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是表兄妹。


    秦琅眼前又浮現出棗林裏的那對男女。


    男的俊美,女的絕色。


    男子二十幾歲,少女則隻有十二三歲,笑得天真無邪,男子看她時,眼中都是寵溺。


    據說棗林西邊的田莊是前幾年才被姓林的南方人買下來的,香河離京城很近,因此來這裏買莊子的,大多都是京城的人。


    李姓表哥和羅姓表妹,他們應該隻是表哥表妹,而不是親上加親的未婚夫妻,如果兩人是訂過親的,絕不應在光天化日下如此親近。


    這樣出色的兩個人,又是京城來的,一定能查出底細。


    秦琅安靜地走在田莊裏,莊子裏的仆婦們遠遠地向他施禮,叫他“三爺”。


    三爺?


    他和秦瑛雖是孿生子,但單看長相還是有區別的。可是無論是在九芝胡同還是這裏,所有人都會把他錯認成秦瑛。


    但從不會有人把秦瑛錯認成他。


    他是毫無存在感的。


    好在還有一件讓他心理平衡的事,那就是在秦家,他和秦瑛、秦琮、秦珈、秦瑫一樣,都是沒有存在感的。


    秦家上上下下,眼裏隻有秦玨。


    小時候,祖父把秦玨接到明遠堂,母親請了三老太爺出麵說項,祖父才同意讓他和秦瑛也住進明遠堂。


    那時他們兩人很開心,明遠堂在秦家人眼中,是僅次於天心閣的地方。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祖父之所以同意他們住進來,並不是想要栽培他們,而是讓他們給秦玨做伴,陪著秦玨一起玩耍。


    五歲時,秦玨一腳踢在程茜如的屁|股上,大伯父秦燁把秦玨揍了一通,他偷偷溜到秦玨住的含翠軒,想看看秦玨有多麽狼狽,可是含翠軒門口站著黑伯和白伯,他以為祖父在裏麵,所以沒有靠近,隻敢躲在含翠軒不遠處的青花魚缸後麵。


    那些魚缸每個都有半人多高,他藏在後麵,沒有人能夠看到他。


    他躲在那裏,眼睛卻盯著含翠軒的門口,等到祖父從裏麵出來了,他再進去看秦玨。


    “父親,您不能這樣任由他胡做非為。”


    一個聲音驀然響起,聲音不高,但他能聽出這是大伯父秦燁的聲音。


    他嚇了一跳,偷偷轉過身去,這才分辨出那聲音和他還隔著一排茂密的花樹。


    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這是祖父。


    “玨哥兒不會胡做非為的,要怪隻能怪你,我說過,程茜如沒有資格做他的繼母,是你讓她自取其辱,這怪不得玨哥兒。”


    “父親,這也怪不得表妹......”


    “怪不得她?是她自不量力。我不過就是讓她在成親之前來給葉氏磕頭而已,她便自亂陣腳,弄出這樣的事來,你卻還說怪不得她?”


    他聽到這裏嚇得捂住了嘴,那天秦玨和他、秦瑛正在紮馬步,母親身邊的霞嬤嬤過來了,給他們帶來新做的栗子糕。


    吃栗子糕時,霞嬤嬤囑咐他們,明天千萬不要到楚茨園裏玩耍,那時他還很奇怪,楚茨園是大伯父的園子,他可沒有膽子到那裏玩耍,霞嬤嬤真是多慮了。


    可他忘記了,他和秦瑛都沒有膽子到楚茨園玩耍,但秦玨卻敢,因為那裏是他的家。


    霞嬤嬤是故意提醒秦玨的吧。


    所以次日秦玨就去了楚茨園,程家表姑當著秦家長輩的麵,給大伯母葉氏的牌位磕頭,立誓會將秦玨視如己出。


    現在想起來,那真是一個荒唐之極的舉動,祖父竟然要求程茜如要在葉氏牌位前立下毒誓,而程茜如居然答應了。


    隻是沒有想到,程茜如正給葉氏磕頭的時候,秦玨闖進去,一腳踢到程茜如的身上,把這場鬧劇攪黃了。


    當年隻有五歲的他躲在魚缸後麵,聽著他最尊敬的祖父和大伯父在花樹後麵爭執,他很害怕,可他不敢走出去,他隻能戰戰兢兢地繼續聽下去。


    “父親,表妹和我已有婚約,若是此時毀婚,您讓她以後如何處之?”


    “如何處之?難道她還想嫁進秦家?笑話!她既然被玨哥兒打了,以後還如何在玨哥兒麵前抬起頭來?但她畢竟是你母親的侄女,秦家不會虧待她,她若是嫁人,秦家給她出嫁妝;我記得她對刻版印書很有天份,那就以秦家的名義,給她開一間刻坊。”


    想到這裏,秦琅冷冷一笑。


    他那位曾經做過翰林院掌院的祖父,就是用這樣匪夷所思的辦法,解除了大伯父和程茜如的婚約。


    原因隻有一個,就是為了秦玨。


    秦玨要學泅水,祖父就讓人在明遠堂裏挖了池子;秦玨想學武功,祖父親自到sc請來高人;秦玨不喜歡看書,祖父就讓人念給他聽。


    他和秦瑛因為默書不過,被先生用戒尺打手板時,秦玨正在樹上掏鳥窩。


    秦瑛傻傻地去問祖父,為什麽不讓秦玨默書。


    祖父哈哈大笑:“秦玨隻要聽一遍就能記住。”


    他和秦瑛不相信,暗地裏去和秦玨比背書,秦玨正在擲壺,他說他不想比賽背書,還說隻有笨蛋才背書。


    秦瑛不服氣,自顧自地大聲背起來,背著背著,秦玨就告訴他:“你說錯了,真笨。”


    秦瑛氣極,拿出書來比對,才發現他真的背錯了。


    祖父知道這件事後,把秦琅和秦瑛叫到一起,告訴他們兄弟同心,其力斷金。


    真是可笑!


    祖父的心早就長偏了,偏得不能再偏。


    偏心的人當然不隻是祖父,還有自己的母親。


    就像現在,他從京城趕過來侍疾,母親見到他隻是質問為何不讓父親送她和秦瑛去太原,她甚至沒有問他,一路趕過來有沒有吃過飯。


    秦瑛還沒有成親,便私底下養了外室,母親居然還要為他善後,而父親竟然為了息事寧人,默許那個賤婢進門。


    祖父眼裏隻有秦玨,母親眼中隻有秦瑛,而父親眼中隻有他的前程。


    幾天後,秦琅派去打探的人終於回來了。


    隔壁莊子裏的女子是吏部文選司郎中羅紹的獨生女。


    那個男子是她舅舅家的表哥李青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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