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早已寫好辭呈,隻等著過年之後便稱病,自請辭去皇子師傅一職,再趁機休養兩三個月,遠離眾人視線,待到他病愈重回朝堂時,很多事都已塵埃落定。雖然隔上幾個月,他在太常寺有可能被架空,但還能保住官職。隻要官職還在,以秦家的背景,和他這些年積累的人脈,依然還能有大好前程。


    可是他沒想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秦琅的事。


    自從秦瑛惹上張小小,秦牧便對他非常失望,他這才開始在暗中關注秦琅。


    秦琅在京城時規規矩矩,從不顯山露水,相對愛出風頭的秦瑛,秦牧對秦琅更滿意,若不是趙熙監國後他要謹小慎微,他可能已把秦琅帶在身邊了。


    如今秦琅在香河出事,秦牧便怪罪到吳氏身上。


    直到過了小年,秦牧才讓人把吳氏接回京城。秦家其他女眷和玉字輩男丁都還在太原,要到出了正月才能回來。三夫人離京前,把對牌交給秦燁管著,按理說吳氏“養病”回來了,這對牌就要還給她。


    吳氏回到九芝胡同,想要拿回對牌,秦牧無論如何,也不讓秦燁把對牌交還給她。


    於是在大年初一這天,秦燁、秦牧,連同秦家留在京城的幾位,剛剛拜了祖先,就聽說候在外麵的吳氏鬧了起來。


    這幾年,秦玨與秦牧分庭抗禮,以至於秦家在通州的幾位比秦老太爺輩份還高的長輩,不允許秦牧帶人踏進通州的秦家祠堂,因此,秦牧隻好請人臨摩了列祖列宗的畫像,供奉在府內,逢年過節,身為宗主的秦牧便帶同京城的男丁在九芝胡同的秦府內祭拜,而秦玨則帶著秦家在通州的宗親們,在祠堂裏拜祭祖先,這件事在京城裏早就傳為笑談,但當秦玨殺了寧王之後,反倒沒人敢再說了。


    各房隻留下幾個姨娘,九芝胡同裏也隻有吳氏一個真正的女主子。男人們去拜祖先,秦牧的兩名姨娘服侍著吳氏候在外麵。


    沒有片刻,一名姨娘就因為繡鞋上有朵正紅的鳳仙花,而被吳氏摑了一巴掌,讓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拖了出去;另一個嚇得發抖,端著茶盤的手抖個不停,茶杯發出磕碰的聲音,吳氏斥她失儀,讓她和先前那名姨娘一起在穀風園裏的石子路上罰跪。


    那條石子路凹凸不平,這樣的寒冬臘月裏罰跪,即使人沒有凍僵,膝蓋跪在凸出的石子地上,兩條腿也要落下病根。


    秦家詩禮傳家,即使有這樣懲罰妾室的,也是關上門暗地裏進行。


    吳氏雖然是讓兩名姨娘到穀風園裏領懲,可卻是在供奉祖先畫像的院落外麵發號施令的,即使沒有正經主子在場,可還有幾個其他房頭的老姨娘和旁支女眷,像吳氏這樣在大庭廣眾下懲罰妾室的,她們還是頭一回遇到,一時又無法退避,場麵好不尷尬。


    秦燁被氣得七竅生煙,但吳氏身為正室,管教姨娘本就是她的職責,秦燁雖是一家之主,也不能插手,以免落個寵妾滅妻的名聲。


    他陰沉著臉,從吳氏身邊走過,和大哥秦燁一起去了天心閣。


    每年的大年初一,秦氏子孫會在天心閣外的天心池邊舉行開閣儀式。


    這一天裏,秦家各房連同旁支之中,凡有功名者均可進閣觀覽群書。


    一年之中也隻有大年初一和二月初三,天心閣才會敞開大門,但也隻限於秦家有功名的子孫才有觀書的資格。


    這一天對於整個秦家都很重要,因此熱鬧程度可見一斑。


    而今年雖然秦家嫡係五房大多數男丁都在太原,但來的人依然不少,有些甚至是在外地趕回來的。


    秦燁四下看去,仍然沒有秦玨。


    秦玨有多少年沒來參加開閣儀式了?似乎從他十一歲考取功名後,一次也沒有來過。


    他歎了口氣。


    原本以為把羅家的親事訂下來,秦玨無論如何也會給個麵子,參加開閣儀式的,擔心秦玨在通州趕不回來,他還特意商量了幾位持鑰人,把開閣的時辰挪後了,可現在看來,那小子還是不肯買帳,就是不肯回來。


    早知如此,他就拉下臉來去商量羅紹了,羅紹學識淵博,又是謙謙君子,一定是個很好說話的,秦玨不給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麵子,也會給羅紹幾分薄麵。


    好在這種場合裏看不到身為宗子的秦玨出現,大多數人都已經習慣了,若是秦玨忽然現身,那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所以當秦玨前呼後擁出現時,就有幾個人不由自主往西邊天際看了看。


    秦燁鬆了口氣,要訂親了,這小子終於懂事了。


    不對,他一直很懂事,甚至比同齡人懂事都要早一些,如果真的不懂事,又怎會說動通州那些宗親們,寧可得罪秦牧,也要為他出頭。


    而此時的秦牧卻是心中一沉,秦玨竟然出現在這裏!


    是了,他這個做叔父的如今四麵楚歌,騎虎難下,而秦玨卻是如日中天,此時此刻,秦玨出現在這裏,是要告訴所有人,他才是秦家名正言順的宗子,而自己這個做宗主的叔父,是來路不正的。


    怎會來路不正?明明是大哥心甘情願讓出來的,那時三房老太爺和五房老太爺都還在世,他們一致同意的。


    隻有秦玨,一直不肯相讓,占著明遠堂,還要慫恿秦氏宗親不讓他進祠堂,讓他顏麵無存。


    大家族中,倒也常有這樣的先例,宗主是叔父,宗子卻是侄兒。但卻沒有一個做侄兒的,敢和宗主叔父分庭抗禮。


    秦玨先有秦老太爺的遺命,後有秦氏宗親的支持,除非他自己搬出來,否則沒人能迫使他讓出明遠堂。


    秦玨住在明遠堂一日,一日便是秦家未來的宗主,現在的宗子。


    即使秦燁讓出宗主之位,秦玨依然還是秦家宗子。


    秦玨一到,立刻就有幾個旁支子弟湊上去,一副仰慕的嘴臉。


    秦牧緊抿著嘴角,看著意氣風發的侄兒,擠不出一絲笑容。


    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惹了官司壞了名聲,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另一個則哭著喊著要把那個揚州瘦馬收為妾室。


    而秦玨,卻已經不聲不響砍下了寧王的頭顱,成就了別人想也不敢想的不世奇功。


    ***


    親們,這是第二更,還有一更啊,晚上七點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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