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團恐怖的異火中,熊王並沒有說出最後的猜測,便被焚化成一片虛無,如同當年的血翼一般,消失在這片空曠的神識海,那片龐大的陰雲,也沒有漂浮上半空,反而靜靜地湧動在大地上。


    陰雲中的龐大身影,有些詭譎地趴伏在地麵,一動不動,仿佛被驚醒了瞬間之後,再次陷入沉眠,隻是那雙巨眸,卻沒有再次閉合,而是冷冷地望向遠方,帶著莫名的恨意,也帶著深深的疲憊。


    心中的暴戾,開始漸漸消散,當異火焚盡了熊王之魂後,栗天也清醒了過來,然而令他驚訝的是,他竟然感知不到自己的靈魂形態。


    周圍盡是朦朧的雲霧,麵朝的方向,也被詭譎地固定,栗天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副被人繪出後,掛在屋中的畫。


    不是強者的禁錮,也不是法術的玄奧,那是一種仿佛身體僵死的感覺。


    好在這裏是神識海,自己的神智,隻是在靈魂當中,魂魄,可沒有僵死一說。


    熊王的消散,栗天十分清楚,雖然他聽不到熊王的厲吼,卻能感知到熊王消散的過程,畢竟這裏是他的神識海,並非是熊王的領地。


    既然靈魂還在,而且滅殺了熊王器魂,那就沒有身死的危險,這種靈魂被吞噬的現象,栗天也不是頭回經曆,隻不過這次沒有陷入昏厥而已。


    久見不怪,栗天此時也來不及疑惑什麽,奪舍的危機以解,可是本體所在的外界,還有著一場凶險的搏殺,也不知如今自己的本體,殘破到什麽程度。


    雖說血翼的自愈天賦極強,但要是被人滅成一堆肉泥,任誰也是活不過來的。


    心神調動之間,神智豁然遁出了神識海,而後便是一股劇痛的襲來。


    恐怖的痛楚,並未令栗天絕望,他反而欣慰萬分,感知中,身體被重創的程度還不至於身死,那麽自己擔憂的事,就沒有發生,隻要肉身的損毀沒有波及到心脈,骨斷筋折,對於這幅妖身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欣慰之後,栗天立刻感知著周圍的形式,尋找敵人的方向,當他發現遠處半空中纏鬥的兩隻巨獸之後,頓時眼中一喜。


    怪龍的模樣,身為主人,他可不會忘記,而且那股與自己心神相連的感覺,在清醒後,也立刻被察覺。


    靈獸終於睡醒,尋主而來!


    在本體危機之際,靈獸居然正巧醒來,這份巧合,也算是救了栗天一命,若非如此,就算他滅了熊王的靈魂,自己這幅本體,也不知得被那個高大的妖修,摧毀到何種地步。


    當初壞了對方劫持人王的大計,這份仇怨之深,栗天可不是不知,當時自己以異火滅殺了那個人族叛徒,這時趁著自己的神智不在,對方絕對會將自己擊殺。


    發覺到靈獸到來,栗天隨之精神一震,對於本體的傷勢也不再感知,全力注視著兩隻異獸的爭鬥。


    不久之後,兩隻鬥了個旗鼓相當的巨獸,紛紛吼出一聲咆哮,怪魚的咆哮,是在憤怒,而青鳥的咆哮,是在欣喜,因為它感知到了主人神智的歸來。


    擁有合體中期氣息的赤龍,猛振雙翅,張開大口,再一次狠狠地咬住了怪魚,一陣山崩地裂的聲響隨之傳來。


    龍口裏的獠牙,貫穿了怪魚的銀色鱗片,刹那間數道鮮血飛濺,怪魚吃疼之下,猛擺巨尾,一次次轟擊著咬住自己的巨獸。


    任憑被怪魚的巨尾拍擊,赤龍始終緊咬住對方不放,鋒利的尖牙更是一寸寸深入對方遍布銀鱗的本體。


    主人醒來之際,栗天的這隻靈獸也同時凶性大起,好像要在主人的眼前炫耀一番自己可怕的戰力。


    境界相同的兩隻巨獸,此時均都傷痕累累,早已打鬥多時的雙方,赤龍的身上遍布塌陷與鮮血,那是被怪魚的巨力與利齒攻擊的結果,而怪魚也沒好多少,體表的鱗片,碎裂多出,露出了泛著血絲的內皮,看起來更加猙獰。


    隨著兩隻巨獸的慘烈搏殺,栗天眼中開始泛出了無盡的冰冷,心念一動之間,命令靈獸將戰場漸漸轉移到自己的附近。


    主人的心念,靈獸完全服從,這隻超越了栗天一個大境界的赤龍,根本沒有什麽不滿與蔑視,依舊如同以前,對栗天的命令,沒有半分的猶豫,那是一種信任,又像一種依賴。


    天下間最為古怪的主人與靈獸,準備合力對戰那隻猙獰的怪魚,栗天醒來之後,依舊保持著趴伏在草叢中的姿態,為了迷惑敵人,好完成最後的絕殺。


    低垂的頭顱,看起來仿佛被重創瀕死的野獸,而扣在泥土中的雙手,卻開始微微的彎曲,殘破的身影,在微小的動作中,做出了撲擊的準備。


    赤龍與怪魚,在半空上下翻飛,彼此仍舊惡鬥在一處,揮灑而下的血雨,將草地染成了一片殷紅,兩者的戰場,已經從遠處,漸漸移到了栗天的附近。


    對於幾乎殘破的栗天,妖修已經放棄了防備,那種狀態,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不過其中的關鍵,卻是突然來臨的赤龍。


    黑市主人已經認出了這隻怪龍的種類,那分明就是消失在洪荒的淩龍一族,在這片荒原上,居然出現了早該滅跡的淩龍,他可大為驚駭,而對方撲來就是死鬥的姿態,更是令其百思不解。


    就算是世間還存活著一隻淩龍,這種異獸的惡名還早已流傳在西州,不過無冤無仇之下,對方沒有必要上來就拚命吧,難道滅絕於洪荒的淩龍一族,都是毫無神智的瘋子?


    洪荒四大凶獸,還有著野獸般的神智,對於沒有好處的打鬥,想必凶獸都不會舍命相搏,可是這隻淩龍卻如同毫無神識的瘋子一般,出現就是一番浴血的死鬥。


    始終在猜測著對方的來曆與目的,妖修卻一直沒有將其聯想到栗天的身上,當初劫持人王的時候,他可是知道栗天是人族修士的事實,一個人族修士,根本不可能與淩龍這種洪荒惡獸之間,存在什麽親密的關聯。


    沒有想到淩龍是為了栗天而來,黑市之主更沒有想到淩龍竟會是栗天的靈獸,此時對於打鬥的移動,也就沒有生出任何的懷疑,直到身下一道血光驟然炸起。


    從地麵撲來的身影,在驟起之際,帶出了一蓬血雨,那是栗天本體上的鮮血,在敵人被靈獸纏住之際,清瘦的修士驟然發難,直接撲向了半空,當接近了那隻怪魚之際,猛然探出雙手。


    猶如野獸一般的撲殺,若是對付人族,將有著致命的後果,隻是那隻巨大的怪魚,渾身的鱗片猶如金鐵,就算靈寶猛轟,都一時無法將其擊殺。


    發覺了栗天的動作之後,妖修再一次被迷惑,最終錯過了避開殺機的最好時機,當他發覺栗天那雙清明的雙眼時,也發現了對方手中凝聚起的兩團慘白烈焰。


    靈魂的形態異變之後,栗天對於異火的掌控,變得更加靈活,輕易便催動出了兩團可怕的異火,分別藏於手心,當他抓到怪魚的一片魚鱗之後,直接將異火灌入了對方的體內。


    背上被赤龍亡命地咬住,身下又被栗天偷襲,巨大的怪魚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咆哮,而後拚命扭動本體,想要將兩處強敵,從身上甩開。


    已經將五指狠狠扣入對方鱗片中的修士,如同風中殘燭一般,被怪魚巨大的力道幾乎甩飛,隻是那張幾乎看不出五官的臉睱上,沒有絲毫的懼意,反而越來越猙獰,直至恨意大起。


    不知為何,動用了異火之後,栗天的心神,居然再次被那種蒼涼的恨意包裹,這種恨意不是能令神智喪失的妖性,而是如同一種無法宣泄的暴戾,仿佛隻有將強敵撕碎,才能緩解那種恨意帶來的凶煞之氣。


    神智清晰的狂暴,轉瞬之間,栗天就斷定了自己被這種恨意所激發出的狀態,那分明就能以清晰的神智,體會到妖性暴起時的狂暴感覺。


    神智依舊清晰如常,但是那股恨意,栗天卻沒有任何辦法消除,而且隨著恨意的大起,灌入怪魚體內的異火,也隨之洶湧爆發,其威力,居然比栗天耗盡魂力煉化那個人族合體叛徒時,還要猛烈幾分!


    怪魚巨大的魚眼中,瞳孔忽然緊縮成一點,轟向赤龍的巨尾,突然微微一頓,而後身體竟猛然抽搐了起來,仿佛垂死時的癲狂。


    感知著怪魚體內炸起的異火,栗天心中忽然一陣的疑惑,要是平常,自己動用如此強大的異火之力,必然會被耗盡魂力,可是如今卻毫無異樣。


    心中的疑惑隻是瞬間,隨後便被那種無邊的恨意籠罩,死死扣著怪魚的雙手,在一陣顫抖之後,猛地爆發出一股巨力,將怪魚從半空中翻轉著砸向了地麵。


    在毫無助力的空中,血肉模糊的人形,把巨大的怪魚拋向地麵,而後猶如一道血箭一般衝下,以本體砸向了怪魚,在荒草之間,再次迸發出一片殷紅而不知敵我的血雨。


    喉間一陣微甜,胸腹一陣翻湧,栗天被那股恨意充斥的心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最後隨著一口精血噴出,仰天長嘯。


    嘯聲伴隨著漫天血霧,仿佛那隻血海上的巨獸。


    無法抑製的恨意,終究變幻成無邊的戾氣,殘破的身影,在荒野之中,以手為刀,切進了體內布滿異火的怪魚,在敵人身上撕開了一條猙獰而恐怖的豁口。


    刹那間,血雨伴著異火,從怪魚體內噴湧而出,直達數丈之高,而後猶如一場真正的血雨,灑落出一幅凶殘的景象。


    天空中,雷雲密布,這一場冷雨,帶著秋盡的寒意,連通著天地,洗刷著泥汙,卻衝不停那個狂暴在荒原中,就算敵人的生機全無,仍舊撕毀著對方的可怖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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