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廣成聽我這麽說,覺得很奇怪:“誰?”


    我知道周廣成對魯倩很有意思,但又實在不希望魯倩跟周廣成這種換女朋友如換襪子的人有什麽牽扯,一時間很為難,隻能隨口推托:“我姐的一個朋友找我,看來今天想過學校那邊去也不行了。”


    周廣成一揮手:“有事就去忙吧,回頭給我電話。”


    我點點頭,抄起一張他遞給我的貴賓卡出了門。


    手機一直沒關,出了門我才繼續跟魯倩對話。


    “周行文,你剛才跟誰說話呢?我什麽時候成你姐朋友了?”


    我趕緊繼續瞎掰:“一個朋友的朋友,沒必要把什麽事都說這麽細——你人在哪?”


    “我在中行門口。”


    “靠,姑奶奶你跑那邊去幹嗎?打算換外匯?現在可沒國庫卷了……”


    “我就認識這裏!”


    “你不是經常來嗎?”


    “那都是別人帶我來的!”


    “哦,原來是個小路癡。”


    “你……”


    鬥嘴不耽誤打車,我邊跟魯倩扯淡邊搭車呼嘯超中國銀行大廈奔去,到了地方,看見一個雪白小身影站在中行門口的花壇邊上,周圍幾個“換不換美元”的中年男女穿這羽絨服四處走動。


    一段時間不見,魯倩依然很漂亮,而且變得更會打扮——或者說,打扮更適合我的口味了。她穿了一件白色大衣,領口微敞露出白毛衣,圍白色圍巾,下身白色牛仔褲,渾身上下除了手套和頭發和黑溜溜的大眼睛之外都是白的。


    一般女孩絕不會這麽打扮,尤其是在不化妝的時候,魯倩卻反其道而行之,當然是對自己的相貌和皮膚都有相當程度的自信。就算穿了一身白,她的皮膚還是雪白雪白,讓人看著就覺得如凝脂一般的誇張說法其實還是存在的。


    我看魯倩一眼,有一點被美麗女子一瞬間迷暈的猶豫,但心中張小桐的小紅臉異常清晰,眼前的魯倩看起來似乎也就不那麽漂亮了。


    我放慢腳步,倒背著手走過去:“小妹妹迷路了?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去?”


    魯倩看見我,也不生氣,嫣然一笑:“你怎麽那麽久不去學校?開學都沒看見你。”


    我目光上下翻飛打量她:“你不也一樣?你姐呢?”


    “在公司。”魯倩自從上一次見識到我如何跟劉明耀計劃著整王金凱他爸之後,對我的態度忽然轉變了,剛開始還是害怕,現在則變得有點親密。這就是個老理——男人壞一點,女人一般不會太討厭你。


    自從我把公司的大小事整理了一番又一次甩手給魯薇之後,魯薇也沒什麽理由繼續圍著我這個吃閑飯的轉了,現在學校、投資、房地產都是她在搞,已經恨不得化身千手觀音了,魯倩平時沒人陪,找我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她知道,我不會坑她騙她,對她也還算不錯。小女孩就是這樣了,她未必會記得你的對她凶,但你對她好她就一定不忘。


    魯倩看我從出租車上下來,沒好氣地來了一句:“你那麽有錢,怎麽不自己買輛車?”


    我聳肩:“其實我最窮,你姐她們都比我有錢,你信不信?”


    魯倩再小也不可能信我這種胡話,白了我一眼:“說個玩的地兒吧,太無聊了~~~~”


    小姑娘在句子後麵托的長音都能讓我隱約看見未來網絡作者們喜歡用的波浪線了……看來是真夠無聊的。


    不過小姑娘撒嬌我見多了,魯倩這個級別的還不夠讓我聽一次就骨頭酥兩次就忘了自己誰三次就像狗見了骨頭,那是主流玄幻小說主角才幹的事兒。我打了個哈哈,問魯倩:“你想去哪玩?”


    “不知道。”魯倩大眼睛眨巴眨巴盯著我看,好像她是色狼我是美女一樣,“你推薦個地方吧。”


    我先接了個電話,然後想了半天,隻能沉痛地告訴她:“我現在最想去的地方,是圖書館。”


    魯倩瞪著眼睛看了我半天,終於屈服了:“圖書館就圖書館。”


    ****


    一個城有沒有錢可以從很多地方看出來,譬如路麵交通,譬如有沒有看起來夠排場的酒店,譬如有沒有名牌專賣,生意好不好……當然,我覺得最能看出一個城市有錢沒錢的地方還是在書城和圖書館這兩處。


    吃飽喝足的人都會考慮追求一下精神享受,所以一般看一個城市是否有錢,看書這種東西受不受歡迎就行了。


    知識永遠是人類溫飽之後的第一選擇,也是獲得更大財富的最佳理由。


    我帶魯倩從中國銀行門口出發,往前走幾步就是北關市圖書館,那裏是一幢七層高的樓,太陽集團掏錢蓋的,裏邊擺滿了各界響應號召捐來的各類圖書。我平時沒事喜歡來這裏泡幾個小時,消磨一下時間。當然以我現在看書的速度,幾個小時已經是很奢侈了。


    魯倩對圖書館似乎印象不佳,用一種小女孩特有的挑剔眼光打量周圍,鼻子裏往外哼著不知道是什麽的聲音。魯倩大概已經很能代表90年代中後期大多數年輕人對文學青年之流的看法,所以我當年不斷告誡一些妄圖在網上以小帖子俘獲美人芳心的假文青們,這條路已經不通了。


    圖書館閱覽室裏淨是沙沙的翻書聲,偶爾有輕微的一兩聲咳嗽和小聲的耳語,我和魯倩進來的開門聲導致不少人目光集中過來。


    集中過來的目光大部分沒歸位,就那麽停的魯倩身上了。這個道理告訴我們,世界上大部分的男人,就算他再文學,再刻苦,也要為金錢美女所誘惑。在大多數時候,金錢比較遙遠,盯著美女看比較實在。


    看來我的免疫力還是比較過關的。


    我帶著魯倩走到一個盯著她看得最厲害的男生麵前,我讓魯倩往後站一點,笑著問他:“王金凱對吧?”


    坐在那裏的當然是王金凱,這個人上次打了周廣成之後,被他爸好一通罵,逼他一段時間內不準亂跑,隻能到圖書館和幾個製定的地方活動。他爸警告他,一旦知道他再去迪吧之類的地方,立刻收走他所有的卡。


    這些事我可以通過各種途徑知道,一直按兵不動沒來找他隻是因為還沒開工,不能打草驚蛇。


    現在時候到了。剛才那個電話就是告訴我他人正在圖書館。


    王金凱抬頭看見我,心裏恨意估計是不打一處來,揚起書就想動手,被我一把按住了。


    魯倩沒想到我來圖書館是找王金凱,有點吃驚地後退了一步,看著我抓住王金凱腕子把他抓得齜牙咧嘴。


    我對王金凱微笑:“怎麽?不想坐下來好好談一下麽?”


    王金凱咬牙切齒看了我幾眼,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不搭理他,在他對麵坐下。周圍幾個人看見我動手,都沒敢說什麽,隻是下意識地往遠處挪了挪。


    我坐下,手裏依然捏著王金凱的手腕:“奇不奇怪?我居然能知道你在這裏。”


    王金凱疼得不能行了,點點頭。


    我鬆開手:“別打算跟我動手了,第一你打不過我,第二你就算把我打倒,外麵還有人等著你。”


    王金凱還是不忿,又想站起來,結果手又被我抓住了。


    “怎麽著?說了白說,還不長記性是吧?”


    不少人伸著脖子往我們這邊看,我四下一掃:“操,沒見過尋仇?”另一隻手有意無意地亮出了彈簧刀,大多數人都立刻變得目不斜視了。


    我朝臉有懼色的王金凱一揚下巴:“聽說你爸最近挺不好過的?要不要我幫你們家排憂解難一下?”


    王金凱不明白我的意思,有點迷惑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拿起身上的另一部手機,給大禹房地產的總經理辦公室打了個電話:“喂?王總在嗎?”


    王金凱的父親,也就是大禹房地產的老板王德榮對這個陌生的號碼顯然一無所知,和他兒子一樣迷惑:“我就是,您是……”


    我開門見山:“聽說貴公司最近阻力很大呀,省裏對貴公司的工程質量和施工地段都很不滿意,不知道王總希不希望解決一下?”


    估計對方正為這事發愁呢,聽我這麽一說沒有立刻回應,少了民營企業家的那種風度和應變,亂了陣腳。沉默半晌,王德榮試探著問道:“您到底是……”


    “咱們別廢話了。”我裝作不耐煩地說,“現在我就告訴您,如果我願意,這個事兒明天就能解決,你現在欠了不少錢,你是希望不付出代價地試試呢?還是決定不信我,立刻掛電話?”


    王德榮白手起家的人,自然不是白給的,很冷靜地聽我說完,用有一點敵視,有一點哀求的聲音問我:“你想要什麽?”


    “什麽都不想要。”我隨口說了張惠妹的某首流行歌,“現在,我花一天時間給您解決這個問題,解決了之後,我希望您能好好管管您兒子。這個事就這麽算了,做人留三分餘地,下次再有,我絕不會主動給您打電話了。”


    王德榮聽我沒什麽別的過分要求,口氣開始平和:“我知道了,謝謝您,我一定好好教訓這個小兔崽子……”


    我打斷他的許諾:“行了,你半個小時後接電話。”


    掛了這部手機,我用另外一部手機給劉明耀打了個電話:“劉總,聽出來我是誰了麽?”


    “聽出來了,你這聲音能治小兒夜啼。”


    “你哭吧,我不攔你。”


    “……”


    “說正事,說正事。”我就怕跟劉明耀鬥嘴,最耽誤時間,“那個,大禹老王的那個事兒,鬆口吧,讓老王吐點像樣的東西給你那幫叔叔們,然他繼續開工吧。”


    “就這麽完了?”


    “得饒人處且饒人。”我說,“網開一麵這種事,能做到最好還是做。”


    “行,一切聽你的。”


    我收起電話,看了看眼前目瞪口呆的王金凱,搖搖頭,歎了口氣。


    “沒事了,我們先走了。”


    王金凱想站起來,猶豫半天,還是沒站起來,老老實實坐在那發呆。


    我拉著魯倩就走,看都不看他。


    魯倩在圖書館大門口問我:“你怎麽知道他在圖書館?”


    我笑嘻嘻看著她:“商業秘密。”


    ****


    魯倩和她姐完全不是同一類型的女孩——當然也不排除魯薇更年輕的時候和她一樣瘋,魯倩喜歡購物,喜歡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觀賞各種街頭檔和商鋪上麵,喜歡肆無忌憚地大聲說話,仿佛一隻白色小雞,圍著我嘰嘰喳喳亂叫一通。


    我陪女孩子逛街的經驗也算比較豐富了,一般遇到她想“看一看”某物的時候,我是能坐下就坐下,能休息就休息,似乎所有女生在逛街的時候都能爆發出無窮潛力,乃至於我相信平時體檢她們所表現出來的肺活量和各種體能測試都是胡說八道。


    我以前一個人的時候愛好廣泛,有無窮的精力研究各種東西,所以我現在吃起老本來受益無窮,但偏偏女性的服裝、化妝品之類我都未曾涉獵,魯倩難得在我麵前可以牛上一次,對我不斷介紹各種各種香水和化妝品,還有她所喜歡的衣服。


    很可惜,我腦子全是張小桐擦了香水或者換上衣服的樣子,真是對不起她的一番苦心。


    我們這麽順著街道一路走一路逛,魯倩沒怎麽買東西,隻是不斷地跟我說話,我愛搭不理地回著,碰到我懂的事就多說兩句,碰到她有興趣的事就少說兩句,這樣居然走了近三個小時。


    魯倩一點也不掩飾對我的好感,這讓我很頭疼。這種不鹹不淡的談話和行走進行到最後,我忍不住給魯薇打了個電話。


    “魯姐,我們在步行街,有點累了,能過來接我們一下麽?”


    魯倩見我把她姐姐都搬出來了,有點無聊地地頭踢了一下腳邊的石頭。我向毛主席保證這動作特傻,80年代末就已經沒人用了。


    魯薇很快開車過來,看見魯倩正在一手挽著袋子一手挽著我,忍不住笑了。


    偷偷問我:“不好受吧?”


    我故作扭捏地答道:“還好啦……魯姐,當年你也這樣麽?”


    魯薇笑著打了我一下。


    魯薇一來,我立刻裝了公事公辦的表情,上車之後開始跟魯薇搭訕。


    “魯姐,我給您講一個有關浪漫的故事吧。”


    魯薇忙著開車,微微點了下頭:“嗯哼?”


    我慢悠悠地說:“1995年,也就是去年,在美國,有一個工程師叫皮耶爾·奧米迪亞(Pierre Omidyar),他快要結婚了。他的未婚妻特別熱衷於搜集一種糖果盒子。在一次和她閑聊的時候她談到:‘要是能通過網絡搜集這些盒子,並和這些搜集者們聊天該多好?’後來,皮耶爾·奧米迪亞用了勞動節期間的假期架設了一個網站,這個網站叫eBey。”


    魯薇明白,我這是又在動哪家生意的腦筋了,靜靜聽我繼續說下去。


    我說:“其實我寧願相信這個故事是他們公司自己編出來的,因為我們聽到的傳說總跟事實有一些出入。好像牛頓從來沒在蘋果樹下躺過一樣,大多數我們知道的故事都是編的。但我不在乎這個,有人肯編故事意味著他已經成功了。”


    魯薇點點頭:“嗯,eBey,現在應該發展的不錯了吧?”


    “差不多。”我說,“通過小桐姐那邊聯係他們吧,我們要收購,繼續收購。”


    美國政府也想不到吧?我們為什麽總要收購小得不能行的網站或者企業呢?一個幾十人的小遊戲公司,一個夫妻店一樣的網絡交易平台,或者是幾個看起來完全沒什麽發展的大學生工作組。


    可憐的美國,1996年連電信市場都開始對外開放了,等它回過神來,估計幾個宣傳製高點都已經被我們控製了吧?


    偏偏以前我們通過其他方式進行海外投資政府還能幹預,現在張小桐已經到了美國,連這種心政府都沒得****。


    跟魯薇滔滔不絕講了一路eBey的經營模式和發展前途,聽得魯倩直打嗬欠,提前放我回了家。


    家裏,兩位尊長正在討論關於我的事,我進門前隻聽見隱約的“行文”、“小桐”,鑰匙插在門上的一瞬間,討論聲奇跡一般消失了。


    我賊眉鼠眼地開了門進來,看見父母,打招呼,打算往房間走。


    我爸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眼兒:“等會,你過來一下,我和你媽有事對你說。”


    我用僵屍一般的步子倒退著走回來,麵對兩人雙手垂膝,神色恭敬:“聽,聽從領導們的教誨。”


    我爸爸張嘴就說:“我說行文啊,你和……”


    電話聲,老爺子的講演被打斷了。


    我連聲抱歉地從懷裏掏出電話,是劉明耀的號碼。


    “尚方今天晚上在中關村開了個發布會,發布了一款新遊戲,叫《商路》,遊戲跟咱們正在開發的關於絲綢之路的經營遊戲一模一樣。有人泄漏了公司的遊戲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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