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內眾人都知道皇帝來了, 不過上前麵接駕不是誰都有資格去的,這些人就站起身, 互相小聲地說著話等著。姚太傅等人來到大門口分兩排站好,大開中門接駕。


    不多一會皇帝就微服乘著馬車過來了, 而且他不是自己來的,還帶著三個兒子,皇後和皖貴妃所出的孩子,今年六七歲左右。張瑞陽騎著馬,帶著三十禁衛軍護駕。眾人下跪行禮迎接聖駕。皇帝下車之後上前親自把姚太傅攙扶起來,笑著說道:“愛卿快快請起,今日是愛卿壽辰, 朕也是過來給愛卿拜壽來了。”


    然後幾位小皇子很有眼色的笑著給姚太傅拜壽。姚太傅自然事連連笑著說:“老臣謝皇上天恩, 謝諸位皇子。”隨後姚太傅起身,隨著皇帝進了姚府。皇帝來到大廳,眾人行禮後,皇帝發表了一番賀詞, 讚揚姚太傅為國為民, 是國之棟梁,然後賞賜了一堆東西。


    這就是官場上信號,這表明姚太傅在朝裏足夠舉足輕重,能夠讓皇上過來參加壽宴,而且未來的幾年這地位估計也不會變。還有人能讀出更多的東西,比如說皇帝帶著皇子過來這也正常,皇家的孩子自然要從小就培養各種能力。但是來的不隻有中宮嫡子, 還有婉貴妃的兒子,還兩個全來了,這就頗值得玩味了。皖貴妃也是世家之女,父親貴為禮部尚書,而且據說皖貴妃還頗得帝寵,所以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皇帝看了一會戲,意思下的坐了一會,就起身走了。留下了三位小皇子,讓他們在這代表皇家。眾人跪送皇帝離開之後之後,都萬分慶幸進來這一趟來的沒錯。都在地下悉悉索索的打量著形勢,跟著同好交流著信息。


    所有人都以為皇帝這就是走了,其實皇帝是去了姚家的二門內。皇帝的理由很光明正大,最近處理朝務繁多,身子骨都鏽住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散散心,不想那麽早回去。正好姚家有一片梅花林,臘月正是盛開的好時候,就過來逛一逛。


    姚太傅陪在皇帝的後麵逛著,皇帝笑著說道:“前麵還有那麽多客人呢,愛卿還是快回去吧。朕自知在那裏,你們玩的都不痛快,白白浪費了那麽好的戲酒,朕還是不要討人嫌的好。恩,再說朕又不是第一次來愛卿的家,愛卿還要在這引導不成,若颯和瑞陽在這陪著就好。”


    姚太傅也沒推辭,畢竟前麵確實那麽客人都等著自己,再說皇帝不說走了麽,他要是太長時間不回去也說不過去。姚太傅笑著謝恩,讓若颯好好伺候著,就回到前麵去了。姚家這個府邸有幾十年的曆史,不斷的擴建重建擴建重建,現在不光是地方大,裏麵的景色也十分的別致。


    皇帝在梅花林裏逛著,也不說話,那兩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期望對方起個話題能把話說起來。這跟上司在一起說話絕對是一門藝術,不能說的太淺又不能太深,最好還能應時應景。瑞陽微笑著說道:“皇上,臣記得姚家湖邊有個暖亭,不如讓下人們準備一下,您去那歇歇?”


    皇上微笑著往那湖邊走,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哎,去哪您倒是給個話啊。若颯卻是果斷的一揮手讓下人準備去了,哪怕最後不去浪費了東西,也比去了之後沒有準備強。這二門之後就是姚家主人們住的地方了,下人們也大多上前麵去幫忙去了。所以今天哪怕前麵在熱鬧,後麵也很清淨。


    皇帝帶著人路過亭子,慢慢的再往府裏的後麵走去,若颯和瑞陽麵麵相覷,再往後麵沒有什麽景色了,那邊就隻有姚家姑娘的閨房,現在是若水帶著姑爺住的風晚閣。皇帝一語不發的在前麵慢慢走著,這時候誰也不敢多言,默默地在後麵跟著。皇帝站在風晚閣竹製的圍牆外麵,向裏麵望著。這八年裏自己也有別的借口來過這裏,因為沒有人居住裏麵很整齊卻很冷清,現在裏麵又有了生氣,她回來了。


    皇帝正想著,忽然正屋的簾子就掀開了,一個年輕的女子,一身絳紫色長裙,上麵繡著金色的富貴牡丹,腰間係著暗綠色百福腰帶,珍珠的首飾散發著柔和的光。女子拉著一個孩子的手,笑語晏晏道:“不是說過不可以吃飯的時候不專心麽,把湯灑到身上衣服弄髒了不說,要是燙到怎麽辦。”


    小孩子委屈的說道:“可是,那個人那麽厲害,能從手裏變出小鳥來,我就是想近一點看看他怎麽變的。”若水無奈的笑笑,開口說道:“現在前麵有客人,咱們在院子裏逛逛再去前麵。”薛浚想回去看戲,撅著小嘴拿腳蹭著地。若水剛說完話,就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把目光從薛浚的身上抬起來,就看見一群人站在院子外麵,看著自己,為首的那個人正是太子姬湍,不,現在是皇上了。


    若水於皇帝四目相對,很多話想說,很多話想問,可是有些事情注定就是過去了,再也回不來了。若水率先收回目光,拉著浚兒走到院門外,就下跪行禮。姬湍一把抓住若水的手,就要拉若水起來。若水稍稍用力,把手從姬湍的手裏拉出來,一絲不苟的行了大禮。


    姬湍怔怔的看著若水行完禮,拉起若水的手說道:“這下可以起來了吧。”若水還要把手拉出來,可是這回姬湍卻更用力了,姬湍扶起若水,這手就不鬆開了,目光深深的看著若水。若颯在旁邊都想喊給我鬆開我妹妹的手,到是那是皇上,就是拉著你姚若颯的手不放,你可以過後尋死,但是你絕不能喊你媽給老子鬆手,除非你想天子一怒禍及家人,這就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事。


    薛浚還小,有些被眼前的氣勢嚇住了,抓著若水的衣服也不撒手。皇帝身旁還帶禁衛軍呢,這看不見的地方也還有人保護著呢。若水歎了一口氣,輕聲道:“皇上,這還有孩子。”皇帝這才把手鬆開,也不看薛浚,直接命令道:“若颯,你和瑞陽帶著孩子去暖亭裏玩一會,我們去梅林裏走走。”這個我們就是他跟若水了。


    瑞陽和若颯從陪皇帝淪為看孩子的了,幸虧暖亭裏麵早就準備好了,也不怕把孩子凍著。若颯笑著對浚兒說道:“浚兒乖,跟三舅舅在這玩一會好不好啊。”薛浚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瑞陽指著薛俊問這是誰孩子啊?當若颯告訴瑞陽這是若水親生的兒子之後不出所料看見了家裏人都曾經有過的震驚的麵孔,於是他一邊跟瑞陽學著這事,一邊有些擔心的看著梅林裏,那兩個身影,沒事吧?


    皇帝帶著若水走進了梅林,禁衛軍都很識趣的遠遠地跟著,然後各自找好地方站崗。兩人默默無語的走了一段路,姬湍最先開口:“當初為什麽就那麽不相信我?一句話都沒有問過我,什麽都沒留下的就走了。”


    若水沒有緊張沒有激動,隻是很簡單的語調,仿佛就是陳述一件簡單事情一般反問道:“我隻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對你來說會比江山更加重要。”


    姬湍低聲說道:“所以你在怨我?”若水搖了搖頭,道:“沒有,一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


    姬湍看著若水,語氣真誠的說道:“我登基之後特意建了一所未央宮,裏麵全是我們的回憶,那所宮殿就是按照你的喜愛布置的,裏麵掛著你我合做的十裏桃花圖。我還記得你說過要在春天嫁給我,因為桃花的精魂會保佑我們三世情緣。我都沒忘記。那時候我們不得不做一些妥協,但是如今江山已定,我們可以完成以前的夢,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阻攔在中間。”


    姬湍說著話有一些激動,他從小為了這個皇位付出了多少有誰知道,那時每一句每一個行動都是算定好的。不代表自己,而代表太子,那時沒有姬湍,隻有太子!現在自己坐擁天下,可是沒有人真心跟自己分享這份喜悅,不是,後宮的女人都不是,是哪個當初跟自己一起苦苦掩埋本性的若水才是。


    若水看著姬湍,輕聲道:“太子哥哥,浚兒是我為夫君生下的孩子,今年三歲了。有些事情就像於太醫一樣,死了,回不來了。”沒有你的默許,他們能夠下手麽?或許不是你下的手,先帝默許了,你難道就不能阻攔麽?你不還是為了皇位為了兵權順水推舟的選擇了沉默麽。你當初默許了他們朝我下手,抹殺我做為母親的權力,抹殺姚家的功勞,我沒有資格原諒你,如果我原諒你,我自己都不會放過我自己。


    姬湍有些尷尬,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必說得很清楚。太子想要解釋道:“當時我也是四麵楚歌,父皇準許的事情我沒有能力阻止,我……”不,是你不想而已,因為你知道先皇當時也是為你打算,他覺得對不起你這個太子,所以開始為你鋪墊好你的太子之路,找一個有兵權的太子妃就是其中一步。當時文弱的太子在文臣尤其是講究嫡庶之分的世家裏是很有影響力,他最缺的就是在軍隊裏麵的力量,張家沒有女兒,那麽關家就是最好的人選。


    正好關家的打算被先皇知道了,先皇在嘲笑關家愚蠢的同時也很高興他蠢的正好,隻要默許這件事發生就能達到目的。不過先皇並沒有告訴當時的太子,也是看看太子究竟適不適合做一個皇帝,結果他很滿意,任何時候都能夠理智,無情正是做一個好皇帝所需要的。


    若水微笑著打斷姬湍的話說道:“若水並沒有那麽大的能力,讓太子哥哥坐擁後宮三千仍念念不忘。太子哥哥懷念的是自己當初奮鬥的時光,雖然辛苦但是很值得回味,那是通往勝利的過程,太子哥哥才是最後站在頂峰的人。那是太子哥哥一生都值得驕傲的時光,那時充滿著甜味的辛苦對於太子哥哥才是夢裏最主要的,而不是那個站在身邊若水。”


    姬湍握著若水的冰涼的雙手,看著若水有些懇求的問道:“你看你的手這麽冷,讓我的手幫你暖過來不好麽?就把那些寒冷的記憶忘掉不好麽?”


    若水搖了搖頭,道:“太子哥哥,手太冷了,暖不過了。”心也冷了。


    正在這時,月亮門那邊有人走了過來,被禁衛軍馬上就攔住了。姬湍皺著眉看了過去,正是看見若水和浚兒離席久久不回去而前來尋找,然後居然看見一個男人握著自己娘子手的薛明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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