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文曲星還不知道有這一回事,“我回一趟家,怎得慎之要被趕出書院?”


    王春芳將事情大致複述,憤憤不平道:“劉喬太過分!他就是怕慎之搶他風頭,想把慎之給趕走!也不想一想,慎之走了,也有整個甲班的同窗比他出色!”


    文曲星臉色難看。


    薛慎之蒼白病弱的臉色,因為疼痛愈發慘白,“不妨事,總會有辦法。”


    王春芳一臉擔憂,又沒有辦法,隻得幹著急。


    文曲星一直不吭聲,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麽。


    商枝很驚詫,薛慎之會受人排擠。他回去不輕易提及書院的事情,就算偶爾說幾句,也是報喜不報憂。


    想著他幾日後的測考,商枝看著他紅腫的手,又是自責,又是憤怒。


    自責給他招禍,憤怒他莽撞衝上來,用的是寫文章的右手,若是打折了,他如何應試?


    “幸好骨頭沒折,但是傷到筋骨,不能用力!”見他無事一般朝她淺笑,商枝瞪他一眼,對文曲星和王春芳道:“你們二位是薛大哥一個號舍的同窗吧?他手受傷我帶去醫館包紮,有勞你們替他向老師請假。”


    “沒問題!”文曲星應下,然後向商枝各自介紹,算作認識了。


    王春芳催促道:“這兩個惡棍我和文曲星送官,商妹妹送慎之去包紮。”


    薛慎之看了王春芳一眼,王春芳莫名覺得脖子涼颼颼的,他摸摸脖子,就見薛慎之與商枝一起離開。


    兩人到回春醫館,高氏早已在醫館等著。


    見到商枝,她滿臉喜色的迎上來,“神醫,吃了你的藥,我好了一些。沒有再腹痛,也沒有異味,就是還有一些黑色的汙穢。”


    “你的氣色好了些許。”商枝看一眼高氏的麵部,暗黃淡去,多了一絲健康的紅潤,“你去裏麵躺著,我等下過去給你看看。”


    然後讓林辛逸準備冰涼的井水,浸濕絹布給薛慎之冷敷手臂。井水的溫度比商枝想的還要冷,她囑咐林辛逸,“冷敷不要進行太久,一刻鍾多一點。且不要一直敷著,敷一會後要拿開一小段時間,防止凍傷。”


    她做示範,浸濕絹布後,半幹敷在薛慎之傷處,林辛逸照著做一遍,商枝放心交給他,掀開簾子進了裏屋。


    高氏已經解開衣裳躺在竹榻上,商枝把冰涼的手搓熱給高氏號脈,而後又按摸著小腹,神情一鬆。


    “先前的兩張藥方子,益母草再吃七天,另一張方子停了,我再給你換一張。”


    高氏子宮複舊情況並不太好,而她的婦科炎症得到改善,打算給高氏換成臍敷,再開一劑調經的藥方子。


    “好,都聽你的!”高氏見到希望,對商枝的話,十分順從。


    商枝笑了一下,取芡實,桑螵蛸,白芷研成細末,告訴高氏,“取一平瓷勺藥末與醋調成糊,敷在肚臍正中,每天敷一次。”


    高氏看向小丫鬟,小丫鬟認真的記下來。


    商枝給高氏配桃紅四物湯,當歸、熟地、川芎、白芍、桃仁、紅花各15克。


    “所有的藥材洗兩遍,浸泡一刻鍾,然後加入半瓷勺酒,再加水煎煮。煮的時候用飯碗裝四碗水,煮成一碗,早晚空腹服用。”這個方子可以調經,能夠養血活血,怕高氏吃不慣,商枝又交代她這個方子可以加雞鴨魚肉煲湯吃。


    小丫鬟睜圓眼睛盯著商枝,咬著唇,欲言又止。


    “記不住?”商枝問。


    小丫鬟不好意思的低著頭。


    商枝失笑,將如何熬製的法子詳細寫下來,配好藥一並給小丫鬟。


    高氏穿戴整齊出來,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她將一個青色粗布包著的四方小盒子給商枝,“我信你能治好我,這是我給你的診金,你不要推拒。能夠治好我這女人病,你不知道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


    那是意味著給她一次新生。


    這一年來,被這怪病磋磨她失去了鮮活,幾乎絕了生路。


    商枝收下診金,“兩個月內禁房事。”


    高氏一愣,看著站在身後的薛慎之,臉蛋羞紅,帶著丫鬟匆匆告別了。


    商枝挑眉,沒有料到薛慎之會過來。


    他神色如常,隻是細看下便能發現他微微泛紅的耳廓。


    商枝有點尷尬。


    指著他的手臂,“敷好了?”


    “嗯。”薛慎之微垂著眼瞼,盯著紅腫的手臂,“冷敷後上藥?”


    商枝食指蹭了蹭鼻尖,讓他回去坐著,打了熱水,換一塊幹淨的絹布,打濕了,敷在他的傷處。


    她的指尖無意劃過手臂,薛慎之下意識往後一縮,商枝直接握住他的手指,“別動。”


    薛慎之背脊繃直,下頷收緊,呼吸都微微屏住。


    商枝看了他一眼,“你別緊張,不會痛。”


    薛慎之不自在的移開視線,沒有說話,她靠得近了,身上淡淡的藥香縈繞在鼻息間,原來就不鎮定的心緒愈發的絮亂了。


    “我自己來。”薛慎之後仰,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


    商枝退開,去拿藥酒,並沒有發覺薛慎之的異樣。等熱敷一刻鍾,藥酒倒在掌心搓了搓,“你忍著點,會有點痛。”話音一落,稍用力摩擦他的手臂,薛慎之咬緊牙關隱忍,直到手臂發熱,商枝才停下來,用麻布給他吊著手。


    薛慎之靠在竹榻上,臉色蒼白,滿頭冷汗,望著吊在胸前的手,擰眉。


    “這樣防止走路時手臂搖擺,不利於筋骨恢複。”商枝語氣嚴厲的叮囑他,“傷筋動骨一百天,恢複之前,不要用力,最好不亂動!”稍作停頓,“測考……你問問老師,能不能找人代筆。”


    薛慎之靜靜躺在竹榻上,呼吸均勻之後,咳嗽了幾聲,淡笑道:“不必,我應該能行。”見商枝臉色沉下來,安撫道:“我不會勉強自己,不行便放棄測考。”


    “這還差不多。”在商枝看來,麵子不如身體重要。


    商枝建議薛慎之與她一起回家休養,薛慎之拒絕了,他說念書不用動手,好之前他不會用筆。


    薛慎之態度堅定,商枝也便不勉強他,送他去書院便回杏花村。


    劉喬在號舍遇見薛慎之,看著他手綁著繃帶,嘲諷道:“薛童生,你這是幹什麽?我怎麽看不懂?”他走到薛慎之麵前,聞到藥酒味,似笑非笑道:“你想要認輸直接說就是了,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麽慘?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不如這樣,你當著書院同窗的麵認輸,承認名不副實,我高抬貴手,放你一馬?”劉喬認定是薛慎之弄的幺蛾子,哪會這般巧,剛剛定下賭約,他就傷著手,且還是右手!


    薛慎之淡漠的說道:“不勞劉兄費心。你想笑便多笑一笑,這樣開懷的日子不多了。”


    “也對!等你離開書院,我上哪找樂子?”劉喬狠狠撞著薛慎之的肩膀離開。


    薛慎之眉心緊皺,眼底一片濃鬱的墨色。


    這幾日,除了去講堂聽課,其餘的時間,薛慎之便關在號舍裏用左手練字。


    起初艱難,不順手,幾日下來,勉強過得去。


    轉眼,測考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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