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看官看到此處必要說那馬三娘不曉得事體,來了客,她自家見個麵也罷了,叫已嫁過的繼女合陌生男子見禮做甚?其實非是馬三娘疏忽處,一來她從前做的是何營生?事事出頭慣了原想不到要避人。二來曉得眼前這位是世家貴公子,存有結交之意,滴珠雖是繼女,叫女兒上前見見,仿佛通家至好的意思,是要叫相公子曉得他們誠心結交。


    相京生自是明白馬三娘的用意,眼觀鼻鼻觀心衝姚滴珠唱了一個諾,掉過頭合小雷兩個都把寬寬的背脊留給姚滴珠,妝著看風景,把姚滴珠晾在一邊不顧。


    姚滴珠原也是拋頭露麵慣了的,賽嫦娥的美名在外,哪個男子見了她不是神魂顛倒,巴不得要合她說幾句話?就是當年王舉人,口口聲聲說不喜她,其實心裏也愛她,到底棄了娘子來娶她。所以姚滴珠自視極高,一個馬少爺不把她這樣的美人放在眼裏,已是惱了。再來一個相少爺也是這般,行了禮就轉過背去,視她如洪水猛獸般,臊的她滿麵通紅,扶著小桃紅的胳膊的手狠狠掐了小桃紅幾下。小桃紅咬著牙忍著,扶她走跳板不提。


    馬三娘久想合相家這樣的人家拉上關係,是以待相公子客氣非常,又留著他兩個說了許久的話才放他兩個走。回來在艙中坐定,滴珠就道:“母親,那個相公子是什麽人家,為何那樣敬他?”


    馬三娘笑道:“出海做生意的,沒有不曉得他們相家的,諾,相家的生意,就是這位相公子管著。”


    原來不過是個做生意的,姚滴珠不忿,這樣的人家怎麽比得上她家是舉人門第高貴?她想到方才人家不肯正眼看她,無名火起,嗔道:“這人好生無禮。”


    馬三娘子因為不喜歡王慕菲,並不想叫王家摻合到自家生意中來,不肯指點她其中底細,但笑不語。


    姚滴珠又道:“我瞧那人甚是可惡,還是叫小雷兄弟不要合他耍的好。”


    馬三娘惱她不懂事,連看人眼色都不會。想來是這幾日給她了幾分顏色,就不曉得天高地厚了,必要下狠手治得她服服帖帖,於是笑道:“滴珠,我還有事,叫人送你家去罷。”就叫個管家來,把船靠上岸了要送姚滴珠回鬆江王家。


    姚滴珠愣了半日,強忍著羞辱抱著馬三娘胳膊道:“母親,原是孩兒說錯了話。”


    馬三娘笑道:“傻孩子,你就是說錯句把話,難道我做母親的會記在心裏。隻是我還有要事去訪幾個人,倒不好帶著你去的。所以叫人送你家去。你原是賭氣回娘家的,離家也有時日,還是回去的好,不然王舉人真惱了待如何?”


    姚滴珠道:“怎麽會,他待我情深意厚,不會為這些小事惱我家的。”


    馬三娘哪裏理她,叫人抬了她的箱籠送她走,歎氣道:“傳話下去,以後無事不許她進門。”


    因為侄兒結識了相家,再出船想必可以搭他家船隊。馬三娘思索良久,還是正事要緊,必要先回去早做打算,就叫掉轉船頭回鬆江去不提。


    江南地方道路多是合水路並行。姚滴珠悶悶不樂坐在雇來的馬車上,無意間看到繼母的大船擦著岸邊的水草朝鬆江方向去了,怒不可遏,暗道:“我看兩個小兄弟份上叫你一聲母親,不過說錯一句話就把我趕下船來。這樣待我,爹爹麵上好看否?我必要回去合爹爹說!”


    小桃紅因小姐自嫁過之後就冷落她,縮在一邊默默不語。


    過得一會姚滴珠又發恨道:“叫馬車快些跑,趕在前頭家去。”摸出二錢銀子把車夫買酒。有錢能使磨推鬼,那車夫把鞭子揚的嗖嗖風響,哪消得兩個時辰就到了姚家的新宅。姚滴珠搶在馬三娘之前到家,守門的自是任她進去。


    姚滴珠想了想,走到爹爹跟前哭泣。


    姚員外到底是心痛女兒的,忙問:“是何緣故?不是合你母親去太湖耍麽,你母親呢?”


    “女兒說錯了話,母親惱我呢,趕我下船。”姚滴珠使帕子抹淚,抽抽噎噎道,“我來家跟母親陪不是。”


    姚員外聽得是馬三娘半道上趕女兒下船,心裏也有些惱,然他是曉得女兒性子的,安撫她兩句,使個眼色把小桃紅喊到外頭去問她。


    小桃紅吞吞吐吐道:“小雷少爺合一位什麽相少爺尋來,要換夫人的大船去洞庭湖耍。那相少爺不曾正眼瞧小姐呢,小姐就合夫人說了他不好,好心勸夫人莫叫小雷少爺和那樣的人耍。夫人也不曾說什麽,隻說有事別處去,叫小姐走陸路回來。”


    滴珠不曉得相家是什麽人,姚員外在海上行商三年,如何不知?敢出海行商的都不是等閑人,那薛狄相尚名是四家實為一體,其中狄、尚兩家極少有人出頭人都不曉得他家底細,擺在明麵上的隻有薛家、相家。小雷能合相家交上朋友,馬三娘勢必可以幹幹淨淨做生意。滴珠說這樣怪話,難怪馬三娘要打發她回來。


    姚員外想通關竅,對這個女兒添了三分恨鐵不成鋼的怒氣,回來和滴珠說道:“滴珠,那相家是何等人家,小雷能合他結交,是極大的福氣呢。你這樣說你母親自然不好再留你。也罷,叫人送你家去罷,無事不要總朝娘家跑。”


    揮揮手叫管家送姚滴珠走。滴珠臉色發白,咬著唇隨管家出去,走到門口恰好撞見馬三娘回來。數十人前呼後擁,端的氣派無比。馬三娘在人縫間看見滴珠出來,女孩兒臉色極不好看,曉得自家老爺必是說過她了,到底有些不忍心。喊住了滴珠,柔聲道:“你嫁把王舉人,原是你自家主張,萬事你都要爭氣才是,守著他安份過日,生兒育女,若是王舉人將來能得個官,你娘家也體麵,似你這般任性,口角幾句就跑家來,想叫滿鬆江的人看你爹爹笑話麽?”


    姚滴珠雖然心裏憤憤,其實是個極識時務的人,曉得家裏是後母做主,在爹爹跟前還有些脾氣,對著馬三娘,隻得一個是字。


    馬三娘看她老老實實應了,笑道:“若是你兩口兒和氣,日子越過越好,你爹爹臉上也有光彩。不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隨你自生自滅又如何?”看姚滴珠的臉色越發蒼白,揮手叫個心腹來,道:“取我們從南邊帶來的端硯十方送去給姑爺,就說我們老爺說了,我姚家的女兒,到底是他八抬大轎抬了家去的正房夫人,由不得別人作踐。”


    那管家心領神會,護著姚滴珠的轎子到王家去,捧著禮物到外書房,把話說了,又道:“小姐雖然不是我們夫人親生的,也喊過幾聲母親,小姐丟臉就是夫人丟臉。我們夫人好脾氣,從來都是以德服人,我們這些大老粗說不得隻好動拳頭了。”揚起醋壇子大小的拳頭亮給王慕菲,笑道:“舉人姑爺,這麽一拳下去,隻怕你就碎成幾片了。哈哈哈哈”走到門口在柱子上錘了一拳,合鐵錘似的,就在柱子上留下一個碗大的坑,驚得王慕菲跟李廣大將軍一樣,全身的汗毛都豎起。


    王慕菲本不是蠢人,曉得這是姚滴珠回娘家告狀,馬三娘替繼女撐腰,眼睜睜看著那個管家大搖大擺出去,方跌足道:“我的天,這日子過不得了,這個馬夫人比尚鶯鶯還要可惡!”


    李廣大將軍在籠子裏撲翅,咯咯叫喚,好像在笑話他似,王慕菲極是不快活,走過去踢了兩腳,罵道:“扁毛畜生,你投的胎再好,也不是他賈員外的親兒,還敢笑話我。小心我殺了你吃肉!”罵完方覺得心裏暢快些,掃了籠子一眼,突然發現籠中的食水盆好像一邊兩日都不曾換過,忙走到內院喊清風來,問她:“這兩日賈家養雞的那幾個人呢?”


    清風道:“前日他們說這兩日落雨,橫豎老爺不知,要歇兩日,待天晴再來。”


    王慕菲望望陰雲密布的天空,烏雲仿佛伸手擰一下就能出水,搖頭歎息道:“喊兩個人把那個雞籠子抬到廊下去,雖然蓋著雨綢,隻怕雨大淋壞了他。”


    姚滴珠回娘家,本是想王慕菲低聲下氣去接她回來的,沒想到叫爹爹趕回家,還好馬三娘捎了幾句話,叫她自覺臉上不致無光。借著他合清風說話的當口,就道:“阿菲哥哥,聽你們說了半日,那公雞是什麽樣子的?”


    王慕菲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與我同去外書房瞧瞧就是了。”上前拉著她的手到書房去,姚滴珠見了那隻花團錦簇的大公雞正壓在一隻小母雞身上,掩口笑道:“可惡,養雞耍子也罷了,偏還要與他配什麽姬妾。”


    王慕菲想起那賈家搬來的一屋子東西,笑道:“你休瞧不起他是隻雞,隻怕平常人家的少爺也不似他吃的好穿的好。你去瞧瞧我西屋,都是他的吃用之物呢。”


    姚滴珠因籠子上搭的雨綢上都繡有花,也有些好奇那賈家如何個奢侈法,真個到西屋去瞧。


    西屋靠牆全是大架子,原來擱著大部頭的書,都是使匣兒裝著。此時書匣都搬走,架子上擱著的是各色錦繡雞籠罩,還有十來隻花色各異的小碗。姚滴珠因愛一個罩子上繡的花樣兒,隨手拿起來細瞧,看出來做了手腳,笑道:“這是拿舊繡片染了色拚的,想來賈家的管家極是不老實呢。”丟了另換一麵,也是如此,再取碗盞來看,倒不甚出奇。


    王慕菲因她看碗,笑道:“還有套玉的擱在匣子裏,我取把你看,這幾個玉碗不曉得能買多少隻雞!”從架子上取出一隻木匣,挑開玉色小塞子。


    姚滴珠驚呼一聲:“好一套羊脂玉碗。”她從王慕菲手裏搶過匣兒到窗邊對著光亮細看,讚歎不已,羨慕道:“果然這隻雞比世家公子還要強些。”做夢一般伸手取了一隻碗把玩,王慕菲怕她失手,道:“盒子與我。你慢慢兒瞧。”


    姚滴珠因他體貼,輕笑起來,在他臉上輕輕咬了一口,喜滋滋舉著玉碗對亮處賞玩。王慕菲因她看的著迷,把匣兒放到桌上,也取了一隻對亮處看,突然道:“咦,我聽得人家說好玉都是有紋路的,那這樣好玉,怎麽裏頭有小氣泡?難道是水膽玉?”


    姚滴珠笑道:“你沒見識呢,隻有水膽瑪瑙,哪裏有水膽玉?拿來我瞧瞧?”取了王慕菲手裏那隻細瞧,果然靠近碗底處有七八點針尖大小的水泡連成一線。若是不細瞧是瞧不起來的,她想了又想,道:“怪事,我見過的羊脂美玉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


    棄掉這兩隻,又取盒中的那兩隻來看,還有一隻不打眼處也有水泡。姚滴珠皺眉想了半日,想起小時候她家買過十來樣玻璃瓶杯等物,因為極便宜,所以才有氣泡。難不成這不是玉,是琉璃?


    她四下裏張望。恰好外間廳上就掛著一盞琉璃珠串燈,忙道:“阿菲哥哥,你把那燈取下來。”


    王慕菲雖然不解,還是使個杈叉下來。姚滴珠捉了珠子細看,果然差不多,隻是珠子通體透澈,手裏的碗渾成一塊,如牛奶般凝實。再試著敲了敲,聲音卻差不多,冷笑道:“哪裏是玉,分明是新式樣的琉璃碗呢。我就說,哪裏有那麽大方,這樣的玉碗,人就是家常吃飯也不舍得使得,都是擺酒時賞玩罷了,他賈家窮的到處借銀子煉銀母,哪會……”


    王慕菲突然跳起來道:“你這般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到他家去吃酒那一回,他家廳裏擺設的極是奢侈,桌上酒器都說是玉的,看著到合這幾個碗差不多,若真是玉,那麽些也能當一兩萬銀子了,何消借錢,難不成他們是……?”


    兩口兒想到一處,心中都驚疑不定,快手快腳把碗收好,前後腳奔到內院閣樓上,撲到窗邊細看。


    院中積了一地的水,靜悄悄的並無聲音,王慕菲心虛,強笑道:“這幾日都是這般。”


    姚滴珠手心都是汗,說話都不利索了,停了一會問道:“總有管家服侍吧,怎麽都沒見有人?”


    王慕菲擠出笑來,道:“他家買了新宅呀,都搬到那邊去了。”


    姚滴珠皺著眉道:“他家買了新宅,為什麽不到新宅煉銀母,偏要在租來的所在?賈員外搬到哪裏去了?”


    王慕菲想了半日想不起來,突然聽見幾聲貓叫,合滴珠不約而同又湊到窗邊去,看見兩隻貓兒爬到牆頭打架,一隻貓兒不敵,跳到院中,再一跳,居然躍進廳中去了。王慕菲輕呼:“不好,丹爐就在那裏頭。”心裏盼著裏頭有人出聲趕貓。無奈待了好久也沒有動靜。


    王慕菲想到自家丟到爐裏的三萬銀子,掙紮著道:“不然,咱們翻牆過去看看?”


    姚滴珠想到她的五萬兩,生怕驚了護丹的賈員外,惹惱了道長,忙道:“使不得,說不定原是道長專心守爐,顧不上那隻貓呢。我們若去了,如何是好?”


    兩個各懷鬼胎,眼珠都不轉一下,齊齊盯著那扇門。良久,裏頭走出一個管家來,哼著小曲到廚房去了。王慕菲如釋重負,笑道:“將到飯時了,咱們也吃飯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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