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嫁入蘇家那會兒,林瀟月也同林安安和林靜靜姐妹倆一樣,被蘇擎的這張臉迷惑住,那時她年幼,也曾想過與男人風花雪月共一段替嫁佳話。


    可後來,蘇家大宅內不斷有婦人被鬥敗,或死或傷。


    輸的人沒落著好,贏的人手段也不光彩,她們甚至狠到連嬰兒都不放過。


    哪怕當時蘇擎的生母賀姨娘已經低調到幾乎沒有存在感,都沒能夠幸免,最後還是被人鬥掉一條命。


    正是那群蛇蠍女人,讓林瀟月深刻地意識到男人妻妾成群以後有多可怕。


    她們要麽為了爭寵,要麽為了掌家權,要麽為了兒女的前程,每個人柔善麵孔的背後,都有著讓人不寒而栗的一麵。


    可男人三妻四妾這種事是無法避免的,尤其在蘇家,老太爺生前都能納這麽多的妾,他的兒子們隻會有樣學樣。


    事實也確實如此,蘇擎頭上的哥哥們,沒有誰的後院幹淨。


    林瀟月由此聯想到自己這一房,她想著七爺將來肯定是要納妾的,而她這個正妻又不想跟人鬥,那就隻能欣然接納他的妾室們。


    正妻要完完全全接納妾室,需要不小的胸襟和氣度。


    這些其實林瀟月自認為都沒有,所以她把當年剛對七爺萌生出來的情愫給掐死了。


    很多事情,不在乎就不會有煩惱。


    反正她是這麽認為的。


    到了現在,隻要不動她娘家人,外麵那些女人,他想帶誰回來抬為姨娘都行,她都同意。


    林瀟月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意識到嘴唇已經被男人狠狠噙住,不停地輾轉吮咬。


    她腦子裏一片混沌,意識有些渙散,隻能任由他予取予奪。


    就在身體跟著軟化的時候,唇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這混蛋竟然把她嘴皮給咬破了!


    林瀟月疼得倒吸口氣,還沒等說點什麽,男人頗具骨感的大手再度鉗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頭與他對視。


    “往後再敢說些不著調的話,休怪我收拾你!”


    男人語氣裏的警告太過明顯,同時也說明他先前怒得不輕。


    林瀟月飛快的心跳尚未平靜,張開嘴輕喘。


    天色漸暗,提著食盒前來的小丫鬟們很有眼色地沒有闖進來,全都在外頭候著。


    蘇擎見她這樣,眼底戾氣退去不少,鬆開她的下巴,拇指指腹輕輕刮過她的嘴唇,把上麵的血跡全部掃走。


    被鬆開的那瞬,所有的感官才像是歸了位,林瀟月坐正身子,看向屋外,高喊一聲,“進來吧!”


    伺候飯食的下人立即魚貫而入,早意識到氣氛不對勁,誰都沒敢抬頭往上瞅。


    趁著她們擺菜,林瀟月問:“三位姑娘那邊,有沒有送過去了?”


    丫鬟回說已經有人給送了飯食過去。


    林瀟月點點頭,轉而看向蘇擎,“七爺,吃飯了。”


    那一如既往的語氣,好似剛才他對她的一番恐嚇威脅都隻是他一個人的幻覺。


    蘇擎:“……”


    這個女人,一再刷新他對“沒心沒肺”的認知。


    林瀟月已經坐到桌前,把下人全部遣散出去,瞅了眼還在羅漢床邊走神的蘇擎,她有些等不及,“你不吃,我可就先開動了,好餓。”


    說著還摸了摸肚子。


    最近這段日子,她老是動不動就餓,還容易犯困。


    蘇擎起身走過來,仍舊是挨著她身邊坐下,側目的時候,眸光落在她有些紅腫的嘴唇上,問她:“還疼不疼?”


    是溫柔的腔調。


    林瀟月端起小碗,給自己夾了口菜,“疼我能怎麽辦?總得先填飽肚子再抹藥膏吧?”


    心裏暗罵蘇擎是個神經病。


    懷孕三個月,兩人的性情或多或少都有些變化。


    林瀟月自己是因為孕期犯懶,很多事沒以前那麽固執要強了,蘇擎則是從以往的冷淡疏離變得越來越霸道,越來越不可理喻。


    吃了兩口,發現男人壓根就沒動筷,林瀟月看向他,“在外頭忙活了一天回來,你不餓?”


    蘇擎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口,“我在想,你這女人是不是沒有心的。”


    “沒有心,那我不早死了?”


    蘇擎懶得跟她掰扯,拿起筷子來陪她一塊兒吃。


    林瀟月容易餓,但也極容易飽,沒吃多少就擱下筷子,然後跟蘇擎說:“我想好了,即便滿三個月,我也去不了鴻文館,就當我辜負了一個難得的名額,七爺想法子去幫我退了吧!”


    蘇擎喝湯的動作一頓,“之前不是嚷嚷著滿三個月胎像穩定就回去上課,怎麽突然變卦了?”


    林瀟月摸摸小腹,“可能是當了娘的人,心境多少有點不同,也可能是被某些事刺激到,突然之間成熟了,總而言之,現在腦子裏最重要的,是孩子。”


    蘇擎似乎挺滿意她這個決定,過了會兒才道,“鴻文館的事,我跟著就讓人去辦,你也確實不該再跟溫婉有往來。”


    “為什麽?”


    “我之前的擔憂成了真。”蘇擎說:“你知道她是誰嗎?”


    瞧這架勢,估摸著是跟家族背景有關了,林瀟月心中惋惜,“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我跟她能撇開家族恩怨,單純做朋友,不涉及利益的那種。”


    “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蘇擎看著她,喉結微動,“負責礦難案的那位欽差大臣,正是溫婉的相公。”


    聞言,林瀟月呆住了。


    她設想過很多種可能,但唯獨沒料到,溫婉會是這樣的身份。


    蘇擎又說:“不管是不是蘇家的錯,總而言之,宋巍與蘇家這個梁子是結大了,雖然我已經分家出來,但歸根結底還是蘇家血脈,否則這次的案子不會波及到我頭上。


    城門失火,我受了池魚之殃,哪怕是自家人有錯在先,我也不可能笑臉對上宋巍。


    我不讓你跟溫氏有往來,是不想到時候讓相府那頭的人有所察覺,害了你害了孩子。”


    聽他說這些,林瀟月突然覺得腦子裏一片迷茫,更多的,是說不出的難受。


    有了林安安和林靜靜她們的對比,她才想到溫婉的好,就在白天,還打算往後好好相處的,誰成想,她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跟溫婉說,一切就要結束了。


    “怎麽會那麽巧?”哪怕蘇擎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林瀟月還是不願意相信。


    自己好不容易碰上個值得交心的朋友,結果告訴她不準,不能?


    蘇擎看著她一臉的失魂落魄,終究是不忍心,語氣又稍稍放軟了些,“倘若沒出煤礦案,我大概不會阻止你們,可案子已經出來,成了現如今這樣的局麵,誰都沒辦法挽回。”


    林瀟月垂下眼簾,覺得心裏堵。


    直白點說,因為溫婉的相公,她家相公在衙門的職位暫時被停。


    哪怕不是直接造成,他們夫妻倆總不可能還對宋巍感恩戴德。


    耳邊再次傳來男人的聲音,“所以你能在這個時候選擇放棄再去鴻文館,我覺得很欣慰。”


    這話,有點放低身段的意思。


    林瀟月輕聲開口,“七爺,如果我沒有選擇放棄,你最後會不會同意我再回去?”


    “哪有那麽多的如果?”蘇擎望過來。


    “……”林瀟月無言以對,卻也知道自己這麽問,有點無理取鬧,硬要他回答,確實是在為難他。


    似乎感覺到她內心的掙紮,蘇擎挪過來,將人擁入懷裏,低聲說:“月娘,我不反對你交朋友,但你不能跟溫氏有往來,就跟你不反對我納妾,卻唯獨不能碰你娘家人是一樣的道理,別的事情我都能答應你,唯獨這一樁,我希望你能理解。”


    林瀟月抿了抿唇,慢慢伸出手,回抱著他的腰身,好半晌,才點點頭,“我知道了。”


    過了會兒,又說:“不過你得給我留個機會,有些事情,我要當麵跟她講清楚,不能就這麽稀裏糊塗的算了。”


    蘇擎聽明白她什麽意思,“你要去見她?”


    林瀟月頷首,“七爺能安排嗎?”


    “打算在什麽地方見?”


    “在外麵的話,相府的眼線太多了,不如我親自登門拜訪,直接去他們家,你覺得如何?”


    “要不要我陪你?”


    “想來七爺不樂意見到那位宋大人。”林瀟月說:“讓你陪著,那簡直是強人所難了,我自己去,你若是不放心,多安排幾個人跟著我。”


    蘇擎“嗯”一聲,“那我在家等你消息。”


    不同於先前強吻她時的霸道強勢,此時的蘇擎,原本冷沉的眼眸裏破碎出一抹溫柔來,若是多看,很容易讓人沉溺。


    林瀟月挪開視線,讓人進來收拾碗筷,又吩咐明天一早備好馬車。


    明日休沐,溫婉在家,她打算趕早去。


    ——


    一夜好眠,林瀟月起了個大早,剛打開門就看到林瀟柔站在外麵,手裏端著個茶盤,茶盤裏,擺放著兩個青瓷茶盞,看樣子,應該是剛泡好茶端來。


    見到林瀟月,林瀟柔笑意溫緩,“大姐姐起了?”


    林瀟月問她,“有事兒?”


    林瀟柔用眼神指了指托盤內的茶盞,“這茶是我一早起來到花園裏采集最新鮮的晨露泡的,昨天那事兒是妹妹不對,還望姐姐喝了這杯茶,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


    她不想走,就隻能先討好林瀟月。


    隻要林瀟月不讓走,蘇擎怎麽說也得給幾分薄麵。


    等確定留下來,她再想法子勾住蘇擎的心。


    男人嘛,還不就那麽回事兒,她不是林安安和林靜靜那種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很多時候,能比她們更懂得如何討男人歡心。


    林瀟月莞爾,“茶給我,你回去吧!”


    “那這麽說,大姐姐肯原諒我了是吧?”


    “不存在原不原諒。”林瀟月從她手裏接過茶盤,語氣輕描淡寫,“畢竟沒有你當年那一跑,我也不至於能嫁到這麽好的人家來,說到底,我能有今天,全靠妹妹的成全,你沒有對不住我,反而是我該跟你道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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