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渺愣愣的看了鳳灼華許久,問:“我劫你做什麽?”


    “做什麽?”鳳灼華很是認真的想了一想,“我會做飯,會洗衣服,會打架,生得好看……這些夠了嗎?”


    “小羽兒也會做飯洗衣服會打架生得也好看。”


    “我還能暖榻。”


    “小師侄也可以暖榻。”


    “我一個頂兩個。”


    苗渺看著鳳灼華不說話了,鳳灼華任由她看著,也不開口。


    這回苗渺並沒有讓鳳灼華等太久,麵色很是坦然,語氣亦平靜,“可是我不喜歡你。”


    鳳灼華眸光顫動了一下,一絲痛色溢出,苦笑道,“苗渺,有些時候,我倒希望你不要這麽誠實。”


    苗渺煞有其事的籲道,“讓你失望了,出家人不打逛語,貧道一直都這麽誠實。”


    對於苗渺來說,瑤華派沒有雲楚,她便沒有了動力,什麽都覺得槽心,就連今天沒出太陽,也能讓苗渺心塞好一會兒。


    容羽晨練回來,看見苗渺坐在走廊上發呆,走了過去,“師父,你今日怎不敲木魚了?”


    “不敲了。”苗渺歎了一口氣,“為師一敲木魚,就會想會起你雲師兄。”


    容羽默了默,掃了眼苗渺身上的裏衣,“師父怎麽穿裏衣就出來了,你的袈裟呢?”


    “為師不想穿,一穿袈裟就會想起你雲師兄。”


    容羽:“……”


    “算了,為師還是出去走走吧。”苗渺起身,拍了衣服,回房撈了袈裟,邊穿便往外走。


    天色有些陰沉,氣溫也涼涼的,偶有冷風吹過,吹起一地的落葉,苗渺站在樹底下,歎了一口氣。


    這是要下大暴雨的節奏啊。


    “師兄,你做什麽!”


    女子的喝聲從身後傳來,苗渺回過頭,便見少年執著劍朝她刺了過來。苗渺大驚,下意識側身躲開。


    那劍刺在苗渺身後的樹幹上,入木三分。


    少年愣了一愣,旋即冷笑起來,“苗長老果然深藏不漏啊,我姐姐便是這樣被你騙了甚至是丟了性命的嗎?”


    “你姐姐?”苗渺不解。


    “你裝什麽傻!”少年大吼了起來,清秀的臉因恨意而瘋狂的扭曲了起來,“你殺了我的姐姐,他們竟然將你這個殺人凶手放了出來,瑤華派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不明是非了!”


    苗渺算是明白了,倔強而認真的看著少年,“我沒有殺你的姐姐。”


    “就算你沒有殺她,她也是因你而死,若不是你讓她傷心跑開,她又怎會遇害。”少年用力的將劍抽了出來,大喊一聲,朝苗渺的腦袋砍下去。


    “師兄,不可。”跟隨少年而來的女弟子急紅了眼,卻不敢上前去阻止,隻能一個勁的勸說著,奈何少年已經怒紅了眼,根本不聽她的。


    苗渺沒有出手,閃躲之餘,沒忘解釋,“我真的沒有殺你的姐姐。”


    “你閉嘴!”


    “我真的沒有殺你的姐姐。”


    這頭動靜鬧得太大,瑤華派本就是有一點風吹草動便會引來眾人圍觀的地方,苗渺和那少年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不多時便又很多弟子趕了過來,裏外的圍了七八層,密密麻麻的,似乎整個瑤華派的弟子都過來了。


    “你閉嘴閉嘴!”少年劍氣劃過,粗壯的樹幹被懶腰砍斷。苗渺嚇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眼前的這個少年看起來不是好對付的主啊,她可不想像這樹幹一樣,她還沒娶到雲楚呢。


    “你,你冷靜一下,聽我說……”


    “我不聽!真是可笑,你殺了人,他們放了你不說,還將我困了起來,不讓我來找你。”


    “啊?”


    少年氣踹噓噓的廳了下來,通紅的雙目緊瞪著苗渺,低低的笑出聲來,眼角笑出了眼淚,“苗渺,你還真的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派中這些年被你劫過的弟子,有多少個是不恨你的?隻有我姐姐,我那個傻姐姐才會說你很可愛很喜歡你。”


    苗渺身子一僵,呆呆的看著少年。


    “我就說嘛,原先瑤華派還好好的,就是自從她來了之後才變得烏煙瘴氣的。”


    “唉,人家可是長老,身後有鳳道長和雲道長護著。”


    “可那兩位道長上麵還有掌門人和各位長老呢。我覺得她若是再留在這裏,改日保不準其他被她劫過的弟子們也會死於非命。”


    “對,上次那件事凶手還沒抓到呢,怎麽就將她放下思過崖了,萬一又害死了人怎麽辦。”


    “這種人就是一個禍害。不配當我們瑤華派的長老,還是讓她趕緊滾下瑤華山吧。”


    “你們看她,明明是個道長,卻穿著一件和尚的袈裟,好不好笑?”


    “哈哈哈哈。”


    ……


    圍觀的弟子們開始堆苗渺指指點點起來,不堪入耳的罵聲陸陸續續的傳來,隻是後麵的苗渺已經沒有心思去聽了,腦海裏回蕩著“禍害”這兩個字,久久退不下去。


    她是禍害,害死了那個女弟子。


    她是禍害,所以當你才會害死了師父。


    她是禍害……原來她是一個禍害啊。


    “師父!”


    “苗長老!”


    聽到消息的容羽和桐爾趕了過來,擠進人群來到苗渺身邊。桐爾聽到那些人罵苗渺的話,當即就怒了,吼道:“現在才來怪苗長老將瑤華派搞得烏煙瘴氣,早前你們一個兩個出來看好戲時怎的就不說?”


    眾弟子立即息了聲。


    “發生了什麽事?”


    清冷蘊含著威嚴的聲音破空傳來,人群主自動讓出了一條道,眾人隻見一道白影拂過,清冷的身影出現在苗渺麵前,白衣黑發,風華無雙。


    “鳳道長你來得正好,”看見鳳灼華,桐爾的底氣更足了,指著周圍的弟子,咬牙道:“這些人不要臉,合夥欺負苗長老。”


    原本還低聲交談的弟子們在鳳灼華到來那一刹,不約而同的噤了聲。


    “鳳道長,你是來幫她的?”少年提起劍,指著苗渺,咬牙道:“今日若不能替姐姐報仇,我便自刎在此處。”


    鳳灼華淡淡的看了少年一眼,視線落在苗渺煞白的臉上,皺起了眉頭,“他可傷著你了。”


    苗渺愣愣的搖頭。


    “要下雨了,快些回去吧。”鳳灼華揉了揉苗渺的發,這才回過身看向那名少年,聲音透著一絲冷意,“你的仇家不在這裏,想自刎也輕便。”


    罷,牽起苗渺的手,拉著她離開。


    桐爾和容羽見此,相視一眼,撒腿追了上去。特別是桐爾,卯足了幹勁去追鳳灼華,生怕落單在此處被那些弟子撕了。


    少年的嘶吼聲從身後傳來,“鳳道長,這個妖女有什麽好,竟讓你變得是非不分。”


    鳳灼華腳步微頓,偏過頭,淡淡的反問:“我向來偏心,難道這麽多年了你們還沒看出來?”


    “……”


    “也罷,現在知道了還不算遲。”鳳灼華側過身,幽深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你若有時間在這裏喊報仇,倒不如勤加修煉,畢竟不勞而獲的功力可不是誰都吃得消的。”


    “你——”少年麵色瞬間煞白,手中的劍“哐當”的掉落在地,腿一軟,跪了下來,“你,你怎麽會知道……”


    鳳灼華沒有再理會那名少年,拉著呆愣的苗渺走出了人群。


    走出一段距離,鳳灼華突然停下腳步,苗渺也跟著停了下來,抬起頭愣愣的看著他,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鳳灼華眉梢輕挑,“嚇到了?”


    “那個,”苗渺抓住鳳灼華的袖角,對上鳳灼華含笑的眼睛,張了張嘴,“大師侄,我沒有殺她姐姐。”


    鳳灼華歎了一口氣,“我知道。”


    “嗯。”苗渺用力的點了點頭,眼底不覺浮現淚光,卻抿著硬是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這麽大個人了,還總是喜歡哭,羞不羞?”雖是責怪的話,卻沒有半分責怪的意味,鳳灼華柔和了目光,拂去苗渺眼角的淚水,*溺的揉了揉她的發,溫聲道:“他們的話不必在意,日後也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我保證。”


    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我知你不會再信我……”沒有再說下去,鬆開苗渺,轉身,“好了,你先隨容羽回浮光殿吧。”


    不知為何,苗渺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看著鳳灼華逐漸遠去的背影,張了張,喉嚨裏卻像卡著東西。


    桐爾撓了撓腦袋,對容羽道:“快到吃飯時間了,我再不回去我爹會打斷我的腿的,苗長老就交個你了。”


    “嗯,你快回去吧。”容羽點頭,目送著桐爾離開後,才走到苗渺身邊,扯了扯苗渺的袖子,仰著小腦袋看著她,眼中滿滿的擔憂與不甘,語氣也有些悶悶的,“師父,我們回去吧。”


    兩師徒一路無話,低垂著腦袋,心思各異,直到踏入浮光殿的大門,苗渺突然轉過身,看著容羽,伸手對著他的小腦袋敲了一記,“被冤枉的人又不是你,你哭什麽呀。”


    容羽抬起頭,精致的小臉的布滿了淚水,“師父雖是師父,是師父畢竟是女子,本該由徒兒來保護師父的,可是,可是徒兒除了煉藥一點兒用處都沒有,若徒兒能像鳳師兄一樣強大,就不會有人敢來欺負師父了。”


    苗渺被氣笑了,“你個破孩子,你還小呢,煉藥又怎麽了,瑤華派要是沒了咱師徒倆,他們訓練時受傷了上哪兒找藥去。”


    “誰要管他們受不受傷了!”容羽氣得跺腳,“他們這樣欺負師父,活該他們痛死算了。”


    苗渺奇怪的看著容羽,噗嗤的笑出聲來,嘖嘖道,“平素老見你板著臉,明明才十幾歲看起來卻像個小老頭,比為師這個活了上百年老妖怪還要嚴肅,今日倒是難得見到你這麽孩子氣的一麵。”


    “師父,”容羽憋了半天,“才不是老妖怪。”


    “活了快兩年了,不是老妖怪是什麽。”


    “那也是最漂亮老妖怪。”


    “你——”苗渺眼淚一收,與容羽瞪視半響,終於忍不住了,捧腹大笑了起來,就差沒在地上滾了。


    “師父!”容羽小臉漲了個通紅,惱羞成怒似的一跺腳,轉身跑開,“師父太壞,不理你了。”


    聽到動靜趕過來的檸檬看見這師徒倆又哭又笑的,嚇得小心肝砰砰直跳。要光是那女和尚一個人發瘋也就算了,怎麽連小道長也跟著鬧起來了?


    與浮光殿中的一片笑聲不同,此時贏月殿中的院子裏,兩抹白色的身影相對而立,一股無形的氣流用到在兩人之間,一旁的桃樹被壓迫得不安的搖擺了起來,樹葉被暗流吹得簌簌作響,漫天飛舞。


    漸漸的,這股無形的暗湧越來越凶猛,幾乎將整個院子掩沒。站在暗湧中心的兩人,身上的衣袍被吹得嘩嘩作響,滿頭發絲在腦後張牙舞爪的廢物著。


    兩人的腳底下,平整的青石地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一寸的朝四周裂開,麵前最深的那一道裂痕,猶如一條劇毒的蟒蛇,朝對方慢慢的爬行而去。


    驀地,暗湧退下,飛舞的落葉掉落了下來,地上的裂痕不動了,院內瞬間恢複平靜,若不是滿院子的狼藉真真切切,方才的一切倒真像是一場幻覺一般。


    俞和真人強行壓嚇體內亂竄的真氣,陰柔的麵容浮現了一絲笑意,卻不及眼底,“不愧是為師最得意的徒兒,不到兩百年的時間能修到這個地步,當稱瑤華派第一任啊。”


    鳳灼華咽下一口腥甜,神色淡淡,並沒有因俞和真人的誇獎而又半分喜悅之色,“師父過獎了。”


    俞和真人瞥了眼鳳灼華肩頭上掛著的包袱,“華兒收拾包袱,是想去哪兒,可能與為師說說?”


    “師父心中明白,何需徒兒多說。”


    俞和真人沉了眼眸,聲音透著冷意,“華兒是在威脅為師?”


    “不敢。”鳳灼華清冷淡漠的目光迎上俞和真人的,“徒兒並未打算威脅師父,師父當年答應過徒兒的事情沒有做到,徒兒自然沒有留在瑤華派的理由。”


    俞和真人負在身後的手緊了緊,“下午那件事,並不是為師做的。”


    “可那名弟子確實是師父讓人關起來的,徒兒可不記得有拜托過師父去阻止他找師叔的麻煩。”鳳灼華淡淡道,“當年斷風崖上,師父要徒兒留在瑤華派好好的當一名掌門繼承人,徒兒自問這百年裏做到了,但師父答應過徒兒不對師叔動手,可有做到?”


    俞和真人目光閃了閃,沒有開口。


    “據徒兒所知,師父曾有恩於夜叉族的人,若是被玉清真人知道那件事是師父做的幕後推手,不知他會如何?”鳳灼華冷笑起來,俊美的麵容陰冷狠戾,“徒兒何德何能,得師父如此厚愛。”


    “你都知道了?”俞和真人並沒有人被揭露的羞愧,“為師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瑤華派,何錯之有?”


    “師父沒有錯。”鳳灼華經過俞和真人身邊的時候,腳步頓了頓,沉聲道:“當年徒兒便說過,她是我的命,師父如此對待我的命,我亦無需念及師徒之情了。”


    俞和真人轉過身,看著鳳灼華毫不留戀的背影,低聲道:“你如此著急的要帶她走,可是因為玉清真人要回來了?你何時也變得如此懦弱了。”


    “我便是懦弱那又如何。”


    “為了一個女人,可值得?”


    鳳灼華頭也未回,步伐並不因俞和真人的話有半分停頓,“師父若看不下去,就當做從未有過我這個徒兒。”


    “孽障!”俞和真人咬牙吐出兩個字,胸腔劇烈起伏,手背青筋畢露,想追上去,隻是雙腳卻如千斤重。


    定是方才他經過他身邊時做了什麽手腳,他的這個好徒兒啊,竟然早就算好了一切,並且成功的將他困在了這裏,這麽聰明的一個孩子,如何能不讓他歡喜。


    俞和真人低低的笑了起來,沉冷的眸中如淬了毒。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因為下午的事情,誰也不敢這個時候去膳堂麵對一眾弟子找晦氣,苗渺與容羽商量決定,這一頓還是吃幹糧吧。


    “師父,隻有這個了。”容羽拿出一個半個巴掌大小的饅頭,這還是早上他吃剩下的,現在已經涼透了,外皮好有些硬邦邦的。


    苗渺默默的拿出一根嬰孩手臂大小的樹根,這是平時煉藥用的藥材,“為師也隻找到這個。”


    “師父。”


    “徒兒。”


    師徒倆“含情脈脈”的相望了半響,容羽將饅頭遞給苗渺,想換走她手上的樹根,苗渺卻搖了搖頭,對著樹根狠狠的咬了一口,邊咀嚼著邊含糊道:“你在長身子呢,要吃好些。”


    “可是……”


    “再多說一句當心為師揍你。快吃。”


    檸檬團在門邊,鬱悶的看著這兩師徒,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了,昨夜明明還大魚大肉好好的,現在怎麽就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樣要啃起樹根和饅頭了,難道是瑤華派要倒閉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它是要提前離開呢還是提前離開呢?


    糾結了半天沒糾結出個所以然來,檸檬鬱悶的摸了摸耳朵,眼睛的餘光不經意瞥見一訣白色的衣角,圓溜溜的兔眼睛頓時一亮,蹦蹦跳跳的跑到苗渺腳邊,蹭了蹭她的小腿。


    苗渺低頭,“檸檬怎麽了?”


    容羽想了想,“可能是餓了吧。”說著,蹲下身子,嘶了一小塊遞到檸檬嘴巴,“檸檬,今日隻有饅頭吃,你將就一下吧。”


    檸檬眼角抽搐了一下,沒有接,隻是扭頭看向門口的方向。容羽疑惑的順著它的視線看過去,驚呼道:“鳳師兄?”


    “嗯?”苗渺啃樹根的動作一頓,轉過身,果真看見一身便衣的鳳灼華。


    鳳灼華看了容羽一眼,走到苗渺麵前,將她嘴邊的樹根拿了下來,隨手丟到一邊,“師叔,我要下山了。”


    “你要下山了?”苗渺呆呆的重複了一遍,旋即回味過來,麵色一變,尖叫出聲,“你竟然也要下山?”


    鳳灼華神色無奈,從袖中拿出一個紙包攤開,將兩個熱乎乎的燒餅分給苗渺和容羽,“嗯,我要下山來,或許不會再回來了。”


    這回連容羽和檸檬都驚呆了,容羽顧不得先填肚子,連忙問道:“為何不回來了?”


    師徒倆眼巴巴的看著鳳灼華,鳳灼華哭笑不得,抬手拂去苗渺嘴角的碎屑,淡淡道:“不想回便不回,沒有原因。”


    容羽皺起了眉頭,不解的看著鳳灼華,不明白他突然之間為何會有這個決定。鳳灼華是內定的下一任掌門,這是整個瑤華派所有的弟子都心照不宣的事,他不想當掌門了嗎?而且下午才發生那樣的事情,如今雲師兄不再,如果連鳳師兄也走了,那師父……容羽腦海中有什麽東西閃過,立即抓住了苗渺的衣角。


    “鳳師兄,我也要去。”


    鳳灼華讚賞的看了容羽一眼,揉了揉他的發頂,道:“山下不比這裏,你還小,正是學本事的時候,你該留在這裏好好的學本事才是。”


    “可我跟著你們,也能學本事啊。”容羽反駁。


    鳳灼華笑,眼底卻一片凝重,“終日逃命,東躲西臧的哪兒有時間讓你學什麽本事呢。”


    容羽扁了扁嘴,“可是……”


    鳳灼華打斷容羽的話,“方才你伏越師伯已經回來了,明ri你便去他身邊吧,有他在,沒人敢欺負你。”


    容羽沒有再說什麽,一言不發的捧著燒餅走到一邊蹲了下來,烏黑的雙眸中氤氳著霧氣。


    沉浸在鳳灼華也要離開這一消息中的苗渺終於回過神,看看容羽,又看看鳳灼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眨了眨眼,隨後麵色一沉,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嚇得容羽手裏的燒餅超點兒掉落在地。


    “好你這隻賤道士,竟然敢欺負老子的徒兒!”


    鳳灼華握住苗渺指著自己鼻尖的手指,“快去收拾收拾,我們下山去。”


    “我為什麽要下山。”苗渺憤怒的抽回手,“你別想轉移話題,你欺負我的徒兒這事不交代清楚今ri你哪兒都別想去。”


    鳳灼華挑了挑好看的眉梢,眼底瀲灩著淡淡的流光,“不想我走?”


    “……”小心思被一語道破,苗渺臉頰浮上兩抹可疑的紅暈,惱羞成怒的吼道,“都說了不許轉移……”


    “走吧。”鳳灼華直接打斷了苗渺的話,拉著她走出了正殿,往後殿她的房間走去,“去收拾收拾,帶上銀票和值錢的東西便好,其他無用的東西不必帶太多。”


    苗渺沒反應過來,“我為何要收拾東西?”


    “怎麽,不想走?”鳳灼華將苗渺推進房中,“本打算去找雲楚,既然你不去,那我便……”


    “我去我去,誰說我不去了。”苗渺大喊著打斷,不用鳳灼華再說什麽,開始滿屋子的輪轉忙活起來。


    看著苗渺從*底下扒出一卷金色的絲線,從花瓶裏摸出幾顆金珠子,從桌底下刨出一遝銀票……鳳灼華從一開始的驚訝,到了最後,看見苗渺從鞋子掏出幾錠金元寶,已經完全不覺驚訝了。


    來來回回的翻了好幾次,確定沒有落下什麽東西之後,苗渺將找出來的東西打包好,跑到鳳灼華麵,烏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大師侄,我收拾好了,我們快些出發吧。”


    看了眼將苗渺身後那將她壓得有些駝背的包袱,鳳灼華的嘴角抽了抽,沒有說什麽,率先轉身。


    苗渺與容羽告了一個長達半個時辰的別,才隨著鳳灼華離開了浮光殿。兩人避過瑤華派的重重守衛走到離大門口還有段距離時突然停了下來,原因無他,苗渺實在是走不動了,扶著牆氣喘籲籲的。


    鳳灼華看了苗渺半響,突然道:“我幫師叔你背包袱,師叔來禦劍可好?”


    苗渺沉吟了半響,點頭,小心翼翼的取下肩頭沉重的包袱,“大師侄啊,這裏頭的東西可是師叔我的命,你一定要好生護著,知道嗎。”


    寂靜的夜空中,兩道身影禦劍飛快的衝出了大門,守門的弟子眨了眨眼,“我有沒有看錯,那是苗長老和鳳道長對嗎?”


    “你沒有看錯,就是他們。”


    “他們深更半夜的下山做什麽?”


    “該不會是……”


    幾名弟子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是苗長老將鳳道長劫走了?”


    日次,此時傳遍了整個瑤華派,弟子們聽聞這一消息後,都不淡定了。原因無他,一直擄人都以失敗的苗長老,終於成功的將人劫走了,劫的還是一直壞她好事的鳳道長,這如何能教他們不經意。


    同一時間收到消息的,還有長老閣的人,長老們紛紛尋來了長生殿。


    “那兩個人是怎麽回事?”


    “現在弟子們都說苗渺昨夜將鳳灼華擄下了山當夫人了。”


    “這,這都是些什麽破事兒。”


    蘇長老不如其他長老這麽反應這麽激烈,隻是看向麵色沉沉的俞和真人,“發生了什麽事?”


    也不知鳳灼華用了什麽東西,俞和真人到現在體內的真氣還在四處亂竄,他必須回去閉關,如若不然非得爆體而死不成。強壓下心頭的怒氣,掃了殿下眾長老一眼,淡淡道:“此事到此為止,吩咐下去,誰也不許再開口討論這件事。”


    “這……”


    俞和真人走下階梯,朝殿門口而去,“若有心思想這些,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迎接玉清真人歸來。”


    提起玉清真人,殿內霎時間寂靜無聲。


    站在最角落裏一直不出聲的男子抬眸,緊跟著走出了長生殿。


    冷冷清清的千洺殿中,容羽有些不安的站在正殿,等待著伏越的歸來。他早晨也聽說了苗渺將鳳灼華劫走一事,他不擔心別的,就怕掌門會下令讓人去追。


    出神間,眼前忽有光芒一盛,容羽立即回過神來,驚呼著小跑了過去,“伏越師伯。”


    眼前的男子,容姿氣質與鳳灼華同樣出色,卻與鳳灼華的清冷,玉清真人的孤傲,雲楚的嫵媚截然不同,他給人一種極其溫潤的感覺,讓人一眼看過去便覺如沐春風。


    伏越揉了揉容羽的發,柔和的麵容上掛著一抹溫潤的笑,聲音低沉而輕柔,“抱歉,讓你久等了。”


    “才沒有。”容羽搖了搖頭。


    伏越時常不在派中,但容羽卻很喜歡他,在容羽心底,除了苗渺,伏越便是最完美的人了。苗渺將伏越形容為“不開竅的爛木頭”,容羽卻覺得,伏越隻是不識風月,而苗渺的表達愛意時表達得太隱晦,所以才顯得“不開竅"罷了。


    伏越看著容羽滿臉擔憂的小模樣,溫和的笑了笑,道:“你不必擔心,掌門並未派人前去追你師父和鳳灼華。”


    “太好了。”容羽心頭一鬆的同時,不禁疑惑,“可是為什麽?”


    伏越目光閃了閃,“這個問題,恐怕隻有你鳳師兄才能回你了。”


    在半山腰那個山洞過了一.夜,天亮的時候,雨終於停了,鳳灼華將睡眼朦朧的苗渺拎了起來。


    苗渺抱著包袱一動不動,嘴裏喃喃道:“小羽兒,別鬧,讓為師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看著苗渺賴*不起的模樣,鳳灼華隻覺好笑,小心翼翼的從苗渺懷裏抽出包袱背在了身前,猛地用力將苗渺拉起,轉過身腰一彎,將苗渺背了起來。


    雨後的林子裏四處濕噠噠的,風吹過的時候,頭頂上還會有水滴滴落,一時間除了水滴聲,便隻有輕微的腳步聲。


    苗渺醒過來的時候,太陽正辣,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率先入目的是鳳灼華俊美好看的側臉,“大師侄?”


    “嗯。”鳳灼華淡淡的應了聲。


    苗渺終於清醒過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想了好一會兒,可算是想起昨夜自己隨鳳灼華找雲楚了,“大師侄,我們現在在哪裏?”


    “快到尼姑庵了。”


    苗渺靜默了一陣,猛地想起了什麽,尖叫一聲。


    鳳灼華耳朵微疼,皺了皺眉,側頭看著苗渺,“怎麽了?”


    “大師侄啊,”苗渺左看右看,“我的命呢?”


    “不要動來動去。”鳳灼華繃緊了身子,“你的命在我身前。”


    苗渺探頭一看,過著看見鳳灼華胸前橫亙著兩個包袱,看起來有些滑稽,心頭一鬆的同時,很不厚道的咧嘴笑了起來。


    聽著苗渺吃吃的笑聲,鳳灼華的心情不自覺也跟著好了起來,陽光打落在他白希的麵容上,映下一片柔和。


    身前,是你的命,背後,是……


    從尼姑庵在往前走兩裏路,便是一個小鎮子。


    兩人在飯館吃了早飯,又去買了一匹馬和一些幹糧,最後停在了一家簡陋的成衣店前。苗渺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店裏的衣服,“大師侄你要買衣服?”


    “是你要買。”鳳灼華綁好了馬,拉著苗渺走進店,“你這一身衣服太過招搖了。”


    苗渺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金燦燦的袈裟,再看看鳳灼華身上簡單的便服,讚同的點了點頭,相較於鳳灼華,她確實太耀眼了。


    成衣店的老板是命男子,瞧見苗渺時,頓時眼前一亮,笑嘻嘻的迎了上去,觸及鳳灼華涼颼颼的目光,立即停了下來,諂媚的問:“請問兩位客官買成衣還是定做衣服?”


    鳳灼華從一旁的架子上選了兩套簡便的的衣衫,掃了一眼簡陋的店麵,“可有換衣服的地方?”


    男子立即道:“有,有,請隨我來。”


    鳳灼華將其中一套衣服塞到苗渺手中,苗渺看了一眼,是男裝,沒有說什麽,走進了小房間裏。


    不多時,苗渺抱著換下的衣服走了出來,“大師侄,我這樣俊不俊?”


    鳳灼華漂亮的眸子含著笑,點頭,“好看。”


    付了錢,出了成衣店,苗渺糾結的看著馬沒有動,鳳灼華將東西掛在馬上,隻留苗渺的“命”仍放在胸前,利落的翻身上馬,朝苗渺遞出手,低沉微啞的聲音甚是好聽,“上來。”


    苗渺搭上鳳灼華的手,翻上馬背,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大師侄,我們為什麽不買兩匹馬呢?”


    “我可沒帶多少銀票。”鳳灼華的唇貼在苗渺的耳側,溫熱的氣息拂在苗渺的耳根子上,白生生的耳根立即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癢!”苗渺微微偏開腦袋,看向別處。


    鳳灼華目光閃了閃,道:“師叔想自己一個人騎一匹馬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師叔的銀子多。”


    苗渺急了,扭過身將包袱從鳳灼華的身上取了下來,緊緊的抱在懷中,“你丫的賤道士,我可警告你,再敢打我包袱的主意,我揍死你。”


    沒有了包袱隔著,更是方便了鳳灼華貼進苗渺。鳳灼華眼底滿滿的笑意,語氣卻沒有透漏半分,“嗯,不打。”


    午時的太陽是最*的,苗渺被曬得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鳳灼華怕她曬傷,從包袱裏去處一件外袍,兜在了苗渺的頭上。


    “大師侄,這樣……”苗渺整張臉都皺了,“會不會很奇怪。”


    鳳灼華反問,“難道師叔覺得,將臉曬傷會比較好些?”


    苗渺默默的拿過衣服遮在了頭頂上。


    鳳灼華扶著苗渺的肩往自己身上拉,“若是累了,便靠過來休息,我不收你銀子便是。”


    苗渺怒,靠一下還想收銀子這是什麽道理?


    “怎麽,不想睡?”


    “你給我銀子我就睡。”


    “……”鳳灼華嘴角抽搐了一下,旋即低低的笑了起來,“好,我給你銀子,你睡吧。”


    耳畔的聲音輕柔溫潤,甚是好聽,昨夜沒睡好加之現在天氣炎熱又無聊,苗渺很快便沉沉睡了過去。


    鳳灼華垂眸看了苗渺一眼,伸手圈住了她的腰。


    轉季的天氣時冷時熱,上午分明還是陽光明媚,下午卻下起了傾盆大雨。


    雨水砸落在瓦片上,發出叮叮的響聲,老舊的木門“吱呀”的一聲被打開,微弱的光芒從外麵照進屋內,拉長了男子的身影。


    “公子,可需要我再弄些別的家常小菜?”


    “不必了,多謝老婦人。”


    “公子不用客氣,那我先去對麵了,你有事兒大喊一聲便是。”


    鳳灼華捧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上麵有一碗白粥和兩個小菜,反手關上房門,指尖一彈,桌上的燭台燃起,昏暗的燭光瞬間照亮不大的屋子。


    “師叔,快起來。”


    睡夢中的苗渺皺起了眉頭,不耐煩的將耳邊吵耳的東西拍掉。


    “苗渺,起來。”


    “別吵了,再吵我閹了你。”苗渺咕噥了幾聲,翻了個身,嘖嘖嘴,又繼續睡


    鳳灼華挑了挑眉,眼底閃動著異樣的光芒,“師叔,再不起來,雲楚可就要離開了。”


    “什麽?”苗渺立馬就清醒了,整個人彈了起來,四處張望,入目卻是陌生的壞境,嗯,眼前的鳳灼華還是熟悉的。


    瞧見鳳灼華眼底隱忍的笑意,苗渺頓時明白過來,眯起了眼睛,“大師侄,你騙我。”


    鳳灼華起身走到桌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凳子,“過來,吃些東西。”


    不說還不覺得,被鳳灼華一提,苗渺還真的覺得餓了,趕緊穿好鞋襪下榻,“大師侄,這裏是哪裏?”


    “你坐這麽遠做什麽?”看著苗渺將凳子搬到自己的對麵,鳳灼華不悅的蹙起眉頭。


    苗渺吹了兩口白粥,抬眸瞅鳳灼華一眼,理所當然的籲道:“我怕你趁機占我便宜。”


    鳳灼華:“……”


    苗渺沒有再理會鳳灼華,埋頭苦吃了起來,屋子內一時間隻有苗渺吃東西的聲音和瓦頂上叮叮咚咚的聲響。


    兩人一時無話,苗渺專心致誌的喝完最後一口粥,似乎才想起對麵還有個鳳灼華,抬頭,眨了眨眼,“大師侄,你怎麽不說話?”


    鳳灼華靜靜的看了苗渺半響,突然道:“你可知雲楚去的是什麽地方?”


    苗渺的心咯噔了一下,突然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什麽地方?”


    鳳灼華眸光淡淡,在苗渺緊張的目光下,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南、疆。”


    “啪——”


    苗渺手中的勺子掉落在地,斷成兩半,眼底浮現懼意,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沙啞顫抖,“他,他去那裏做什麽?”


    南疆是個什麽地方,苗渺曾隨玉清真人在那裏呆了將近十年,心中再清楚不過,那裏陰森恐怖,魍魎魑魅肆意橫行,就連大街上看似普普通通的行人們,都是魔鬼,他們全身上下都暗藏著殺機,一個不留意,便會丟了性命。


    鳳灼華沒有回答,隻是問道:“現在知道了雲楚的去處,你還要跟著去嗎?”


    “我……”苗渺愣住,腦海中浮現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幕,瞳孔劇烈收縮。


    她要去南疆嗎,她要去那個恐怖的地方嗎?她一點兒都不想去,可是如果她不去,萬一雲楚出事了怎麽辦,雲楚這麽好,她不能不管他啊。


    看著苗渺恐懼糾結的模樣,鳳灼華也不打擾她,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涼掉的茶水,淺抿了一口。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麵色發白的苗渺視線漸漸聚焦,用力吞了吞口水,握緊了拳頭,目光變得堅定,“我要去。”


    鳳灼華怔了怔,目光愈發的深不見底,默默的扭頭看向別處。


    “大師侄,你要去嗎?”苗渺期盼而略帶緊張的目光緊盯著鳳灼華,“大師侄,你一定會陪我去的對吧?”


    鳳灼華未回過頭,亦未答話。


    “可是你說你明明說了要帶我去找小師侄的。”苗渺怒了,拍桌而起,雙眼噴著火光,“難道你又想食言不成?”


    鳳灼華猛地回過頭,眼底湧現著絲絲痛意,“苗渺,既然在你心底我是一個不信守承諾喜歡食言而肥的人,當日又何必隨我下山。”


    “你難道不是嗎!”苗渺大吼出聲,被刻意忘掉的往事蜂擁而出,酸澀的眼睛眼淚就這麽滑落下來,“若不是你說話不算話,師父就不會死了!”


    鳳灼華麵色瞬間煞白,心髒位置似乎被人用力的撞了一下,生生的疼蔓延開來,一絲腥甜湧上喉嚨,體內的真氣亂竄了起來。


    “鳳灼華,我最討厭你了。”苗渺哽咽著抹了一把眼淚,打開房門,一頭紮進了雨裏。


    鳳灼華瞳孔微縮,倏地站起身,身子卻僵了一僵,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下山前與俞和掌門交手,他雖然得逞將俞和掌門困住,卻也受了不輕的內傷。


    雨越下越大,還伴隨著閃電和雷聲,苗渺漫無目的的跑了一段距離,渾身濕了個透,人卻也被淋清醒了,回過神後懊悔不已。


    四處荒無人煙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苗渺抹了把眼睛上的雨水,心中更加哀傷了。


    都怪鳳灼華那隻賤道士,要不是他,她就不會氣得跑出來了。


    雨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苗渺原地坐了下來,雙臂抱膝,仰起頭,怔怔的看著天空,意識逐漸飄散。


    她怎麽這麽可憐,天為什麽會這麽灰,雨水為什麽是直的不是彎的,太陽到哪兒歇息去了,還有,還有,為什麽鳳灼華的臉會出在天上……


    【第二更奉上,還有一更~~~~~日更多少不敢說,畢竟意外總是來得那麽突然那麽凶猛那麽澎湃,隻能說保證不斷更盡量多更~~~~~~~另外,有長評必定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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