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閣,是程世傑為翠兒安排的一個小院,因為,是姨娘的身份,院子不大,卻處處透著精致,夜晚降臨時分,翠兒按程蝶舞的吩咐,在香爐裏撒了一點藥粉,隨著翠兒的點燃,一股淡淡的清香隨即布滿了整個房間。夾答列傷


    今天晚上,因為是除夕,整個定國侯府可謂是燈火通明,都在為晚上的煙火而做著準備,因為,李芸娘被程世傑禁足在程鳳舞的院落,府裏的仆人們皆聰明的屏氣凝聲,俱都打著十二萬分的精神,就怕大年下裏撞到程世傑身上,討個黴頭。


    可是,誰都沒想到,一上位的翠兒,卻一改在李芸娘身邊囂張跋扈的品性,不僅給府裏每個下人都多發了二兩銀子,還要李管家給每個人安排了一天年假。銀子府裏是經常發的,可是,對於這些簽了契約的下人們來說,這過年放假可還是頭一次。翠兒還說了,家遠的可以多休一天,並為回家的下人們準備了帶回家的禮品,雖然隻有二斤點心,一斤茶葉,可這對於這些下人們來說,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澤了,也因此,翠兒在短短一天時間裏,便好評如潮。


    而此時的念慈堂裏,同樣是燈火通明,簡單的吃過晚飯後,程蝶舞便安靜的坐在書桌前抄寫著經書。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當落下最後一筆後,程蝶舞看著宣紙上清秀的字體,輕輕歎了口氣,抬眸看著正在整理床鋪的趙飛燕,吩咐道:


    “飛燕,一會兒你去前邊找一下李管家,順便轉告翠姨娘,就說明日我陪父親去赴宴,早早睡下了,今天晚上就不去前邊看煙火了。”


    正在為程蝶舞鋪床的趙飛燕,聞言,答應一聲,輕輕點了點頭,仔細的鋪完床後,卻又突然想了什麽,開口問道:“對了,小姐,明天你準備穿什麽衣服去東宮赴宴啊,今天,候爺命人送來了好多衣服……”


    聞言,程蝶舞淡淡一笑,隻是那笑裏卻充滿了冷意。下午,程世傑命人送了十幾件華麗的錦服和配套的手飾,程蝶舞隻是平靜的掃了一眼,便讓趙飛燕放了起來。


    程蝶舞深知程世傑這係列舉動的深意,卻聰明的故做不知,隻是一臉溫婉笑意的去前邊給程世傑道了謝,並一再保證,以後幾天不僅會陪程世傑赴宴,還會盡最大可能幫程世傑掙到臉麵。


    聽到程蝶舞這番話的程世傑,當時笑的那個開懷,那張笑臉,此時還深深的印在程蝶舞的腦子裏,卻讓程蝶舞感覺到深深的厭惡之外,再無它想。垂眸,程蝶舞不覺看著自己的一雙小手,白希如乳,柔軟無骨,可是,就是這樣一雙手,卻在做著讓這定國侯府一步步走向衰敗的事情。


    程蝶舞因這個想法而心裏一動,嘴角也隨即泛起一抹充滿苦澀的笑,抬手輕輕撫了一下額頭的紗布,當手指碰觸到傷口時並輕輕按壓時,一股淡淡的疼痛讓程蝶舞的心反而平靜了幾分。


    如若此次是程鳳舞得了啟帝的玉筆親手,如今的自己可還會坐在這兒溫暖如春的房間裏?如若此次是程鳳舞在皇後的年會上大放異彩,如今的自己可還會收到程世傑那些所謂的禮物?答案立時便浮在了程蝶舞的心頭。


    就因為自己有了更大的利用價值,自己才會住好屋,穿好衣,吃好飯,反之,自己早就做為一枚棋子嫁入他府為人妾室。程蝶舞忘不了,於心荷死時說的那番話。


    “李芸娘給夫人的湯藥裏下了毒,這件事侯爺是知道的,本來,侯爺想把大小姐也一並毒死的,對外就說大小姐思母心切,一時想不開,服毒而亡,是李芸娘,說要把大小姐嫁給吏部侍郎的葛大人為妾,侯爺才罷了那個念想。5”


    吏部侍郎葛存孝,程蝶舞多少是知道的,葛存孝,掌管吏部多年,朝中各位官員的升遷調動皆由他來掌控,年過五十有五,是當今麗貴妃的親姑夫,家裏妻妾成群,因此,兒子女兒一大把。就因為這個葛存孝的官職,李芸娘便要把自己賣給他為妾室,堂堂定國侯府嫡女嫁人為妾,還是嫁給一個快要入土的老頭,這種侮辱怎麽能不讓程蝶舞憤恨於心。不過,轉念一想,若不進李芸娘想要利用自己,說不定,自己早就一杯毒藥下肚,隨著娘親去了,又怎麽會活到今天?


    程蝶舞心裏冷冷的歎了一口氣,抬眸看著趙飛燕,淡淡說道:“還是穿昨天那件吧。”


    聽到程蝶舞的回答,趙飛燕回答了一個是字,便轉身朝前邊走去。


    等到趙飛燕的腳步聲消失在耳邊時,程蝶舞再次歎了口氣,起身走到窗子前,推開窗子,撲麵而來的冷風讓程蝶舞不覺打了下寒戰,入目的除了如墨的黑暗外,便隻有院子裏樹木的影影綽綽,隨著寒風輕擺著。


    “蝶舞啊,你找我?”


    身後傳來李雲飛的聲音,程蝶舞的眼底劃過一道厲色,抬手關上窗子,轉首,眼底的厲色化為一抹平靜,臉上卻泛著一抹溫婉的笑意,對李雲飛說道:“舅舅,蝶舞知道這個時候,舅舅為府裏的事正忙著,不應該勞煩舅舅跑這一趟,隻是,傍晚時分,表哥送了信過來,所以,我便急著通知舅舅一聲,過完年,咱們便做最後一單生意,舅舅,這幾天,你可要準備好銀子啊。”


    聞言,李雲飛重重歎了口氣,隨意的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一臉不平的說道:“蝶舞啊,別提了,因為過年,李芸娘那《娘》《們》兒讓我把外麵店鋪所有的銀子都交了上來,說是對下帳,什麽帳物相符才行,說好過完年再把各家店鋪的銀子給我的,可是,你看看,你看看,現如今……這,這怎麽辦啊?”


    已經坐在書桌後麵椅子上的程蝶舞,聽到李雲飛的抱怨,眼底深處快速劃過一道冷色,這些事,程蝶舞早就知道了,隻所以會故做不知,提出來,就是想探下李雲飛的口風,順便加深下他們兄妹的矛盾。


    程蝶舞故意做出一幅惋惜的表情,低低喃道:“怎麽會這樣啊。”說著,重重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要不,算了,舅舅,以前你也賺了不少了,雖說這一次投十萬能變五十萬,可是,沒有本金也辦不成事啊,所以,算了吧。”


    聽到程蝶舞的十萬變五十萬,李雲飛的臉裏瞬間被一抹貪欲的光芒所充斥,嗖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著兩個大眼睛,吼道:“不行不行,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算了呢?蝶舞啊,你曆來聰明,就給舅舅想想辦法吧?”


    “可是,芸夫人……”


    “別給我提那個《娘》《們》兒,她是我親妹妹,還不如一個外人呢,你看看,翠兒剛被升為姨娘,不僅把府裏的大小事物放權給了我,還給我漲了十兩月銀,不怕你笑話,蝶舞,我情願沒有她這個妹妹,沒良心的東西。”


    看著李雲飛一臉的不平之色,聽著李雲飛的不平之音,程蝶舞的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冷笑。17245416


    府裏對翠兒的好評,早在晚飯時,趙飛燕便告訴了自己,有誰會想到,這一係列事情背後的主謀者便是自己呢。


    為了能讓翠兒早日在府裏站住腳,程蝶舞便教給了翠兒這些事情,隻所以對李雲飛格外的照顧,莫不過因為他和李芸娘的關係。程蝶舞深知,以前定國侯府裏,旦凡能接解銀子的地方,李芸娘從不假於人手,而李雲飛這個管家,也不過是一個跑前跑後的高級下人罷了,如今,翠兒放權給他,貪念一直很深的李雲飛,怎麽能不感激翠兒,又怎麽能不妒恨李芸娘。而這種種,隻不過是為最後那步棋做著準備!


    因此,在聽夠李雲飛的抱怨後,程蝶舞故做沉思了片刻,終是開口說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全看舅舅的本事了。”


    “有什麽辦法,蝶舞,快說,快說……”聽到程蝶舞的話,李雲飛急不可耐的說道。


    “舅舅也說了,芸夫人隻是把銀子收上來,對下帳,並說過,過完年,各家店鋪開張前,便把銀子再下發下來,雖然,現在芸夫人被父親大人禁足在鳳舞妹妹的院落,可是,這並不意味著,芸夫人外麵的店鋪便不開張做生意了啊?所以,舅舅明天可以趁我父親離府赴時,找個機會去一下鳳舞妹妹的院落。”


    “可是,舅舅應該怎麽說呢?”


    程蝶舞微微一笑,抬手輕撫了下耳邊的一縷秀發,笑著說道:“芸夫人現在最痛恨什麽?”


    聞言,李雲飛低低喃道:“最痛恨什麽?”轉念一想,抬眸說道:“肯定是翠兒被抬姨娘的事情了。”


    聽到李雲飛的回答,程蝶舞不置可否,淡然說道:“舅舅,你隻要讓芸夫人明白一點,不管府裏發什麽事,你是站在她那邊的,並讓她明白,什麽時候,錢才是最重要的,相信,聰明如芸夫人,定會立馬把銀子給舅舅的。”


    李雲飛雖說市麵上混跡慣了,可是,還是有一些小聰明的,因此,被程蝶舞這一提醒,瞬間便清楚了幾分,雙手輕輕一搓,笑逐顏開的說道:“舅舅就知道,蝶舞最貼心了。行,明天,舅舅便去找她,哈哈……如果事成了,蝶舞啊,舅舅定不會虧待你的。”


    對李雲飛的話,程蝶舞心裏雖不恥,臉上卻帶著一股子嬌羞狀,柔聲說道:“那蝶舞就先謝過舅舅了,舅舅,時間不早了,前邊還有好多事等著你去忙呢,你快去吧,等你拿到銀子記得告訴我一聲。”


    李雲飛滿麵春風的點點頭,步伐輕快的便出了房間。待到李雲飛離開,程蝶舞臉上才慢慢被一抹冷凝所代替,喃喃說道:“李芸娘,接下來就該輪到程躍龍了。”


    當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響徹大地之時,程蝶舞已經進入了夢想,夢裏,她總感覺到一雙手溫柔的撫著自己受傷的額頭,那種溫柔與疼惜像極了小時候擁自己入懷的娘親。


    “娘兒……”


    程蝶舞無知覺的靠近那份溫柔的撫摸,低低喃道……


    床前之人,眼底劃過一道柔情似水的溫柔與疼惜,在陽光升起前,飛身離開了房間。


    當陽光劃破重重黑暗照向大地的時候,程蝶舞睜開了雙眸,看著入目月牙黃的床幔,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苦澀笑容,低低說道:“程蝶舞,又要開始新的一天了,你要加油噢。”


    吃罷早飯,程蝶舞便讓趙飛燕去門房打聽一下,程躍龍的動向,她知道,往年這時候,程躍龍可是最忙碌的,天天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們花天酒地,飲酒做樂。果然,不一會兒趙飛燕回來便告訴了自己,程躍龍一早帶著來財和旺財出了府,說是赴吏部侍郎葛家公子的約。


    聽到程躍龍赴葛府的約,程蝶舞的眉頭不覺微微一挑,心裏暗自喃道:“真看不出,這府裏的人和葛家的人走的倒是親密呢。”心裏冷冷哼了一下,便讓趙飛燕去請碧兒。


    一盞茶了功夫沒到,就見一身豔紅錦服的碧兒隨著趙飛燕走了進來。


    “大小姐,你找我?”


    看著一身喜慶,卻麵帶憂鬱之色的碧兒,程蝶舞在心裏輕歎了口氣,深知碧兒在程躍龍身邊過著怎樣的生活,心中不禁生出了種恍惚,自己當初推這個女孩子入火坑,是不是錯了。雖然,當初那事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麽,可是,程蝶舞深知,如果不是自己推的那一把,李芸娘是不會想到用碧兒來安撫程躍龍的。


    “坐吧。”程蝶舞柔聲說道,伸手拉過了碧兒的手,關切地說道:“這些日子,也沒顧上你,碧兒,你還好嗎?”


    碧兒任由程蝶舞拉著自己的手,充滿憂鬱之色的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輕搖搖頭,低低喃道:“無所謂好不好,反正,一直是那樣。”


    碧兒的回答讓程蝶舞的心裏頓時生出了一種憐憫,咬了咬唇,強壓下自己心中不應該有的了思緒,程蝶舞方才說道:“碧兒,你真的沒事嗎?”


    一直垂首低眸的碧兒,聽到程蝶舞再次的關切之語,眼底的清淚再也壓製不住,抬起小臉,哭著說道:“小姐,小姐,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看到碧兒眼裏的淚水,程蝶舞有些慌亂的掏出絲帕,為碧兒擦了擦臉,柔聲說道:“別急,別哭,告訴我,怎麽了?我來替你想辦法,好嗎?”1amjs。


    碧兒抽抽咽咽了一會兒,方才抬起臉了看著程蝶舞,程蝶舞在碧兒的眼裏看到了猶豫,不舍,羞辱之色,就在程蝶舞暗自想著發生什麽事時,就聽到碧兒幽幽地說道:“小姐,我有了,我有了那個混蛋的孩子。”翠排不身清。


    碧兒話落,程蝶舞不覺驚訝的啊了一聲,視線也落到了碧兒依舊平坦的小腹之上,喃喃說道:“碧兒,你有了程躍龍的孩子?”


    碧兒點了點頭,哽咽的說道:“是的,可是,我不想要,我一想到這個孩子,便想到程躍龍那個混蛋在我身上所做的種種,他不是人,我不想為他生孩子,不想……”說著,反手緊緊握住程蝶舞的手,無助的說道:“小姐,我該怎麽辦,怎麽辦啊?我想打掉這個《孽》《種》,可是,我現在出不了府,也找不到人幫我,本來,我想找翠兒的,可是,她剛抬上位,李芸娘定會找她麻煩,所以,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給翠兒添堵,我真的好亂,我不想為他生孩子,不想……”


    碧兒的話和臉上無助的表情,讓程蝶舞的心頓時更加煩亂起來,她都搞不清楚,自己隻所以這樣煩亂,是因為碧兒,還是因為自己對碧兒一再利用而生出的愧疚之情。


    本來,今天叫碧兒來,是想利用她打擊下程躍龍的,可是,程蝶舞卻怎麽也沒想到,碧兒會懷了程躍龍的孩子。看著碧兒無助的臉龐,以及那雙眸子裏暗含的憤恨,程蝶舞急切地說道:


    “碧兒,你聽我說,你先不要胡思亂想,好好的,好好的,知道嗎?我答應你,不管你要怎樣,我都支持你,都幫你,好不好?好不好?”程蝶舞雙手緊緊抓著碧兒的手,忘記了今天找碧兒來所做的打算,眼裏,心裏隻有無助悲切的碧兒的臉。喃喃說道:“我晚上再找你,你也趁今天白天這段時間,好好想想,到底要怎麽做。到時,咱們再一起拿個主意,好嗎?”


    碧兒終是安靜了下來,用力的點了點,抽回自己的手,起身朝程蝶舞伏了伏身子,行了一禮,哽咽的說道:“大小姐,上次,若不是你,這個世上便沒有碧兒了,這次,不管怎麽樣,碧兒都先謝過大小姐。”


    程蝶舞起身攔住了碧兒行禮的身子,用一道堅定的聲音說道:“碧兒,你不用謝我,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那便是要讓傷害我們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所以,你要堅強,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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