複了平靜,臉上無波無瀾:“話說完了,自然要回去了。好了,快去準備準備,我要歇息了。”


    夜深了,家家緊閉門戶,安安靜靜,而太子府卻是燈火通明,鬧的不可開交。


    謝良娣的穿著一身玫紅色的衣裙,臉上毫無血色,身體冰涼,躺在榻上。


    太子坐在榻前,握著謝良娣的手,哀戚不已:“蓉兒,你怎麽這麽傻。雖然父皇說要賜死你,但那也是七個月以後的事,我還是會想辦法救你的,你怎麽能想不開自盡了呢?”


    太子雖然好色,但最寵愛的還是謝苓蓉,謝苓蓉與他相識已久,情分不一般,太子自然是傷心欲絕。


    旁邊一眾小妾都是哭哭啼啼,實際上她們對於苓蓉的死高興極了,但是為了討好太子,還是要裝出一副傷心的模樣。


    李承徽生的杏眼桃腮,粉麵含春,此時為了表示傷心她在臉上塗抹了厚厚的幾層粉,眼圈也是紅紅的。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淚,蹲下身子依偎在太子身邊:“殿下,您不要太傷心了,保重身子。若謝姐姐在天有靈,知道您為了她熬壞了身子,她一定不會放心您的。”


    太子緊緊握著謝苓蓉的手,貼到自己臉上,眼睛死死地黏在她身上:“我怎麽能不傷心呢,蓉兒如此單純善良的姑娘,就這樣被人逼死了……”


    李承徽暗暗翻了個白眼。謝苓蓉單純善良?太子是從哪裏看出來的?但凡是個女子都看能看出來謝苓蓉不是個好人,也隻有太子這種人相信她了。


    安良媛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裳,嬌弱的就像風中一枝小白花,仔細一看,和謝苓蓉還有三分相似。


    她聲音細細柔柔,還帶著幾分哭腔:“可憐的謝姐姐,她就這樣去了,她怎麽能這麽狠心丟下我們呢,再者她肚子裏還懷著太子殿下的孩子,她怎麽忍心自盡呢……”


    太子看著謝苓蓉的小腹,仿佛可以看見微微隆起的樣子。是啊,謝苓蓉有了孩子,怎麽能帶著孩子一起死呢,一定是被人逼死的。


    在他看來,謝苓蓉是這天底下最善良溫柔的女子,她下毒謀害舒姐兒一定是被寧王陷害的,目的就在於對付他。而她想要太子妃的位置也沒錯,是太子妃不夠大度。


    太子眼角有一滴淚水,他自責的道:“都是孤的錯,孤明明喜歡你,卻不能讓你做正妃,隻能讓你做個妾,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孤答應你,若有一日孤能登上那個位置,一定廢了張文珺那個毒婦,為你報仇,隻有你配做孤的皇後。”


    可是因為謝苓蓉被廢了良娣之位,又違抗聖旨自盡,所以謝苓蓉隻能低調的下葬,連葬禮都不能有。他不敢怨恨皇帝,卻是恨極了寧王和太子妃。


    屋裏幾個小妾聽到太子這麽說,麵麵相覷。


    平心而論,太子妃是個很寬和溫柔的主母,對待妾室也很和善,從不刁難。再加上太子妃的父親是當朝太傅,德高望重,她們家中的哥哥弟弟也有在張太傅那裏做學生的,所以雖然太子妃並不嚴厲,她們也不知不覺的尊重太子妃。


    隻有謝苓蓉,恃寵而驕,總是到太子妃那裏耀武揚威,在太子麵前,每每都是太子妃欺負了她的模樣,讓太子訓斥太子妃而維護她。


    太子是眼瞎了嗎,放著端莊賢良的太子妃不要,寵愛這麽惡毒的狐媚子?現在好了,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個狐媚子終於被皇帝賜死了。


    王昭訓忍不住道:“殿下,太子妃並未有實德之處,父親又是當朝太傅,陛下親自為你們賜婚,您要廢了太子妃怕是不好罷?”


    “你住口!”太子猛地回頭看她,“她逼死了孤的愛妃,這不叫失德嗎,不叫惡毒嗎?孤知道,孤現在是個沒有實權的太子,等將來……”


    等將來他當了皇帝,還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張家不過是文官,他殺了他們還不容易嗎?


    李承徽給王昭訓使了個眼色,王昭訓不敢再為太子妃打抱不平了,隻能退到一邊。


    太子正想著將來弄死張家人呢,這個時候,太子妃進來了。


    幾個妾室都看著她,眼神十分古怪。


    太子回頭看見她,目眥欲裂道:“你來做什麽?”


    太子妃看了一眼榻上的屍體:“殿下,夜深了,您該歇息了。明日還要上朝,若是父皇看見殿下憔悴的模樣,又要生氣了。”


    太子怒火中燒:“太子妃還有心情歇息?”


    太子妃淡淡道:“臣妾沒有做過虧心事,亦沒有謀害雲安郡主,為何不能安心歇息?殿下,請恕臣妾直言,謝氏如今是戴罪之身,陛下能容許她下葬已是仁慈,殿下徹夜守著她,不合規矩,若是讓父皇知道了,又要斥責殿下了,說不得會覺得殿下對他的決定不滿,屆時就是不敬陛下之罪。”


    太子一噎,半晌說不出話來。少傾,他站起身,指著她道:“你滾,孤不想看到你!”


    太子妃並沒有被嚇到,隻是覺得失望。


    若非是沈妤幫她洗脫冤屈,她就背上謀害雲安郡主的罪名了,而那個害她的人就是謝苓蓉。


    可是事情真相大白,太子連問都沒有問一句,就指責她逼死了謝苓蓉。堂堂太子,寵妾滅妻到這種程度,還真是讓人咋舌。


    她又想起了背叛她的詩情,和粗心大意的畫意。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無助,好孤單。為什麽她的日子過得這麽苦,她做錯了什麽?


    王昭訓也不想在這裏待了,她走到太子妃身邊,道:“娘娘,妾身陪您回去罷。”


    太子妃神色淡漠,直視著要將她一口吞掉的太子:“殿下不必太生氣,臣妾自己會走。隻是臣妾想提醒您,您再厭棄臣妾,臣妾依舊是陛下欽點的太子妃。臣妾曾經在史書上看過,不少太子在登上皇位之前都被廢了,所以,殿下您在廢掉臣妾之前,先想想如何保住太子之位為好。哦,南昭還有一位太子,就是因為寵妾滅妻被廢了呢,太子殿下好自為之。”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


    她脊背挺得很直,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在顫抖。


    當太子妃有什麽好的?她為什麽要和這樣的男人過一輩子,簡直是生不如死!


    太子的表情又是震驚,又是憤怒。這還是那個軟弱可欺的太子妃嗎,怎麽敢這麽和他說話,居然敢威脅他?!


    李承徽和安良媛仿佛預料到了下一刻太子就會暴怒,匆匆行禮道:“妾身也告退了。”


    在她們剛出了門口的那一瞬間,一隻花瓶飛了出來,撞到門框上四分五裂。


    *


    謝苓蓉的死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風浪,人人皆知是皇帝下旨七個月後賜死她,可是謝苓蓉違抗聖旨居然敢在這時候自盡,當真是不將皇帝放在眼中。


    京城之人議論紛紛。


    是啊,一個為了太子妃之位敢謀害皇室郡主的人,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的?


    謝家人就指望著謝苓蓉享受榮華富貴呢,他們也幻想過謝苓蓉當上皇後,謝家封侯拜相。可是轉眼間,美夢破碎。


    在謝氏族人的慫恿下,謝苓蓉的母親去了太子府,為謝苓蓉討個說法,甚至還帶了謝苓蓉的堂妹謝苓芸,想讓太子納了她。


    可是這件事卻被皇後知道了,皇後即刻召謝家人進宮,將謝苓蓉做的錯事告知了她們,並敲打她們不要癡心妄想,無論是太子妃的位置還是皇後的位置,都不是她們可以肖想的。她可以收養太子,同樣的,也可以放棄太子。


    謝家人不敢在皇後麵前放肆,隻能灰溜溜的回去了。


    “這家人還真的不知天高地厚,謝氏違抗聖旨自盡,按照律法,是要抄家滅族的。他們逃過一劫,不但不知感恩,還想將謝家另外一個女兒送進太子府,當真以為娘娘這麽好說話嗎?”德女官憤憤不平道。


    皇後輕笑道:“當初因為本宮不能有孕,謝才人又生病死了,本宮就占了她的兒子,所以這些年本宮對謝家人多加照拂,可是卻讓他們多出了許多狂妄的想法。本宮若是再不敲打她們一番,隻怕她們會以為將來可以越過嚴家去。”


    德女官不知想到了什麽,笑出聲來:“說起來真是可笑,之前他們還妄想娶嚴家姑娘呢。嚴家姑娘的身份,豈是他們可以肖想的?”


    皇後道:“說到嚴家,卉頤也已經及笄了,該嫁人了。”


    “也不知誰能配得上二姑娘。”


    其實當初皇後想過讓嚴卉頤嫁給太子,可終究是舍不得。太子什麽德行她最清楚了,讓嚴卉頤嫁過去才真叫暴殄天物呢。再者,皇後也知道皇帝對嚴家的忌憚,所以她有意讓嚴家主動退讓。隻是皇帝並不相信嚴家,才火速給太子賜婚了張家女兒。


    太子這種人,哪家貴女嫁給他都是糟蹋了。


    思及此,皇後道:“派個人去嚴家,本宮要見卉頤。”


    半個時辰後,傳旨女官回來了。


    “話可帶到了?”德女官輕聲道。


    芳女官道:“嚴二姑娘明日會準時入宮。”


    她四下看了看,低聲道:“你猜,我方才回來看見誰了?”


    德女官笑道:“誰呀?”


    “是傅家大姑娘。”芳女官道,“想來是賢妃娘娘召她進宮。”


    德女官不以為意道:“傅家大姑娘是賢妃娘娘最喜歡的侄女,召她進宮有什麽奇怪的。”


    芳女官道:“賢妃娘娘再喜歡傅姑娘,也比不得嚴家二姑娘。”


    德女官也與有榮焉似的,笑道:“那是,一個是中宮皇後的侄女,一個是妃子的侄女,能一樣嘛。”


    兩人正竊竊私語,正閉目養神的皇後嗔笑道:“你們這兩個丫頭,說悄悄話還不出去說?”


    德女官笑嘻嘻道:“娘娘,芳兒方才見到傅大姑娘入宮了。”


    芳女官又補充道:“但是奴婢看到,傅大姑娘並不高興,反而有些緊張害怕。”


    聞言,皇後一怔:“這倒是奇了。”


    長樂宮。


    傅檸被宮女領著進了宮,施了一禮:“臣女拜見賢妃娘娘。”


    傅賢妃像是沒聽到,背對著她剪花枝。每當聽到“哢噠”一聲,她的心也跟著顫抖一下。


    外麵的天氣陰沉沉的,北風呼嘯,似乎大雪要來臨。這個節氣,隻要宮殿裏的花在外麵待一晚上,就會凍死。傅賢妃極愛養花,自然舍不得精心嬌養著的花被寒風摧殘,便放在炭火充足的宮殿裏麵。


    她最喜歡自己動手修剪花枝,每當皇帝來她這裏的時候,看見滿屋子的花,心情也放鬆下來。每次皇帝到了宮門口,她都會假裝看不到,修剪的更加認真了。


    她知道皇帝喜歡一個女子的樣子是什麽,所以不遺餘力的展現給他看。


    傅賢妃不叫她起身,她也不敢起身,屈膝太久,她覺得有些腿酸。


    以前,傅賢妃從不會給她難堪,現在看來她的所作所為真的惹惱了傅賢妃。


    傅賢妃終於放下了剪刀,揮揮手,讓所有人都下去了,隻留下琴女官這個心腹。


    “起來罷。”傅賢妃瞥了她一眼。


    傅檸輕輕吐出一口氣:“謝賢妃娘娘。”


    傅賢妃指著一盆垂絲海棠,道:“你知道嗎,前些日子,這盆花就要死了,可是本宮舍不得這樣名貴的花,所以就想辦法救活了它。”


    傅檸心下一跳,道:“娘娘聰明絕頂,臣女佩服。”


    傅賢妃笑了笑:“你錯了,這與聰不聰明無關,而是本宮有耐心。本宮看到這個盆花,就想到如花似玉的姑娘,就這麽死了多可惜。本宮一時起了同情之心,便救了它,並且將它養的這樣嬌豔,就是陛下看過了都讚不絕口呢。它按照本宮的心意長大,本宮很是滿意,可若是它多長一枝或者少長一枝,本宮就可能不高興,那麽便可以剪掉,哪怕是本宮費心培養的。因為,就算沒了這一盆,還有別的可以代替。就算是名貴,也不是獨一無二的,隨時可以舍棄。”


    傅檸的心砰砰直跳,看來傅賢妃果然知道了她做的事,今日召她進宮就是要敲打她的。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知道本宮的意思罷?”


    傅檸一下子跪倒在地:“娘娘……”


    傅賢妃仍是笑盈盈道:“我為了救活一株要死的花,可以耗費這麽長時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比我還要沉不住氣。”


    傅檸握著黏膩膩的手心,哀求道:“姑母,檸兒知錯。”


    傅賢妃望著她,淡漠道:“你耍的倒是好手段,隻不過還是被沈妤揭穿了,若非她顧全大局放你一馬,你不但自己要完,傅家和寧王也要被你連累。若是舒姐兒沒了,沈妘也被你害死,沈家還會繼續幫助寧王嗎?你為了一己之私,擅作主張,真的讓本宮失望。”


    傅檸淚水滾滾:“姑母,我也是沒辦法了啊。我如今已經及笄,再等下去何時才能嫁給表哥?姑母,我是真心喜歡表哥,若非是沈妘捷足先登,我何至於要等到現在?傅杳都可以嫁給表哥,我為什麽不行呢?”


    “糊塗!”傅賢妃肅然道,“如此沒有耐心,能成什麽大事?就算再等幾年又如何,隻要大事成後,讓誰做皇後還不是本宮說了算?沈妘可以死,但舒姐兒卻不可以。本宮雖然遺憾舒姐兒不是個男孩,但到底是本宮第一個孫女,你怎麽能對她下毒手呢?以後瑄兒登上那個位置,自然會有更多女子陪在他身邊為他生兒育女,難道你也要像害死舒姐兒那樣害死瑄兒所有的孩子?若果真如此,本宮可容不得你做瑄兒的正妻。”


    傅檸倉皇失措:“姑母,檸兒不敢。”


    傅家不隻她一個嫡女,還有二房三房的,雖然那兩個年紀還小,但等幾年嫁給寧王歲數正好。她絕不能將寧王拱手讓人,不能讓傅賢妃舍棄她。


    “你不敢?”傅賢妃冷聲道,“本宮看你膽子大得很,都能將手伸到太子府,你多有本事啊。若非是瑄兒替你善後,難麽謝氏就會將你的名字說出來,你還能好好活著嗎?”


    傅檸不後悔對舒姐兒下手,但是後悔沒有安排周全,以至於讓沈妤鑽了空子。


    她現在隻能認錯,希望傅賢妃不要放棄她。


    可是寧王也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為,還會喜歡她嗎?


    傅賢妃麵無表情道:“以後對沈妤客氣些,在大事未定之前,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


    傅檸咬牙咽下對沈妤的怨恨,道:“檸兒知道,檸兒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傅賢妃表情溫和了許多,道:“你明白就好。你也不必嫉妒傅杳,她不過就是你的踏腳石罷了,有她分走沈妘的寵愛,瑄兒以後也不會再對沈家女兒顧念舊情。”


    “是,檸兒謹遵姑母教誨。”


    傅賢妃滿意的點點頭:“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做,將來的後位就是你的。”


    “是。”


    傅賢妃擺擺手:“行了,回去罷。最近這一段日子就少去寧王府罷,瑄兒那邊,本宮會替你說好話的。”


    傅檸行禮:“謝姑母,檸兒告退。”


    可是,就在傅檸回府的路上,她乘坐的馬車壞了,馬車翻倒,傅檸的受了傷。


    好在她死死護著臉,倒是沒有毀容,隻是腳崴了,手腕扭到了。


    事情傳到青玉閣的時候,沈妤正和沈明洹說笑。


    聽到蘇葉的稟告,她隻是淡淡“哦”了一聲。


    沈明洹驚愕:“姐姐,原來是你讓人破壞了傅檸的馬車,故意害她受傷?”


    沈妤風輕雲淡道:“她意圖謀害舒姐兒和大姐,想取代大姐的位置,我自然要給她一些懲罰,讓她知道什麽人可以惹,什麽人不可以惹。”


    沈明洹嘿嘿笑了:“姐姐說得對,這種人就該好好教訓一下。”


    蘇葉木著臉道:“這樣陰險惡毒的女人,若非看在寧王的麵子上,姑娘早就讓她償命了。”


    沈妤拂了拂袖子,淡淡笑道:“不急,有她哭的時候。”


    “難道姑娘不是放過她了?”


    沈妤挑挑眉:“你看我像那麽好心的人嗎?”


    對待仇人,她一向是睚眥必報,留傅檸一條命,還有用處。


    恰在此時,雲苓進來稟報:“姑娘,呂姑娘前來拜見。”


    沈妤不禁想到了鬱珩說的話,微微一笑道:“請她進來。”


    呂幼菱穿著一身素青色的撒花百褶裙,發上插著一隻玉簪,麵上塗了胭脂,原本白皙的麵容更加紅潤,一雙紅紅的櫻桃小嘴輕輕啟開:“二表弟,五表妹。”


    沈妤笑道:“呂姑娘今日怎麽有時間到青玉閣?”


    她喚沈妤表妹,而沈妤喚她呂姑娘,親疏遠近已經很分明了,呂幼菱又怎麽會聽不出來?


    可是她為了表示親近,表弟表妹叫的極為順口。


    她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沈妤。沈妤隻是一身家常打扮,卻仍是傾國絕色,清豔脫俗。她明知比不過,還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她的目光落在沈妤發上的一支羊脂白玉簪子上,眸中飛快的閃過一抹豔羨,又神色羞怯道:“我和父母親在府上叨擾多日,過意不去,便想著如何感謝府上諸位,所以便做了些糕點聊表心意,請表弟和表妹不要嫌棄。”


    沈明洹沒有說話,沈妤道:“呂姑娘一番苦心,我怎麽好嫌棄?多謝呂姑娘費心了。”


    蘇葉暗自腹誹。過意不去你們就搬出沈家啊,在沈家死賴著不走算什麽,想在沈家吃住一輩子嗎?


    紫菀接過食盒,從裏麵拿出幾碟糕點,果然是味道香甜,模樣精致。


    既然人家送來了,沈妤也隻能嚐一嚐。沈明洹卻是興致缺缺,但卻在看到那碟茯苓糕的時候眼睛亮了亮。


    呂幼菱暗中觀察著沈明洹的神色,見此心中一喜,果然就看見沈明洹拈起一隻咬了一口。


    沈妤放下手中的栗子糕,道:“呂姑娘果然是心靈手巧,不但人生的漂亮,廚藝也這麽好。”


    呂幼菱羞澀一笑:“五表妹喜歡就好。”然後又小心翼翼的看著沈明洹,“表弟覺得呢?”


    沈明洹放下糕點,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味道挺好的。”


    呂幼菱卻是沒有聽出話裏的敷衍,垂眸一笑:“表弟喜歡就好,那下次我再做些給你們送來……”


    話未說完,沈明汮就道:“不必勞煩了,我們怎麽能讓客人下廚?府上有丫鬟,這種事交給她們做就可以。”


    沈妤也柔聲道:“洹兒說的不錯,沈家的客人,萬萬沒有下廚的道理,一次兩次倒也罷了,若是被祖母知道,怕是會責怪我們不懂禮數了。”


    呂幼菱有些失望,但很快就重新燃起了鬥誌:“那我就聽表妹的。”


    很快,雲苓為呂幼菱奉了茶,沈妤客氣的道:“這是大姐送我的雲霧茶,呂姑娘嚐一嚐,味道可還好?”


    呂幼菱心中裝著事,就算給她吃再好的茶,她也覺得沒滋沒味的。沈妤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品茶,時不時指點下沈明洹看的書,這樣和諧的氛圍,她好像完全融不進去,就像個局外人。


    不,她本來就是個局外人,現在想要奮力加進去。


    剛好沈妤麵前反扣著兩本書,呂幼菱故作驚奇道:“表妹很喜歡看書?”


    沈妤道:“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


    呂幼菱很是佩服的模樣:“表妹不愧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不知表妹看的什麽書,我素日也喜歡看書,若是可以,還望表妹指點一二。”


    沈妤默了默,將書皮翻到正麵。呂幼菱看到上麵的書名,一下子愣住了。


    這哪裏是什麽名人古籍,分明是極為世俗的話本子。


    看到上麵寫著“鶯兒傳、蓮兒傳”兩個書名,呂幼菱麵上有些尷尬。


    沈妤笑眯眯道:“讓呂姑娘失望了,我看的隻是打發時間的話本罷了。若是呂姑娘感興趣,我可以借給你看看。別小瞧它們隻是普通的話本,聽聞寫話本的人是兩個秋闈落榜的秀才,可謂是文采斐然,我每天睡覺前都要看一看呢。”


    沈明洹噗嗤一聲笑了:“姐姐,你好歹也是大家閨秀,居然看這樣的書,還在客人麵前露了出來,不怕丟麵子嗎?”


    沈妤眼波微動:“這有什麽丟麵子的,我還經常和祖母講話本裏的故事呢。你還別說,裏麵的故事真是可歌可泣,挺讓人感動的。”


    聞言,沈明洹一下子將手中的書捂住,十分幽怨道:“姐姐,你一個看話本的還敢指點我這個看正經書的人。我不要你教我了,明天我去請教先生。”


    沈妤攤攤手道:“你這是小瞧我啊,也不知道是誰,每次下棋都輸給我。”


    沈明洹臉一紅:“我……是你太狡詐。”


    沈妤揉了揉他的臉:“是你太笨了。”


    兩姐弟在這裏旁若無人的說笑,明明隻是尋常玩笑話,呂幼菱卻是如坐針氈,覺得自己像是被擠兌了。


    過了一會,她終究還是坐不下去了,便起身告退。


    沈妤笑容滿麵:“呂姑娘慢走。雲苓,送送呂姑娘。”


    雲苓應聲道:“哎。”


    呂幼菱一走,沈妤笑容收斂了些,她看著小幾上的糕點道:“呂姑娘還真是用心,糕點做的也很好吃。我看你隻嚐了茯苓糕,要不要再嚐嚐別的?”


    沈明洹搖搖頭:“我想吃姐姐做的。”


    沈妤瞥了眼那碟茯苓糕,似笑不笑的看著他。


    沈明洹道:“因為昨日嚴二姑娘做了茯苓糕,所以我想嚐一嚐味道和別人做的有何不同。”


    “原來如此。”沈妤笑道,“那你覺得誰做的好吃?”


    “自然是嚴二姑娘。”沈明洹想也不想的道。


    沈妤的笑容帶了一絲危險:“那你覺得是嚴二姑娘的廚藝好,還是我的廚藝好?”


    沈明洹:“……”


    沈妤催促:“這還需要猶豫嗎?”


    “呃……我覺得都很好。”沈明洹硬著頭皮道。


    “不誠實。”沈妤又揉了揉他的臉。


    沈明洹自然想說實話,可是怕說了實話他姐姐不高興。哎,好為難啊。


    沈妤將他的臉揉的紅紅的,終於放過了他。


    她起身道:“紫菀,陪我去三嬸那邊瞧瞧。”


    沈明洹摸著紅撲撲的臉道:“姐姐去三嬸那裏做什麽?”


    沈妤任由紫菀給她係上披風的帶子,道:“近來府上太過冷清,又快到年下。祖母院裏有個戲台子,我想著和三嬸商議一番,請個戲班子過來,大家去祖母院裏看戲,熱鬧熱鬧。”


    沈明洹在她身後道:“姐姐不是不喜歡看戲嗎?”


    沈妤笑道:“一個喜歡看話本子的人,不喜歡看戲怎麽行?”


    沈明洹見她出去了,自言自語道:“這不是上次去墨文軒買硯台的時候,老板隨意贈送的話本嗎?”


    翌日,眾人去給太夫人請安的時候,太夫人說了請戲班子唱戲一事。


    太夫人笑道:“最近家裏實在是冷清,我也覺得沒意思起來。再者,呂家老爺和夫人來了這麽久,大家還沒有好好聚聚。大家看看戲,吃吃酒,好好熱鬧一天。


    沈嬋歡呼雀躍:“好啊好啊,我也覺得府上太沉悶了,請戲班子來唱戲解解悶也好。”


    翌日,老夫人院裏就搭起了戲台子。


    如今是冬季,戲台子自然不會在外麵,而是在一間寬闊的屋子裏。裏麵布置的清雅別致,地上鋪著厚厚的蜀褥,屋子裏燒著地龍,一室如春,暖意洋洋。


    屋子裏擺好了桌椅,等到太夫人到了,便都坐好。沈妤和沈明洹自然是坐在太夫人身邊。


    除了沈明洹,都是女子,呂昌晟和呂廣緣自然不會與一群女人在這裏看戲。


    桂嬤嬤將戲本遞給太夫人,太夫人是長輩,當然不必推讓。她先點了兩出戲,又將話本給了呂舅母。


    呂舅母滿臉堆笑:“這怎麽使得?”


    薑氏笑道:“您是客,自然是您先點。”


    呂舅母假意推辭了幾次,也點了兩出戲,然後薑氏又接過戲本給了許夫人。


    太夫人問道:“最近怎麽不見暄和?”


    許夫人笑道:“春闈就要到了,他最近忙著溫習呢。”


    太夫人笑嗬嗬道:“你看我都糊塗了,怎麽春闈如此重要的事都忘了?人老了,果然是不中用了。”


    許夫人笑道:“您哪裏老了,您還年輕著著呢,定能長命百歲的。”頓了頓,她又道,“有件事我要和您說一聲。”


    “什麽事?”


    “年後就是春闈,科舉結束後,我和暄和就要搬出去了,還要勞煩姑母幫我看看哪裏的宅院好,銀子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要大一點,以後暄和娶妻生子不都要在京城嗎。”


    太夫人皺眉:“怎麽突然要搬出去了,府上的人伺候不周到嗎?”


    許夫人忙道:“府上的人伺候的很盡心,隻是我和暄和本就是為了科舉才住到府上的,以後暄和定居京城,總不好一直在這裏住著。”


    太夫人嗔道:“話說的好聽,我看你就是不想留下來陪我這個老婆子了。”


    “姑母這是說哪裏話,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總是打擾你們多不好。大不了我時常過來陪您,不就行了?”


    太夫人道:“那說好了,讓我幫著你看宅子也行,但那個宅子必須離沈家近些。”


    許夫人笑道:“都聽您的。”


    呂舅母聽到這些話,突然覺得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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