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守邊境的武將大臣周靖忠,對著寧侯恭敬道,“柳邧在這邊境之地是少有的才子,其祖父曾中過榜眼,隻是他性子灑脫,不習慣官場沉浮,這才帶著妻兒舉家來到了邊境,就為得一分自在。”


    “而柳邧在才華方麵,絕對是隨了他祖父,是絕對的才華橫溢。隻是性子不像他祖父那樣灑脫不羈,他比較嚴謹甚至有些古板。所以,在娶妻方麵,也是相當挑剔,直到二十有二才選中了元氏。”


    “這元氏雖家裏是經商的。可在教養女兒方麵卻是極其講究,特別是柳邧之妻元磬,當年在學堂,她的三從四德與女戒可是學的最好的。也因此,才會被柳邧相中娶回家為妻!”


    “所以,侯爺將人送到柳家跟在元氏身邊學規矩,是定然沒錯的。”


    寧侯點頭,溫和道,“周將軍舉薦的人家,本侯自是放心的。”


    聽到這話,周靖忠突然倍感壓力,忙道,“隻希望最後不要讓侯爺失望才好。”


    寧侯笑笑,沒說話。


    本想聽寧侯回一句‘無礙’。可現在,看寧侯笑而不語,周靖忠心裏開始不安起來。


    萬一讓侯爺失望了,不會被降罪吧?!


    “這事兒還望周將軍代為保密,不要對柳家的人說太多為好。”


    “微臣明白。”


    他就是想說,也得有的說才行呀!侯爺讓他送到柳家的那個人,他隻知道是侯爺的人,至於她什麽身份,在侯爺這裏什麽名頭,他是一無所知。


    “本侯這裏無事了,周將軍且去忙吧。”


    “是,微臣告退。”


    周靖忠退下,寧侯靜靜坐著,不自覺的轉動著手裏的茶杯。


    蘇言變的那麽粗野,應是在市井待的太久了,跟著那些鄉村婦人學的連規矩,甚至禮義廉恥都給忘記了。


    就算是她不能入侯府。她身為侯府小公子的生母,這麽粗野也必然是不行的。


    所以,讓她知道一下什麽是以夫為天也是必須的。


    雖然,他還未曾想過要娶她,或納了她。


    想著,寧侯拿起手邊酒水輕抿一口,不去探究他這‘未曾想過’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


    一座小院,三間堂屋,兩間偏屋!


    院中有樹,樹下有書!


    此時微風徐徐,吹動樹葉,涼意習習。


    屋內,一個雙十左右,模樣秀美,一身白底碎花長裙,打扮素雅的女子,雙手置於腰間,恭敬的站在一婦人,與一年輕男子跟前,輕聲細語道……


    “母親,相公,這是蘇言,是我遠在京城的姨表妹。此次,周大人遠赴京城歸來時,我姨丈特別請托他將表妹帶了過來,說是好久未見,讓表妹特代全家來看看我。”


    “此事來的突然,未能及早請示母親與相公,還望母親和相公不要怪罪才好。”


    上座的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周靖忠口中的才子柳邧,他旁邊那位四十出頭的婦人,正是柳母。


    而正在說話的少婦,正是柳邧之妻,元磬。


    表妹自是蘇言沒錯了。


    柳母聽了,自然的上下打量起蘇言來。


    衣衫半舊,身無長物,更無隨侍。


    這樣子,不像是來走親戚的,倒是來投奔的。


    因為,她甚至連點禮物都沒拿。


    這是不懂禮道,還是根本沒銅板去買?


    對著蘇言,柳氏打量一個遍,最後除了看出她模樣不錯之外,再沒看出哪裏好的。


    柳母轉頭看向柳邧,“邧兒,你說吧!”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這是古訓,所以在這個家裏,凡是自然都應聽柳邧的。


    柳邧看蘇言一眼,淡淡道,“既是親戚,理當接待。”


    柳母聽了,頷首,“邧兒說的是。”


    元氏滿臉感激,忙俯身,“多謝夫君。”說著,伸手拉拉蘇言,“快謝姐夫。”


    蘇言聽了,看看元氏,學著她的樣子,俯身,“多謝姐夫。”


    柳邧點點頭,嗯一聲,不見熱切,也沒有冷漠,有的隻是規矩,“來者既然是客,你去給她安排住的地方吧!我去讀書了。”


    “是!”元氏應著,俯身恭送柳邧離開。


    柳邧一走,柳母伸手拉過元氏,開口道,“一直聽說你有個姨母嫁到了京城,我還以為既能在京城討生活,必然是個殷實人家。沒想到……”說著,看看蘇言,“生活好似也不易呀!”


    聽柳母當麵說這話,元氏看看蘇言,臉上表情有些不自在,“尚,尚可!隻是,最近生意不順,稍有些艱難。”


    聽言,柳母眼簾低垂,暗腹:看來她想的沒錯,這根本就是打著走親戚的名頭,來她門上討吃討喝的來了。


    心裏明白,看著蘇言,神色倒還和善,“過日子誰家都有艱難的時候。雖然我們家也不寬裕,不過,你既來了,就不會讓你受委屈,但凡我們有口吃的就不會讓你餓著,你且放心在這裏住下。”


    聽言,元氏心裏鬆了口氣,為柳母這和善。


    蘇言也未再等元氏給她使眼色,既俯身道謝,“多謝伯母。”


    “都是親戚,不用這麽客套。好了,你千裏迢迢的來到這裏,定然也累了,先去歇歇吧。”


    “是。”


    “那兒媳也先行告退了。”


    柳母點頭,元氏帶著蘇言輕步離開。


    “這屋子是幹淨的,我昨日才清掃過,我一會兒去那一床幹淨的棉被過來,表妹且放心住。”


    “勞煩表姐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我先去拿棉被過來。”


    元氏走出去,走到門外,轉頭朝屋裏望望,看到一身半舊衣裳,卻神色悠然,全然不見卑微之色的人,元氏無聲歎了口氣!


    【你莫問她是誰,對著你夫君和婆母隻說是你表妹即可。】


    【對她,你也無需刻意的教導什麽,隻需將你平日裏如何侍奉夫君和婆母的日常給她看就行了。】


    【你切莫想著這是欺哄你夫君,隻要想著這是官令難為就是了。】


    想到周夫人說的話,元氏雖心裏不踏實,但也隻能依言而行,隻求事後,她能讓周夫人滿意,未招夫君不滿就好。


    至於屋內的人到底是誰,是什麽身份,她也並不想過問,不想知道。


    屋內,蘇言打量了一圈,看屋子收拾的是真幹淨整潔。


    周夫人說的沒錯,看來這位柳夫人真的是位既能幹,又對婆婆孝敬,對夫君恭順的賢妻。


    而寧脩讓人把她送到這裏,是讓向元氏學習怎麽孝敬公婆,侍奉相公嗎?


    想著,蘇言笑笑,呢喃,“等我學好了,一定找個好男人給嫁了。也許不用找就有大把的男人排著隊等著送聘禮給我!”


    蘇言這雄心壯誌,話出口,就被又老實又實誠的影衛傳遞到了寧侯的耳中。


    同寧侯一起聽到這話的六爺,聽完,對著寧侯道,“據我所知,你可不是什麽好男人。所以,我以為蘇言想嫁的定然不是你。”


    寧侯聽了,抬了抬眼簾,看看六爺,點頭,“我以為六爺言之有理。”


    六爺這好聲好氣的語調一出,寧六爺心裏咦一聲,滿是稀奇。


    寧脩什麽時候也這麽有自知之明了?


    這麽想著,聽寧侯開口,不溫不火道,“現在司空磊死,司空家那邊定會知曉,心裏仇恨必然更深,定然會想法設法伺機報複。所以,在這種時候本侯以為六爺理當出去多轉轉才是。”


    聞言,青石抬頭,看著寧侯神色不定。


    在司空家心裏悲憤加劇,對寧家人仇恨更深時,侯爺讓六爺出去多轉悠,這是……


    “你想讓我出去做誘餌?”六爺看著寧侯道。


    寧侯點頭,一點不否認,“隻要能給祖父報仇,六爺理當不會拒絕才是。”


    “不過是做誘餌罷了,我沒什麽不願意的。不過……”六爺看著寧侯道,“你拿我做誘餌,是因為想給你祖父報仇,還是因為我剛才說蘇言想另嫁他人的那句話?”


    聽到六爺問話,寧侯不急不緩,坦然道,“兩則都有。祖父的仇一定要報,而蘇言……”


    微微一頓,寧侯涼涼一笑,神色悠悠,“她想另嫁,我倒是要看看誰敢娶!”


    聽言,六爺未多想,脫口問道,“若是有人敢娶,你就讓她嫁嗎?”


    “你說呢?”


    “你心裏怎麽想的,我哪裏會知道。不過……”六爺整理一下衣服,端正了坐姿,開口問道,“你覺得我怎麽樣?”


    六爺話出,屋內陡然一靜。


    靜的莫塵,隱隱都聞到了一股血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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