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則開車帶蕭晴回到了兩人的新家。這房子原是他媽媽買下來的, 不過她經常出遊, 很少回來這裏住。這次君則結婚,反正房子閑置著,她幹脆送給兩人當做新家, 還親自整理了一番,家具牆紙都換上了新的。


    沈君則之前沒來這裏看過, 因為前幾天忙著婚禮的事無暇顧及。此時帶著蕭晴來到新家,一打開門, 不禁被屋裏的壯觀景象給嚇了一跳。


    客廳牆壁上貼了一張放大的婚紗照。照片裏, 他的手臂輕輕攬著蕭晴的腰,蕭晴抬頭羞澀狀看著他,兩人正深情對視著, 情意綿綿。因為照片太大的緣故, 兩人的表情一絲一毫都看得極為分明。


    沈君則看著這張照片,突然覺得心裏十分別扭。記得當時拍婚紗照時他心裏還挺煩躁的, 並沒有多麽配合攝影師“新郎眼神要深情一點”的要求。


    可現在, 照片一放大,他怎麽覺得自己那眼神看上去特深情呢……


    難道他當時真把蕭晴當小貓看了?那也沒必要對一隻貓溫柔到這種程度吧。


    沈君則被照片裏自己的眼神刺激得有點鬱悶,見蕭晴一直沒說話,忍不住問道:“你餓不餓?”


    蕭晴還是沒反應。


    沈君則低頭一看,這家夥居然厚顏無恥地靠在他懷裏睡著了?


    太無恥了!他怕她腳扭傷了走不動, 直接抱著她爬了五樓啊,五樓!她居然在那舒舒服服地睡覺?


    簡直忍無可忍!


    雖然很想直接一個過肩摔把她扔到地板上,不過, 看著她醉到發紅的臉,想起她剛才強撐著笑臉被人灌酒的場麵,又覺得狠不下心去欺負她了。


    今天的婚禮,她也被折騰得挺辛苦的。再加上今早大清早就被化妝師催起來,她這種平時要睡十個小時才夠的懶蟲,這會兒睡著也算正常吧。


    沈君則在心底輕歎口氣,動作溫柔地把蕭晴抱去了臥室。


    一進臥室又被嚇了一跳,king-size的大床上鋪著大紅床單,床上灑了一堆花瓣,床頭還插著嬌豔欲滴的紅玫瑰,連蠟燭和打火機都擺好了。


    沈君則把蕭晴往旁邊沙發上一放,掀開床單,果然看到一大堆核桃,花生,紅棗……


    媽媽居然不動聲色給布置出這麽一套新房。這就是她所說的“具有中國傳統風味”的洞房花燭夜?床上鋪一堆花生核桃,取“早生貴子”的意思?拜托,屁股下麵墊一堆堅果,這床是人睡的嗎?


    沈君則臉色一沉,手一伸,直接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連床單一卷,扔去了一邊,然後把蕭晴輕輕放回到床上。


    床鋪很柔軟,蕭晴一被放上去就陷了下去,厚厚的床墊看上去特別舒適。可是蕭晴穿著婚紗,婚紗的裙擺太大,躺在床上糾結成一團不說,頭發上那些發夾還沒拿下來,就這麽和衣睡著,肯定不會舒服。


    難道要他順手幫她脫了衣服不成?


    好吧,反正她是他名譽上的老婆,幫這點小忙……也不成問題吧。


    沈君則皺了下眉,伸出手,開始解蕭晴胸前的紐扣。


    一顆,兩顆……


    隨著扣子的解開,包裹在婚紗下的白皙的皮膚漸漸展露出來,甚至能看到透明的內/衣肩帶,還有胸前若隱若現的……


    沈君則呼吸一窒,解第三顆紐扣的手指突然停頓……


    就在這時,蕭晴驀地睜開眼,正好對上沈君則的目光。


    “……”


    “……”


    兩人都頗有默契地沉默下來。


    沈君則的心跳快得離譜,這麽近的距離,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再接近一寸,就可以吻到那雙柔軟的唇,他還記得今天婚禮上吻她時那種令人心悸的青澀的味道……


    這樣沉默地對視著,氣氛變得愈發詭異起來。


    沈君則正尷尬地不知如何解釋,就見蕭晴突然眨了眨眼,然後,若有所思地說:“這個……絕對是噩夢。史上最可怕的噩夢。太可怕了。”然後,她又把眼睛閉上了。


    “……”


    沈君則心裏的怒氣直線上升,可對著她熟睡的樣子又發作不起來,隻好深吸口氣,放開了她。


    該死的!她當他是什麽人?趁人之危的禽獸?他有那麽沒品位,會對她產生那種想法嗎?他有那麽饑渴,那麽猥瑣,對喝醉了還睡著的女人偷偷摸摸地動手嗎?


    居然說這是她史上最可怕的噩夢?


    對他來說才是噩夢好不好……


    沈君則的耳邊再次響起祁娟的忠告,“跟她較真,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這忠告真是一針見血。


    再次看了眼睡得很香的蕭晴,沈君則冷著臉從床上下來,轉身僵著後背走出了臥室。


    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蕭晴突然睜開一隻眼,偷偷瞄了瞄門口。直到他把門關上,蕭晴這才從床上翻起身來,長長吐出口氣。


    咳咳……剛才那情況,她也不知道他是在做什麽,總之,他的手正放在胸前關鍵的一顆紐扣上,蕭晴裝睡實在是裝不下去了,趕忙假裝驚醒來打斷他的動作。


    就拿做夢當借口,順便給他個台階下,免得惹毛了他對自己不利……


    雖然成功躲過了這一關,可讓蕭晴疑惑的是,照理說他不會對她有這方麵的興趣才對,這場婚姻完全是互惠互利的交易,她也沒想過跟他發生什麽關係……可今天他是怎麽了?又是吻,又是脫衣服的,難道是饑渴太久,饑不擇食了嗎?


    想到這裏,蕭晴忍不住抖了一抖,趕忙下床把門給反鎖上了。


    沈君則要是知道她防色狼一樣防他,絕對會氣到吐血。


    幸好他並不知道蕭晴故意裝睡,還以為她隻是太累太困,也就沒有多想。


    隻是手機連續收到的調戲短信讓他有點心煩。


    “君則,今晚洞房花燭夜要好好把握哦^_^”於佳的短信,讓這個奔放的女人去死吧。


    “我已經替你擋住了想來鬧洞房的混蛋們,今晚的時間就交給你了,加油吧像婚禮上一樣繼續威武下去吧!”richard這個損友,找個外科醫生縫上他的嘴吧!


    “哥,今晚怎麽過啊,你跟嫂子不會真的要那什麽吧,嗬嗬,我很為你高興啊。”沈君傑,連你也來調戲你哥?是不是不想活了!


    把短信一條條全給刪了,無視才是最高的境界。


    沈君則默不作聲去了廚房想找點吃的。今天累了一整天,午飯都沒吃,現在肚子真是餓扁了。


    還好,冰箱裏有新鮮的蔬菜,不過……他從來沒自己做過飯,那些菜該怎麽弄?


    算了,叫外賣吧。


    新婚之夜叫外賣的悲劇新郎,除了他還有第二個嗎?


    剛要打電話叫外賣,突然想到蕭晴也是一天沒怎麽吃東西,她待會兒醒了肯定會餓,順便替她叫一份吧。於是,沈君則走到臥室門口,想要推門,卻發現門被鎖了?


    皺了皺眉,轉身去拿鑰匙。


    他倒也沒想是蕭晴鎖的門,可能是下意識裏覺得蕭晴那點智商還不足以暗中跟他較勁兒。還以為是自己剛才離開時不小心反鎖的。


    掏出鑰匙打開門,沈君則頓時石化在原地。


    他甚至能聽到冷風從身體兩側呼呼刮過的聲音,僵硬的身體在冷風中化成了碎片。


    ——蕭晴,你贏了。


    屋內的場景簡直讓他不忍心再看。


    蕭晴穿著婚紗,雙腿盤坐在柔軟的地毯上,麵前鋪開的是他剛才扔去旁邊的床單,床單上當然是那些核桃花生之類的堅果,她正在那狼吞虎咽地吃東西,顯然,紅棗和花生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旁邊鋪的一張紙上放了一堆的棗核和花生皮,此時,她正在朝下一個目標“核桃”進發,而且,很牛的,她在用牙齒咬核桃殼……


    沈君則聽見她哢嚓哢嚓咬核桃的清脆的聲音,那感覺……就在像咬他的腦袋,讓他的頭皮一陣陣發麻。


    見過這種跟餓瘋的狼一樣饑不擇食的新娘嗎?


    今天他算是大開眼界了啊。


    看著突然出現的沈君則,蕭晴不由得怔了怔。見他正陰沉著臉盯著自己,忍不住解釋道:“我很餓。”


    沈君則沉默了一下,“我看的出來。”


    蕭晴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發,“那個……家裏還有吃的嗎?我吃了這點堅果,還是很餓。”


    “……冰箱裏有。”


    “太好了,那我去做!”蕭晴興奮地站起來,手腳麻利地把放垃圾的紙一卷,出門順手扔進垃圾桶,然後搓了搓手,就往廚房走去。


    見她很快就從冰箱裏拿出一堆新鮮蔬菜,沈君則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不會想穿著婚紗做飯吧?”


    “也對,穿著這個不方便。”蕭晴回頭看了他一眼,“那我先去換衣服,你幫我把這些菜洗好切好啊。”


    “……洗好切好?”沈君則有些頭大。


    “你不會嗎?”蕭晴驚訝地看著他,“對了,像你這樣從來不自己做飯的人,肯定不會了。”蕭晴頓了頓,“這麽跟你說吧,西紅柿你從中間切成兩個半圓,再從中間切,一直切成八份。青菜就切成一截一截的,大概三厘米長,肉切成一片一片的,要薄一點。菜要用水洗兩邊,肉就不用了。明白了嗎?”


    “……”她這是把他當白癡教育嗎?


    “還不明白啊?”


    沈君則沉著臉,“明白了。”


    蕭晴去換衣服,沈君則默默在廚房裏洗菜切菜。


    開什麽玩笑,誰能想象個性冷漠高傲從不進廚房的沈君則,拿著把菜刀,糾結於怎麽切西紅柿的樣子?要是被他那群朋友看見,絕對能笑到肚子抽筋。


    可現在,新婚之夜,他居然悲劇的拿著把菜刀,跟西紅柿和青菜戰鬥了半個小時……


    他突然發現,比起被逼跟不同的女人相親來說,娶蕭晴回家其實是件更可怕的事情。整天見各種各樣的女人雖然讓他心煩,至少見過之後就解脫了。可是整天對著蕭晴,讓他不止心煩,還要自己憋著,還沒辦法輕易解脫。


    當初他怎麽就沒有發現蕭晴能輕易激怒他的潛力呢?居然娶了個不定時炸彈放在自己身邊。


    蕭晴很快就換好衣服出來,把婚紗脫了,不知從哪兒翻出一件睡衣,胸口還印著卡通的嘻哈猴。一到廚房,看見切菜板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菜,蕭晴突然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沈君則你太可愛了,切的青菜都一樣長的呢,西紅柿也是一模一樣大,你是不是按照我的說法,量著尺寸切的啊?太可愛了,就跟機器切的一樣,整整齊齊擺在那站隊啊?”


    太可愛了?好像是在誇他吧?不過聽著怎麽那麽不順耳呢……


    沈君則冷哼一聲,“行了,你想做什麽吃的?”


    “哦,下點麵條吧,我看見冰箱裏有的。話說,你媽還真體貼啊,什麽吃的都買好了。”蕭晴一邊說,一邊就挽起袖子做起飯來。


    沈君則站在旁邊,見她動作麻利,燒水炒菜進行得有條不紊,忍不住驚訝地問:“你居然會做飯?”


    蕭晴拿著勺子在鍋裏攪著,頭也不回地說:“小學的時候就會自己做飯了,我哥也會,我們的廚藝都得自我爺爺的真傳呢。”


    沈君則沉默了一下,現在會做飯的女人真的太少了……沒想到蕭晴居然會做飯。真看不出來。他還以為她是那種買一箱泡麵能堅持一個月的大宅女。


    “你是……跟著你爺爺長大的嗎?”沈君則又好奇地問。昨天去接蕭凡回來的路上,聽他講了許多他們兒時的事,小時候蕭晴似乎是個挺乖的女孩子。沒想到越長大越扭曲。


    “是啊。”蕭晴笑了笑,頓了頓,又說“你出去等吧,反正你又幫不上忙。別在這礙手礙腳的。”


    “……”沈君則皺了皺眉,轉身走出了廚房。


    被嫌棄的感覺真不爽。不過,看她一臉認真地在那做飯,沈君則又覺得,其實蕭晴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還會做飯,兩人不用可憐巴巴的在新婚之夜叫外賣了。


    蕭晴很快就煮好了麵條,連鍋一起端了出來。一打開鍋蓋就聞到一陣逼人的香氣,鍋裏紅色的番茄綠色的青菜,色彩看上去倒是十分豐富。


    這能好吃嗎?


    沈君則很是懷疑。直到蕭晴把盛好的麵放在他麵前,他才猶豫地拿起筷子嚐了幾口。那表情就跟嚐毒藥一樣。


    “味道怎麽樣?”蕭晴笑眯眯地問。


    “……還行。”沈君則神色僵硬地說。確切的說,蕭晴煮的麵不是“還行”,簡直是太好吃了。本來他看見那麽多番茄還以為這麵是甜的,沒想到在調味料的作用下一點也不覺得甜膩,反而十分清淡爽口。


    沈君則吃著麵,心情有些複雜。這些年因為工作的關係四處奔波,平時有太多的飯局和應酬,他很少在家裏吃飯,更別談這種清淡簡單的麵條。可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如果以後蕭晴願意給他做飯的話,他也願意每天回家吃一頓麵條的。那些大魚大肉吃多了,腸胃實在受不了啊。


    想到這裏,沈君則忍不住抬頭看了蕭晴一眼,隻見她在短短的時間裏早已迅速解決掉一碗麵條,開始吃第二碗了。


    她真是餓壞了吧……


    看她低著頭專心吃飯的樣子,沈君則忍不住微微笑了笑,目光中透出了一絲難以隱藏的溫柔,似乎連餐廳裏的燈光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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