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隨著柳邧離開的蘇言,莫塵心裏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而寧侯看著那兩道背影,眸色幽幽,她這算不算是為了別的男人,明目張膽的將他拋下?


    這一念出,再看柳邧與蘇言,那急匆匆的背影,瞧著忽然像私奔。


    帶著這一感覺,寧侯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一口。


    “侯爺!”


    等莫塵發現寧侯的動作,去攔,已然晚了。


    看寧侯一口酒含在嘴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臉色甚至難看。


    吐了,在寧侯看來那樣子太難看。


    咽了,明知難喝還往下咽又太傻。


    看寧侯那樣子,莫塵不由道,“幸虧蘇小姐剛剛離開了。不然……”


    不然如何?莫塵在寧侯的注視下,沒敢說下去。


    但他就是不說,寧侯也知道莫塵心裏在想什麽。


    不然蘇言肯定又會提及‘無能’二字是不是?


    畢竟,這酒她都一口悶了,可他卻連一口都不敢咽下去。


    “侯爺,吐掉吧。”


    莫塵說著,看寧侯喉結上下滑動,咽了。


    酒下肚,臉上頓時多了一絲嫣紅,這顏色……


    蘇言若在,這次不會說他無能了,一定誇他明豔動人。


    莫塵:怎麽就咽了呢?侯爺這是在給誰賭氣嗎?


    ***


    另一處,柳邧看著蘇言,眉頭直皺,“你說什麽?你沒看到元磬?她一個時辰前出來尋你,你沒見著她嗎?”


    蘇言搖頭,“沒有。”


    柳邧聽了,眉頭皺的更緊了,“都到了做飯的時辰,她還沒回,到底是去了哪裏了?”


    聽到這話,蘇言不由多嘴問了一句,“敢問姐夫,你是擔心你媳婦兒呢?還是擔心自己沒晚飯吃呢?”


    “這有什麽區別嗎?不過,你問這個作甚?”


    這有區別,這當然有區別。


    擔心自己媳婦兒的是人。


    隻擔心自己沒飯吃的不是人。


    不過,蘇言覺得說這些太多餘。


    “沒什麽,我隻是聽說,這次科舉會考這道題。”


    考這個?


    柳邧:“荒唐。”


    “確實荒唐。”蘇言附和一句,隨著岔開話題,“我們還是去找表姐吧。”


    她與柳邧是不同的物種,多聊無益,容易引發內火。


    “表姐經常去什麽地方你知道嗎?”


    “她經常都在家裏哪裏都不去。”


    說完,見蘇言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柳邧皺眉,“你盯著我作甚?”


    蘇言嗬嗬一笑,“姐夫誤會了,我沒有在盯著你,我是在瞪你!”


    聽言,柳邧頓時麵露不愉,“蘇家表妹,你可知身為女子如此說話很沒有規矩。而,作為晚輩,你跟我如此講話,也很不懂尊卑,你……”


    柳邧話沒說完,蘇言已抬腳走人。


    看此,柳邧麵上染上一抹難堪,臉色更加不好,“簡直是頑劣!”


    女子被冠上頑劣兩個字,那是極嚴重的。


    可,誰在乎?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村子裏走去。


    走在後麵的柳邧覺得,身為男子,作為長輩,跟在蘇言的身後,實在是有些不像樣子。隋,疾走幾步想追上走在前。


    最後卻發現,追不上,更別說走在前了。


    對此,柳邧心裏不免有些發堵。


    而走在前的蘇言,心裏也一樣,娘的!明明是去找人,結果被弄的跟比賽競走一樣。


    真是服了!


    心裏覺得甚是無聊。可是,在柳邧加快腳步想追上來的時候,蘇言頓時走的更快。


    看柳邧臉色不佳,蘇言心裏又舒坦了。


    隻要看你不爽,幼稚一點又何妨。


    就這樣,蘇言心裏對自己翻著白眼,又跟柳邧一路競走,一路向人打聽可曾見過元氏。


    “你家娘子呀!我半個多時辰前看到過她,她說去田地裏摘菜,怎麽?都這時辰了她還沒回嗎?”


    聽村口一個大娘這麽說,柳邧道了謝,並未解釋太多就去尋人了。


    蘇言自然也跟著去了,繼續競走,鍛煉身體,愉悅心情。


    兩人仍舊是一前一後,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的走著。


    走了快半個小時了,眼看天色漸晚,卻還不見柳邧停下來,蘇言:這地到底是有多遠呐?


    四處望望,這個點,又非農忙,田地間幾乎看不到人。


    蘇言走著,看著逐漸下落的太陽,心裏暗想,太陽一落,天一黑,這荒郊野地的隨時都可能變案發現場。真發生點什麽,還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蘇言正歪歪著,突然一個人影出現眼前!


    出現的太突然,不由的嚇了蘇言一跳。


    看蘇言那一驚一乍的樣子,柳邧心裏嗤笑一聲,對著從地間走出來的壯漢道,“杜大哥,這麽晚上了,你怎麽還沒回呀?”


    “馬上就回,馬上就回了。”說著,瞅瞅蘇言,看看柳邧道,“柳老弟怎麽這麽晚了還往田裏來呀?”


    這麽問著,眼睛來回在柳邧與蘇言之間打轉。


    那眼神,蘇言看懂了。


    這是懷疑她與柳邧有什麽吧。


    蘇言都看懂了,柳邧這個眼睛沒瞎,又已非懵懂少年的人自然也看懂了。臉色頓時變得分外難看,“我來尋我家內人。”


    柳邧的不愉,滿臉都是,一點不遮掩,讓人想看不出來都難。


    那位杜大哥自然也看不出來了,忙收回視線,撓撓頭,為免不自在,忙接話道,“你媳婦兒呀!她已經回去了呀!”


    聞言,柳邧皺眉,“回去了?”


    “是呀!我看著她從我地頭過去的!我看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我還問了她一句來著,她說不小心扭到腳了。你們沒遇上,是不是走岔路了?”


    定然走岔了。


    “多謝杜大哥。”縱然心裏不愉,卻還不忘維持禮儀。


    道過謝,柳邧轉身朝家走去。


    蘇言自然也往回走去。這一次,兩人走的都的都不算快,都沒了競走比輸贏的興致,因為走了這麽久,都累了,有機會再比拚吧。


    兩人沉默走著,彼此均一言不發。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小弟我開路不已,兩位借倆銀子花花吧!”


    這騷氣的字眼入耳,蘇言轉頭,看到身後不遠處,一個二十多歲,身材中等結實,長相大眾的小年輕手持匕首,晃著腿,邪笑的看著他們。


    或許他自以為自己笑的很邪魅。可其實呢?蘇言隻覺得他牙口好像不協調。


    柳邧凝眉,看看他手裏的匕首,開口既是,“簡直是荒唐,此路開於五十多年前,你才多大年歲,怎會是你開?你可是幼年沒上過學堂,不知算數是何物吧!”


    蘇言側目,柳邧這是在給他普及知識嗎?可是,這話讓對麵的人聽起來,怕隻覺得他是在嘲諷無知吧。


    “哎呦,沒想到這位小哥知道的還挺多呀!可惜,小的我是個粗人,除了銀子之外,我認不得其他。”


    說著,晃晃手裏的匕首,“所以,將口袋裏的銀子都拿出來吧,也省的小弟我動手了,萬一傷到兩位,那時候你們不止要花銀子,還要受疼,那時候就不太好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嗎?簡直不可理喻,你自己逞凶作惡,怎麽還能說他人不識相?”柳邧正氣凜然,嚴肅認真的辯駁,說著,還看了看蘇言。


    或是想看她嚇暈過去沒。可蘇言誤以為,柳邧想讓她也說點什麽,試圖用言語擊退凶徒。


    這麽一理解,蘇言也隨著開口了,“大哥,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且不可如此。”


    柳邧聽了神色微動,沒想到如她這種糙人竟然也懂得佛法。


    可這話在對麵小哥耳朵裏隻是一句屁話,剛好還嘴,就被人打斷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所以你還是放下屠刀吧!”


    “身為男子,不知先天下憂而憂,反而做些打家劫舍的勾當,實在是莫大的不行!”


    “小哥,佛曰:……”


    “孔子曾說:……”


    小哥手持閃亮亮的匕首,愣愣的看著眼前兩人,嘴巴一動一動的,一個給他說佛曰,一個跟他講孔子說……


    小哥懵了一下,愣愣聽了一會兒,聽的心頭直冒火,“滾你娘的,少給我咬文嚼字的,奶奶的,欺負我聽不懂是不是?”


    “少她娘的廢話,乖乖把銀子給我拿出來。”


    感化失敗,教育失敗。


    蘇言一點不意外,要是幾句佛經都能把人感化,那世上也不會有壞人了。看看六爺,佛經都念了一籮筐了,捎帶無辜人陪他一起死的事還在做。


    可相比蘇言的無所謂,柳邧心裏可就相當不高興了,“簡直是朽木,吾說了那麽多,你怎可繼續做這小人勾當!”


    “我本就是小人!少廢話,識相的快把銀子叫出來,不然老子捅死你們!”


    看在他的教說下,這打劫的人別說悔過,反而越來越凶,柳邧嘴巴抿成了一條直線,臉色分外難看。


    “看什麽看,老老實實把銀子給我拿過來,不然,哼,老子這刀可不是吃素的!”


    打劫的不再嬉笑廢話,滿臉凶惡,手裏匕首都已揚起,一副要殺雞取卵的樣子。


    看此,柳邧臉色變了變,蘇言忙道,“有,有,我這裏還有一些碎銀子。”說著,慌忙將銀子從袖袋裏掏出來,雙手捧著,進貢的姿勢給他遞過去。


    那慫成一團的背影,柳邧看著直感羞恥。


    “哼,算你還識相。”小哥說著,伸手去拿蘇言手裏的銀子,就在將碰到的時候……


    銀子突然掉在了地上,又滾到了他身後。


    “對不住,對不住,我太緊張了,我這就去撿!”說著,蘇言哈下腰,慌忙去撿。


    看蘇言那慌亂不安的樣子,小哥對著柳邧抬抬下巴,“你的呢?趕緊交出來。”


    柳邧抿嘴,“我……”剛開口,突然眼睛睜大。


    看柳邧神色有異,小哥正疑惑,忽然……


    砰!


    後腦勺一痛,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蹌,眩暈!


    搖搖欲墜,將倒下時,轉頭,就看剛才還慌亂成一團的人,此時手裏拿著板磚,站在他身後,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你……”


    陰溝裏翻船!


    帶著這種感悟,不甘的暈了過去。


    看人倒下,蘇言丟下板磚,將碎銀子收起來,剛要招呼柳邧走人,就聽……


    “你,身為女子怎可如此凶惡?你怎可動手打人?”


    聞言,蘇言抬頭,看柳邧一臉嫌惡的看著她。


    那眼神,好似她連地上打劫的人都不如。


    看此,蘇言眼簾動了動,隨著抬手擦了擦眼角,滿臉羞愧,“姐夫說的是,我身為女子怎麽可以動手呢?我這就向他賠不是去。”


    蘇言說著,蹲下,搖著地上的人,滿是愧疚道,“大哥,是我對不住你呀,你醒醒,醒醒呀!”


    看蘇言要將人搖醒,柳邧臉色變來變去。


    “大哥,我把銀子,還有姐夫身上的銀子都給你,你快醒醒吧!”


    剛剛蘇言下手並不是很重,也隻是將人打暈了而已,又沒有打成植物人。


    搖晃一下,再無聲刺激一下他的痛穴,人很快恢複了意識。


    “姐夫,你看他睫毛動了耶,他要醒了耶!他又可以打劫我們了耶!”


    看蘇言那歡天喜地的樣子,還有那幾個耶耶耶,直喊的柳邧呼吸不順,腦子一團亂。


    再加上那眼見就要悠悠轉醒的人……


    “哎呀,大哥,你終於醒了呀!”


    “你他娘的竟然敢……呃!”


    叫囂的話沒說完,眼睛一翻,又再次暈死了過去。


    看看又重新倒下的人。蘇言抬頭,看著麵皮緊繃,手持板磚的柳邧,靜默少時開口。“姐夫,你板磚揮的真溜,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行凶。”


    柳邧聽言,麵皮抖了抖,隨著丟下板磚,一言不發,大步離開。


    看著柳邧的背影,蘇言嗤笑一聲,而後低頭看看地上的人,接著將手伸到他袖袋裏,將那黃白之物拿出來,揣到自己懷裏,看看前麵走的飛快的柳邧,蘇言哼著小曲,快步追上,繼續與他比賽競走!


    待蘇言走遠,兩人從大樹後走出。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青石與六爺。


    青石望著遠去的蘇言,心裏暗腹:也許不等柳家人把她教好,她就先一步把柳家人都帶壞了。


    而六爺望著蘇言,眉頭緊皺,真是感覺哪哪都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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