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王繼堂的老管家所說,在趕赴春水宴之前,王繼堂曾經密會一人,據我猜測,應該就是幕後真凶派來聯絡王繼堂的人。``”陸箴神色鄭重。


    燕宇追問道:“何以見得?”


    “之前王繼堂一直都沉浸於兄長喪命的悲痛之中,就連春闈將近,也沒能提起精神。但是,見過那人之後,王繼堂卻突然精神抖擻,然後開始盡心準備參加春水宴。我想,應該是幕後之人蠱惑了他什麽,才會令他前後判若兩人。”


    與那人密會過後,便立刻抖擻精神準備參加春水宴?


    燕宇精神一振:“那麽,他見的人是誰?或者長什麽模樣?有何追查的線索?”


    “都沒有。”陸箴遺憾地搖了搖頭,“老管家說,當日,王繼堂將所有奴仆都打發了出去,就連他也不曾見過那人,所以不知容貌。不過,王繼堂可能寫了一封密信,或許信中會有關於幕後真凶的線索。”


    燕宇心中大喜,正要追問,忽然一頓,慢慢坐了下來,遲疑道:“陸大人,若是如此,無論從哪方麵來說,老管家都應該在第一時間供述此事,以求找到殺害王繼堂的凶手,為何會在三日後才說?該不會是——”


    他沒有說下去,但言外之意,卻是擔心老管家受不了酷刑,胡亂編造,誤導他們。


    “燕世子放心,我絕不允許嚴刑逼供這種事情。之所以現在才得知,是因為之前老管家並沒有在意,隻是在我再三追問盤查之下,才慢慢回憶起一處蹊蹺。”陸箴篤定地道,“事實上,他並沒有親眼看到王繼堂寫信,隻是在密會當日,他回府見王繼堂時,無意中看到桌上墨汁將近,而王繼堂的麵前有著一封信,卻沒有署名。”


    燕宇心中一動,思索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證明這封信與春水宴有關。”


    “之前老管家也是這樣想,畢竟王繼堂是舉子,寫封信邀請好友遊春作詩,再正常不過,所以才沒有在意。但如果真是這樣的信,總不可能王繼堂親自去送,必定是要派遣手下的奴仆,但我審遍了王府的奴仆,卻沒有一人替王繼堂送信給別人過。”


    這下燕宇終於凝重起來:“若真如此,那這封信的確有詭異。”


    “沒錯,王繼堂畢竟是個讀書人,即便被幕後之人花言巧語蠱惑,也會擔心事成之後自己會不會被滅口,那麽,提前寫下一封信作為證據,再合理不過。”陸箴繼續說道,“而且,這封信我搜遍了王繼堂的府邸,都沒有找到蹤影。”


    燕宇疑惑道:“王繼堂是讀書人,必然會有往來書信,怎麽能確定哪一封是老管家那日所見的?難道老管家看過那封信的內容?”


    “這倒沒有,不過,老管家說,那封信的信封不是尋常紙張,而是用塗過桐油的油紙,而且,封口處蓋著王繼堂的私章,邊角處還有著三滴不小心滴落的墨汁,因此很好辨認。”陸箴說著,眉頭微鎖,“隻是,不在府邸,想必是被王繼堂藏匿到了別處,想要搜查,定要費一番功夫。”


    燕宇點頭:“那王繼堂這段時間的行蹤,陸大人一定已經查了出來吧?他都到過什麽地方?”


    “因為要準備參加春水宴,王繼堂那段時間倒是經常出門,去過的地方有十幾處。”陸箴歎息道,“一封信又不占地方,隨便一個小角落都有可能藏匿起來。所以,我才來拜托燕世子,想要借京禁衛的人手,將這些地方都好好搜查一遍。”


    燕宇立刻:“陸大人客氣了,這樁案子本就是我們三方協辦,即有線索,豈有不盡力追查之理?”


    其他京禁衛統領也都紛紛附和道:“燕大人說得沒錯,案子若不能告破,我們京禁衛也沒好果子吃,如今既然有了線索,必定全力以赴。”


    “多謝諸位。”陸箴連忙拱手致謝,緊接著將王繼堂所到之處說了出來。


    事情緊急,不容耽擱,燕宇立刻分派人手,分別前去這些地方。


    臨出發前,陸箴又喊住了那些統領,說到:“我在想,王繼堂不用尋常信封,而是用塗了桐油的油紙,或許是為了防水放火。諸位搜查時,可以多注意有水有火的地方。”


    “多謝陸大人提醒,我等定會注意。”各路人手紛紛道。


    出了京禁衛,李大誌緊緊地跟著陸箴,眉頭緊鎖。對於陸箴,他素來佩服,但是卻一直覺得陸箴就這麽匆匆趕來京禁衛有所不妥,卻一直想不到問題出在哪裏,直到此刻,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臉色猛地變了。


    “大人,如果按照你的猜測,連環血案的幕後真凶是二殿下,而京禁衛中又有內應,那您這樣闖進來,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密信一事說出,若是內應在這些統領當中,豈不是會泄露機密?”李大誌湊近過去,焦慮地道,卻仍然知道壓低聲音。


    聞言,陸箴卻是微微一笑:“我隻怕這些統領之中沒有幕後真凶的眼線,若有人去告密,那才正合我意。”


    “……”李大誌猛地怔住,看著陸箴飽含深意的臉,忽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麽。


    陸箴也不解釋,低聲道:“雲裳閣的張掌櫃不是說了,如果有需要他們幫忙的地方盡管說嗎?你去通知他,今晚三更,金水街,杏花巷,灰衣女子必然現身,請冥域少主相助。”


    李大誌終於徹底明白,有些擔憂地看了眼陸箴,咬咬牙,領命而去。


    而正如陸箴所料,那些統領之中,果然有鎮國侯的人,他和燕宇的一席話,以極快的速度傳到了趙瑾熙的耳朵裏。


    “王繼堂居然還留了一封密信?”趙瑾熙皺眉,“雖然我們派去跟他聯絡的人是個生麵孔,但萬一被他記住了什麽,寫在信中,被陸箴順藤摸瓜,那可就糟糕了。沒想到這個書呆子竟然留了這麽一手,早知如此,就該滅了王家滿門,如今倒是留了後患!”


    林詠泉在旁,低眉沉思不語,似乎在思索著什麽,連趙瑾熙暴怒都沒有理會。


    趙瑾熙負手在房中走了幾個來回,忽然頓住,目露厲色:“這封信絕對不能落入陸箴之手,也不能落入燕宇之手。林相,我們必須趕在他們前麵找到這封信,否則,大事不妙!”


    他再狂妄自傲也知道,這件事如果真相大白,他這個二殿下會立刻名譽掃地,千夫所指,再沒有一絲一毫爭奪皇位的希望。


    “殿下不必焦躁。”林詠泉從沉思之中清醒,倒並沒有趙瑾熙那般的煩躁不安,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這封信到底是否存在,還沒有定論,殿下怎麽倒先亂了陣腳?依臣看,這份信,十有**並不存在。”


    趙瑾熙一怔,原本焦躁的神情也化為了疑惑:“何以見得。”


    “殿下忘了嗎?陸箴還說,他從王府老管家口裏得知,王繼堂曾經遣退所有奴仆,在王家府邸密會一人。可事實上,我們派去跟他接頭的人,是在靜怡軒的雅間之中與他議事的。單憑這點,就可以判斷,陸箴所說,未必就是真話。”


    趙瑾熙這才想起,的確,他的人並沒有去王家府邸,而是將王繼堂邀請到了靜怡軒。


    畢竟,靜怡軒是他手下的人所開設,目的就是為了搜集情報,而且在京城之中,靜怡軒的保密性也是最好的,是密會議事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也有可能王繼堂的確因為某事遣退了奴仆,以至於陸箴產生了誤解。但無論如何,王繼堂的確跟我們的人見過麵,也的確有動機,有機會寫下密信,絕不能大意!”趙瑾熙麵色微緩,卻仍然沉重,並沒有徹底放鬆。


    林詠泉搖搖頭:“殿下放心,臣絕不會大意,尤其,對手是陸箴!”


    “林相似乎話中有話?”趙瑾熙微微皺眉。


    林詠泉眼眸之中閃爍出一絲亮光,閃亮無比,尤其他一貫冷靜沉著,少有情緒,這般眼神才越發罕見。他微微笑著,臉上湧起了一種棋逢對手的快感:“難怪南陵王世子說,當世之中,唯有我與陸箴,能與他一較高下,果然一點都沒錯,這個陸箴,倒真是個難得的對手!若非時機不對,我倒真想與他一決高下!”


    “林相未免太高看這個陸箴吧?”趙瑾熙神情越發疑惑,雖然密信之事出乎意料,但若就此說陸箴有什麽經世之才,未免有些誇大吧?


    林詠泉目露精芒,緩緩地道:“殿下難道還沒看出來嗎?陸箴突然弄出這麽一封密信,可謂一步絕妙之棋。這不是陰謀,這是陽謀,因為就算你看穿了也沒有辦法破解,無論這封密信是真是假,我們都隻能按照他的部署走,無法偏離,也無法掙脫!”


    “林相這話什麽意思?”趙瑾熙眉頭緊鎖,滿腹不解,等待林詠泉為他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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