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淩明就縮在被子裏等著,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剛才映真跟她說等著,她本來啥也沒有的,看著映真出去的背影心裏突然咯噔一聲,特別大的響動,弄的這會兒口幹舌燥心跳加速,心裏不知怎麽特盼著映真過來再跟自己睡一塊,倒黴成慫後有映真還肯不離不棄陪在身邊感覺特幸福。


    她從前也不是沒跟映真一起睡過。還睡了有那麽好一陣兒,就是剛出學校那會兒吧。畢業時候有錢爹跟娘剛離婚,問她跟誰過,還喊著跟著爹的畫就讓一起移民加拿大,她嫌棄爹有錢就找三兒了拋棄了她娘,果斷拒絕了還放豪言神馬和爹從此了無牽掛,自力更生。娘老了她負責養雲雲。


    那時候在正是少年熱血,畢業展好歹也是學院獎,多少教授留著要讓上研,鄒淩明端著一口氣兒,死磕著拒絕爹給錢,就是不上研究生了要工作要養娘。還沒畢業就呱嗒簽了個來提前招聘工資挺高的外企,本來挺順的,結果那年經濟不景氣,此外企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丫的最後招呼都沒打一聲從中國撤走了。硬是等倆月沒消息了,急的鄒淩明才去找工作,要不怎麽著也輪不到去給邱卿當牛做馬被糟踐的。


    當時蘇映真也好不到哪兒去,映真比她還愛死磕,畢業那會兒就是個坎,教授警告無數次你這麽畫不行,你是學設計的,你畢業展搞什麽油畫。畫油畫還畫的那麽差,你要是堅持我就給你零分你別拿畢業證了。


    她當時就懷疑蘇映真大腦裏裝的是蛋白質,簡直不可理喻的那種小白。硬是不理旁人一星半點的勸告,旁若無人的展她奇奇怪怪的圖形和色彩。那教授也是氣著了,你敢杠我就敢整你,就是給了蘇映真一個零分。蘇映真還特別瀟灑,說了句畢業證不過是張紙和我的畫一比我寧可不要。


    是,映真可以死磕不在乎。但鄒淩明哪兒看得下去,能舍得這丫頭真撞的頭破血流?她得護著蘇映真。鄒淩明就開始跑前跑後發動各種關係,跟人教授說好話,說不行就讓她展油畫,你通融一下我把她掛在我名下,就當跟我合作的……


    那教授死活不同意,實在沒轍了,鄒淩明勉勉強強最後還是低頭了去找的王陸明,靠著財大氣粗家有關係的死男人才幫蘇映真把畢業證拿了,一起照相一起畢業,四年算是有個交代不至於遺憾。她自個兒還因為這事兒沒少遭周怡各種奚落,但為了蘇映真她都忍了。


    結果畢業了,映真也不想工作想專心搞創作。就在家宅偶爾接點活賺個吃飯錢。又差點沒把鄒淩明愁死。映真家條件本來就不好,爹娘是開小賣部的,那時候不知道映真她娘還是後娘,就光奇怪她爹都快四十七歲了跟前還有個五歲的兒子。映真也從來不提自己有個弟弟,她家一個月有時候爹娘還得問她要錢……


    倆個剛畢業的,一個有娘要顧慮一個還拖著一家子。倆姑娘,很悲劇。


    大熱天住在都快出城的某個家屬樓,合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的房,70個平米。兩個臥室,其中一間還是房東硬是用陽台隔斷的自己弄的小間兒,本來就是陽台,一到下午就曬的能蒸桑拿了。


    沒轍兒,就這個最便宜,小區安靜設施也還像個樣兒。


    那時候鄒淩明其實還是個大小姐,爹的混賬事沒敗露前也算一年賺一百多萬的有錢人。鄒淩明的日子好著呢,哪裏吃過這個苦。


    但鄒淩明當時就跟蘇映真說,我喜歡亮堂點的,我住陽台那間吧。沒等蘇映真說就跟狗似的把東西弄進那個幾平的地兒窩著去了。


    大夏天,房東也挺狠,房子裏就丟了倆電扇也沒空調。她跟映真就開始過自力更生的日子。


    那段簡直就是最苦最苦的時候。


    每天六點起來就要去趕最早的一趟公交車,能搶上座位最好,沒座位就等於要站上一個小時左右去上班。晚上回來也就差不多七八點了。加個班的話回來回不來都是問題。


    幸好她不是一個人。還有映真,映真在家呢。要不然她也不確定她是不是扛得住。


    映真那時候網上接活掙錢。錢肯定沒她多也不固定但基本比較自由,就在家待著。映真身體單薄,但做家務倒是特別在行。家裏衛生基本都是映真在打掃,倒垃圾也是映真去她不用管。衣服一脫丟那兒第二天映真就給她洗好了,還能用熨鬥運的特別平整。平時她下班打個電話,說要回來回家了基本就是熱菜熱飯,又好吃。總覺得辛苦一天就值了。


    她給邱卿那個變態打工做跟班。邱卿還嫌棄她沒有工作經驗常常對她的作品冷嘲熱諷到讓人想把邱卿掐死。有那麽幾回,鄒淩明就忍不住了想走人,再不鳥邱卿這個人兒,一想工資還行,她要是辭職了當下沒收入了映真怎麽辦?映真全心都撲在藝術創作上了,逼的映真為錢出來工作了,對映真這種活在自己精神世界裏的人才是折磨。


    咬咬牙,硬是扛著才沒從邱卿哪兒辭職,最後氣的實在不行了就開始跟邱卿對罵,罵贏了案子就通過了,邱卿那個賤人還樂和,一口氣兒漲了自己兩千塊的工資。


    這一下才緩解了倆人的經濟問題。


    她還記得發錢了,給娘買了條裙兒。帶映真去吃了頓好的。交了水電費物業費。諸如此類其實也就花差不多了。最後最後剩了幾百塊零花錢,想了想就坐公交車到輕工市場幫映真扛了個冷風機回來,把映真的電風扇淘汰了。


    是。當時有房租的壓力,連買空調都不夠錢,這玩意將就著。


    也就是那時候。映真心疼自己窩在那個陽台隔斷間兒裏頭可憐,讓自己過來跟她睡臥室。


    映真的那個臥室算寬敞點,半屋子都陰曬著她的油畫。映真愛幹淨收拾的倒整齊。畫畫的架子就在床邊,書桌頭一個玻璃花瓶插了一大把玫瑰花就算是靜物。


    冷風機不如空調,但比電風扇強。晚上再開個窗子,基本就涼快多了。


    就那麽睡一頭晚上還能說說話,基本都是她在說話,她現在也不知道當時怎麽那麽大精神,牛一樣工作一天,晚上回家還能說好久的話。


    罵罵邱卿,說點同事之間的事兒。跟映真說說那些案子,工作實在做不完就讓映真幫忙給做。或者跟映真說說她的畫,聽映真的藝術觀點。


    現在那個aimo的四方臉設計師說神馬映真是他的繆斯女神。搞笑呢是不是,她把映真的作品當作品的時候其他人都覺得映真是腦子進水的人都等著看她笑話呢。


    和映真窩在那個房子窩了有那麽一年半時間,到自己工作完全上軌道,有錢了和映真前後也搬過幾次房子,生活質量慢慢上去了。結果那時候悲催的又出現了第二個王陸明,各種條件好,長的帥,她稀裏糊塗在各種同事的慫恿下答應了。


    這一答應。就壞了。沒時間回家陪映真。


    工作忙,要戀愛。映真那時候剛好有個油畫老師看了她的畫,說好,讓她去他的工作室搞創作。此男圈內也小有名氣,作品獲獎頗多,儼然神馬國內油畫界的新希望領頭人之類。映真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問要不要去。


    她當時忙,說的應付,就說去吧去吧,你在家也悶的慌,這麽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兒。我看孫冰海也不錯,說不定對你畫畫有幫助。


    那頭蘇映真聽了話,等了半天,就跟她說了個哦。


    就因為哦了一聲。映真就背著工具奔襲去了那個大畫室。就這麽折騰著,自然而然有一天就分開住了。


    想想那些年的折騰,又是苦又是酸,可還是跟映真在一起的日子感覺最幸福再苦都不覺得苦似的。


    …………


    “想什麽呢?”蘇映真洗漱完了順道換了她的一件睡裙,看了她一眼,掀開被角睡到鄒淩明旁邊。


    鄒淩明正出神呢,冷不防映真都鑽被窩陪她睡來了。床頭燈昏黃,就看見映真散了剛才因為洗臉要紮的頭發,映真不像她老換發型,這麽多年映真都是中分的長直發,人文弱膚色又白皙,看著格外溫柔漂亮。


    是。映真是個很特別的美人兒。按理說映真很瘦個子不算太高,臉頰也不豐腴,隻是五官組合在一起就顯得人有一股特別的氣質,尤其是眼睛,不經意總感覺映真的眼睛透著靈氣顯得與眾不同。


    “喂?”蘇映真枕著枕頭關燈前又不滿似的問了一句:“怎麽那麽看我?我臉沒洗幹淨?”


    鄒淩明趕緊搖頭,側過臉看著身邊的女人笑道:“映真,我發現你又長美了一些。”


    “那不是成了妖怪了。下個月生日一過就跟你一樣,二十九了。三十歲的人了。沒老都算好了。別瞎說了,睡覺。”蘇映真哼了一聲,又笑笑看著她:“你今晚是不是喝多了,嘴那麽甜逗我開心幹嗎?”


    鄒淩明此時此刻往跟前湊了一點,把腦袋挨在蘇映真邊笑嘻嘻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麽,從剛才看見你開始,就感覺特別幸福,特別開心。我剛才在想我們以前的事兒,那時候住在郊區,我也是這麽跟你睡在一起。房子裏全是你的畫……”


    “都是我的畫怎麽了?”蘇映真瞥了她一眼,這貨今晚也不正常呢。開始說不著邊的話。


    鄒淩明想了想伸手把蘇映真挨著她的胳膊抱住,枕著映真的肩膀感覺特甜笑道:“你知道的啊,其實我膽子也不大。去醫院都不敢住院怕鬧鬼。你想想,你當時畫的那些暗紅暗綠暗藍的鬼火似的,晚上往牆上一掛,嚇死我了。要不是你屋涼快,我肯定不敢睡你屋去。”


    ……


    是,你能指望這貨說什麽好聽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賤起來就沒邊,再好聽的再溫馨點的事兒都能被這貨埋汰成慘劇。


    “睡。”蘇映真懶得跟她提當年。當年是誰每天睡的呼呼的,睡相難看說夢話。她管這叫嚇的不敢睡。去死吧。你tm的睡的比誰都死。


    “映真,我睡不著。”鄒淩明抱著映真的胳膊,臉蛋貼著映真露出來的肩膀,聞著她身上好聞的氣息心裏又有點亂。但那種失而複得似的喜悅弄的她根本亢奮的睡不著覺了,開口道:“我得跟你說對不起。我那時候一時激動把你給罵了。我其實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聽見你說要結婚就覺得特別害怕……後來我就知道錯了,可你不理會我。這一個月我感覺比這十年我過的都辛苦。你是我除了我媽媽在這個世上最最重要的人了,你知道嗎?映真。”


    這貨這會兒開始煽情了。你不困我有些困了,不想聽你說這些。蘇映真想說睡吧,有些話也實在挺怕的,怕聽多了又不是真的,完了還難受。可剛想說睡吧,就感覺肩膀頭有點涼。


    “你哭了?”蘇映真動了動胳膊,撐起來一點,借著燈光看旁邊人的臉。


    鄒淩明臉上是笑,眼淚水從眼睛裏直往外滑。伸手還自己給自己擦搖頭道:“我說真的呢,我特別害怕蘇映真不要我了。”


    “好了,不哭。”蘇映真看著她歎口氣伸手給她擦眼淚道:“我隻是忙合作的事兒。工作量突然大了,才沒來得及聯係你。”


    是。她難道不清楚嗎,這貨不到動感情傷心到極處也是不會哭的。上個月生氣,才懶得理她。這貨當時罵的太難聽了。她怎麽沒想過她自個兒,經常冷不丁就跑來一臉花癡說神馬有男人的話。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見不得窮人喝口粥。還自私霸道的不行。活該。


    彼時,燈光底下,一臉溫柔的蘇映真在給她擦眼淚,她憋屈了整一個月的心情得到寬慰。又自動屏蔽蘇映真在心裏罵她活該這個客觀事實。覺得這姐妹各種美好。


    吸著鼻子感動的慌。是感動從前那些回憶,還是感動她姐妹沒不理會她。


    反正鄒淩明就是一腔子的感動,腦子一抽抽破涕為笑,脫口而出道:“映真,我這是不是都算愛上你了啊?。”


    你問我?


    …………


    我問誰?


    “恩。我知道你愛上我了。”蘇映真說的特別平淡,然後歎口氣看著鄒淩明道:“趕緊睡,我困了。”


    鄒淩明一臉還雞血的興奮就迎頭一盆冷水。但這貨也沒有介意,全當是知己間親密無間的潑冷水玩而已……當時,鄒淩明像往常一樣,甚至比往常感覺幸福多了,湊過去死不要臉的抱住蘇映真頗有點情不自禁的意味,低著頭就往蘇映真臉頰上招呼了一口甜的。親了她最喜歡的朋友,然後用頭蹭蘇映真的頭雞血的開始各種撒嬌道:“討厭,哎呀,你都早知道了你還等什麽,那你就給我做“老婆”吧?我想過了,我以後繼續保持單身,你也不準隔三差五說什麽結婚來嚇我。愛情婚姻神馬最不可靠了,我被三夠了。我要跟我們家映真過一輩子啊。還是朋友最好了。”


    ……


    蘇映真給她強行抱住,聽著這貨東一句西一句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的論調。想高興,高興不起來。想生氣,也沒什麽要生氣的必要。


    當時,蘇映真異常冷靜的看了鄒淩明一眼,經過了三分鍾縝密的思考後,轉而露出笑眯眯的表情道:“那也行。不過我要做老公。”


    噗。


    ……


    老公那倆字,鄒淩明徹底噴了。


    好姐妹。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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