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梆子響了一聲,一個粉衣女子從裏麵走了出來,身穿寬大的戲服,生的夭桃穠李,身邊還跟著一個丫鬟裝扮的小姑娘。


    不一會,又從幕後出來一個穿著白衣、手拿折扇,書生裝扮的男子,拱手向那個姑娘施了一禮。


    呂幼菱見此,不知怎麽,突然想起了前兩日在沈妤那裏看到的話本子,原來沈家這位五姑娘還有看戲的喜好?


    上麵唱的熱鬧,太夫人看的也很是盡興,尤其那個姑娘生的如此美貌,唱腔又好,太夫人看了連連點頭,想著一會唱完這出戲多給她們一些賞錢。


    正唱到兩人隱晦的表明心意的時候,太夫人想起了什麽似的,問許夫人道:“陸家世子都定親了,聽說婚期就在殿試後,暄和的親事可有著落了?”


    許夫人抿唇笑道:“不瞞您說,我倒是看好了一個姑娘,那個姑娘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理,生的也好看,我很是滿意。”


    太夫人好奇道:“哪裏的姑娘?”


    “說起來,我家暄和也算他半個學生,和他家公子是朋友。”


    太夫人思忖了一會,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衛祭酒家的獨女罷?”


    許夫人笑道:“正是。衛祭酒欣賞我們暄和,有意讓女兒嫁給暄和,在前幾日的宴會上,衛夫人試探了我的意思。我見那個姑娘實在是好,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這件事兩家心照不宣,隻等著科舉過後,就將親事定下。”


    聞言,太夫人也很是欣慰:“好,這門親事不錯。我也很喜歡衛姑娘,隻是洹兒年紀還小,否則我還真想與衛家結親呢,如今看來兩家到底是有緣分,能做侄孫媳婦也是不錯的。”


    許夫人玩笑道:“好在我及時和衛夫人通了氣,否則這麽好的姑娘就要被姑母搶去了。但是話說回來,過了年洹哥兒也十三歲了,再過兩年也該張羅親事了,屆時姑母可有的忙了。”


    太夫人看了沈明洹一眼,見沈明洹和沈妤正在說話,便道:“這事我也想著呢。”


    許夫人道:“洹哥兒可是長房嫡孫,又襲了爵,將來是要繼承沈家家業的,他的親事自然要千萬個斟酌,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最重要的是能承擔起宗婦的責任。”


    太夫人歎了一聲:“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大房沒個能主事的人,這些都要我操心才行,雖說女孩最重要的是人品,但家世也很重要。我不是太看重出身的人,卻是怕小門小戶的教導不出大氣的孩子。若是汮哥兒娶妻,我也不會有這麽多要求。但是長房媳婦,是要做宗婦的,不隻是當家理事這麽簡單,所以洹兒將來的妻子,不但要門當戶對,還要端莊大氣有才幹,如此,我才能將整個沈家交給他們。若是出身太低的姑娘,我可是不依的。”


    許夫人笑道:“姑母放心,洹哥兒向來孝順懂事,一定會聽你的話。”


    “可惜許家就暄和一個獨苗苗,若是有個女兒倒是好了,我一定放心讓許家女兒做定遠侯夫人。”太夫人很是遺憾道。


    許夫人笑歎道:“我沒有那個命,注定命中無女。您不知道,每次見到您這麽多乖孫女,我這心裏多羨慕。”


    太夫人握著沈妤的手道:“羨慕也沒用,你就是求我我也不會送給你。”


    呂幼菱聽到太夫人和許夫人的對話,就像被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了下來,刻骨冰寒。


    是她太異想天開了,聽了沈妗的話腦袋一熱,就想嫁給沈明洹做侯夫人。原本她心中抱有一絲希望,她家家世也不是很差,隻要討得沈明洹的喜歡,她是可以如願以償的。


    可是太夫人這番話徹底打破了她的希望,在太夫人心裏,孫媳婦的候選名單上從沒有過她的名字。


    雖然她以為無人能看破她的心思,但她還是覺得難堪,覺得不甘,甚至是怨恨。


    有些事從一開始就注定好了,即便她再努力也無濟於事。


    這出戲唱到一半,又出現了一個正旦裝扮的女子,將情投意合的兩人分開了,男子被帶走了,任由女子哭喊也無動於衷。


    太夫人興致盎然,問道:“這是什麽戲,我以前怎麽沒見過?”


    薑氏笑道:“您老人家不愛出門,又好久沒請戲班子唱戲了,所以有些戲您不知道。這是近來新出的戲,很多夫人都很喜歡呢,您一點就點到了這出戲,可見您老有眼光。”


    太夫人笑的十分開懷:“你們都看過了?這是講的什麽故事?”


    薑氏笑著解說道:“左不過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戲碼。故事講的是,一個姑娘家道中落,寄居到姨母府上,遇到了風度翩翩的少年郎,正是姨母家的表哥。後來兩人情投意合,互表心意,想結為連理,隻是卻遭到了姨母的阻攔,兩人也隻能私定終身。這期間不管表哥如何哀求,姨母就是不答應,甚至還揚言若是表哥再堅持,就將表姑娘趕出府。


    表姑娘也是個有骨氣的,當天就收拾東西走了,沒有拿府上的一針一線。其實姨母說的也是氣話,好歹是自己的親外甥女,豈有不心疼的道理?隻是話已出口,她實在拉不下臉請她回來,再者,若要她回來,就必須同意她和表哥的親事。


    話說,表姑娘出了府,身無長物,一個姑娘家如何過活?好在表哥是個癡心人,在外麵安置了一個宅子,讓姑娘住在那裏。這一住就是兩年,就在表哥得了狀元後要說親的時候,姨母發現了姑娘的存在,可是那時候孩子都有了。”


    太夫人一臉愕然:“後來怎麽了?”


    “後來姑娘和表哥帶著那個孩子,苦苦哀求,希望姨母能成全他們,但是姨母仍固執己見,讓表哥娶一個世家大族的姑娘為妻,並且揚言,若是表哥不同意,她就死在他麵前,表哥隻好妥協了。”


    太夫人更疑惑了:“既是表哥娶了妻子,為何又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許夫人搖頭笑了:“姑娘說,隻要能和表哥在一塊,自甘為妾。尋常的大戶人家,哪裏能讓表姑娘做妾?隻是兩個人孩子都有了,姨母也舍不得孫子,隻能勉強同意了。婚後,姑娘很是孝順姨母,盡心盡力的伺候丈夫和正妻,贏得上下一片讚譽,可不是皆大歡喜嗎?”


    許夫人看著戲台上哭哭啼啼的表姑娘,道:“依我說,這表姑娘還真是可憐呢。搭上了自己的閨譽,不明不白的做了兩年外室,生下了孩子,原以為能和表哥終成眷屬,誰知最後隻是做了個妾,何苦來?若她規矩守禮,她姨母將來自會為她找個好人家做正妻,她卻是鬼迷心竅,自甘墮落,可對得起她的父母和姨母?”


    薑氏思慮片刻,道:“可是這姨母也太執著了些,成全兩個孩子不好嗎?”


    正認真看戲的太夫人卻是道:“我倒是覺得這個姨母是沒錯的。世家大族自有世家大族的規矩,她讓自己的兒子娶個門當戶對的姑娘也不算錯。況且她對這個外甥女也是很好的,反而是這個表姑娘有些忘恩負義了。若是發乎情止乎禮倒也罷了,為何要在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況下為男子生兒育女?枉費表哥飽讀聖賢書,居然做出這種事來?兩個人的做法實在是有辱家門,一個不配做家族的繼承人,一個也不配做世家宗婦。”


    許夫人又道:“其實姨母的做法也不太厚道,既然當初不同意這門婚事就該堅持到底,為何又要為了孫兒讓表姑娘進門,這將她的兒媳置於何地,豈非是讓人看笑話?”


    太夫人讚同道:“你說的不錯。”


    薑氏輕聲笑道:“母親,若您是表姑娘的姨母,您會如何做?”


    太夫人哼了一聲:“若我是那個姨母,自然不會答應表姑娘進門。不管他們是情投意合還是已經生兒育女,絕不會妥協。有些規矩是不能被破壞的,否則整個家族就容易生亂。”


    許夫人點點頭:“姑母說的不錯。”


    他們這邊討論的盡興,呂舅母和呂幼菱心裏卻是一團亂麻。


    若說方才太夫人和許夫人一搭一唱是在變著法的趕人,現在就是敲打了。


    太夫人在敲打她們,沈家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就算呂幼菱和戲裏所唱的一樣,討得了沈明洹的喜歡,沒她的默許,就別想進沈家大門。這對於她們來說,是一種羞辱。


    很快,一出戲就唱完了,眾人紛紛鼓掌,太夫人在桂嬤嬤耳邊說了什麽,桂嬤嬤頷首,將賞銀給他們。


    他們謝了賞,就去後麵了。


    太夫人很感興趣道:“下麵一出戲是什麽?”


    許夫人笑道:“這是您點的,您自己都忘了。”她看了看戲本道,“這也是出熱鬧的戲,講的是窮書生和千金小姐兩情相悅,小姐父母反對,最後書生考取功名迎娶小姐的故事。”


    太夫人笑著擺擺手:“罷了,換湯不換藥,我都聽膩歪了。去後麵說一聲,不要他們唱這出戲了,免得教壞了我的孫女。”


    許夫人放下戲本,道:“這話怎麽說?”


    太夫人不以為然道:“你看看京城那麽多大家閨秀,有幾個會和窮書生私定終身或者私奔的,一看就不符合實情。若咱家的女兒這麽做,那我寧願不認她們。為了一個沒見過幾次麵的男子拋棄父母拋棄家族,可就白讀這麽多書了。再者,在自己一無所有的情況下,能引誘一個好姑娘與他私定終身的男子,能是什麽好人?”


    薑氏有些無奈的笑笑:“不過是出戲罷了,您也太當真了。”


    太夫人十分驕傲的哼了一聲:“就是這種戲碼看多了,才覺得這出戲沒意思起來。”


    曾盤算著讓呂廣緣娶沈妤的呂舅母:“……”


    呂舅母想的很好,女子不比男子。男子若與女子有染被人發現,可以納女子為妾。可若是女子做出了有傷風化的事,名聲盡毀,隻能任人擺布。而沈妤出身高貴,自然可以嫁給呂廣緣做正妻。


    而太夫人這話是在警告呂舅母,想讓呂廣緣娶她最寵愛的孫女,簡直是做夢。不隻是沈妤,想要沈家任何一個孫女嫁給呂廣緣都是天方夜譚。


    呂舅母心裏那個氣,她兒子哪裏不好,太夫人憑什麽嫌棄她兒子?還有,太夫人怎麽會知道她的打算?


    她也不想想,她們一家人死賴著沈家不走,太夫人活了一大把年紀,怎麽會看不出她的想法?


    太夫人今日就是借看戲之名,來警告她最好知難而退,最好趕緊搬出沈家。


    呂舅母一開始還有心討好太夫人,可是如今她怎麽插進話去?計劃還沒實施就被看穿,被人明裏暗裏的警告,她簡直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太夫人又問:“下出戲是什麽?”


    薑氏道:“是呂夫人點的單刀會。”


    太夫人笑容和煦:“這個好。”


    呂舅母笑了笑:“您喜歡就好。”


    其實她想點牆頭馬上來著,但她覺得老人家應該不喜歡這樣的戲,為了迎合太夫人的喜好,她才點了這出戲,勉強算是歪打正著罷。


    這出戲太夫人看的認真,倒是沒有再議論什麽,著讓呂舅母鬆了口氣,她實在不想再聽太夫人指桑罵槐了。


    宴席散後,沈妤隨著眾人一起出了慈安堂,她注意著呂幼菱,呂幼菱明顯心事重重,沒心情注意她。


    沈妤走到她身邊,笑容恬淡:“呂姑娘,今日的宴席可還盡興?”


    呂幼菱勉強笑道:“我也覺得好久沒有熱鬧過了,今日自然是盡興的。”


    沈妤一派天真的樣子:“這我就放心了,原本我還以為呂姑娘會不喜歡看戲呢,畢竟呂姑娘不像我,總是看些閑書。”


    呂幼菱隻是配合的笑笑,她心中苦澀,實在是說不出什麽。


    等呂幼菱走遠了,沈嬋到了沈妤麵前笑的一臉狡黠:“我說祖母怎麽突然想起看戲來了,原來是借著看戲趕客呢。母親也是,事先不告訴我,要不然我也能說幾句話湊湊熱鬧。”


    沈妤目光幽深:“沈家從不缺那幾口飯養幾個閑人,隻是呂家人是二嬸的娘家人,二嬸已經去世,他們再留在沈家不合適。況且,我也擔心他們會惹出什麽麻煩,不如早些趕他們走。”


    沈嬋笑了一聲:“若他們是個知情知趣的,早在二嬸喪禮辦完就該離開了,他們卻死賴著不走,明顯將主意打到了沈家頭上。呂姑娘前兩日親手做了糕點給每個院子都送去了,五姐可曾收到了?”


    沈妤輕聲道:“那也是呂姑娘的一片心意。”


    “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罷?”


    沈妤淡淡笑道:“你心裏有數就好。”


    呂舅母和呂幼菱一回到院子,呂舅母就脫了披風甩到榻上。


    呂昌晟不解的看著他:“你這是怎麽了?”


    呂舅母氣呼呼道:“收拾東西趕緊走吧,人家下逐客令了,若咱們再死賴著不走,就會成為別人口中的笑話了。”


    呂昌晟不急不忙道:“是太夫人親口所言,要我們搬走?”


    “那倒沒有。”呂舅母冷笑道,“人家是話裏有話,指桑罵槐。”


    呂昌晟道:“既是沒有親口趕咱們走,就當聽不懂。我不信他們這樣的人家,還能做出親自趕走親戚的事來,除非他們不要臉麵了。”


    呂舅母氣道:“什麽親戚?小姑已經沒了,咱們還和沈家算得上親戚嗎?人家太夫人可說了,不會讓沈家女兒嫁給咱們兒子,更別提讓沈明洹娶菱兒了。既如此,咱們還賴在這裏做什麽?”


    呂昌晟還是不願放棄:“再等等,也許還有辦法呢。”


    “有什麽辦法?”呂舅母道,“我看那位五姑娘可是精明得很,她才不會乖乖上當。就算菱兒真和沈明洹有什麽,也進不來沈家大門。咱們還是見好就收罷,真惹惱了沈家,以後再想當成親戚往來就難了。”


    呂幼菱站在一旁不說話,呂昌晟道:“可是菱兒的年紀,該成親了……”


    呂舅母有些急躁:“你不是說,京城遍地都是權貴嗎,咱們非要吊死在沈家一棵樹上?”


    呂昌晟歎了口氣道:“你讓我想想。”


    又過去了十日,呂家人仍舊沒向太夫人辭行,這樣一來,就算太夫人脾氣再好,也不得不惱怒了。


    這一日,沈妤和沈嬋、沈婉、沈嫿一同去寧王府看望沈妘,回來的時候,幾人幹脆棄了馬車,沿著熱鬧的大街一邊逛鋪子,一邊走回沈家。


    不曾想,卻遇到了呂幼菱和她的婢女。


    呂幼菱穿著芙蓉色百蝶穿花百褶裙,上麵是雪青色的小襖,麵容秀美,風姿楚楚,雖比不得高門貴女的矜持大氣,卻也是小家碧玉,別有一番風韻。


    “表妹。”呂幼菱向她們打招呼,麵色坦然,好像那天看戲時發生的事不存在一般,事實上,他們也在思考何時搬出去。


    搬,舍不得。不搬,又怕真的惹惱了沈家人。


    所以,呂昌晟希望他們在搬出去之前,能為呂幼菱找個世家大族的公子,最好定下親事。


    沈妤微笑道:“呂姑娘要去何處?”


    呂幼菱道:“來京城這麽久,還未好好逛逛,是以趁著今日天氣不錯,出府看一看,也算見識一下京城的繁華。”


    沈妤溫聲道:“是我們的不對。呂姑娘作為客人,按理說我們應該陪著你好好逛逛京城,卻是忽略了。既然遇到了,不若呂姑娘和我們一道罷,一個年輕的姑娘家,獨自出來遊玩,萬一遇到危險就不好了。我們帶著護衛,這樣也能保護你。”


    呂幼菱見沈妤這般設想周到,也不拒絕。一是沈妤言之有理,二是跟著沈妤說不得能遇上什麽貴公子。


    因著今日去寧王府做客,所以沈家姐妹都好好打扮了一番。但呂幼菱不在意別人,隻在意沈妤。


    沈妤穿著一身煙霞色織錦裙子,櫻色的繡菊紋上裳,明明是這般鮮豔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卻不流於豔俗,反而更襯得她仙姿玉貌,矜貴優雅。


    呂幼菱看到沈妤這樣的貴氣天成,又想到那日看戲時太夫人說的那番話,嫉恨之心漸生。又看到她腳下的鳳頭履上鑲嵌的粉色珍珠,似乎能晃花人的眼睛。


    呂幼菱移開目光,下定決心,一定要尋個比沈家更有名望的人家嫁了,讓沈妤仰視她。


    沈嬋早就迫不及待了,她道:“四姐、五姐,咱們先去胭脂鋪子看看。”


    沈妤看著頭頂匾額上‘玉容閣’三個字,笑道:“七妹,這好像是三姐的陪嫁鋪子。”


    沈嬋一撇嘴:“算了,我不去了。”


    沈婉笑容溫婉道:“那我們先去珍寶閣罷。”


    沈嬋道:“那好罷。”


    沈明洹看著前麵幾個女孩子,牽著馬認命的跟在後麵,他現在隻希望她們趕緊逛完,然後去望月樓吃東西。


    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眼看著她們在裏麵挑挑揀揀,一會說這個好一會說那個好,好半天都沒決定要買哪一個。他知道了,要等她們逛完還早著呢。


    就在這時,有人拍了他一下,他猛然回頭,卻發現是一臉笑意的嚴葦杭,身邊還跟著嚴卉頤。


    嚴卉頤與沈明洹見了禮:“二公子。”


    沈明洹立刻回禮:“二姑娘。”


    嚴葦杭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沈明洹歎了口氣,回頭望著珍寶閣。


    嚴葦杭促狹的笑笑:“原來是陪著沈家姑娘逛鋪子。”


    沈明洹哭喪著臉道:“二姑娘,你逛鋪子的時候是不是也和她們一樣啊。”


    嚴卉頤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我二哥可是沒有耐心陪我逛鋪子的,所以我通常盡快選幾樣就出來。幾位姑娘年紀還小,自然愛玩一些。”


    沈嬋拿著一支紅寶石的胡蝶釵,道:“五姐,二哥在和誰說話呢?”


    幾人都望過去,沈妤笑道:“是嚴二公子和二姑娘。”


    “二哥何時和嚴二姑娘這般熟悉了?”


    沈妤笑容淡淡的:“洹兒和二公子交好,和二姑娘熟悉些也不足為奇。”


    呂幼菱望著兩人,卻是想到,沈明洹對待除沈家姐妹以外的姑娘都是態度淡淡的,她在沈家住了那麽久都沒和沈明洹說上幾句話,可是沈明洹卻能和她們口中的嚴二姑娘談笑自若,而且嚴而姑娘看起來比沈明洹年紀要大……


    再看嚴卉頤的穿著打扮、容色氣度,想來必是出自大族人家。她身邊的男子,也是眉目舒朗,英武不凡。


    不知嚴卉頤和沈明洹說了什麽,她步態從容的上了台階。


    “今日倒是巧了,幾位姑娘也在這裏。”


    沈妤望了門外一眼,道:“二姑娘今日也有興致出府遊玩?”


    嚴卉頤道:“外祖母身子有些不舒服,我與二哥去看看,回來的時候剛好路過這裏。”


    沈妤點頭:“原是如此。”


    但她心裏想的是,周老夫人身子一直很硬朗,前幾日去寧王府參加宴會,還聽人笑談,周老夫人拿著拐杖追著孫子打呢,怎麽會突然病了?


    她不由自主多看了嚴卉頤一眼,說起來嚴卉頤年紀也不小了,該嫁人了。難不成嚴家為了收斂鋒芒,想讓嚴卉頤嫁到周家?


    哎,可惜了,若是沈明洹年紀再大幾歲,和嚴卉頤配成一對也挺好的。


    沈嬋手上拿著三支簪子,興奮地道:“嚴姑娘,你來的正好,你覺得這三個顏色哪個好看?”


    嚴卉頤走過去,認真的看了一會,笑道:“七姑娘年紀小,容貌俏麗,性情活潑,我覺得這個紅寶石的最配你。”


    沈嬋咧嘴一笑,對沈婉道:“我說的對罷,還是紅色的最好看。”


    沈婉哭笑不得:“好,你說的對。既然買完了咱們就走罷,就你耽擱的時間最長。”


    沈嬋跳腳:“哪裏,明明你們也浪費了好長時間。”


    沈婉剛要吩咐秋露付錢,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呦,原來沈家的公子和姑娘都在啊。”


    幾人一回頭,卻發現是安陽澤。


    他麵上帶笑,可是那眼神卻是極為陰森可怖,正盯著沈妤看。


    沈妤嘲諷的笑笑:“安公子可是說錯了,我大哥就沒在。”


    提起沈明汮,安陽澤就想起他和沈明汮發生的事。明明這麽‘老了’,也好意思躺到他床上去。不僅如此,他又被迫睡了沈嫻,還將她娶進了家門。


    他將一腔怨氣都發泄到了沈嫻身上,即便他厭惡沈嫻,每個月總有幾次到她房裏去折磨她。


    就在前幾日,沈嫻告訴他,他睡了沈明汮一事是沈妤設計的,娶了她也是沈妤設計的。


    他先是驚愕,然後是震怒。


    沈妤簡直是膽大包天,竟然敢連續算計他兩次。他恨不得立刻將沈妤抽筋扒皮,可是又尋不到機會。


    這次在這裏遇到她,他想也沒想既衝了進來,甚至來不及多看沈明洹一眼。


    他咬牙切齒道:“沈妤,你敢算計我!”


    “哦,安公子倒是說一說,我如何算計你了?”


    安陽澤一噎,那種事怎麽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口?


    他恨恨道:“沈妤,你別裝傻,我是怎麽娶的沈嫻,你心裏清楚!”


    沈妤蹙眉:“難道安公子不是用八抬大轎將我二姐抬進安家正門的嗎,難道是有人綁著你去沈家迎親的?”


    安陽澤氣急,他可不是什麽不打女人的君子。他抬起手,蘇葉剛要踢開他,嚴葦杭就大跨步走進來,一下子捏住他的手腕。


    安陽澤變了臉色:“嚴二公子,你也來多管閑事?”


    嚴葦杭笑容溫和,手上力氣卻很大,似乎能將他的骨頭捏碎。


    “安公子,你好歹也是侯府公子,對寧安郡主無禮,讓人看見了怕是不好罷。”


    安陽澤瞪著他:“你放開我!”


    嚴葦杭挑挑眉,鬆開了他。


    安陽澤沒有站穩,一下子摔倒在地,周圍人都笑了。


    沈明洹踢了他一腳:“離我姐姐遠點。”


    沈明洹穿著一件石青色直身,腰纏玉帶,顯得腰身強勁纖細,一張帶著嬰兒肥的臉白嫩的像豆腐。


    他立刻露出垂涎的眼神,恨不得將沈明洹煮了吃了。


    沈明洹看見他的眼神,覺得惡心極了,道:“嚴二哥,別理會這種小人,我們走罷。”


    “沈妤!”安陽澤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報仇的!”


    沈妤笑道:“安公子這話我可是聽不懂。不過,有件事我倒是可以確定。”


    “什麽?”安陽澤鬼使神差道。


    “沈嫻在利用你。”沈妤淡淡道,“她本就與我有仇,可她沒那個能力報仇,就利用你對付我。你呀,被她騙了。”


    安陽澤可以確定,就是沈妤算計的他,但是沈嫻利用他為自己報仇也是真的。


    安陽澤氣急敗壞,眼看著沈妤走開卻無法教訓她一頓出氣,隻能又在沈嫻頭上記了一筆。


    沈明汮、沈妤、沈嫻,他早晚要折磨死他們!


    至於沈明洹,他還沒得到,暫時舍不得。


    德春心驚膽戰道:“公子,咱們回府?”


    安陽澤踢了他一腳:“回去做什麽,看沈嫻那張晚娘臉嗎?”


    德春試探著道:“那……去南風館?”


    安陽澤哼了一聲,昂首闊步走了出去。


    德春擦擦額頭冷汗,笑著追上去:“南風館老鴇說了,那幾個新來的,別人都沒碰過,專門給您留著呢。”


    安陽澤上了馬:“算她識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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