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四灑,將白日裏的繁華與光明全被隱在了黑暗之中,程世傑獨自一個人,坐在房間裏喝著悶酒,桌子邊放著幾張灑金的請貼。夾答列傷


    下午,打了李芸娘一巴掌,並把她關在程鳳舞的小院裏,雖然隻是程世傑的一時氣憤與激動,事後,卻也曾有幾分後悔。必竟,這些年,府裏的大大小小之事多虧了李芸娘,自己能成為一國的候爺李芸娘也功不可沒。可是,當視線落到桌子上的幾張請貼時,心裏剛剛升起來的一絲後悔又被幾分惱怒掩蓋了下去。


    如果放在以前,程世傑並不會過多的在意程蝶舞這個女兒的存在,可是,在發生了今天這件事後,在程蝶舞拿到啟帝的玉筆親書之後,有些事情便已經偏離了以前的規道。程世傑也再一次調整了對程蝶舞的態度,必竟,照目前的情景來看,如果不出意外,太子妃必是程蝶舞的,因此,如此關鍵的時刻,程世傑怎麽能再由著李芸娘胡來。


    可是,還是念著這些年的情份,程世傑在命人給程蝶舞看完傷,知道並不大礙後,去了程鳳舞的院子。


    一進門,便被李芸娘扔過來的花瓶砸了個趔趄,看著腳下碎了一地的花瓶,程世傑第一次對李芸娘生出了煩悶之心。


    這些年,身邊的官員哪家不是一年進一房年輕美貌的小妾,而自己呢,因為那件事,再沒上過馮婉梨的床,一心守著李芸娘,事事聽她的,事事由著她,甚至是馮婉梨的事,自己都睜隻眼閉隻眼的沒有《插》《手》過問,你李芸娘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因此,一時氣憤的程世傑,沒有說一個字,轉身便回了映荷院,開始喝悶酒。


    仰頭又喝光了一杯酒,重重的把空酒杯放到了桌子上,一手倒酒,一手翻弄著那幾張請貼。


    大年初一,太子在東宮設宴,宴請定國侯及嫡長女。


    大年初二,平王世子在世子府設宴,宴請定國候及嫡長女。


    大年初三,二皇子在皇子府宴請定國侯及嫡長女。


    等等等等……


    每一張請貼上都寫著定國侯府嫡長女七個字,這意味著什麽?


    程世傑用力的把桌子上的請貼掃到地上,鬱悶的仰頭再次把杯中的酒喝了個精光,因喝酒喝多而有些朦朧的雙眼微微一眯,手一揚,醉醺醺地喃喃說道:“一直以來,你都聰慧過人,怎麽就沒看出我這樣做的目的,你看看……你看看這一張張的請貼,每一張都要程蝶舞過府參加,你怎麽還能打她,讓她磕破了頭,這個樣子,怎麽去參加宴會?啊……你還口口聲聲的喊她《孽》《種》,你怎麽就不好好想想,這種事能隨便拿出來說嗎?過去,說出來還沒什麽,可現在呢?她程蝶舞已經是皇後跟前的紅人,各家巴結的對象,你這時候說出來,這是想拿整個侯府開玩笑啊。李芸娘……李芸娘,你還怪我打你,我打你那一巴掌都是輕的,輕的……”


    程世傑一邊說,一邊又倒了杯酒,仰頭喝光後,把酒杯重重往地上一扔,醉醺醺的繼續的說道:“再說,我這樣有錯嗎?鳳兒是咱們的女兒,我不想她好嗎?可是,她今天已經失去了機會,我能怎麽辦?對程蝶舞好,不就是想利用她換來咱們的一世榮華嗎?我程世傑高升了,你李芸娘不也隨著高升了嗎?這有什麽不好的,啊……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你為了我,做了不少事,我為了你,就沒做很多事嗎?啊……”17281747


    手拿酒壺的翠兒,站在門外聽著程世傑的醉言醉語,一道精光從她的眼底劃過。下午,李芸娘的那句:“《孽》《種》”自己聽的清清楚楚,雖然疑惑,卻也並不敢多想什麽,而如今,在聽到程世傑的這番話後,一個念頭突然升上了心底,卻又很快的被自己反壓了下去。5


    不會吧?如果是真的,為什麽還會由著大夫人生下大小姐,占著嫡女這個位置呢?


    房間裏酒杯的破碎聲打斷了翠兒的思緒,理了理自己的思緒,翠兒知道,現如今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深深吸了口氣,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掀簾進了房間。


    “候爺,奴婢給你送酒來了。”


    聽到翠兒的聲音,程世傑抬手用力一甩,醉醺醺地說道:“是不是李芸娘要你來的?滾,本侯爺不用你伺候。”


    聽到程世傑的話,翠兒不置可否,抬手便給程世傑倒了一杯酒,反身,把程世傑扔在地上的請貼一張一張的拾了起來,輕輕放在桌子上後,柔聲說道:“侯爺,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芸夫人對侯爺一片赤誠,今天隻是因為二小姐的事有些心疼,所以,說話,做事有些過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聽到翠兒的話,程世傑抬手把麵前的酒杯拿了起來,仰頭喝光,抬眸看著翠兒,喃喃說道:“你個奴才懂什麽,倒酒!!!”


    程世傑話裏奴才二字,讓翠兒的眼裏閃過一抹裂痕,一抹冷笑從嘴角快速滑過,卻還是依言給程世傑倒了一杯酒。


    “侯爺,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話不應奴婢來說,可是,侯爺實在沒有必要為這幾張請貼煩心,大小姐對侯爺一片孝心,定會和侯爺赴宴的,隻是……”


    “隻是什麽?”


    看到程世傑接口,翠兒知道自己猜對了,便微微一笑,柔聲說道:“大小姐此次額頭受傷,雖然沒有傷到身體,可是,這頭上的紗布,大夫說了,至少也要在頭上綁個七天八天的,如果陪侯爺赴宴,旁人定會問起。侯爺也知道,現在的大小姐可是很多人眼裏的紅人,就說此次進宮赴皇後娘娘的年會吧,就前前後後有四撥人給大小姐送來的衣服手飾。所以,奴婢覺得,現在侯爺煩心的不應該是大小姐會不會赴宴,而是當旁人問起時,侯爺應該怎麽回答。而奴婢認為,侯爺的回答,自比不上大小姐自己的回答,你說呢,侯爺……”


    聞言,程世傑認真的看了一眼翠兒,對這個翠兒,程世傑還是有些印象的,是李芸娘身邊的貼身丫環。每次見到自己都恭恭敬敬的,這樣的說話還是第一次。


    “繼續說下去。”


    程世傑抬手喝光了翠兒為自己再次倒滿的酒,開口說道。


    翠兒微微一笑,臉上越發柔順起來,開口說道:“大小姐心底善良,對大夫人及候爺一片孝心,天地可鑒。就拿這次受傷的事來說吧,大小姐情願待在念慈閣那種冰天雪地的地方,也不願離開,是為了什麽?再說,此次大小姐受傷,與侯爺沒有一點關係,便芸夫人一時激動所為,而侯爺也已經嚴懲了芸夫人,給了大小姐一個麵子。所以,依奴婢來看,侯爺可以給大小姐再建一座舒服、幹淨的念慈堂,這樣,即讓大小姐能為大夫人盡孝,還能讓大小姐和侯爺的父女之情更進一步。如此一來,陪侯爺赴宴,大小姐定會感念著侯爺的好,為侯爺排憂解難的。你說呢,侯爺……”


    翠兒的話讓程世傑朦朧的眼裏一亮,眼前不覺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伸手便抓住了翠兒的手,連聲說道:“好……好呀,翠兒,你可真聰明,如果此番事情進行的順利,侯爺我一定重重有賞。”


    色華坐下巴。“侯爺……”翠兒的臉微微一紅,故做嬌羞的說道:“能為侯爺分憂,是翠兒的榮譽,怎麽敢居功領賞呢。”說著,便垂下了頭,一雙小手卻反握住了程世傑的大手。1avlr。


    看著一臉嬌羞的翠兒,程世傑忽然感覺手裏的小手是那麽的動人,有一種欲罷不能的感覺,雙手微微一用力,便把翠兒擁進了懷裏。


    “侯爺……”


    緊緊偎在程世傑懷裏的翠兒,臉更加的豔紅起來,小嘴微微一張,顫抖的喊了一聲。


    程世傑的身體因為翠兒的這一聲突然像著了火一樣,腦中一片空白,低頭吻上了翠兒的紅唇……


    亦日一早,趙飛燕剛剛照顧著程蝶舞起身,便看到一身錦服的翠兒走了進來。


    “翠兒給大小姐請安。”


    一身簇新水紅色綾襖,外麵罩著淺綠色的棉甲,露出下身月牙白裙邊,一頭烏亮水光的墨發梳著單髻,斜《插》《著》一枝金步搖,無不在顯示著翠兒身份的改變。


    看到這樣的翠兒,程蝶舞的嘴角微微一挑,讓趙飛燕扶著自己坐到了放著早飯的椅子上,笑著說道:“不知道我現在應該稱翠兒姑娘,還是翠兒姨娘呢?”


    聽到程蝶舞的話,翠兒臉上的恭敬表情更盛了幾分,微微一垂眸,語帶真切地說道:


    “大小姐,翠兒能有今天,全憑大小姐的一手提拔,翠兒不敢當。翠兒來,是想告訴大小姐,府裏已經為大小姐另外安置了一處念慈堂,吃過早飯後,便會來人服飾大小姐過去。”


    “想來,這是你的功勞吧?不然,父親大人才不會想到給我另起一處念慈堂。”


    “奴婢應該的,沒有大小姐的一再提點,就沒有翠兒的今天。”


    聞言,程蝶舞輕輕籲了口氣,抬手輕拂了一下衣袖,抬眸輕輕掃了一眼翠兒,笑著說道:“我隻是提醒了一下,事情能辦好,還是全在你自己。翠兒,既然現如今,你已經站在了那個位置,以後,萬事還是要小心些,記著,牢牢抓住我那父親的心才是最重要的,至於芸夫人,想來,把她從鳳舞妹妹的小院放出來時,定會來找你。我隻說一句,那便是該強硬時便強硬,該示弱時便示弱,天下的男人都一樣,都希望自己身邊的女人小鳥依人,把自己當成天,懂了嗎?”


    “奴婢明白了。”


    “今天除夕呢,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明天開始,府裏便開始迎來送往了,這些年,你在芸夫人身邊,這些事情看的自是不少,想來,做起來也定會得心應手,記住,這是你上位的第一炮,一定要打好,打響。讓父親大人知道,這府裏離了她芸夫人,也一樣轉的好,轉的穩,我的意思,你可懂?”


    “大小姐放心,奴婢明白了,定不會讓大小姐失望的。”


    “不不不……”


    聽到翠兒的話,程蝶舞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晃了幾下,笑著說道:“翠兒,你說錯了。你要明白一點,從現在開始,你不是為任何人做事,你是為了你自己,還是那句話,我雖為嫡女,可早晚會離開這侯府,所以,你現在的努力,是為你以後的人生在拚搏,明白了嗎?”


    翠兒抬眸定定的看了一眼程蝶舞,待看到程蝶舞眼裏的真切時,再次垂下了眸子,恭敬地說道:“大小姐,你對翠兒的恩德,翠兒永遠不會房間,大小姐放心吧,翠兒一定會努力的。”


    程蝶舞笑著點了點頭,抬眸看向門外一片燦爛的陽光,眼裏劃過一道不明的光芒。


    “哇……小姐,這兒好暖和啊。”


    當程蝶舞和趙飛燕來到程世傑為自己安排的念慈堂時,撲麵而來的溫暖讓趙飛燕喜形於色。


    聽到趙飛燕的話,程蝶舞不置可否,隻是一雙清眸裏冰冷的溫度更盛了幾分。程世傑,你現在再做這一切,不覺得晚了嗎?


    恭敬地把娘兒親的牌位放在幾案上,再上了一柱香後,程蝶舞轉視著四周,嘴角不覺泛起的一抹冷笑。


    通著地龍的房間讓人倍感舒服,房間裏沒有多少家具,卻俱是上品,垂著月牙黃的床幔上,幾床嶄新的錦被整齊的放在上麵,上好的黃木梨書桌上,擺著文房四寶,幾本佛經放在旁邊,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輕輕走到書桌前,抬手輕撫著桌麵,當坐在椅子上後,程蝶舞眼裏劃過一道冷色,吩咐道:“飛燕,把啟帝的玉筆親書掛在牆上。”


    聽到程蝶舞的吩咐,趙飛燕雖疑惑,卻還是依言把啟帝的玉筆親書掛了起來,程蝶舞看著啟帝龍飛鳳舞的那幾個字,冷冷一笑。、


    既然你們如此的在乎這個,那我就讓你們天天看到,忘也忘不掉。


    “蝶舞啊,身體好些了嗎?對爹爹的安排還滿意吧?”


    隨著程世傑近似於巴結的聲音響起,就見程世傑和翠兒走了進來。


    “女兒給父親大人請安。女兒很滿意,隻是,父親,這兒應該不是你的意思吧?看這用心程度,應該是翠兒姨娘的安排才是,不然,才不會如此稱女兒的心呢。”


    程蝶舞走到程世傑麵前,行了一禮,用一道近似於撒嬌的口吻輕輕說道,臉上卻充滿了滿意的神色。


    站在一旁的翠兒,當然明白,這是程蝶舞在為自己造勢,忙身子微微一伏,故做出一幅受寵若驚,柔順的樣子說道:“為侯爺分憂,是奴婢應該做的,大小姐滿意就好,滿意就好。”


    如此向自己撒嬌說話的程蝶舞是程世傑所沒有見過的,而在聽到一旁翠兒不居功,一心為自己著想的話時,心裏立時被一種虛榮充斥的滿滿當當的。不覺哈哈一笑,抬手,一手抓著程蝶舞,一手抓著翠兒,笑逐顏開的說道:“好!好!見你們兩個如此,我就開心了,這才是真正的家合萬事興嘛。”


    聞言,程蝶舞和翠兒相視一笑,有些話自在不言中!


    “對了,蝶舞啊,今天爹爹收到了好多宴會請貼,全是要你陪爹爹共同赴宴的,本來呢,爹爹是想帶你一起去的,也好見見世麵,開開眼界,可是,你現在……”


    在趙飛燕給程蝶舞三人上了茶後,坐在椅子上的程世傑麵帶猶豫的開口說道。


    聽到程世傑的話,程蝶舞在心裏冷冷一哼,臉上卻依舊是一幅溫婉的表情,柔聲說道:“想必給父親大人送來請貼之人,非富即貴,若女兒不參加,定會影響父親大人。女兒這點小傷不算什麽,明日陪父親大人前去便是。”


    “可是,若是有人問起來?”


    程蝶舞輕輕掃了一眼翠兒,笑著說道:“女兒就說除夕夜看煙火,一時高興,不小心碰到便是,父親大人放心,女兒自有分寸,不會為父親大人惹事的。”


    程蝶舞的話落,一旁的翠兒忙接口說道:“侯爺,奴婢早就說過,大小姐心底善良,孝心濃重,定會為侯爺排憂解愁的,看看,果真如此吧?”


    程蝶舞和翠兒的一唱一和讓程世傑瞬間變的高興起來,雙眼掃過程蝶舞和翠兒,喃喃說道:“真沒想到,你們兩個如此投緣。”


    聞言,程蝶舞和翠兒的眼裏都是一怔,程蝶舞率先反應過來,笑著說道:“怎麽,父親大人難道希望女兒和你的妻妾們天天打在一起才好嗎?女兒大了,過去可能有些不體量父親,可是,隨著娘兒親的離世,這個世上隻有父人是女兒唯一的親人了,所以,女兒深知,怎麽樣做是對父親有益的。而這家合萬事興,則是昨日進宮方才想明白的。”


    “侯爺,奴婢受你垂愛,升為姨娘,心裏自是感激,大小姐說的不錯,家合萬事興,奴婢府裏的小姐,公子相處好了,侯爺也輕鬆不是。再說,這家合萬事興可不是空話,俱俱在理,說不定,就隨著咱們侯府的家合,侯爺的成事就興了呢。你說呢,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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