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德明帝也看了眼蘇陌顏,似笑非笑地道:“哦?阿夜你什麽有婚約在身了?朕怎麽不知道?阿夜,雖然說大華風氣開放,但婚嫁大事,還是要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休要胡來!”


    國家社稷為重,兒女私情為輕,阿夜一向分得清輕重,這次該不會真的昏了頭吧?


    蕭夜華當然聽出了他話語中的不悅,再看看旁邊竭力想要裝出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的蘇陌顏,腦海中不是沒有閃過就此讓事情塵埃落定的念頭,最後卻還是歎了口氣,悄聲道:“蘇陌顏,記住,你欠我一次人情。”


    說著,神情坦然地抬頭道,“皇上,這樁婚事您也知道,而且正是遵從父母之命。”


    “哦?那婚約是與何人而定?”德明帝神色難得的浮現出一絲疑惑,這麽說來,難道不是蘇陌顏?但除了她,沒聽說阿夜跟哪個女子走得近,難道說是之前那位“董小姐”?


    蕭夜華看了眼旁邊的林鴻漸,帶著一絲悵然道:“那人便是林相之女,鴻漸的妹妹。”


    此言一出,全場轟動,年輕男女的臉上盡是驚訝和疑惑,南陵王世子居然早就訂有婚約?林相不是隻有林公子這個獨子嗎?又哪裏來的妹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反倒是有些年紀的老人,被他這樣一說,隱約想起了些什麽。


    “當年,先母與林夫人為閨中密友。十六年前,林夫人有孕時,先母曾寄去書信,說如果林夫人生下女兒,便結為兒女親家。後來,林小姐果然生下女兒,南陵王府便和林府互相交換了信物,正式定下了婚約,隻等林夫人攜林小姐回京便公布此事。雖然後來出現意外,但婚約是確實訂下了的。”蕭夜華輕聲道,言語間無限唏噓感慨,似乎想起了亡母,神情黯然沉痛。


    但凡有些年紀的人,都記得當年隆安長公主與南陵王妃並稱京城雙姝,親逾姐妹,確實早有風聲傳出來,說如果林夫人生下女兒,便訂下親事。


    這件事當時在京城是很轟動。


    隻可惜,隨後便是瘟疫、禹王叛亂,隆安長公主和南陵王妃雙雙罹難,那位林小姐連京城都沒有回過,便葬身在甘州和青州邊界,而南陵王世子性命垂危,生死未卜,後來跟隨神醫,一走就是九年,這件事自然就被慢慢淡忘了,若非今日蕭夜華提起,隻怕沒有人還能記得。


    “沒錯。”


    但就算所有人都不記得,卻有一人記得格外清楚。


    林鴻漸也從人群中站出來,下意識地看了看蘇陌顏,怔楞了許久才道:“皇上,阿夜所說句句屬實,這件事,先母曾經來書信告知父親,我曾經看過那封信。後來交換信物,也是南陵王前來林府與父親商議的,我當時陪同在側,記得清清楚楚。”


    和妹妹陌顏有關的每一件事,他都不會忘記,何況是這種大事。


    這麽一說,德明帝也隱約記起有這麽回事,忽然沉默下來,許久才道:“這件事朕也隱約有印象。隻是,林小姐已經夭折,這樁婚事自然也就作罷了。”


    林鴻漸麵色不豫,正要說話,卻被蕭夜華搶先了一步。


    “當年,林相找到了林夫人遺體,旁邊還有一具女嬰屍體,但鴻漸堅持認為那並非林小姐。他與林小姐血脈相連,兄妹情深,或許有別人所無法理解的感應。一日不能確定林小姐是否真正過世,我一日便不敢提婚娶之事,免得令先母的承諾付諸東流,使她在九泉之下也無法瞑目。”蕭夜華眼眸中帶著對亡母的無限懷念,情真意切,使人為之動容。


    林鴻漸心中感懷激蕩,忍不住道:“阿夜,我一直以為除了我,別人都把妹妹給忘了,沒想到你居然還記得和她的婚約……”說著,已經忍不住有些哽咽。


    妹妹林陌顏,是他心中永遠的痛,卻也是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這麽多年過去,阿夜雖然從未提起,卻依舊記得與妹妹的婚約,就這一點,就是他這一生最好的朋友,最好的知己,生死之交!


    林鴻漸堅持妹妹並未夭折,這件事在皇宮可以說是公開的秘密,每年太後都要因為這事兒跟林鴻漸僵持上一段時間,卻每每都沒能拗得過他,德明帝自然也有所聞。不過,在他看來,林鴻漸的堅持,不過是無法接受妹妹夭折的打擊所犯的倔脾氣,根本不能證明什麽。


    但這件事他不能說,否則林鴻漸必然會當場跟他計較起來,這人在他妹妹事情上的執著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


    “就算如此,阿夜,林小姐生死未卜,蹤跡全無,難道永遠無法確定她的生死存亡,你就永遠不成親嗎?別忘了,你可是南陵王府嫡支唯一的子嗣,南陵王府還要靠你後繼香火。”德明帝重重地道,“就算你要守諾,也該有個限度,否則,豈不是誤了你的一輩子?”


    蕭夜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眸色微黯,輕歎道:“那麽,就以二十五歲為限吧!”


    “阿夜你——”德明帝像是想到了什麽,神色微動,脫口道,隨即又沉寂了下來,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神色一時變得極為複雜,想要說些什麽,卻又吐不出一個字來,末了隻能歎息道,“阿夜你這又是何必呢?”


    “等我過了二十五歲,如果還不能確定林小姐的生死存亡,我便成婚。畢竟,到那時候,林小姐如果活著,也已經有二十一二,無論如何也應該已經婚嫁生子。我再婚娶,也不必擔心會違背先母和林夫人的約定。”蕭夜華淡淡地道,話語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悵然和迷茫,“我心中早有此念,因此這些年來從來不敢提婚娶之事,還請皇上體諒我的心意,莫要逼迫我違背先母許下的諾言。”


    說著,拂衣下跪,顯然心意已決,絕不會迎娶雲蘿公主!


    德明帝微微一怔,這些年,阿夜的確從未提過婚娶之事,剛開始他還以為他沒有中意的女子,但這段時間與蘇三小姐走得頗近,卻遲遲未曾定論,難道說是因為心裏一直放著這件事?再想想他一直提到的南陵王妃,德明帝歎了口氣,心驀然軟了下來。


    “既然阿夜你這麽說,朕也不再多說。不過,阿夜你不必堅持非要等到二十五歲之後,什麽時候你若是想要婚娶,隻管來告訴朕,朕必定為你做主!”德明帝一字一字說得緩慢,卻是斬釘截鐵,帶著對蕭夜華深深的寵溺和憐惜。


    蕭夜華搖搖頭,沉聲道:“多謝皇上的好意,我仍然願意等到二十五歲。”


    德明帝歎了口氣,揮揮手命他起來,轉頭道:“南明太子和雲蘿公主,你們也看到,阿夜和雲蘿公主的婚事是不成了。”


    “大華皇上,我隻希望舍妹能夠婚事成諧,並非必須要嫁給南陵王世子。倘若有其他大華的才俊能夠令舍妹傾心,六座城池的陪嫁依然有效。大華地大物博,人才輩出,想必不會令我失望。”南明太子卻並未惱怒,反而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


    這下,在場青年才俊的眼睛都是一亮,忍不住躍躍欲試。


    然而德明帝固然也因此而欣喜,興趣卻似乎有些不高,揮揮手道:“反正南明太子還要在京城一段時間,雲蘿公主的婚事也不必急著定下,不如讓眾人公平競爭,看誰能夠贏取雲蘿公主的芳心,豈不是更好?今日的宴席便到此為止吧!”


    趙曳上前伸出右手,德明帝將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扶著他離開了。


    滿殿的文武才俊,武的想著雲蘿公主好武,愛慕強者,最好以武贏親;文的想著病弱如南陵王世子都能夠贏得雲蘿公主的青睞,看來還是要看計謀……各自在心中盤算著該如何迎娶雲蘿公主的放心。


    就連五殿下趙廷熙都頗為心動,或者說,是非常心動。


    倘若他能夠令雲蘿公主傾心,賺了曼陀國六座城池的陪嫁,在百官心中的地位自然更進一步,想必德明帝也一定會更加器重他,;再者,南明太子對雲蘿公主如此疼愛,以至於肯拿六座城池作為陪嫁,將來他繼承曼陀國後,必然會對他這個妹婿大力扶助……


    這樣一來,他必然能夠一舉壓過趙銘熙,成為太子之位最有力的人選。


    何況,雲蘿公主雖然脾氣壞了些,卻也是名充滿異域風情的美人,這樁婚事可謂有百利而無一害。


    想到這裏,趙廷熙快步走到雲蘿公主麵前,露出了文雅迷人的笑容:“雲蘿公主,剛才聽說你想要遊覽皇宮盛景,正好我上午沒事,可以帶你遊覽一番。”


    “哦?”雲蘿公主眼眸回顧,淺色的瞳眸不如大華女子般黑白分明,清澈如水,反而因為淺色透著一股妖冶的感覺,因為她這一回眸,眸波閃閃,別有一股誘人的風情。


    趙廷熙心中一酥,越發覺得這樁婚事劃算,正要說話,卻忽然覺得風聲一緊,下意識地向右邊一閃,卻是雲蘿公主趁著他失神的空蕩,偷襲了一掌,卻仍然被他閃避過去,打了個空。藍黑色的寬短衣袖落在他的肩上,散發著一股似有似無的幽香,格外引人心魄。


    “功夫不錯呀!”雲蘿公主絲毫也不為自己的偷襲行為感到羞愧,反而格格嬌笑道。


    趙廷熙見狀,也不以為忤,反而頗為自信地道:“那是自然,父皇對我們皇子的要求很高,文武師傅都是請的最好的。我又喜歡學武,也經常與武將切磋,僥幸從未有過敗績。難得雲蘿公主也喜好武功,有時間我們切磋一下,如何?”


    言下之意,這京城之中,武功最強的青年才俊就是他了。


    雲蘿公主卻笑道:“那再好不過,我說了,我自幼就愛慕強者!”


    趙廷熙聞言大喜,語帶雙關地道:“那我絕不會讓雲蘿公主失望的。”說著便殷勤地在前麵帶路,不知是帶雲蘿公主遊覽禦花園,還是找地方切磋去了。


    這時眾人還未散去,許多人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任誰都能看得出這位五殿下對雲蘿公主的討好之意,有些老成持重的大臣忍不住微微皺眉,覺得五殿下此舉未免太過輕浮,有失體統。


    “這個沒出息的孽障!”


    禦書房中,德明帝狠狠地將手中的茶杯砸向牆壁,看著上好的官窯粉彩在牆上摔了個粉碎,才覺稍稍解氣,怒道,“他當真這般不成體統,人都還沒有散去,就去討好那個雲蘿公主去了?”


    “是,殿中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趙曳據實稟報道。


    “真是丟大華皇室的臉!”德明帝怒氣未歇,雲蘿公主算什麽東西,囂張、跋扈、狠毒,剛剛挑釁大華時那副模樣多麽惹人厭惡,趙廷熙是親眼目睹,這時候居然掉過頭,腆著臉去討好這種人?為的自然是南明太子許諾的六座城池。


    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蕭夜華拒絕雲蘿公主,固然令他有些惱火,卻也對蕭夜華的為人更為放心,畢竟,南明太子說的六座城池不是割讓給大華,而是作為雲蘿公主的陪嫁。所謂陪嫁,自然是屬於雲蘿公主,進而屬於雲蘿公主的夫婿的。趙銘熙如此熱衷討好雲蘿公主,用意一目了然,怎能不讓德明帝感到刺心?尤其還是用那般淺薄的姿態,簡直丟盡了大華的顏麵!


    “除了他之外,還有誰?”


    “在場大多數的人都心動了,隻有南陵王世子、林公子、忠勤後世子、燕二公子等寥寥數人未曾理會雲蘿公主,而且看性情似乎對雲蘿公主的為人頗為不屑。”趙曳將當時在場眾人的情態一一稟告,真切得猶如親眼目睹,沒有錯漏分毫。


    “阿夜壓根就沒把雲蘿那種人放在心上,鴻漸心心念念隻惦記著他妹妹,從沒正眼看過別的女子,倒是忠勤侯的兩個兒子不錯,有定力。這至少也能證明,他們並未在皇子之中戰隊,否則這時候豈有不為主子出力的道理?”德明帝眼眸銳利,不住冷笑。


    至於其他人,一群居心叵測之徒,尤其是趙廷熙!


    “先前,五皇子帶頭,為延州災區的百姓募集財物賑災。怎麽朕這段時間隱隱聽說,募集的財物大多數都進了他的私庫,隻有少部分買了些陳米黴麵運到了災區?還說有人把這件事告到了巡城禦史陸箴那裏,結果這個孽障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去威脅恐嚇陸箴?”


    德明帝緩緩地道,神情頗為惱怒。


    趙曳猶豫了下,道:“這件事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但之前,五殿下的確和陸大人在靜怡軒發生了衝突,陸大人離開時曾經提到災區的事情。因為當時靜怡軒正好有人抓奸,撞開了門,因此,在場眾人都看得清楚,聽得清楚。”


    “這個蠢貨!陸箴雖然耿直清介,卻並非迂腐之輩,心裏想的最多的還是百姓,隻要這個孽障肯將錢財拿出來,再多加些賑濟災區,陸箴未必就不能容他。”德明帝冷笑道,“看來這段時間朕敲打了閔淑妃還不夠,他們非但不知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了……好,朕就看看,他們到底準備翻出什麽風浪來!”


    趙曳急忙上前:“皇上息怒,別氣壞了龍體。”


    “朕才不會為了這個孽子,傷了自己的身體,朕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兒子!”德明帝冷冷笑著,將身體靠在了龍椅的靠背上,雙目緩緩閉上,眼前卻又立時浮現出剛才和蕭夜華對峙的一幕。漸漸的,那道雪白仙逸的少年模樣,逐漸幻化成為女子,同樣的白衣如雪,同樣的清逸出塵,琉璃般的瞳眸,白得幾乎透明的肌膚,一舉一動,宛如從廣寒宮中走下凡塵的仙子……他已經很久都沒有想起這個人了,但今日,蕭夜華一再提及亡母,卻讓他無法不想起那名女子,想起許多從前的事情。


    隆安、蕭奕、孟蝶衣……。


    而就在這時,正準備和周靜雪一道離宮的蘇陌顏,卻也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擋住了去路。那人一身紫色團龍袍,容貌英俊,氣度不凡,站的地方剛好是蘇陌顏和周靜雪的必經之路,顯然是有所準備,一雙銳利的眼眸審視著蘇陌顏,似乎想要從她身上看出些什麽,卻又帶著些焦躁,複雜難解。


    “蘇三小姐。”


    周靜雪忍不住和蘇陌顏咬起了耳朵:“你什麽時候和忠勤後世子這麽熟悉了?”看燕宇的模樣,顯然是專門在這裏等候蘇陌顏,並非偶然遇上那麽簡單。


    “不知道。”蘇陌顏悄聲回道,心中忍不住猜度起他的用意,難道說,上次她當著燕宇的麵施展醫術救張婕妤,被他看出破綻,認出她就是趙天一?


    ------題外話------


    明天蝴蝶這裏會停電,所以今天少更新一些,為明天存些稿子,不然就得斷更了~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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