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出去的女兒,很難有機會回娘家住些日子,楊樹胡同這幾天就像過節一樣熱鬧。


    先是羅紹請了女說書的過來,接著李青風叫了唱評彈的來給唱了兩天,如果不是宅子不夠寬敞搭不了戲台,就連戲班子也請過來了。


    羅錦言還惦記著那個會唱京腔的皮影班子,上次把秦玨送給她那套皮影拿過去,班子便去排練的,會唱是會唱,隻是要練成京腔的還要有些日子。


    羅錦言讓人去催了,皮影班子說再過十天就能上台了,羅錦言高興極了,那套皮影是秦玨專程請人給她做的,沒有什麽比親眼看到用這套皮影演戲更有趣了。


    楊樹胡同沒有地方演皮影戲,羅錦言盤算著再過幾天就回明遠堂,為此,她還請了徐老夫人和張氏,以及張家的太太們。


    結果到了晚上,張氏興致勃勃地向羅紹說起到時要帶著天賜去看皮影戲時,羅紹鬱悶了良久。


    女生外向啊,才在娘家住了幾天,聽說要看皮影戲,她就巴巴地盼著回去了,早知如此,當年就應該在京城裏買處更大的宅子,專門辟出間廳堂給女兒看戲用。


    次日,羅紹真的把林總管找來,讓他去尋處別院。


    可是到了晚上,羅紹從外麵回來時,卻是急匆匆的,換了官服,就讓青蘿把羅錦言叫了過來。


    “惜惜,玉章先前說族裏有事才讓你回家小住,你可知是何事?”他問道。


    羅錦言聽他這樣問,就知道是秦家事發了。


    她不緊不慢地道:“二叔父的後宅出了點事,我雖是晚輩,可畢竟是長房長媳,少不了要應酬各房的女眷,玉章不想讓我攪進去,就讓我回娘家了。”


    羅紹歎了口氣,道:“秦二老爺這一次怕是不好辦了,據說今天朝上,有人彈賅他持家不嚴,有違綱常,他若是個寒門出身的也就罷了,可偏偏是世家子弟,又是秦家族長,就怕玉章也會受他拖累。”


    羅錦言輕輕揚眉,持家不嚴什麽的,都是小事,選官的時候,兩個或三個人選皆不相上下,這時持家不嚴或許能影響到這個人的升遷。但是現在這個時候,除了讓秦牧丟人現眼以外,也不會影響到他的官職,但是秦牧身為族長,有這種事傳出來,對秦家其他人多多少少會有影響。


    可是現在秦牧已是驚弓之鳥,秦玨在這個時候讓人彈賅他持家不嚴,或許隻是想要嚇嚇他吧。


    她笑著逗羅紹開心:“您是不是後悔把我嫁進秦家了?要不就和離吧,您又不是養不起我。”


    羅紹怔了怔,不氣反笑,他對遠山道:“你去趟九芝胡同,告訴秦大老爺,就說我約他見一麵,問他可有閑暇。”


    羅錦言扁扁嘴:“真要和離啊?”


    羅紹乍聽到這個消息,心急火燎地趕回來,可是讓女兒逗了逗,他也就想開了,秦玨若是被秦牧連累得在朝堂上混不下去了,那就致仕好了,秦家養不起兒子,他還能養得起女婿。


    羅錦言沒想到秦燁居然在第二天便親自登門了。


    羅紹二話不說,就劈頭蓋臉地惡心了秦燁一通,什麽羅家雖然不如秦家人丁不旺,可卻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什麽早知秦家的後宅遭人垢病,就不會把女兒往火坑裏推;什麽自家兒子也被連累,別人聽說是秦家姻親,怕是都不敢把女兒嫁過來。


    秦燁瞠目結舌,你家兒子還沒滿周歲好不好,怎麽就被我們秦家連累得娶不到老婆了?


    可是秦家確實理虧,否則他也不會親自登門向羅紹解釋了。


    他隻好把準備好的說辭解釋一番,這件事雖然鬧上朝堂,但以秦家之力會很快壓下,不會對影響到姻親。


    羅紹卻打蛇隨棍上:“我們羅家人丁單薄,我擔心女兒嫁過去被人欺負,原本不想讓女兒嫁到像秦家這樣的豪門世家。年若不是看在玉章少年得誌,前途無量,即使是我嶽父鳳陽先生做保山,我也不會答應。可是秦二老爺是玉章的嫡親叔父,這件事總會對他有影響,他去年才剛剛出仕,根基不穩,山西一案又得罪了不少人,現在秦二老爺被彈賅,難免會有多事之人把火引到玉章身上,玉章是你的兒子,可也是我的半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婿被你們秦家給毀了。”


    秦燁被羅紹說得土頭灰臉,怏怏地回了九芝胡同,沒想到還沒走進楚茨園,就看到橫次裏衝出一個婦人,幾個丫鬟婆子沒有攔住,這婦人跪在他麵前就哭了起來:“大伯父,求求您給侄女做主吧,我婆家聽說我娘的事,要休了我!”


    秦燁這才認出來,這是長房的四姑奶奶秦玲,是秦牧和吳氏的四女兒。


    秦玲隨了吳氏的性情,這幾年在婆家過得並不順遂,但婆家看在她出身秦家長房,膝下又有兒子,這才一再容忍,這次出了這樣的事,倒也不一定是真的要休妻,但是想要借機殺殺她的氣焰倒是真的。


    秦家的女兒,哪是說休就休的,何況又有兒女,想來就是像羅家那樣,想讓秦家給個說法罷了。


    秦燁忽然覺得很煩,我去羅家那是為了我自己的兒子,這事明明是你秦牧鬧出來的,你還想殺了程茜如嫁禍我兒子,我憑什麽幫你管這些爛事?


    他一改平時謙謙君子的樣子,難得地板起臉來,對金玲道:“你應該去求求你父親,問問他究竟要怎樣做,不隻是你,怕是秦家長房所有的姻親都要坐不住了。”


    說完,他一甩袖子便回了楚茨園,留下跪在地上愣愣發呆的秦玲。


    秦玲的乳母見秦燁看都沒有多看一眼,便知道秦燁是動了真怒,她連忙打發丫鬟去找楚茨園的人去打聽。


    沒過一會兒,丫鬟就回來了:“打聽到了,大老爺剛從楊樹胡同的羅家回來。”


    羅家,那是秦玨的嶽家,秦燁的親事。


    結合剛才秦燁說的話,乳母對秦玲道:“太太,您也別哭了,大老爺還在氣頭上,他八成剛被自己的親家數落了一通,他說得對,這會子怕是秦家長房所有的姻親都要坐不住了,您不如去問問大姑奶奶、二姑奶奶和三姑奶奶,看看她們是什麽情況。“


    秦玲的眼睛立刻亮了,是啊,她一個人不行,不是還有三個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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