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鶯鶯那張清美如仙的麵容,蒼白黯淡。


    聞言,微抿地唇角綻出一抹昳麗的笑容,眼眸冰冷,已經恢複冷靜。


    “商枝,你很聰明。我告訴你,我是真心實意要嫁給辰哥哥,你可能不會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你若覺得我有目的,大可發揮你的聰明才智,挖掘出來。”


    商枝目光落在顧鶯鶯地脖子上,那一道深紫淤痕淡去,敷上細粉,若不細看倒是看不出來。


    “禮王對顧小姐出手果真大方,上好的玉脂膏、凝痕膏,方才讓顧小姐的傷勢恢複得這般快。隻可惜,再好的良藥,也無法將這分開的脖頸,再拚湊起來吧?”


    顧鶯鶯驚疑不定,下頷緊繃,臉上蒙上一層冰霜。


    商枝卻不再看顧鶯鶯,轉過身走出去。


    即便從顧鶯鶯口中撬出來一點口風,也不見得是真話,從她的神情中,商枝確定顧鶯鶯在替禮王辦事。


    官差將顧鶯鶯帶出來,另兩名抬著寶翎跟在身後。


    方才走到門口,賀家地人從馬車上匆忙下來。


    江氏與賀錦榮滿麵哀傷,眼睛發紅,顯然是得知寶翎的噩耗。江氏哭嚎著撲到寶翎身上,仿佛失去至親至愛的人,“寶翎,你怎麽……怎麽就去了呢?你走了,連同腹中的孩子一並帶走,留下錦榮孤零零一個人……若是知道你會遭人殺害,無論如何也不放你出來……”


    賀錦榮雙眼通紅,溫熱的液體在眼眶中湧動,涕淚橫流,悲痛至極,怒指著顧鶯鶯,“你這毒婦,殺害我的妻兒,我定要你為他們償命!”


    商枝站在薛慎之身側,看著賀錦榮痛失愛妻,悲痛欲絕,恨不得隨寶翎去了。卻從始至終,不曾看望寶翎一眼。


    商枝諷刺一笑,賀錦榮是擔心被寶翎嚇著,見到她那一張老嫗般的麵孔,哭不出來吧?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賀錦榮嫌棄寶翎失去身份,失去美貌,於他毫無利用價值,便棄如敝履,寵妾滅妻。如今得知顧鶯鶯是禮王的人,他們又做出一副婆媳、夫妻情深的模樣,將寶翎身上最後一絲剩餘的價值給榨幹。”


    “你通知的?”薛慎之轉過身來,望著她清澈明淨的雙目,仿若兩汪涓涓清泉,令人心情和緩舒暢,撫平焦灼的心緒,一片寧靜。“你擔心禮王會救出顧鶯鶯,將真相告訴賀家,請皇後施壓?”


    “嗯。賀家無利不起早,他們家娶寶翎失去太多,如今總要討回來一點。皇後雖然不喜歡寶翎,卻也改變不了寶翎是她女兒的事實。寶翎被皇上厭棄,隨意嫁來賀家,皇後若真的厭惡寶翎,便不會準備一份體麵的嫁妝給她。”對於嫁公主來說,那份嫁妝寒酸,卻是按照殷實家族嫁女的規製來。


    抬來的箱籠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不少。賀錦榮前後拿走高映月將近五千兩的嫁妝,他從寶翎嫁妝裏掏五千兩給高映月。為討得高映月歡心,送的東西全是寶翎的陪嫁,高映月如何會收?將他拒之門外。


    商枝聽到一聲尖叫,便看見江氏扯散顧鶯鶯的發髻,從她頭上揪扯下小束頭發。


    官差將江氏拽開,押送顧鶯鶯離開。


    江氏想將寶翎帶走,但是還未定案,必須得先留在大理寺。


    望著官差離開的身影,江氏將眼淚擦幹淨,抬頭朝商枝這邊看一眼,她帶著賀錦榮上馬車離開,準備進宮將這個消息告訴皇後。


    商枝與薛慎之準備離開,就見木匠已經將家具搬放完畢,準備離開,突然有一個人問道:“咦,我們這裏之前不是有一個瘦小的人嗎?怎麽不見他的人影?”


    “提前離開了吧?是一張生麵孔,不是我們這個隊的。”


    “東家另外雇的人吧。”


    幾個人並未放在心上,齊齊離開。


    商枝勾了勾唇,木匠說的這個人就是賀氏。邱煥然領她進府的時候,指著正廳說有工匠在搬家具,她一眼望過去正巧與賀氏四眼相對,她似乎擔心被認出來,急急忙忙收回視線。哪裏知道她早就一眼認出來,而且賀氏之所以找到這裏,也是她給賀氏傳遞的消息。


    之所以會挑上賀氏,是那一日薛慎之提醒她一句話,賀氏最近行為鬼祟,讓她小心著賀氏。她便讓人留意賀氏,果然看見她身邊的人經常出入賀家。賀氏顧念著骨肉親情,擔心寶翎死在賀府,會連累整個賀家,因此忍而不發。寶翎又因為毀容,不輕易出府,賀氏一直沒有等到機會。


    商枝在得知寶翎與顧鶯鶯在天茗閣會麵之後,就想出這一個計策。


    她真的沒有想到賀氏會扮成木匠,裝作男子混進來,不過也恰巧給她提供很好作案的便利。賀氏不但恨寶翎,心中又如何不怨恨她呢?


    商枝在得知賀氏就在府中的時候,她將淺綠色的香囊故意扔在內室地板上。


    而躲藏起來等待時機的賀氏,便將香囊撿起來,殺害寶翎之後,嫁禍給她的。賀氏想不到這個香囊,根本就不是她的吧?


    “回去吧。”商枝吐出一口濁氣,總算是解決一樁禍事。“禮王無故約你,你便來了?”


    薛慎之緩緩說道:“他想要收攏我,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知道我要革新變法,今日便是為這一事。這處宅子我查過,的確在禮王名下。”


    “你就不擔心他謀害你?獨自一個人,隻身前往!”商枝白他一眼,手指掐向他的腰間。


    薛慎之握住她的手,“你可知他禮王的封號如何得來?他禮賢下士,並無王爺的架子,性子十分溫和,君子守禮,方才被元晉帝賜封號為禮王。這樣一個王爺,如何會對一個臣子無故下手?他想要除掉我,總得師出有名。”


    商枝與薛慎之並沒有回府,而是去惠民藥鋪。


    推開門,商枝看見寧雅拄著拐杖,緩慢艱難地在地上行走。


    商枝驚喜地說道:“娘,您能走了!”


    寧雅調養一段時間,異常蒼白的肌膚,恢複正常的白皙紅潤,身上也長出一點肉。


    “之前隻能下地站穩,昨天開始能慢慢走一小段路,超過一刻鍾會很吃力。”寧雅語氣裏有一些欣喜,又夾雜著落寞。


    商枝目光落在枕畔邊的畫卷上,心知她是心中惦念著李玉珩,抬手扶著寧雅在床上躺下,“今日該紮針推拿,我幫您檢查一下。”


    “嗯,辛苦枝枝了。”寧雅將褲管卷起來,薛慎之便出去回避。


    商枝給寧雅推拿後,紮完針,看著寧雅滿頭冷汗,吩咐薛慎之打來一盆溫水,打濕帕子給她擦拭身上的冷汗。


    寧雅連忙道:“我自己來,你先歇一歇。”掏出一塊帕子遞給商枝,看著她眉眼間的疲憊,寧雅希望自己快點好起來。


    商枝取來一身幹淨的衣裳,寧雅擦完身子,換好衣裳,商枝端著盆準備出去。


    “你們要走了嗎?”寧雅臉上淺淡的笑意斂去。


    商枝看著寧雅眼中暗含期盼,那般的小心翼翼,心中發酸,“不走,今天陪您吃完飯再回去。”


    “好!”寧雅答應下來,又擔憂道:“不會耽誤你們的正事?”


    “不會,今天慎之休沐,我也無事,能陪您到晚上。”商枝看著寧雅眼底滌蕩開的溫柔笑意,濃烈的喜悅炸開,那一雙眸子宛如寶石般明亮生輝,這樣的寧雅,讓人無法拒絕。


    商枝與薛慎之陪著寧雅用完中飯,之後薛慎之與寧雅講他的求學路,在杏花村的事情,隻字不提,時間在這溫馨的氛圍中過去,用完晚飯,寧雅依依不舍的與他們道別。


    商枝與薛慎之走出雜房,邁過院門的一瞬,商枝轉過頭來,就看見寧雅拄著拐杖,倚在門邊望著他們,淡淡昏黃的燈火,將她纖細的身姿映照,十分孤寂。


    “慎之,明天將娘接回醫館吧。”商枝將手放在薛慎之掌心,緊緊地握住,“她一個人在這,太孤單了。”


    “好。”


    兩個人回到屋子裏的時候,沈秋告訴商枝,“屋子裏搜集的證據,加上木匠的證詞,顧鶯鶯無法脫罪,禮王動用關係,原來是判處流放。皇後身邊的紅姑姑及時趕到,給大理寺卿施壓,最後改為死刑。皇後擔心夜長夢多,今夜就送顧鶯鶯上路。”


    商枝手一頓,“已經處斬了嗎?”


    “我回來的時候,顧鶯鶯已經被押赴刑場,最後一頓上路飯也不給她吃,這會子,估計已經處斬了。”沈秋低聲道。


    就處斬了嗎?


    商枝心裏總覺得怪怪的。


    而禮王府,書房裏麵,主位上坐著一個戴著帷帽,身上裹著鬥篷的人。看不清楚年紀,也分辨不出音容。


    禮王站在一旁,低聲說道:“顧鶯鶯早一步被發現,東西已經放進去,不必擔心。”


    神秘人點頭,事情交代清楚,得知有用的消息,起身準備離開。


    門口候著的人進來,攙扶著神秘人從禮王府側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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