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與愛相反的字眼兒,極盡厭惡與憤怒之後,才能生出的陰冷意境。


    出現在神識海中的恨意,卻與厭惡或憤怒無關,仿佛是一種毫無目的的敵視,又像是一種對於天穹的壓抑與大地的禁錮,永不妥協的不屈。


    恨著世間萬物,恨著天下蒼生。


    不該出現在世間的古怪恨意,從陰雲中那雙巨眸中而來,將腳下的熊王籠罩,從那片無際的陰雲中,也傳來了猶如雷鳴般的悶響。


    生靈的神識海中,不該存在著陰雲,也不會出現雷鳴。


    那隻是沉眠的古魂,被其他異族擾醒後的不屑,對吞噬了自身倒影的渺小存在,發出的一聲低沉咆哮。


    栗天的神智,並沒有消失,當火焰巨人被熊王吞噬之後,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神智漂浮了起來,越升越高,直至飄進那片始終存在於神識海中的陰雲,而後融合在一陣萬古的恨意當中。


    雲中的巨眸,如今便是栗天的視線,雖然在望著腳下的熊王,但栗天的心神中,卻沒有發現熊王的半分身影,他的視線透過了熊王,穿過了神識海中蒼茫的大地,望到了無盡的歲月之河。


    眼前,再次出現了一道猙獰的巨門,巨門上,上次推開的縫隙依舊。


    代表著回憶的大門,隻被栗天推開過一絲縫隙,隻被窺到了一片血海,與那隻血海上的龐大異獸。


    同樣的境界,因為魂魄形態的改變,栗天迎來了再一次窺視回憶的機會,深知本體處於絕險之中的修士,毫不猶豫地推向了回憶之門。


    不管如何,就算再次被震飛神識,栗天也得親手開啟自己的回憶,哪怕什麽也看不到,至少能將心神立刻返回神識海,那隻熊王可是將他的靈魂完全吞噬,為何自己的神智還沒有消散,他也極為不解。


    帶著一份急切,回憶之門,被緩緩推動,當巨門開啟了一半之際,栗天的神智仿佛被門內的虛空直接吸入。


    眼前,再一次出現了無邊的血海,血海上的那隻巨獸,也仍舊在仰天嘶吼,不同於上次,栗天這次竟然聽到了聲音。


    有哀鳴,有狂笑,有嘶吼,有咆哮,不過最多的,卻是血海上那隻巨獸充滿恨意的悲鳴。


    無數道雜亂紛紛的巨響,幾乎將栗天的神智崩裂,忍著劇痛之下,他望向了巨獸的模樣,原本模糊的龐然大物,漸漸在眼前清晰了起來。


    那是一隻龍,卻長著赤紅的雙翼,頭上無角,身長百丈,渾身都被殷紅的鮮血所染透,一副被重創後的殘破姿態,顯得蒼涼而殘酷。


    淩龍……


    劇烈的痛楚,令來到這幅蒼古畫麵的修士,幾乎昏厥,忍著劇痛,栗天終於認出了那隻異獸的模樣,一隻淩龍一族的巨獸,洪荒之惡。


    眼前的畫麵,逐漸開始崩塌,無法駕馭魂力的栗天,將再一次被悠久的歲月所驅逐,在神智模糊之前,他卻看到了另一番詭譎的景象。


    敵人。


    無數的敵人,出現在巨獸的周圍,有高大的魔物,有仙風飄渺的仙族,還有駕馭異寶的修士,隻是那些模糊的人影太過繁多,距離巨獸更是頗遠,栗天隻能從身形猜測出他們的種族。


    雖然被無數敵人圍攻,但是巨獸的雙眼,卻從未看向那些無盡的身影,隻是充滿恨意地怒視著前方。


    在神智消散的瞬間,栗天隻來得及順著巨獸的目光望去,隨後,他看到了三道大小不一的身影,三道更加模糊而陰冷的身影,那是巨獸唯一重視的死敵,或許,也是巨獸最後隕落的緣由。


    周圍的空間已然崩塌,栗天的神智瞬間回到了神識海,從虛無中收起,最後聚集到熊王的身上。


    再一次的回憶,令栗天聽到了聲音,看出了異獸的種類,也帶回了那種莫名的恨意。


    再也感知不到自己的本體,栗天隻覺得自己始終漂浮在神識海的半空,不過那種恨意,卻漸漸令他狂躁了起來,想要撕碎些什麽,想要摧毀些什麽。


    暴戾,開始從心底升起,當那些來自荒古的暴戾凝結成無法消散的恨意之際,空曠的神識海中,豁然響起低沉而蒼古的咆哮,那種蒼涼的聲音,竟猶如栗天回憶中那隻血海上的巨獸一般。


    響起的咆哮,將熊王巨大的靈魂深深驚駭,無法理解的現象,令這位本該奪舍成功的暴熊之王,緩緩後退。


    吞噬了對方的靈魂之後,為何他還沒死!


    此時,熊王的心裏,隻剩下這一個念頭,一個神識海中,終究無法容納兩個魂魄,難道栗天有著另一個靈魂,還是血翼那個老鬼沒死,而是藏在了對方的神識海!


    一個生靈,不會存在兩個靈魂,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血翼的魂魄還在。


    轉瞬之間,熊王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而後神色猙獰之下,不在後退,準備著與煉化過自己的狸皇,來一次殊死的爭奪,贏家,才能擁有這幅身體。


    空中的陰雲,正在緩緩下降,最後壓到了熊王的頭頂,猜測當中的狸皇血翼,並沒有現身而出,那片陰雲,也沒有任何消散的跡象,隻有一隻異獸的輪廓,在陰雲中時隱時現。


    那是一隻龍形的異獸,龐大到無法想象,巨大的本體,證實著強大的魂力,熊王之魂與其比起來,頓時渺小得可以被忽視。


    “不、不是血翼,你到底是什麽,栗天!你到底是什麽!”


    倉惶的咆哮,帶著驚懼,從熊王口中喝出,歇斯底裏的熊王,此時的神態,與血狸之皇當初一模一樣。


    怒喝,並沒有得到任何的答複,而是迎來了一片慘白的烈焰,從陰雲中那雙巨眸之下衝出,鋪天蓋地。


    無聲的火焰,帶著無盡的恨意,隨著栗天的神智狂躁到極點之後,喧囂而出,在這片詭譎的烈焰之中,熊王的靈魂,居然被快速的消融。


    猶如烈火融冰,哀嚎著的熊王,無法相信這股在神識海中出現的烈焰,絕望之中,居然瘋狂大呼:“魂力成炎,淩龍焚天!養惡獸,噬狸皇,你是洪荒……”


    西州妖界,曾經流傳過一個悠久的傳說,若是妖物能將魂力凝聚成焰,即可號令萬妖,不過,自洪荒以來,雖然出現過大乘的妖修,卻沒有任何人,可以將自身的魂力,凝聚成可怕的異火魂炎,除了一人。


    洪荒妖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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