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遠對於掌櫃的事情犯愁了半天, 皺著眉頭坐在那裏。若水輕聲詢問緣由:“這都到年關了,這麽艱難的一年都過來了, 怎麽這時候又皺起眉來了,老得快呀。發生什麽事了?”


    薛明遠苦笑道:“問題就在於如果說去年的難關是天災, 現在的困境就是人禍了。商場比戰場也好不到哪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擴大自家產業版圖的過程就是不斷擠壓對手、吞並其他店鋪的過程。一個有野心的商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壓對手的機會的。”說著薛明遠跟若水學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若水聽後微笑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咱也怨不得人家。不過這也告訴我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王家要殺咱們一個措手不及,掌櫃為了那豐厚的月錢,忍著那些將來可能得到的罵名, 也沒有提前跟咱們打招呼。”


    薛明遠點頭道:“是啊, 我也知道重賞的好處。可是現在這種狀況咱們也拿不出什麽重賞來招兵買馬啊,更何況就算咬牙拿出來,人家也未必願意這時候來幹活。”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商人最看重的聲譽的問題。像薛明遠這一次投資的失敗,估計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慢慢讓大家恢複對薛明遠信任。不管是下麵的夥計, 還是中間的客戶, 還是上麵的供貨商,大家現在其實對於薛明遠的觀望之中,不會有人在這時候冒冒然加入的。


    若水想了一會開口道:“其實咱們有一種模式咱們現在倒是可以試一試,其實還是有一些很有能力的人卻沒有足夠的資本自己開店的。夫君現在每天都疲於奔波,要把各個店鋪巡視一遍,查一遍帳。其實這些事情一個東家是可以不管的。


    你說聖上君臨天下,可是他真的懂得修橋鋪路、打仗斷案麽?不是的, 那些自有各部尚書負責,聖上主要看最後的結果可以了,隻是會把最合適的人放在最合適的位置上罷了。如果這太大了,就說杜員外家,杜員外家裏有良田千畝,可是杜員外真的懂看天氣懂得什麽時候播種什麽時候除草麽?不會,這些都有那些莊頭替杜員外打理好,杜員外隻要在家裏收租子就好。”若水說完笑眯眯的看著薛明遠。


    薛明遠好像明白點什麽,又不太透徹,反問道:“對呀,咱們的掌櫃不就是這樣的職責麽?”


    若水輕輕搖了搖頭:“不是,如果咱們家的掌櫃有這麽大的職責,那麽你每天看賬本做出的各種決斷是幹什麽用的呢?你每天做出的那些決斷,例如什麽季節多發哪些病該多進什麽藥,最近鋪子裏要不要采取什麽招攬一下顧客,這些其實掌櫃都可以決定的。”


    薛明遠皺眉道:“這樣是不是掌櫃的權力太大了?”


    若水微笑道:“確實很大,所以咱們與此同時就要給他們相應的報酬,這就是我說的重賞。咱們直接給掌櫃提分紅,而不是像以前一樣給月錢,月錢再多也有限。掌櫃們以前都是不求好不求壞,隻求平安無事完成本職工作罷了。可是現在咱們給了分紅,掌櫃的利益與店鋪的利益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就不信他們不拚命。”


    薛明遠若有所思,覺得這個辦法還真的可以試一試。這樣那個店鋪其實是交給大掌櫃全權負責,自己作為東家職責隻有兩項,一是掏銀子,二就是選大掌櫃。那麽考驗薛明遠的就是如何選對人。選對了大掌櫃,就等著拿銀子;反之選錯了人,就可以直接等著虧血本了。


    薛明遠點點頭,想了想說道:“讓我再想想。”


    若水笑道:“這隻是我的一個想法,其實就像我娘,說是當家主母木,但其實家裏那些事母親都不大管的。隻要選好大管家,提出自己的要求,那麽母親唯一的職責就是給銀子看結果。”


    若水說完沒在多說什麽,這個想法自己也是嚐試著提出來,誰都想要能人做自己的手下,那麽就要給出足夠有吸引力的條件才行。薛明遠還得多考慮考慮,畢竟把一家店這樣全交到別人手上也確實冒風險。


    薛明遠確實也著急了,今天都臘月二十八了,再有不到十天如果找不到一個掌櫃自己那家店鋪還真就是開天窗了。薛明遠一夜沒睡,反複思量那種方法還有哪些細節自己沒有想到,薛明遠可以說是吃一塹長一智,現在做事情想的是越來越多了。


    不管怎樣也沒有臘月二十九還在外奔忙的道理,薛明遠還是放空心情,跟家人在一起過了一個大年。年夜飯還是一如既往的跟薛明軒一家在一起吃的,大家在一起喝了酒,慶祝新的一年的到來。孩子們在旁邊嘰嘰喳喳的吵著要守歲,放完了煙花,玩的累了,不一會就集體睡著了。


    屋裏隻剩下四個大人喝著梨花釀守著歲。薛明軒在一旁開口道:“熬過那陣子,現在生意怎麽樣了?”


    薛明遠喝了一口酒,微笑著說道:“挺好的。”


    薛明軒開口道:“我這邊也幫不上太多忙,那個有什麽需要哥哥的你一定的開口。”說著拿出了兩千兩銀票,放在了桌子上,道:“我這也沒有太多,這些你先用著。”


    薛明遠吃了一驚說道:“哥哥這是幹什麽。我做生意賺的錢本來就比哥哥賺得多,怎麽還能要哥哥的錢。再說哥哥今年還要進京述職,這錢快收起來,用在要緊的地方才是。”若水也睜大了眼睛,其實薛明遠跟薛明軒都有自己的小家了,平時到真是各過個的日子。


    薛明軒官聲不錯,而且又是一個在知府大人眼皮下的小縣令,賺的錢實在是有限。所以這些錢不是全部也是薛明軒大部分的錢了。薛明軒把錢又向薛明遠這邊推了一推,笑道:“進京述職的事我也聯係的差不多了,我的恩師正好去年回京,我這次回京就去拜訪一下他老人家。這些錢你就先拿去周轉一下,哥哥以前都好意思拿你的錢,你有什麽不好意思拿哥哥的錢的。哥哥給弟弟錢不是天經地義麽。是不是嫌棄哥哥給的少啊,比不上你每次都是上萬兩的給我啊?”


    薛明遠眼睛一紅,自己這麽大了,這時候反過來要哥哥給自己錢。若水見狀微笑著說道:“相公就先把錢收起來,反正咱們這邊生錢比哥哥那邊快,等哥哥進京的時候咱們再還給哥哥就是了。”薛明軒道:“弟妹說的也對,快拿著。”薛明遠默默地把錢收了起來。


    大年三十這邊過的溫情脈脈,大年初一回本家拜年就不那麽讓人愉快了。薛家二叔總算是得著了機會,坐在上首板著臉在那邊數落薛明遠。“年紀輕做事情就是衝動,再大的產業也禁不住你這麽折騰的。早就告訴過你,做決策前先問過家裏,你總是有主意不聽勸。”薛明遠和若水坐在那麵無表情地聽著,左耳朵進右耳多出。


    薛家二叔也聽說了薛明遠店鋪裏掌櫃突然請辭的事,歪著一邊的嘴角,有點幸災樂禍的問道:“你那邊是不是缺掌櫃啊,要是打理不過來,可以先放在本家這邊,我這邊人手倒是充足,到時候你也省心隻等著拿銀子就可以了。”


    薛明遠抬頭看了薛家二叔一眼,開口道:“多寫二叔惦念,侄兒鋪子裏掌櫃已經找好下一任人選了。”薛家二叔陰陰的笑著,點了點頭,道:“行,你能找到就好。”


    薛明遠這幾天一直在捉摸這件事,今天被薛家二叔這麽一逼,不再猶豫下定了決心。薛明遠知道自己也不能由冒失變得過於畏手畏腳,決定改下就得下。大年初二,薛明遠提著禮物直奔李家給李老爺拜年。


    李老爺身為本地首富的當家人,手裏自然掌握著足夠的信息。看著薛明遠的拜帖,客氣的把薛明遠請了進來。薛明遠落座後客套了幾句,李老爺坐在上首客氣的笑著,等著薛明遠說明來意。薛明遠喝了幾口茶,恭敬地說道:“最近小店缺個能幹的掌櫃,不知道李老爺這有沒有什麽人介紹。”


    李老爺笑了一下,自古蕭薔起同行,但是這同行指的是跟薛明遠一起做藥材生意的。李老爺見多識廣,自然知道要是讓一家獨大對李家的危害,於是說道:“都是找個活幹,我這邊倒是聽說有幾個人想應聘掌櫃,但是都有些才能。不過好物好價,不知道薛掌櫃想請什麽樣的掌櫃?”


    薛明遠一拱手,道:“煩請李老爺把您覺得最好的那位引薦一下。”


    李老爺一聽這話,心下有些歎氣,到底還是年輕啊。犯不上多說什麽話,李老爺微笑這說著說道:“此人姓黃,在山西陸家做過掌櫃。不過那邊有個小姐看上他了,逼他休妻,他不從就把工給辭了,帶著糟糠之妻回家鄉了。此人很是有一點能耐,在那邊小有名氣,在陸家拿的是薪金百兩。這是地址,你去找他試試吧。”


    薛明遠拿到地址,感激的謝過李老爺,辭了李家回到家,跟若水商量了一晚上,初三直奔黃家聘請賢士。最後讓李老爺大吃一驚的是薛明遠真的把黃掌櫃給請了回去,在自己分店做掌櫃。李老爺不知道的是,薛明遠其實隻用了一句若水的話就請到了黃掌櫃,那就是“薪金百兩是外人,身股一厘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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