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了煤礦後,斛洲城裏居民已經不再燒幹牛糞取暖,取而代之的是熱能更高的石炭。冬季也就不再是令這些已經定居的草原人談冬色變的可怕季節。


    草原上的冬季漫長而枯燥。外麵西北風呼嘯,刺史府屋裏卻溫暖如春。麥仲肥和涅德魯爺倆盤膝坐在暖烘烘的土炕上,圍著個炕桌就著一盤牛肉幹和一碟鹽水煮黃豆,喝著酒聊著天。


    依娜在炕頭的灶火上熬煮著奶茶。奶茶濃鬱的香氣彌漫著整個房間。麥仲肥來草原已經五年多了,還是不習慣喝奶茶,更喜歡喝清茶。他隻有在喝多酒的時候才喝奶茶,隻是因為他現奶茶有解酒的功效。而涅德魯卻比較喜歡喝奶茶,尤其是剛熬出來的滾燙奶茶。


    “一年又快過去了,我來這裏也有五年時間,眼看我就二十歲了。”麥仲肥感歎著。


    “是啊!早該娶媳婦成家了,像你這年齡孩子都應該能打醬油了。真不知道你到底怎麽想的?哪有你這麽大還不成家的?別不是有什麽毛病吧?”涅德魯有意無意地看了看依娜關心的道。


    “切,您別老不正經的,您不也一輩子沒娶媳婦嗎?再現在哪有醬油這一啊。”麥仲肥鄙夷地看了看涅德魯。


    “嗬嗬,現在叫醬汁。子別打岔,我不是沒娶媳婦,而是我媳婦死的早,可惜她沒有給我留個一男半女的。哎~~”涅德魯一口把碗裏的殘酒喝光,長長歎息了一聲。


    “要不我再幫你物色一個?您老也來個夕陽紅怎麽樣?”


    “少貧嘴,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解決了吧。自從她死了後,我也沒那心情再續弦了。”麥仲肥從涅德魯的眼神裏看出了哀傷。看來老涅對那個死去的媳婦很專情,讓麥仲肥突然想起那年夜宴時,涅德魯爬在桌子上涕淚磅礴,痛哭流涕,喃喃地念叨著“我真傻我…”的情景。


    “給我講講,您到底怎麽回事?”麥仲肥按捺不住心裏的八卦情節,湊到涅德魯身邊道。而且無意中看到一邊煮奶茶的依娜也轉過臉,一臉的期盼神色,當和麥仲肥眼光碰在一起時,狠狠白了麥仲肥一眼,把臉扭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門一開,一股冷風吹進來,讓麥仲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呦!爺倆喝上了啊。”席君買和鐵勒木一前一後的進來。


    “你倆還真會趕時間,不在家陪老婆,怎麽跑這裏來了?”麥仲肥笑著往炕裏挪了挪。


    “沒事情可做,悶的慌,這不拉上鐵兄弟找你們爺倆喝酒來了。”席君買脫了身上穿的厚厚的皮袍,隨手仍在椅子上,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老席這家夥太討厭,我正在家裏享受天倫之樂被他強行帶這裏來了。”鐵勒木也脫了皮袍,脫靴上了炕。


    “切,你在家沒事就做孩子玩,也不膩歪啊?”席君買用筷子夾了塊醬牛肉放進嘴裏嚼著含糊地。


    “我忙啊!四個輪一遍就要四天,那個照顧不到,都會引家庭戰爭。”鐵勒木端起麥仲肥的酒碗喝了一口。


    “打住!打住!你們合著跑我這裏來刺激我來了。正好,既然你們來了,我就給你們嚐新鮮的東西。”麥仲肥一臉神秘地。


    “又有什麽好吃的了?快快弄上來。”一聽有新鮮的吃食,鐵勒木立刻來了精神。


    “你個吃貨,一聽吃比聽見你老婆叫都精神。是什麽好吃的?快上。”席君買也一臉的饞像,比鐵勒木好不到那去。


    “等著。”麥仲肥站起來,走到後麵的房間裏,不多時拎著一個樣子古怪的銅鍋出來。遞給依娜“告訴廚房,按前天的樣子弄。”


    依娜接過那奇怪的鍋,披上皮袍出去了。


    “哎~兄弟,那個古怪的銅鍋是做什麽的?”席君買好奇的問。


    “火鍋!別問了,一會等著吃吧。保證你沒吃過。”涅德魯摸著胡子笑咪咪的,這兩個一到插科打諢的把涅德魯的哀傷掃掉了不少。


    自從秋天麥仲肥讓鐵匠打造出這個銅火鍋後就把涅德魯前世的饞蟲勾起來。老頭一下來了精神,拉著依娜滿草原采沙蔥的花朵,洗淨搗爛後拌上鹽巴裝進壇子悶了起來。包括芝麻醬都是這老頭指著依娜自己做的。


    很快一個呼呼冒火的火鍋端上桌麵,旁邊還送來半銅盤木炭。緊跟著大盤大盤的切的薄薄的羊肉和厚片凍豆腐,已經用水洗幹淨的幹蘑菇,麵筋以及番薯片也都端上了炕桌。最後依娜用托盤托著四個大碗進來,大碗裏裝著稠乎乎的蘸料。一股濃香中微微帶著辛辣味道。


    火鍋裏的水已經大開,裏麵的黃芪、沙參片隨著沸水上下翻滾,把鍋裏的水染成了淡淡的黃綠色,藥香撲鼻。


    席君買和鐵勒木兩人看著源源不斷端上桌麵的各種吃食,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麽。


    “看什麽看?動筷子吃啊!”涅德魯用筷子招呼著兩人。


    “就這樣吃?生吃後再喝鍋裏藥湯?”鐵勒木夾起一筷子生羊肉片遲疑地問。


    “肯定不是那樣,我覺的應該把羊肉放到藥湯裏煮煮再吃,對吧?”席君買也夾著一筷子羊肉片問。


    當看到麥仲肥和涅德魯肯定的眼神後,毅然把筷子伸進鍋裏,等羊肉片成白色後,得意地看了看鐵勒木把羊肉送進口裏,慢慢咀嚼著。


    “好吃嘛?”鐵勒木緊張地看著席君買問。


    席君買半閉著眼睛頭。鐵勒木不再話,也學著席君買的樣子刷過肉片送進嘴裏。


    這時候席君買已經把肉片吞下去了,臉上似笑非笑地看著鐵勒木用同樣的聲調問“好吃嘛?”


    鐵勒木吞下去後狠狠瞪了席君買一眼“你騙人呢,除了藥味沒什麽味道。”


    三人哈哈大笑。連旁邊冷若冰霜的依娜都把頭轉到一邊,嘴角帶了個好看的弧度。


    麥仲肥和涅德魯這才動手夾起羊肉片在鍋裏涮,把涮過的羊肉片在蘸料裏蘸了送進口裏,慢慢咀嚼,一臉陶醉樣。


    鐵勒木和席君買對望一眼,也如法炮製。果然當羊肉的鮮嫩混合著芝麻醬和沙蔥醬別樣濃香的味道在嘴裏蔓延時,兩人一臉喜色。


    “好吃。”鐵勒木一筷子一筷子往嘴裏送著肉片。


    “果然美味。我兄弟,你是怎麽想到這個法子的?好弄不?回去我也給你嫂子和我那兩個子弄弄,省的他們老吃不慣咱這裏的東西。”席君買邊吃邊喝還能出話來,這功力讓麥仲肥十分羨慕。


    麥仲肥把幹蘑菇和番薯片倒進鍋裏“也不難,隻要有這種特製的鍋就行,至於蘸料那可是老爹的獨家秘方。”


    “嗬嗬也不是什麽獨家秘方,想自己弄我給你們就行。”涅德魯年老了,吃了些肉片後開始刷麵筋和凍豆腐吃。


    “那可不行,我還指望著拿這個秘方財呢。”麥仲肥開玩笑地。


    “你就是個掉錢眼裏的人,你現在有多少錢,你有個數沒有?”席君買知道麥仲肥的底細鄙視地看著麥仲肥問。


    麥仲肥很認真地想了想後澀然一笑“還真沒個數了,當時就想多掙錢,一來改變自己的生活,二來作為展我們道教的經費。沒想到這幾年來,越滾越多,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了。”麥仲肥自己心裏也有些恐怖,這有著國家背景的壟斷行業真是財源滾滾啊!


    幾個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度也慢了下來。邊喝酒邊開始聊起周邊的形勢。


    聊著聊著麥仲肥突然冒出個想法,宗教完全可以為政治服務啊。如今斛洲城的宗教模式已經完全成熟,在斛洲已經沒有了多少展的空間,何不向外擴展?茫茫草原上各種部落不計其數,如果利用傳播宗教這種方式把這些部落的一舉一動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裏,那自己豈不是對其他部落洞若觀火?就像十七、八世紀傳教士那樣,一邊傳播宗教,一邊搞情報,這可比單純的搞情報更隱秘,也更主動。


    如果這樣執行,就要完善一下道教的激勵體製,並把它上升到一種學的高度。這自己顯然應付不過來,是不是把師傅袁大真人請過來,仔細商談一下呢?


    麥仲肥舉著筷子呆呆的眼望西北天的傻樣引起了那三個人的注意。席君買用胳膊肘碰了碰麥仲肥問“兄弟,想到什麽了?這麽出神?”


    “啊?哦!沒什麽,有想我師傅了。”麥仲肥找了個借口。


    “嗨!我當什麽事情呢,等開春給袁真人送封信去,請他老來這裏遊玩不就得了。”席君買滿不在乎地。


    “是啊,是啊!袁真人據是活神仙,請他過來玩一玩,也讓我們看看神仙的風采嗎。不是我你,你來這裏這麽多年了,也不讓你師傅來玩玩,也太不像話了。”鐵勒木也。


    涅德魯深深看了麥仲肥一眼“又有新子?”


    麥仲肥頭“還沒想好,等我師傅來了再吧。如今長安城我們的商鋪也開張了,隻是不知道趙瑞那家夥什麽時候才能把信鴿訓好,這很關鍵啊!”


    “趙瑞?就是那個訓黃鼠偷東西的家夥?”席君買沒見到婁師恒破案,但回來就聽了已經傳的神乎其神的故事,連帶著趙瑞也跟著出了名。


    “就是那家夥,被罰到煤礦采了兩個月煤。這次讓他和張德昭一起去長安的。”涅德魯回答席君買。


    “能把黃鼠訓成偷,訓鴿子應該沒問題吧。就是這子千萬別賊心難改,把鴿子也都訓成偷就好了。”鐵勒木低頭吃著碗裏的羊肉片插言道。


    麥仲肥、涅德魯和席君買三人恐怖地對望了一眼異口同聲地“還真有那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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