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氣轉涼,寒意漸漸重了,趙瑤蘭身體本就虛弱,又懷有身孕,因此鬆林堂早早就燃起了火盆,溫暖如春,連走廊放著的幾盆水仙花都已經開了花,淡淡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中,為蕭瑟的秋平添了幾分春意。


    蘇陌顏走在走廊上,就聽到正屋裏傳來一道氣憤的聲音。


    “妹妹,陌顏怎麽能夠這樣呢?再怎麽說,我也是你的的哥哥,她的舅舅,血緣的關係是斬不斷的!”


    “我知道我之前的有些行為不妥,她心裏有怨氣正常,可是,我是有苦衷的,妹妹你也知道。再說,我是妹妹你挽留在府中的,管理府務的權利是你交付給我的,她這麽不客氣,連她身邊的丫鬟都敢肆無忌憚地頂撞我,若是傳揚出去,以後還有誰會把我放在眼裏?我丟了臉,妹妹你不是也要跟著受連累?連你這蘇府主母的位置都會受到質疑的?”


    “就算看在妹妹你的份上,她也不應該這樣過分!”


    “她這不是不把我這個舅舅放在眼裏,是不把你這個做母親的放在心上!”


    ……


    “哥哥,別說了!”許久,趙瑤蘭才喝道,聲音帶著淡淡的不悅。


    蘇陌顏原本有些凝滯的腳步重新又輕快了起來,不管怎麽說,娘終究還是明白的,還是站在她這邊的。並沒有因為趙堯崇的挑撥離間就相信了。


    染畫掀起簾子,蘇陌顏踏入正屋,就感覺到一股溫暖之意撲麵而來。


    “娘這些天感覺還好?沒有什麽不適吧?”蘇陌顏關切地問道。


    知道方才的話陌顏說不定就聽見了,趙瑤蘭麵色不不豫,狠狠地瞪了一眼趙堯崇,轉向陌顏時卻已經和緩了許多,微笑道:“我很好。倒是你,聽你父親說,先前你得了風寒,現在可好些了?”


    因為要調養的關係,自從懷有身孕,她就很少出鬆林堂,之前陌顏昏迷的事情動靜雖然大,但蘇紹謙下了令,不許府內的人將這件事告訴趙瑤蘭,免得她動了胎氣,出現什麽意外;而對趙瑤蘭則說是蘇陌顏得了風寒,會傳染,所以在紫藤齋休養,不能來鬆林堂探視她。


    因此趙瑤蘭並不知道蘇陌顏這場病的凶險,隻當做是風寒之症。


    這件事蘇陌顏也知道,並且很讚同蘇紹謙的做法,她不想趙瑤蘭因為她而出事。於是,蘇陌顏搖搖頭,笑道:“已經沒事了。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得很嗎?”


    說著,還輕鬆地轉了個圈,淺藍色的裙裾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


    風寒之症雖然要多加調養,但以蘇府的條件,陌顏肯定會得到最好的照顧,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因此,趙瑤蘭並沒有在意。


    “怎麽回事?聽說你和你舅舅在後花園裏起了衝突,是不是他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觸怒了你?”趙瑤蘭笑著打圓場,柔聲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說話做事不經過腦子,看在我的份上,你就不要跟他計較了,好不好?”


    蘇陌顏看了眼趙堯崇,眉頭微蹙。


    如果趙堯崇隻是個陌生人,蘇陌顏固然不喜歡他,也不會那般針對,畢竟陌生人之間毫無關係,人家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但是,趙堯崇是娘的親哥哥,卻坐視娘這些年悲慘度日,沒有絲毫加以援手的意思,這點讓她格外痛恨。


    而趙堯崇居然能夠花言巧語騙了娘,讓她留他在府中,還交付大權,這又讓她格外警惕。


    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留在娘的旁邊!


    蘇陌顏深思著,既然娘還為趙堯崇說話,顯然還是把這個哥哥放在心上的,必須要考慮怎麽說才能夠不傷她的心,又讓她明白趙堯崇這種人不值得。


    “我早說了,陌顏是個好孩子,又聽我的話,不會跟你計較,你還不信,還說那些胡話,現在知道錯了吧?”趙氏卻將蘇陌顏的沉默當做了默認,有些嗔怪地看向趙堯崇。


    趙堯崇立刻打蛇隨棍上:“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之前做的事情的確不妥,在這裏給陌顏賠禮道歉了。”說著深深一揖,倒是頗具誠意。


    要知道他的前程,還是得坐落在蘇陌顏身上,而她顯然對他的為人一清二楚,絕對不會上他的當。那麽,接下來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趙瑤蘭對蘇陌顏的影響力了。


    因此,這個結果,他還是很滿意的。


    “不過,”趙瑤蘭話鋒一轉,“陌顏,再怎麽說,他終究是你舅舅,是長輩,即便你占理,這樣頂撞長輩,傳揚出去也會被人詬病。這樣吧,你給你舅舅陪個不是,這件事就當揭過去了,好不好?”


    蘇陌顏心中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定定地看向趙瑤蘭。


    被她那如有實質的目光看得有些發虛,趙瑤蘭語重心長地道:“陌顏,我知道是我沒能夠保護好你,才會害得你……”她目光掠過蘇陌顏戴著的麵紗,神色黯然,“你的婚配本就不容易,如果再沾染幹什麽不好的流言,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就算為了你自己考慮,也不能這樣任性,就聽娘這一次,好不好?”


    蘇陌顏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事情不會傳出去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趙瑤蘭擔憂地道。


    “整件事隻有我和染畫,以及趙舉人知道,我和染畫當然不會傳揚出去,就算有路經的蘇府下人,隻要約束好,也不會有人敢亂說話。剩下的就隻有舅舅了。”蘇陌顏看向趙堯崇,“這件事舅舅會傳揚出去嗎?”


    聽蘇陌顏改口稱他為舅舅,趙堯崇隻當她軟化了,忙道:“當然不會。”


    “既然他也不會說出去,那麽娘就不用擔心事情會傳揚出去了。”蘇陌顏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這樣的人,我不許他留在蘇府,更不會允許他執掌蘇府的大權!”


    趙堯崇霍然起身,怒喝道:“蘇陌顏,你要太過分!”


    再想想蘇陌顏之前的話,他就知道自己上當了,威脅道,“如果你這麽絕情,我也不會顧念情麵,這件事我一定會說出去,讓大家都評評理,看看名揚京城的蘇三小姐是何等得不敬長輩,不念親情!”


    “陌顏!”趙瑤蘭擔憂地道。


    蘇陌顏神情卻沒有絲毫異狀,隻是靜靜地道:“所以,趙堯崇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同意你劉在蘇府,如果我不同意你掌管蘇府的內務大權,那麽,你就要將這件事傳揚出去是嗎?”


    “沒錯!”趙堯崇以為她害怕了,忙大聲地道。


    “這樣我就更加不能容許他留在蘇府了!”蘇陌顏迅速截斷他的話,轉向趙瑤蘭道,“娘你也聽到了,他根本絲毫都不顧及情麵,隻因為不能留在蘇府,不能掌管蘇府內務大權,就要毀壞女兒的名聲,毀掉女兒的前程,這般冷漠絕情,唯利是圖的人,將來必成禍患。既然如此,我更加不能因為一己之私,為了一點名聲就為蘇府留下這樣的禍患了!”


    趙堯崇目瞪口呆,沒想到原本對他有利的局麵,卻在蘇陌顏的三言兩語之間就被扭轉。


    被她這麽一說,他是答應不說也是錯,威脅要說出去也是錯,無論如何都逃不了被趕出蘇府的命運!這個蘇陌顏年紀不大,倒是好刁鑽的心思,好利的一張嘴!


    “這……”這麽一來,就連趙瑤蘭都覺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為趙堯崇辯解了。


    就在這時,門簾又是一掀,卻是蘇紹謙進來了。


    “怎麽了?”蘇紹謙一進來就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兒,看了看房內的眾人,問道。


    蘇陌顏站起身來,淡淡答道:“我正在和母親商量關於趙舉人的事情,我覺得他畢竟是外人,不適合久住在蘇府,更加不適合掌管蘇府的內務大權。父親來得正好,剛好來為我和母親做個決斷。”


    “原來是這件事啊,我也覺得有些不妥,隻不過你母親懷有身孕,你之前先是在皇宮,後來又病了,這才不得已托付給趙家老爺,既然陌顏你現在已經康複了,內府大權自然還是交給你,為父最為放心。”蘇紹謙看了看眾人,毫不猶豫地道。


    陌顏生病這段時間,太後、林府、忠勤侯府都不斷有派人來詢問病情,太醫院的太醫進出不斷,南陵王世子更是徹夜守在床前,不眠不休,可見這幾位對陌顏的重視。而且,以前的同僚已經向他透了消息,陌顏接連立下了大功,皇上都記在心裏,因為陌顏是女子無法封賞,因此決定加恩給他這個父親。等他起複後,必定會升職無疑。


    為他得來無限榮耀和前程的陌顏,和趙堯崇,誰輕誰重,很容易就能夠分辨。


    再說,對於這個在蓮花詩會上出現,害得他休官在家,差點前程盡毀的趙堯崇,蘇紹謙本就沒有半點好感,對於他掌管蘇府內務這段時間貪瀆更是深惡痛絕,隻不過之前礙著陌顏和趙瑤蘭的麵子不好開口。


    蘇紹謙話說得委婉,意思卻清清楚楚,是要收回趙堯崇在蘇府的一切權力,同時也不會繼續留他在蘇府住下去了。


    他畢竟是蘇府主人,既然發了話,就連趙瑤蘭也無話可說。


    趙堯崇沒想到到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但發話的人是蘇紹謙,他也無可奈何,隻能一甩袖子,怨恨地看了眼趙瑤蘭,憤憤地離開了。


    等到蘇陌顏和蘇紹謙依次離開,趙瑤蘭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


    “夫人,照奴婢說,老爺和三小姐未免也太不給你顏麵了,再怎麽說那也是您親哥哥!”不知何時,許媽媽從旁邊內室走出來,對著趙瑤蘭道。


    她是許真的母親,上次許真為蘇陌顏駕車,遇到驚馬,丟下蘇陌顏逃跑,事後蘇陌顏本想將他趕出府,卻因為許真的母親求到了趙瑤蘭這邊,最後隻是打了三十大板。從那裏後,許媽媽就對趙瑤蘭大表忠心,一步一步地成為了她的心腹。


    趙瑤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再說,如今您哥哥已經考上了舉人,離進士隻是一步之遙,如果蘇府能夠幫襯著些,讓舅老爺考中進士,外放為官,不但您娘家名聲好聽,將來也是您的依靠不是?”許媽媽看著趙瑤蘭的臉色,繼續說道。


    趙瑤蘭歎了口氣:“算了,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什麽用?老爺都發話了!”


    “說起來,奴婢真覺得這是三小姐的不是,誰都知道如今她認得的貴人多,連老爺都讓著她三分,如果不是她那麽說,老爺也不會覺得這麽絕!夫人,奴婢覺得,三小姐如今在府內地位高,心也大,隻怕未必將夫人放在心上呢!”許媽媽察言觀色,乍著膽子道。


    趙瑤蘭臉一冷,喝道:“你胡說什麽呢?”


    “奴婢可沒有胡說!”許媽媽連忙擺出一副忠心為主的模樣,“您想想,三小姐明明知道您不喜歡錢姨娘和二小姐,卻還是讓她們協助您管理蘇府,您不過稍稍有些不喜,三小姐轉身就進了皇宮,甩手不理會府內的事情,任由夫人您被錢姨娘和二小姐欺負。”


    想到這段時間和錢姨娘母女的明爭暗鬥,趙瑤蘭確實有些煩亂。


    陌顏進了皇宮,在仁壽宮一住就是一二十天,蘇錦芳對著蘇陌顏還有幾分忍讓,對著她可完全沒有客氣,表麵山恭恭敬敬,一點錯都挑不出來,背地裏給她下了不少絆子,讓她處處掣肘。若非如此,她也不至於要挽留趙堯崇,想要借助娘家的力量。


    但現在又……


    “好容易舅老爺來了,就算他以前不靠譜,可進了府這段時間卻是為夫人您打算的,裏裏外外幫了不少忙,錢姨娘和二小姐才沒那麽囂張,結果,三小姐一轉頭,就又把舅老爺趕出府了。”蘇媽媽越說越是激動,“三小姐這麽做是什麽意思?她不就要讓您知道,這蘇府還是她說了算,沒了她,您在這府裏什麽都不是麽?”


    “夠了!”趙瑤蘭煩躁地喝道,“別胡說,陌顏是我的女兒,她跟我爭什麽?”


    “我的夫人呐,您就是心太軟了,也把人想得太好了。您怎麽不想想,三小姐毀了容,將來想要有好親事,還不得有所依仗?如果能拿整個蘇府的財富做嫁妝,別人也能高看她一眼不是?否則,她怎麽那麽關心府內的大權,還有蘇府的產業?”蘇媽媽語重心長地道,“夫人,您是正經的蘇府主母,您腹內的更是蘇府的嫡長子,他才是蘇府真正的繼承人,您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腹內的孩子想想吧?”


    趙瑤蘭摸了摸凸起的腹部,心煩意亂:“陌顏她不會這麽做的!”


    “夫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呐,就算是親母女,遇到利害關係,說翻臉無情就翻臉無情,這種事情多了去了。”許媽媽估摸著火候,勸道,“奴婢也不是要您對三小姐做些什麽,不過是提醒您多個心眼,別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趙瑤蘭心中一頓,卻又冷冷地看了眼許媽媽:“這些話,以後不許再提,否則我決不輕饒!”


    “是,奴婢知道了!”許媽媽恭敬地道,心中卻在暗暗竊喜。


    雖然趙瑤蘭說得嚴厲,但若她真的不信,早就將自己趕出去了,能夠容自己說完,可見夫人心裏也是有疙瘩的。隻要這顆種子種下了,將來就能慢慢發芽,長大……


    她知道自己全家在三小姐那裏已經掛了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到重用,想要往上爬,想要位高權重,榮華富貴,就得靠夫人,所以絕對不能讓夫人和三小姐關係太融洽了,她們母女越是有心結,對她就越有利,最好夫人能夠出手,將管家權從三小姐那裏徹底地奪回來。


    憑她的手段,還愁糊弄不住這位夫人?到時候,這整個蘇府都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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