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個狗啃泥。


    她看著愣了一下,臉色陡然陰沉下去的周蔓,心裏叫苦不迭。


    暗自咒罵商枝是個煞星,不就是偷狗吃的豬肘子?有必要糾纏著不放?


    她又沒有上商枝屋裏頭灶台上去偷!


    “豬肘子?”周蔓睜圓著眼睛,發白的臉色開始扭曲。


    “我、我、我……”許氏手足無措,緊攥著衣擺。


    “你快開門,把話說清楚!”商枝喊著,一腳踹上門板。


    許氏急出一身冷汗,眼見就要瞞不住,商枝還不停在外頭催命!


    “買、買的。我買的!”許氏擦一擦額頭上的冷汗,磕磕巴巴的說,“你肚子還懷著薛家的大孫子呢,我……我再不是個東西,也不會……不會從畜生嘴裏搶東西給你吃……”說到最後,底氣不足。


    周蔓眉目頓時變得尖利凶狠,“你給我說清楚,那半個豬肘子是從哪裏拿來的!”


    她怎麽不了解許氏?吞吞吐吐,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我問陳族長借銀錢買的,不信你去問劉氏,她數十個銅板給我。”許氏一臉苦相,打死也不肯承認是從狗嘴裏搶的豬肘子。


    周蔓根本就不信許氏的鬼話,想到那天吃豬肘子,看到上麵兩個整齊的牙印,胃裏翻江倒海,一陣惡心,吃進肚子裏的早飯直逼嗓子眼。


    她氣勢洶洶的推開許氏,拉開頂著門板的一捆柴,將院門拉開,就看見眼神冰冷的商枝。


    商枝看著臉色陰鬱的周蔓,直截了當的開口問她,“許氏前兩日是不是上我家偷了豬肘子?狗嘴裏的東西也搶,你就不嫌丟份兒?”


    吃了畜生嘴裏的豬肘子的周蔓,氣得渾身顫抖,小腹都一抽一抽地疼。


    商枝冷聲說道:“今天若不是狗吠叫,咬住許氏的腿腳,我還不知道她專偷狗碗裏的東西,欺負狗不會說話?好好的人不做,偏要一次兩次的搶狗碗裏的東西。沾著狗口水的東西,你們吃進肚子裏,不嫌惡心嗎?”


    “嘔……”周蔓臉色灰白,扶著門框彎腰幹嘔。


    許氏嚇得臉色慘白,看著恨不得將肚腸都吐出來的周蔓,急得團團轉,“我……我都洗幹淨了,還刷上一層鹽水,哪兒還有口水?你這吃都吃進肚裏兩三天,早就變成一泡屎給拉出來,哪還能吐出來?你可別把我的乖孫給吐出來了!”說著,殷勤的從屋裏端出一碗水給周蔓,“你漱漱口。”


    周蔓聽得咬牙切齒,立即爆發了,端起瓷碗用盡全力砸在許氏的腳邊,“好你個老虔婆!我給你薛家生孫子,你就拿畜生吃的東西糊弄我!你的心腸咋就這麽惡毒,這麽黑心肝!就不怕我生個狗東西出來!你好好給我等著,我肚子裏這塊肉有個三長兩短,全都別想善終!”


    周蔓還不解恨,揮著一巴掌將許氏給打懵了,反手一把將周蔓給推倒在地上。


    婉晴嚇一大跳,撲倒在地上,當做人肉墊子,周蔓重重摔在她的身上。


    許氏看著自己的手,她嚇得麵無人色,嘴唇顫抖。


    周蔓滿麵怒火,指著許氏尖聲道:“婉晴,給我打她!”


    婉晴爬起來,一腳踹在許氏的腳窩,拉著她的頭發往後一拽,揚手啪啪幾個響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臉上。


    許氏膝頭皮繃著痛,臉上火辣辣的,耳朵裏嗡嗡作響。


    婉晴在周家做慣粗活,手勁大,幾巴掌下去許氏臉頰腫起來。一腳踹著她的肚子,將許氏踹倒在地上。


    “你這毒婦,小姐是雙身子,你還敢下手推她!”婉晴不解氣,又踢了許氏幾腳,突然蹲下來翻許氏的袖袋,摸到十幾個銅板。


    這下子可算是捅著馬蜂窩了!


    許氏將銀錢看得比命根子還重,婉晴搶她銀錢,徹底激怒她,猛地坐起身,用頭頂倒婉晴,破口大罵,“家裏掏不出幾個銅板,你張嘴閉嘴要吃肉,又不肯給我銀錢,我上哪給你弄肉吃?從我身上剮下來給你吃?狗吃的咋了?給你肉吃你還挑揀!生個畜生出來,也是你肚皮裏托生,是你遭天譴報應,磋磨男人婆母造的孽!”


    周蔓氣得肝兒顫,指著許氏愣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許氏積怨已深,摸著自己紅腫的臉,新仇舊恨,徹底爆發出來,“寧安好說歹說是你的男人,你娘家要幫扶他,他出息了享福的也是你!還愁少這幾兩肉吃?偏你是個惡毒的賤人!攔住你爹娘不許給寧安弄個正經營生,我用得著從狗嘴裏給你搶口吃的?害得我遭狗咬,被狗攆!你這惡婦還指使賤婢打我,真是反了天了!”


    商枝看了半天戲,突然開口道:“所以說,真的是你搶了我家狗子的豬肘子?”


    許氏雙眼一瞪,幾乎忘了門口還有個討債鬼!


    “你自己說咋辦。是付銀子,還是賠我一個豬肘子!”


    許氏咬咬牙,心裏暗恨商枝,又不敢對她動手動嘴,憤恨地盯著商枝狠狠剜一眼。


    “豬肘子是吃進你肚子裏,你給我賠錢。”許氏覺得撕破臉皮了,不管不顧的指使著周蔓。


    周蔓臉色發青,聽著許氏的話,眼底的凶光活似要吃人!


    “你不給錢,我就上鎮上問你爹娘去要!”許氏本來是想嚇唬周蔓,腦子突然靈光過來,她咋就沒有想到呢?周蔓吃不上肉,誰叫她家寧安沒有大本事,問他們要銀子給周蔓買肉吃,周夫人不會舍不得!


    周蔓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著,她看著臭不要臉的許氏,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心中雖然怨恨爹娘將她嫁給薛寧安,到底不想讓他們被許氏為難。


    許氏吃相難看的嘴臉,若是將爹娘氣出好歹可就不好了!


    周蔓狠狠咽下這口惡氣,讓婉晴去掏二十個銅板賠給商枝。


    商枝收下銀錢,轉身就走。


    許氏緊跟著後麵走出來,叫住商枝,“商枝啊,你看我這腿給狗咬傷,你給我一點藥擦一擦唄。”


    商枝冷笑一聲,都不搭理她,轉身離開。


    許氏看著商枝的背影,狠狠啐一口唾沫,罵罵咧咧的進屋。


    屋子裏靜悄悄地,周蔓關進裏屋,許氏冷哼一聲,欺軟怕硬的賤貨!就不信收拾不了她!


    等薛寧安回來,她就叫薛寧安硬氣些,逼著周蔓問周叔治給他安排一個營生。


    薛慎之都是舉人老爺了,薛寧安可不能一事無成。


    這樣想著,等薛寧安回來的時候,許氏就拉住薛寧安到院子裏說著悄悄話,“寧安,你可不能再這樣遊手好閑下去,薛慎之考中狀元,他就要做官了。你可不比他差,有一個得力的嶽家,就得好好利用利用,趁著那兩老不死的還活著,叫他們給你安排個營生,明兒就去鎮上找他們要!”


    薛寧安覺得有娘子有兒子,就是少個一飛衝天的機遇。聽許氏的話,薛寧安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薛慎之是我二哥,他做官出息了,當然得接濟接濟我這個弟弟。等他做縣令,我就拖家帶口去投奔他,讓他給我一個縣丞當當,我嶽家一個教書的,能有啥大作用?”


    縣丞可不一樣,戶籍、馬糧、稅收都是歸他管,他想要多少銀子撈不著?


    許氏不是這麽想,薛慎之能不能考上還得兩說呢!


    “你不許犯糊塗,薛慎之等他考上再說,你先賴著你嶽丈,給他哭窮,養不起周蔓,周蔓肚子裏懷著孩子,成天吃著不見油水的菜,對他外孫可就不好。”許氏給薛寧安拿主意,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薛慎之那頭你就別管了,他對我沒有半點孝敬,對你爹還是孝順的。他真的有出息,我就上山找你爹去,讓他和薛慎之說,薛慎之不會不聽他的話!”


    她是不敢找薛慎之和商枝的麻煩,薛老頭能,這把好鋼可得用在刀刃上!


    薛寧安點了點頭,到底有沒有聽進耳朵裏,許氏可就不知道。看著他急不可耐的進裏屋,心裏失落,她臉都給周蔓那賤人打腫了,薛寧安裝瞎瞧不見,問都不問一句話!


    薛寧安推門進屋,就看見周蔓哭得紅腫的雙眼,薛寧安心裏揪起來疼,抱住周蔓用袖子給她擦眼淚,“咋哭成這副模樣?出啥事了?娘給你氣受了?”


    周蔓強忍著惡心,沒有掙紮,偏開頭,傷心欲絕地說道:“你娘她心腸太狠毒,我懷著你的孩子呢,想一口肉吃,她去商枝家中狗盆裏搶豬肘子給我吃!那是狗吃的,她拿過來給我吃,安得什麽心?不怕咱們的孩子有個好歹嗎?”


    薛寧安皺緊眉心,“娘真的這麽做了?”


    “我騙你做什麽?我要肉吃可不是嘴饞,你看我在你家一個月,瘦的不行,吃幾頓肉補補身子,再回鎮上求著爹給你安排一個營生,可你娘她是要我的命!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你給我休書吧!”周蔓拿著帕子捂著眼睛哭,她就不信薛寧安聽到休書,會不給她狠狠出一口惡氣!


    薛寧安臉色驟變,他抱緊了周蔓,在她臉上親了又親,“不許胡說!我娘是做得太過份,我讓她給你道歉。”


    周蔓眼底閃過怨毒的光芒,撲進薛寧安懷裏,“她咒我生個畜生,將我推倒在地,我擔心孩子沒了,才指使婉晴打她。我肚子有些疼,你就讓娘跪著給我們的孩子祈福,她是孩子的祖母,一定會答應。”


    “我讓娘求一求菩薩。”薛寧安站起身往外走。


    周蔓眼底蓄著淚水,“讓娘跪到菩薩顯靈,我肚子不疼了再起身。”


    薛寧安走出裏屋,許氏走過來問他,“咋樣?周蔓答應了?”


    “我沒有問。”


    許氏瞪他一眼,心想著她明兒去鎮上找周叔治去說,“你想吃啥?娘做給你吃。”


    “我吃不下,蔓蔓肚子疼,你是孩子的奶奶,跪在外麵求菩薩保佑孩子平安,等蔓蔓肚子不疼了再起來。”薛寧安不耐煩的說道,心裏怪許氏咒他兒子。


    許氏不敢相信的看著薛寧安,他難道沒看見周蔓打她了?讓她跪到肚子不疼,擺明就是那賤人磋磨她!


    別人的兒子維護老娘不被媳婦磋磨,他倒好,幫著媳婦磋磨老娘!


    許氏心酸的掉眼淚,薛寧安厭惡地說道:“這點小事你都不願意去做?那是我第一個孩子,娘,你就行行好,發發慈悲,隻是跪一晚而已。”


    “寧安啊,周蔓她是故意的……”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心腸歹毒?你不願意就算了,帶著你的東西滾,別氣壞蔓蔓的身子和她肚子裏的孩子。”薛寧安覺得許氏不可理喻,那是她的親孫,下的手去推!


    許氏心口一痛,像被一把鈍刀子在割,徹底被薛寧安傷心了。


    他一心隻有周蔓,看不見她被周蔓磋磨得一身傷,隻看見周蔓委屈的哭。她是他老娘,他為一個賤人這般對付她!


    許氏覺得這日子過得沒個頭了,雖然恨薛寧安狠心,誰讓她隻剩這麽一個兒子,真怕他聽周蔓那賤人的話,將她給趕出去!還是跪在院子裏。


    ——


    商枝拿著銀錢回去,去豬肉鋪買一個豬肘子,明日做給小土狗吃。


    等她回新房子,秦景淩他們已經吃飽喝足,一壇子燒刀子下肚,就開始犯困。


    薛慎之特地給商枝留一碗幹淨的菜,給她盛飯盛湯,坐在對麵道:“秦將軍帶軍醫來向你學縫合術。”


    “好說。”商枝敬佩保家衛國的將士,對於他們自然願意奉獻,“正好我買了豬肘子回來,可以做實驗,晚上燒給小土狗吃。”


    薛慎之低聲應好。


    商枝吃完飯,薛慎之去收拾廚房,讓她與秦景淩談事情。


    秦景淩已經眯了一會,見商枝得空,拿出一個包袱給她,“這是栓子讓我捎來送給你的。”


    商枝一怔,她看著手裏的包袱,裏麵是一塊雪白的狐皮。


    “童子軍訓練打獵,他去軍營裏正好一個月,隻獵到一隻兔子和白狐,這白狐我剝皮,他洗幹淨收起來。這臭小子是拿來送給你!”秦景淩耳聞過栓子的惡劣事跡,如今倒是覺得他是可造之材。


    隻要有良心,這人呐,就壞不到哪裏去。


    商枝心中百味雜陳,這塊狐皮對栓子來說意義非凡,他用來送給她。看著秦景淩提及栓子眉目疏闊的模樣,顯然他在軍營表現可以。


    沉默了一會,商枝將包袱收起來,問秦景淩,“你們明天回軍營?”


    “你有東西捎給他?”秦景淩覺得他們之間的相處,十分別扭。


    商枝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看向一側的軍醫道:“你想要學縫合術?我還有其他的東西可以教給你們,隻怕有些東西你們會用不上,缺乏工具。”


    秦景淩問:“你需要哪些工具?”


    商枝眼前一亮,秦景淩是將軍,他接觸過的兵器肯定比普通人要多許多,是不是知道哪裏有上好的鐵匠呢?


    “你等等,我有張圖紙給你看。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造出薄而鋒利小巧的刀具。”商枝去藥房拿出她繪出來的三把手術刀,手術刀片有幾十種形狀,而最常用的隻有三種,她便隻打算做出這三把手術刀。


    秦景淩看一眼,這幾把小刀設計得很精巧,隻有巴掌長,有的甚至不夠巴掌長,刀片形狀也與他們用的不同,的確需要精妙的手藝才能製出來。


    他沉吟半晌,換一個姿勢坐正身體,“鋒利與薄我能夠給你找到工匠,隻是這刀刃隻有一截小指長,太精細的活普通鐵匠造不出來。而且你是用在醫術上?不能用普通的鐵,需要精鋼,能不能造出來不好說。這樣吧,我將你的圖紙帶回去,讓裘天成帶回京城,請軍器監給你造。”


    “好!多謝秦大叔!”商枝感激秦景淩,他給她解決一個大忙!


    接下來她也沒有事,去廚房拿著豬肘子出來,一般外科手術練習的時候,大多是用豬皮,正好可以用豬肘子給替代。


    商枝最先教軍醫是如何辨認哪些傷口需要縫針,“首先我們需要觀察傷口的深度,如果深可見骨或者是看見黃色的組織,皮肉大麵積的暴露在外麵,就需要縫針。”然後又用手指頭比出六毫米的深度,軍醫心中能夠更直觀的有底細。


    “傷口很寬的情況下,我們都是用繃帶包紮使傷口合攏,一般六個時辰會結痂,開始自愈。如果繃帶也無法合攏,就需要縫合強製合攏讓傷口愈合。”商枝沒有小巧的刀,準備拿菜刀劃破傷口,秦景淩默默地遞過來一把匕首,商枝接過來,劃出不同的幾個傷口教軍醫辨認,然後繼續說道:“大出血的時候,最好用幹淨的毛巾或者濕帕子緊捂住,如果依舊無法止血,需要填充紗布壓迫止血,之後用烈酒清理傷口,再采取縫合。”


    縫合用的針是彎弧狀,但是她沒有,隻能用普通針,這就有點不稱手,需要格外的細致。而且需要手法嫻熟,才能掌控好。她心裏想著,得讓秦景淩再找軍器監嚐試造手術縫合針。如果能夠造出來,最好不過了。


    商枝告訴軍醫,“縫合需要的工具,時間緊急的情況下用火烤加烈酒消毒,但是這種方法損傷器械。最好是放在沸水裏煮,普通的在一刻鍾左右,而完全消毒殺菌得需要半個時辰。”


    軍醫在一邊聽得認真,商枝一層一層的縫合演示給他看,然後說一些注意事項與護理,再讓軍醫動手,站在一邊指導,“你初學手法不純熟,回去後可以用豬皮練習縫合。這是細致活,不可馬虎。”


    軍醫神情嚴肅,點了點頭。


    兩個人練習一整個下午,軍醫基本上是掌握好幾種縫合針法,見到商枝點頭認可,方才長長舒一口氣,一抹額頭,才發現出了一頭的汗。


    商枝看著放鬆的軍醫,失笑道:“還需要多練習,明日你們走的時候,我再讓給你代痛散。”


    軍醫雖然覺得疲累,但是心情很激動,因為醫術的領域裏麵,他又跨出一大步。


    “學生必定會勤加練習。”軍醫拱手作揖,表示對商枝的尊重。


    商枝受下這一禮,她累得坐在凳子上,提著茶壺倒一碗水,連喝兩碗水才解渴。


    秦景淩看著辛苦的商枝,他站起身道:“晚飯我來做。”


    “你還會做飯?”商枝挑眉,有些詫異的看向秦景淩。


    秦景淩麵色冷峻,神情自若地說:“做得粗糙。”


    商枝道:“你是客,我來做就行了。”現在天色尚早,她再歇一會就好。


    這時,劉氏上門喊商枝,“商丫頭,鄉鄰們將藥材全都采挖曬在村口坪地裏,你啥時候過稱結算?”


    商枝連忙走出去,拉開院門,對劉氏道:“我現在有空過去,你讓鄉鄰們全都在坪地裏等我。”


    “好嘞!”劉氏匆匆離開。


    商枝進屋對秦景淩道:“晚飯你們得自己解決,我需要去將藥材過稱,明天還得拉到縣城去。”


    作坊那邊林掌櫃捎話來,已經準備得差不多,隻等拉藥材過去,雇人炮製。


    商枝告訴薛慎之,讓他寫一張雇藥童與郎中的告示。


    薛慎之放下書冊與她一起往外走,“明日才去縣城,回來之後再寫,我過去搭把手。”


    “好。”商枝拿出一包碎銀與銅板,還有賬本去村口。


    秦景淩左右無事,帶著軍醫過去幫忙。


    商枝沒有想到秦景淩會主動幫忙,“這裏活不多,鄉鄰們幫忙,很快就能幹完。”


    “人多幹活快。”


    秦景淩負責將藥材捆起來過稱,軍醫分類,薛慎之登記,商枝隻管結賬。因為之前有的人沒有給藥苗種錢,需要扣除再結,多一道工序,商枝稍微慢一點,但好在有秦景淩與軍醫幫忙。


    一起分工合作,速度提升得很快,大約一個時辰,全部忙清。


    村民們手裏拿著熱乎的銀子,臉上堆滿了笑容,神情間充滿對商枝的感激。


    “商丫頭,我掙了幾兩銀子咧。大半輩子沒有掙過這麽多銀子,今後不愁會餓肚子,偶爾還能買點肉吃。”婦人家裏八九口人,地就那麽一些,人多咋夠吃?還好勞壯力多,在外麵做工,勉強填飽肚子,一年到頭沒有肉吃,如今不同了,一大家子全都撲在種藥材上,拚著賭一把,相信商枝一次,哪裏知道他們賭對了!


    “你們是村裏種藥材最多的大戶,這些銀子都是你們的辛勞換來的。”商枝在結清的末尾處畫勾。


    “商丫頭就是實心眼的人,我都後悔沒有多種,隻得了幾百錢,來年我多種一點,多掙銀錢,造一棟和商丫頭家一樣氣派的宅子。”


    “是啊,多虧了商丫頭,能過一個好年了!給家裏娃兒都裁一件新衣裳。”


    商枝看著村民高興滿足的模樣,她也被這簡單的幸福給感染,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她相信用不了幾年,杏花村將不會再是貧困村,家家戶戶能蓋新房子,頓頓吃白米飯有肉吃!


    秦景淩和薛慎之一起幫忙將藥材堆放在村口不遠處的倉庫裏,這是大家存放穀子的倉庫,挪出來給商枝放藥材。


    一切全都搞定之後,幾個人都有點累。


    “今晚吃麵吧。”商枝捏著酸痛的手臂,實在是不想做飯。


    秦景淩沉默片刻,他沉聲說道:“我要三碗麵。”


    商枝失笑道:“行,管飽!”


    秦景淩準備回去,看見村口走來的一道身影,他皺緊眉心,“蘇易,你怎麽在這裏?”


    蘇易聽到秦景淩的聲音,愣了一下,快步走過來,看一眼商枝道:“我來找商枝給外祖母治病,你說她在清河鎮,我們打聽過來。”


    秦景淩這才記起來他一個月前收到妹妹的信,蘇易與蘇錦瑟來儋州府找神醫,他當時覺得胡鬧!


    他曾經嚴肅的表示過,商枝不願意受到打擾,他們將他的話當做耳旁風!


    “我隻說過她在儋州府,什麽時候說過她在清河鎮?”秦景淩緊繃著臉,看著蘇易身後,“蘇錦瑟呢?”


    蘇易心中訝異,大舅竟未曾透露過?


    他抿緊薄唇,心裏哪裏不明白,定是蘇錦瑟偷聽到曹管家與蘇元靖的對話,方才急切的趕來清河鎮,以為外祖母求醫為幌子,可誰知竟那麽湊巧,神醫即是商枝!


    他對蘇錦瑟早已失望,如今回頭明悟真相,依舊是生出一絲悲切,她偷走商枝該有的一切,最後貪心不足,妄想徹底取而代之!


    “她在鎮上。”蘇易看一眼商枝,唇瓣囁嚅,幾乎有一種告訴秦景淩的衝動,商枝才是他們蘇秦兩家的血脈,可是最終被理智強壓下來。


    秦景淩目光微沉,“你將她一個人放在鎮上,獨自跑回杏花村,她若遇見危險怎麽辦?”


    蘇易深吸一口氣說道:“商枝昨日定親,我特地買賀禮給她送過來。”


    秦景淩詫異的看向商枝與薛慎之,身上竟沒有合適送出去的賀禮。


    商枝看穿秦景淩的心思,不在意的說道:“你若是將那幾把刀與彎針造出來,就是送我的一份大禮!”


    “我盡力。”秦景淩道。


    蘇易將一個盒子遞給商枝,“隻是一對龍鳳呈祥的玉佩。”


    商枝沒有動。


    秦景淩緩聲道:“收下吧,不是多貴重的。”


    商枝思索片刻,最終收下來。


    蘇易嘴角微揚,露出這些天來第一抹笑意。


    商枝看著他臉上愉悅的笑容,輕歎一聲,“你不必破費。”


    蘇易目光誠摯而深沉地望著商枝,一字一句道:“這是我應該做的,沒有破費。”你不會知道,能給你置辦物件,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他甚至生出貪念,喜歡她能夠戴上玉佩。


    隻不過他知道不會實現。


    秦景淩差繾著蘇易,“你來了,今晚你做飯。”


    蘇易求之不得,能夠做飯給商枝吃。


    他的廚藝算不得好,隻能是一般。大家幹活都又餓又累,全都十分給麵子的吃光。


    蘇易捧著飯碗,看著商枝吃撐,揉著肚子,眼底泛著柔光,“你喜歡吃,我下次再做給你吃。”


    薛慎之冷著臉,放下碗,微微側身擋住蘇易的視線,溫潤的說道:“吃太撐,站起來走一走。”


    商枝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說道:“我不想動,太累了。”


    蘇易放下碗,倏然站起身,一句‘我背你進去’到嘴邊,方才覺得不合時宜。他眸光暗淡,重新坐回位置上,握著拳頭,“薛兄扶著她進屋歇著。”


    薛慎之朝秦景淩頷首,扶著商枝去裏屋。


    秦景淩看著兩個人的背影,覺得雖然般配,卻覺得商枝太小了。“我的閨女若是如此優秀,至少得留到二十再婚配。”


    蘇易的手背上爆出青筋,他低聲說道:“是啊,至少得扛得住蘇秦兩家兄長的拳頭再說。他真是走運了,就這麽輕易的,不費吹灰之力將人給求娶走。”


    秦景淩難得多說了一句,“薛慎之還不錯。”


    蘇易目光複雜地看秦景淩一眼,心中想著:等你得知真相,商枝是蘇家的女兒,便不會說出這種話了。


    薛慎之現在在他眼裏是萬般好,到時候就是萬般惡!


    薛慎之扶著商枝去裏屋,商枝躺在窗前的竹榻上,肚子有點脹。


    薛慎之垂著眼睫,看著自己的手,又看著商枝的腹部,眼中浮現遲疑的神色。觸及商枝微皺的眉心,他寬厚的手掌放在她小腹上,輕重有度的給她順時針揉著肚子。


    商枝舒服的放鬆身體,摸著手邊的錦盒,想看一眼蘇易送的玉佩。白玉透明晶瑩,色澤均勻,雕刻著一龍一鳳與祥雲。


    這是一塊很貴重的玉佩,並不是蘇易說的那麽普通。


    她將玉佩裝進盒子裏,打算明天退還給他。無親無故,不太好收下如此貴重的物品。


    手一滑,盒子砸在身上,盒子裏的綢布掉出來,露出一張紙,她狐疑的撿起來打開,一張縣城靠近同福酒樓的房契。


    她看著房契上寫的位置,正是當初與薛慎之一起去看過的玉器店,隻是租金太貴,一年得三十兩,幾乎沒有考慮租賃的念頭,沒想到蘇易將宅子買回來送給她。


    價值不菲的玉佩,一棟旺鋪,對她來說都是無比的貴重。


    蘇易輕而易舉送給她,為什麽?


    她閉上眼睛,放空思緒,慢慢地梳理著蘇易的怪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真的就是因為這張臉,他才對自己很好?


    商枝從未想過蘇易是對她有男女之情,因為蘇易看她的眼神,並沒有情意,反而是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寵溺?這種寵溺,就像對待妹妹一樣。


    如果不是知道他隻有一個妹妹,家中沒有丟失過人,幾乎都要懷疑自己就是蘇易的妹妹了。


    腰肢一緊,被薛慎之掐著往上提起來,幾乎靠近他的胸膛,“在想什麽?”灼熱的氣息輕輕噴在耳邊,微涼的手指抬高她的下頷。


    商枝仰著頭,望著俯視著她的薛慎之,他唇邊噙著淡淡的笑意,清雋的麵容上是一派溫柔的模樣,可她知道他在不悅。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著他的眉心,不由得笑了出來,“我在想蘇易為什麽送我貴重的東西,不知道的還真的以為我是他妹妹呢!”


    薛慎之一怔,感覺到她的指尖劃過臉頰,泛起一種異樣的觸感,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


    他沉默的低頭,回想起蘇易的古怪,除了傾慕之外,還有一種便是親人。無論哪一種,對他來說都很糟糕。


    薛慎之緊緊摟著她的肩膀,低頭凝視著她。她的眼睛清澈明淨,對他不設任何防備,能夠讓他一眼望進她的內心深處,擁著她的雙臂不由更緊了幾分。


    商枝胳膊被他勒得生痛,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窗台邊的桌案上的燈火照映著他的麵容,如玉生輝,就是一個輪廓側臉都是那麽好看。


    商枝抬起頭來,雙手捧著他的臉頰掰正,他深暗的眸子裏流露出不安與眷念,最後漸漸凝結成無法摧毀的堅定,她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枝枝。”薛慎之輕聲叫她。


    商枝雙手按在他的肩頭,稍一用力,整個人攀附在他的身上,不由自主靠近他,紅唇碰觸著他淡色的薄唇,一種異樣的感覺向她心底蔓延。


    兩個人四目相對,呼吸纏綿,商枝心口砰砰跳動。


    一觸即離,她向後仰頭,想問他有沒有安心一點?薛慎卻之順勢俯身將她按在竹榻上,薄唇微張,含住她的唇瓣,輕輕允吻。唇齒間似有無限的溫柔與纏綿,漸漸深入。


    商枝緊張的閉上眼睛,雙手下意識的抱著他的脖子,被他這一吻撩撥的心神悸動。


    薛慎之緩緩放開商枝,凝視著她嬌豔的麵頰,泛著水光的紅唇,抵著她的額頭,忽而輕笑一聲。


    商枝望著他眉眼間藏不住的愉悅笑意,推開他,舔了一下唇瓣,“你笑什麽?”


    薛慎之隻是看著她眼底含笑,清冷秀美的麵容隨著露出的笑意,仿若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商枝心裏那一絲羞澀與緊張,隨著他的笑意散去,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房間裏氣氛正好,屋外卻是另一種情景。


    蘇易等著薛慎之出來,再與他道別。枯等了小半個時辰,也不見人出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秦景淩望一眼緊閉的房門,又看著克製住某種情緒的蘇易,端著茶喝一口,“你散了吧。”


    蘇易幾乎克製不住想要說出來,深吸一口氣,看著秦景淩冷峻的麵容,倏然站起身離開,決定眼不見為淨。


    次日一早。


    秦景淩打算一大早就走,遇見了蘇易和蘇錦瑟,他推遲行程,打算見蘇錦瑟一麵再走。


    商枝做一頓早飯,大家一起吃了,出發去鎮上。


    商枝要去鎮上小作坊裏幫忙,將東西全都搬到縣城去。再去醫館問一問林玉兒,霍亂藥有沒有效用。


    她看著騎馬跟在牛車後的蘇易,拿出盒子遞給他,“你的東西太貴重,我受之有愧,你拿回去吧。不然咱們朋友也沒得做!”


    蘇易拉緊韁繩,他抿緊唇角,“外祖母和舅舅的命,值你手裏這點東西。”


    商枝眉心一皺,就聽蘇易解釋道:“你不是要開醫館?你又要顧著酒樓,那個位置剛剛好。你如果覺得貴重,就先欠著我,如果今冬回京城,你幫外祖母醫治,這算是診金。”


    話說到這個份上,商枝隻能收下來,她心想以後再找到機會還回去。


    蘇易見商枝收下,心裏鬆一口氣。


    到達鎮上,商枝與蘇易、秦景淩道別,她去醫館。


    蘇易帶著秦景淩去客棧,正好與曹管家狹路相逢。


    曹管家看到秦景淩頓時心驚肉跳,他猛地看向蘇易。


    蘇易搖了搖頭,曹管家才吐出一口氣,行禮道:“秦將軍。”


    秦景淩擺了擺手,讓他不用在意這些虛禮,“你怎麽也在清河鎮?”


    曹管家笑道:“護送小姐與世子。”


    秦景淩‘嗯’一聲,沒有多問,敲開門,看著抱著膝蓋縮在美人榻上的蘇錦瑟,臉色沉下來。


    “秦……秦將軍……”弄墨見到秦景淩十分驚訝。


    秦景淩邁進屋子裏。


    蘇易準備跟進去,被曹管家叫住,領到一邊問話。


    弄墨見蘇易跟著曹管家離開,悄悄吐出一口氣,將門關上,給秦景淩沏一杯茶。


    “錦瑟。”秦景淩站在美人榻邊,看著蘇錦瑟蒼白的臉色,透著病態,“病了?”


    蘇錦瑟聽到秦景淩的聲音,她回過神來,仰頭看著秦景淩,杏眼中蘊含著的淚水大顆墜落,倉惶不安的說道:“舅舅,我好害怕!”


    她倏然站起身,撲倒進秦景淩的懷中,泣不成聲道:“舅舅,錦瑟好害怕,差一點被人玷汙清白,哥哥對我不聞不問,冷眼相對,怨我不該四處亂走,方才被人給劫持。他不願為我做主,為我討回公道!哥哥是不是嫌棄我給侯府蒙羞?讓侯府遭受到恥辱?我想了很多,想一死了結自己的性命,保留侯府的清白,可是我若死了,娘該怎麽辦?她如何承受失去喪女之痛?倘若我不死,我做了錯事,又該怎麽彌補?”


    “舅舅,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


    蘇錦瑟情緒激動,十分痛苦,哭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秦景淩眼底凝聚著風暴,他雙手握住蘇錦瑟的手臂,將她推開。看著她彷徨而又無助的模樣,幾乎快要崩潰。他臉色陰沉,冷肅道:“誰做的!”


    蘇錦瑟緊緊咬著下唇瓣,雙手捏成拳頭,隻是沉默著落淚,不願說是誰。


    一旁的弄墨跪在地上,她哭著說道:“秦將軍,您可得為小姐做主,我們來清河鎮,沒有與人結仇,隻是小姐聽杏花村的村民說商姑娘生活困苦,為了顧全商姑娘的自尊心,小姐想著辦法借別人的手將銀子給商姑娘,但是商姑娘並不領情,覺得小姐羞辱她。她說除去家世,不知道誰施舍誰。心裏對小姐因這件事存了芥蒂!”


    “小姐一個人在清河鎮,便去姨祖母家中做客,不過就是留了片刻,文府出事,是商姑娘的藥有問題,事情鬧出來之後,她卻怪小姐故意讓文家找她麻煩。那一日她約小姐去縣城同福酒樓,小姐在同福酒樓等她,不見她的人影,回到馬車就被人給劫掠……”


    “住口!”蘇錦瑟突然打斷弄墨的話,她臉色蒼白如紙,渾身顫抖地說道:“商姑娘不是這樣的人,這其中有誤會。”


    “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一次兩次對她不設防,才會被害得差點失去清白!到如今,她都沒有給您道歉,您還為她說話!就因為她是神醫,您要求著她給秦老夫人治病?才這般委曲求全嗎?”弄墨突然磕頭說道:“秦將軍,求求您給小姐做主,不能白白讓她受罪!”


    “不是……不是你說的這樣……”蘇錦瑟搖頭否認弄墨的話。


    秦景淩目光銳利的看向弄墨,弄墨頭都不敢抬,趴伏在地上,就怕對上秦景淩的眼睛,繃不住全都給交代了。


    她強忍著心中的寒意,咬著舌頭,顫聲說道:“若是秦老夫人得知商姑娘這般欺負小姐,一定不會讓她醫治,反而還要治她的罪!可是小姐擔心秦老夫人受不住刺激,才會痛苦的煎熬著。”


    蘇錦瑟似乎難以承受心裏的苦悶與委屈,趴伏在榻上哭泣。


    秦景淩冰冷的嗓音裏蘊含著沉沉怒火,“你們說是商枝派人劫掠錦瑟,毀她的清白?”


    弄墨心中一喜,抬起頭,滿麵淚痕的說道:“是她!”


    “一派胡言!”蘇易破門進來,目光冰冷的射向弄墨,弄墨心口一滯,癱在地上。


    蘇易陰冷地看向蘇錦瑟,竟沒有想到她包藏禍心,顛倒黑白!


    終於,他忍無可忍決定告訴秦景淩!


    蘇易看著蘇錦瑟驚慌失色的臉,對一旁滿臉肅殺之氣的秦景淩道:“舅舅,你出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題外話------


    應各位親親的要求,多更~於是多更了一千字,本來想寫一萬兩千,但是熬不住了,明天繼續加油!麽麽噠~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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