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京城百裏外,寧曄看著手裏的信函,眸色沉沉。


    時安看著寧曄,神色凝重,凝眉道,“大爺,現在怎麽辦?”


    皇上知道時空家族的人在呆呆的手裏,這並不值得驚訝。所謂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什麽秘密是永遠的。


    特別是現在,皇上需要司空靜為他調理身體,自然對司空一族會特別的關注,查司空家不過是意料中的事兒。


    隻是時安沒想到,皇上會直接審問小公子。


    將呆呆宣入宮中,直問司空家族下落,這就是審問!皇上這做法在時安眼裏,他就是在欺負一個娃子。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小公子的反應,他竟毫不猶豫,眼睛不眨的選擇欺君,也絕不交出司空族人。


    是呀!若是把司空族人都交了出去,那二爺的解藥怎麽辦?


    司空族人落到皇上的手裏,可就不受寧家的控製了,到時候想拿到二爺的解藥就更難了。想來小公子也是清楚這一點,才拒而不交人的吧!


    說到底還是為了二爺。本來從司空家手裏得到解藥已是艱難,若是再落到皇上手裏。那……這世上能拿捏二爺性命的人是不是太過多了點?


    而與之相反,皇上是怕司空族人被寧家拿捏對他不利,所以才直接要人的吧。


    皇上的想法能理解。隻是,做法有些欺人。


    他大可等到大爺回京問大爺要人,為何偏趁大爺不在時去責難小公子呢?還是覺得他年幼好欺吧!


    寧曄看看外麵天色,將手裏信函放到蠟燭上點燃,看它眨眼燒成灰燼,起身,“回京。”


    “是。”


    時安跟在後,看著寧曄的背影,心裏不由暗想:大爺現在回去直麵困境,是為寧家呢?還是為了呆呆呢?


    嗯,定然是為寧家。畢竟大爺之前說過了,要試著做寧家的好兒孫!


    時安這樣堅定的想,同時心裏也有些好奇,好奇寧脩現在在哪裏?是已經趕往北荀了嗎?


    還有二夫人,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


    不怎麽樣!從山炮變成了小廝,每天都在周廣和蕭瑾的眼皮子底下。


    蕭瑾和周廣盯著她又無視她,蘇言譏諷他們幾句,兩人完全充耳不聞,周廣明明氣的臉都紅了,也一句話沒說,完全不予回應,晾著她。


    蘇言一拳打在棉花上,如此兩三次,也沒了耍嘴皮子的性子。


    看來,想氣死他們,挺難的。


    “蘇言呢?”蕭瑾回來,到書房,對著周廣問道。


    周廣:現在將軍每天從外回來,最先問的就這這個,若是周廣清楚蕭瑾這是稱職,可能都會懷疑蕭瑾每時都在對蘇言念念不忘。


    “回將軍,在房裏看書。”


    “是嗎?”


    “是!今天除了吃飯外,基本沒怎麽出過屋子。”


    蕭瑾聽了,眉頭動了動,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你確定她是在房裏看書,而不是在挖洞嗎?”


    蕭瑾問話出,看周廣笑了一下。


    “怎麽?可是覺得我問了很可笑的問題?”


    周廣忙搖頭,“不,不是!其實……”頓了一下,周廣看著蕭瑾道,“其實老奴也這麽懷疑過。所以,還去仔細的看了看,確定她是真的在看書,而不是在挖洞,才放下心的。”


    蕭瑾聽了,看著周廣,眼神複雜。他們這被蘇言折騰的,也不知該說是謹慎,還是已經折騰出毛病了。


    “將軍,您覺得上次真的是司空側妃要找蘇言的麻煩,才使蘇言剛好陰差陽錯的被帶到三皇子府的嗎


    ?”


    蕭瑾聽了,淡淡道,“你覺得呢?”


    “老奴以為……就是如此。”


    看周廣那明顯口是心非的樣子,蕭瑾笑笑,沒說話。


    如果不是司空側妃在盯著,那就是三皇子在暗中看著將軍府了。對此,也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北荀亦與蕭瑾雖是同盟,但並不代表他們絕對信任彼此。北荀亦是這樣,蕭瑾也是這樣。


    隻是在看管蘇言這件事上,蕭瑾剛好是最好的那個選擇罷了。


    “小山,你來這裏做什麽?”


    “將軍呢?”


    “將軍在書房正忙。”


    聽到外麵的對話聲,蕭瑾看了周廣一眼。


    周廣會意抬腳走了出去,到門口,看到蘇言正和小廝在說話。


    “有事嗎?”


    “我過來找幾本書看。”


    “你回去待著吧,一會兒我給你送過去。”


    “你知道我喜歡看什麽書?”


    周廣聽了,正要說話,就聽屋內蕭瑾道,“讓她進來吧!”


    “是。”


    周廣應,看蘇言不緊不慢的晃了書房內。那悠然的步伐,哪裏像是人質?根本是來巡視!


    看著蘇言,周廣是打從心眼裏煩她。但,忍著她,努力的忍著她。


    蘇言走到書房,徑直走到書櫃前,看著上麵那一排排的書,翻翻找找。


    蕭瑾被無視,心下感覺挺好,被無視總是比聽難聽話強。


    蕭瑾心裏想著,坐在書案前,繼續翻看手裏的書。


    一時間書房內除了翻書聲,再無其他。


    好一會兒,周廣看蘇言抱著一遝書走到書桌前,然後放到蕭瑾跟前。


    蕭瑾抬頭,看向蘇言,“作甚?”


    蘇言:“夫子還真是博覽群書。”說完,又回到了書櫃前,繼續翻書去了。


    這話什麽意思?


    蕭瑾想著,低頭看了看蘇言放到他書桌上的書,臉色一僵,隨著變來變去。


    看蕭瑾神色有異,周廣不由的朝著那一遝書瞅了瞅。


    一夜七次歡……


    周廣隻來的及看到這幾個字,就看蕭瑾已黑著臉拿起那一摞書給丟到了抽屜裏。


    周廣:……


    所以,蘇言根本就不是來找書,而是來作將軍的。


    “我就不信寧二爺沒看過這些?”


    聽言,蘇言不鹹不淡道,“當然看過!且看的比隻多不少。”


    蕭瑾聽了,剛要說話,就看蘇言扭過頭,看著他,沒什麽表情道,“寧脩也不是那純潔高尚的人。隻是,他再混,也沒給人當過奸夫。這點,他與夫子你可比不了。”


    蕭瑾抿嘴。


    蘇言嗤笑一聲,拿著想看的書,往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看一道小小的身影朝著這邊衝來,未免被撞到,蘇言往一邊挪了挪。


    “小少爺,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看到蕭賢,周廣開口問道。


    蕭賢沒回答,隻是跑進來,仰頭望著蕭瑾,高聲問道,“你是不是要娶山炮那個醜丫頭?”


    聞言,蕭瑾下意識的看了蘇言一眼,隨即又移開視線,看著蕭賢眉頭皺起,臉色不好,冷聲訓斥道,“這就是你與父親說話的態度?這就是你的教養嗎?”


    被訓斥,蕭賢脖子縮了縮,可懼怕過後,隨著又抬起了頭,硬著脖子道,“反正你不許娶她,我不要她給我做娘!我要姨母……”


    “閉嘴!”


    蕭瑾高聲的嗬斥,嚇的蕭賢臉色一白。


    蘇言心裏嗬笑一聲,抬腳走到蕭賢跟前,對著他道,“小少爺不用擔心,山炮她已經嫁人了,不會嫁給你爹的。不過,她就算沒嫁人,像你爹這麽凶這麽壞的,她也看不上。”


    說完,無視蕭瑾的黑臉,轉身走人。


    “周廣,將他帶下去,禁足!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房門半步。”


    聽著蕭瑾那怒氣衝衝的聲音,周廣縱然有心為蕭賢求情,這會兒也是不敢說話。彎腰抱起眼圈泛紅的蕭賢快步離開了書房!


    嘈雜的書房頓時靜下,蕭瑾抬手按按眉心,感覺很是疲累。


    呼!


    吐出一口氣,抬眸朝著大宗的方向望了望。


    寧脩他也應該快到了吧!


    大宗


    呆呆同禦林軍離開,寧坤本以為皇上會讓他退下。結果,沒有!


    “寧愛卿,你說,若是禦林軍找到司空家的人,確定是寧小公子藏匿了他們。那麽,朕該怎麽處置呢?”


    處置?!


    這字眼,讓寧坤心沉了沉。


    連問罪都沒有,直接就是處置嗎?


    “寧愛卿為何不回答?是很難回答嗎?”


    “回,回皇上……那個……”


    “若是欺瞞了皇上,自是罪不可赦。”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寧坤瞬時抬頭望去,看到那一身誥命裝,滿頭華發的老人走來,寧坤本慌亂的心,奇異的安定了下來,快步走過去,伸手扶住寧老夫人,低喚一聲,“祖母。”


    寧老夫人未回應,隻是仰首挺胸,不緊不慢的走進大殿,看著龍椅上的人,屈膝見禮,“臣婦見過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君無需叩拜,這是她男人在戰場上廝殺拚來的榮耀,她不為此恃寵而驕,但卻想以此方式來銘記。


    不跪,才不負他為大宗流的血。


    看著福身請安的寧老夫人,看看她手裏的龍頭拐杖,皇帝眼中劃過一抹幽暗,隨著微微一笑,“寧老夫人免禮!來人,賜座。”


    “謝皇上。”


    隻是看著宮人搬過來的椅子,寧老夫人卻沒坐,坐下成了仰望,這樣站著平視,讓她覺得脖子舒服。


    “這時辰,寧老夫人怎麽來宮裏了?”


    “來向皇上請安!來時路上忽聞我曾孫呆呆觸犯了皇上,特來看看。”


    “這麽說來的話,呆呆小公子做的事兒,老夫人都知道了?”


    “就臣婦所知,呆呆並未做過任何冒犯聖上的事!臣婦隻是耳聞,並且覺得那並不屬實。”


    “可據朕所知,他藏匿司空族人的事卻是真實存在的。”皇帝看著寧老夫人道,“老夫人應該知道司空族人所犯下的罪行。他們個個都是朝廷要犯,藏匿他們……罪同欺君!”


    欺君兩個字再次砸下,寧坤聽到耳朵裏,心頭又是一緊,轉頭去看老夫人,卻看她依舊是一臉的平靜。


    看此,寧坤垂眸,心裏暗腹;他祖母若非是確定呆呆沒藏匿司空家的人,就是不知欺君是死罪。不然,做不到這麽平靜。


    “司空家的罪行臣婦自然知道,且也早已教導過呆呆!呆呆早知其罪過,若是找到他們,呆呆隻會趕緊把他們上交朝廷,又怎麽會藏匿他們?”老夫人平平靜靜道,“我曾孫呆呆是個膽小的人,他怕死也怕事兒,這等要命的事兒他不會做。”


    皇上聽了,嗬笑一聲,“俗話說,難得糊塗,如果他就是做了呢?”


    老夫人眉頭揚了揚,隨著道,“皇上不是說了嗎?難得糊塗,他如果做了,那也是一時糊塗。”


    老夫人這話出,皇上嘴角垂下,寧坤頓時低頭,他祖父說過他祖母這樣不是胡攪蠻纏,是口齒伶俐。


    所以,現在這種情,隻能說明他祖母口才好,絕對沒有對皇上不敬的意思。


    大殿一時沉寂!


    良久,皇帝開口道,“老夫人該知道,太子皇子犯法尚且要以律法論處。如果寧呆確有其罪。那麽,也難以饒恕!”


    老夫人聽言抬眸。


    皇帝坐在龍椅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寧老夫人,“朕身為萬民之主,若行事兒有失偏頗,還如何統治這萬裏江山,如何讓天下萬民信服?所以,就算是朕於心不忍,也當有罪論罪,有過記過!”


    “皇上說的是!自然該是有錯就罰,有過就記。但,如果這一次是皇上弄錯了呢?若是我的曾孫並未觸犯律法,更未欺瞞皇上呢?待到那時,皇上要如何?”


    “老夫人這是在向朕問罪嗎?”


    “臣婦不敢!隻是,皇上不是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是律法嗎?臣婦隻是以事論事?”


    “老夫人說的是!看來,老夫人與朕一樣都是講道理的人。隻是眼下……”皇上說著,忽而一頓,隨著高聲道,“來人!”


    一聲喊,侍衛現,“皇上!”


    “寧老夫人身體不適,帶她去太醫院,讓太醫給好好看看。”


    皇上這話出,寧坤臉色瞬變,寧老夫人握著拐杖的手微緊,眼簾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寧坤站在老夫人身旁,看侍衛朝著這邊走來,手漸漸攥緊,手心冒出汗水,心跳如鼓,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看著逐漸逼近的侍衛,寧坤感覺自己幾乎要癱坐在地上了。可是,在侍衛的手碰觸到老夫人時候,寧坤腳快過腦,騰的一下子就擋到了老夫人的跟前,“不許碰我祖母!”


    寧坤突然的舉動出……


    老夫人微微一怔。


    坐在龍椅上的帝王臉色一沉。


    寧坤自己腦子都嗡嗡作響,他也是懵的,他也被自己嚇到了,他覺得自己瘋了,可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是在尋死呀!


    頭是懵的,可犯了死罪這件事兒心裏卻又清清楚楚的知道。


    “好,好!寧家兒孫果然都是好樣的,欺君犯上今日是一而再,再而三。既然如此……”皇上起身,眼神沉冷,“來人,將寧老夫人與寧坤給我拿下!”


    “是!”


    領命,上前,出手!


    “來呀,老子今天跟你們拚了!”


    寧坤情緒已經不受控製了,在清楚知道自己犯了死罪後,豁出去了,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又何必做那懦夫,不如拚了!


    皇帝沒想到寧坤竟然敢還手,且還敢自稱老子!


    老子?他要當誰的老子?!


    皇帝想著,大怒,頓時厲聲道,“給朕動手,殺無赦!”


    “遵命!”


    領命的侍衛與已經沒什麽理智的寧坤頓時就打了起來!


    隻是,寧坤縱然有拚死一戰的心,奈何武功不濟,雙拳難敵四手。最後被侍衛一掌打到在地,眼看著侍衛手裏的長劍朝著老夫人去……


    “祖母!”


    寧坤大喊,掙紮著要去阻擋,然卻再次被護衛給擊中心口,重重倒在地上,胸口傳來的痛意,讓他眼前陣陣發黑,眩暈中,看到一道紅色身影從眼前掠過……


    聽一聲聲慘叫在耳邊響起。


    看圍在他身邊的護衛一個一個倒下!


    天旋地轉之中,聽到有人喊……


    “寧,寧侯爺!”


    寧侯爺?誰?他大哥寧曄嗎?


    應是他吧!


    可那一身紅衣……


    不,不是寧曄,是寧脩,是他二哥寧脩!


    他二哥回來了!


    暈過前,寧坤意識到這個,眼圈忽然就紅了。


    總是欺負他的二哥回來了,別的先不說,至少不用愁沒人收屍了!


    嗚嗚嗚……


    終於有人收屍了,這悲喜交加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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