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鬆在夢裏經曆了二十幾載歲月,但在醉道人看來,他不過剛剛拿著荀玉編織的茅草枕睡下,不一會臉色就變化不斷。


    這自然是荀玉用花好夢暗中施法,相由心生,唐鬆夢中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所想所感,但大部分情節都是荀玉暗中幫他編排的。


    四十好幾才中了明經,雖然比起那些半途而廢的好太多,但也隻是混出頭來而已。


    此時的唐鬆心中因為老父托夢之事,心中起了一些疙瘩,產生了一些後悔的情緒,但這還影響不到他,說不得一夢醒來便拋諸腦後了,若是施展地不恰當,恐怕反而助長了他求去功名的心願。


    所以這夢到現在還不得結束,荀玉繼續施展法術。


    夢中,唐鬆在辦好老父的喪事之後,又得到一個消息,朝廷批了他三年,給老父守孝,雖然俸祿照發,但是唐鬆這三年就還呆在家鄉,無所事事。


    三年後到了府衙,才發現原來發給他的是一縣主簿的職位,隻是他三年守孝改換給別人了,如今隻好屈尊去做個巡檢。


    這官職直直就下降了一級,他多方打聽才在一個同學那裏知道,他原本的主簿職位被一個大官的親戚給截胡了。


    也怪他時運不濟,偏偏在考中功名時家父去世,這就給了那人機會,若是三年之前沒人敢這麽明目張膽,但三年過去,誰還關心他一個過氣的明經?


    隻得帶著文書走馬上任,等到了地方又發現這處不止鬧匪患,還有淫祀祭祀。


    但他現在年齡大了,又隻是一個巡檢,就算剿滅了匪徒搗毀了淫祀,也輪不到他得功勞,於是明哲保身,當個瞎眼的巡檢。


    如此一來他在這小地方,過得還算安穩,幾年過去他也五十好幾,到了卸任的年紀。


    告別一生榮辱回到家鄉。


    這個年代鄉人早逝,土裏刨食的一般四十多就幹不動了,五十幾就到了年歲。


    他回到家鄉,發現盡是些新麵孔,沒幾個認識的。


    敲開屋門,一個小小的人出來,還有他娘子。


    他當初上任之前沒把妻子帶去,那時她已經有了身孕,現在這就是他的兒子。


    兩人早知道他要回來,擺好了飯菜,兒子怯生生叫了他一聲爹。


    唐鬆現在身體大不如前,每日在家教導孩兒,等孩子長大又張羅了一門婚事,但沒過多久又出了狀況。


    她妻子感染風寒,竟然一病不起,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


    等辦好喪事,唐鬆才發現他家現在連家廟都沒有,本來他作為一個明經該能建立家廟了,可惜他隻是個巡檢,建家廟於理不合,妻子和父母的牌位都隻得暫時供奉在家裏。


    家廟之事事關重大,若有家廟才能稱得上鄉紳,沒有家廟,即使有土地契約,過上幾代都要沒落,隻因無人累計陰德,沒有祖宗看護。


    唐鬆將兒子叫到跟前,吩咐道:“為父要去縣衙求縣尊給我家開家廟,這次去也不知能不能成,這一走便是半個月,你在家要用心溫習功課,不要怠慢了今年的考試。”


    “父親這一去必定馬到功成,孩兒必定用心溫習功課,請父親放心。”


    兒子的話對唐鬆來說隻是個寬慰,他現在已經到了耳順之年,知道這一去希望渺茫,搖搖頭便出發了。


    半月後返回鄉裏,唐鬆一路眉頭緊皺,這次去縣衙的確不出他的意料,縣尊一口否決他的提議,言道:“雖然你是明經,但職位不過一巡檢,本縣豈能破例為你家開家廟,此例一開,今後人人來求情,本縣怎麽說?”


    他與這新上任的縣令本無交情,被拒絕也無法,隻得回鄉。


    等到了家門口,卻聞一陣女子的哭聲,唐鬆心底有不好的預感,開門一見,是兒媳在哭泣,兒子躺在大堂已經沒有了聲息。


    原來他兒子性格頑劣,平時他在還能管教,他這次出遠門便收不住性子,外出玩耍與人發生了口角,被打死當場。


    現在犯人雖然抓到了,但唐鬆隻覺得心若死灰。


    他家現在就隻剩下兒媳與他二人,住在一起多有不便。於是在屋裏收拾家當,準備搬離了,卻忽然發現一件茅草紮成的枕頭。


    這是他當初從鄭王廟離開時特地帶走的,隻是後來沒發現什麽神異便放下了,此時又翻出來。


    現實中的荀玉看見童鬆拿到這茅草枕,會心一笑,唐鬆這樣淒慘的一生,都離不開她的布局啊。


    花好夢鏈接夢中的人物,自然有他自己的思考,荀玉也不得稍加幹涉,必然便會看出破綻來,但這樣設計好了一環扣一環,引導唐鬆的思想向她想要的地方靠攏,卻沒有問題。


    不然童鬆怎麽總在絕望的時候發現一點希望,在前途一片光明的時候遇到挫折,生活歸附平淡的時候遭遇絕望。


    世間哪裏有這樣多的巧合,還不是荀玉這個大編劇在這裏現場編排?


    包括此時恰當出現的茅草枕。


    唐鬆拿著這捆茅草,這麽多年來,它還能繼續如現在這樣保持一個枕頭的形狀。


    同時一段早在記憶中消失的片段浮現在眼前:“那你便去吧,我也不跟你,若是有朝一日你想得通透,再來北邙山尋我,百年內我都在那處……”


    他喃喃道:“北邙山,北邙山?”


    第二日,兒媳就在家中看到一份信件,是唐鬆留下的,信中言往北邙山求道去,不再回來了,家中財物俱留其人。


    現實中的荀玉點點頭,對唐鬆影響極大的前半生已經編排好了,但現在還不是他醒來的時候,若是現在清醒,唐鬆究竟是想要修真還是繼續去考試,荀玉也拿不準,因此還要在加上一段修真之旅。


    不過荀玉對神道大陸修真界不太了解,也不能任意由這唐鬆瞎想,為了避免以後情節對不上被揭穿,荀玉決定將唐鬆的修真之路定在常德。


    剛好那處有她遺留的一點東西,於是唐鬆還沒到北邙山,機緣巧合之下來到常德,得到了‘大道君’遺留的洞府功法,於是沉下心來修煉。


    山中不記歲,在荀玉的作弊幫助之下,唐鬆以六十歲高齡修道,居然在百歲之前機緣巧合築基成功。


    於是在他以為功力大成準備出山的時候,意外遇到了不知哪裏來的兩位神祇大戰,不小心將他打成了灰灰。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清醒,但他沒想到的是眼前不是下土陰間,而是略微有些眼熟的破廟。


    一個略微有些眼熟的道人向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問話:“道君,他?”


    少女道:“這書生心誌堅定,我看他是一心一意讀書……”


    “不不不!”唐鬆立馬跳起來,跪倒在醉道人眼前:“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說完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將醉道人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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