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楓沒想到,當天他並沒有見到蘇易正、宋宇彬和尹智厚三人,張哲秀說他們三人臨時改了主意,去了機場附近的酒店。


    流楓本想直接去那家酒店,卻被張哲秀拉去了片場。


    途中給蘇易正打了一個電話,但蘇易正並沒有接,緊接著又打電話給尹智侯,同樣沒人接,宋宇彬也一樣。


    流楓皺皺眉,這三個又幹什麽好事去了?


    流楓倒是不擔心西澤·斯圖亞特在繼具俊表後,會這麽快再對他身邊的另三人出手。斯圖亞特家族今天送來的邀請函,必定不是出自剛被他教訓了的西澤之手,想來定下這次邀請的那個人肯定會告誡過西澤,讓他收斂。


    微微壓下心頭的鬱悶,流楓問向駕駛座的張哲秀:“哲秀,片場是出現意外事故了?”


    “並不是意外事故,而是其中一個取景之地的合約出現了問題,有點棘手!”


    “什麽意思?”


    “按預定行程,劇組在三天前就到了約克郡,一切準備工作都很順利,隻等著雙方確認之後就開始拍攝。我也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因為我們跟約克郡那座古堡的擁有者之間是有協議的,出不了什麽差錯。”


    張哲秀停了一下,似在調整情緒,才又接著說:“但是就在昨天,劇組卻突然接到通知說,對方以賠償所有違約金的方式要結束這次的合作。劇組當時就亂成了團,這次英國之行,本來就不容易,我們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哪能說結束就結束。導演當時就跟對方的負責人洽談了,他們態度很奇怪,像是他們也並不打算冒然結束合約,拿不出合理的理由,卻偏又非常堅決,一點餘地都不留,讓人摸不著頭腦。導演沒法子,才聯係了我,正巧那時我就在機場回來的路上。”


    “嗬,這還真是流年不利,似乎每次出問題都是場地這一塊兒。”流楓笑道。


    “是啊,上次因為老師認識建築業的龍頭——宋家的太子,所以事情很順利就解決了。這次,真希望老師也能認識約克郡古堡的主人,讓我們的這趟英國之行少些阻礙!”


    張哲秀白淨斯文的臉上滿是苦笑,那種憋屈的樣子逗笑了流楓。


    “那這回,我這座山大概是靠不住了,在英國我還真沒有認識的人!”雖然有個布拉德,但布拉德本也不是英國人,至於斯圖亞特家族那個隻打過兩次照麵,毫無好感的小子,他全當不認識。


    “如果布拉德先生願意幫忙就好了。他人麵廣,根基又深厚,他出麵的話,事情可能還會有轉換的餘地!”張哲秀歎道,眼神不著痕跡地留意著身邊副駕駛座上坐著的男人。


    他說這話,一半確實是出於無奈的有感而發,另一半卻是帶著某種希翼的暗示。


    以他自己的能耐,當然是請不動布拉德的,但是如果是他們的老師,卻是極有可能的,光看布拉德在他們一行來英國時,親自來接他就知道,兩人交情匪淺,而他們能順勢住進布拉德的別墅,百分之百也是占了他的光。


    如果老師能開口請布拉德幫忙,想來布拉德應該不會拒絕!


    張哲秀暗示性的話,流楓聽懂了,但是他並沒有表示什麽,隻是問:“約克郡那座古堡,有什麽背景?”


    能將賠付全部違約金說得跟吃飯一樣簡單的,沒一點財力與魄力可做不到。


    既然有財力,那就不能用錢來解決,可是說到權,布拉德在英國卻是沒有的,他的根基在意大利,英國僅僅隻是臨時落腳的地方,而且他的話,在黑道上的地位確實是舉足輕重,可說到白道,他卻並不占什麽優勢。


    即便是他真的肯出麵,討的也隻是人情。


    而人情,卻是世上最不好還的東西。


    所以,私心裏,流楓並不想讓布拉德莫名其妙地去趟這趟渾水!


    “對方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背景!”


    “沒有?”流楓奇怪地問。


    “嗯!”張哲秀肯定地答道,“我們是要跟對方簽約的,怎麽可能不先調查清楚對方的身家,這樣才更有利於談判,以最低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所以我敢肯定,對方隻是普通人,沒什麽勢力,之所以會擁有那座古堡,也隻是祖先庇佑……這樣說起來,有一件事倒是很奇怪!”


    “什麽?”


    “就是那個,我接到導演的電話時,說我會跟對方聯絡,但是導演卻跟我說,對方的負責人換了,不是我們原先簽合約時的那個人了。”


    流楓越聽越覺得事情蹊蹺,莫名的有種什麽鳥事都湊一塊兒的鬱悶感!


    “對方新的負責人叫什麽名字?”冥冥中,流楓覺得他很有必要要問這個問題。


    “弗蘭,弗蘭·斯托恩,聽導演說,是個長得跟模特一樣的俊朗男人!”


    流楓乍一聽到弗蘭·斯托恩這個名字,微微有些愣神,而後突然覺得手有些癢癢,那是極力抑製自己想把某人拖出來暴揍一頓的衝動而產生的自然生理反應。


    “……他不是長得像模特,而是根本就是個模特!”


    西澤這個養不熟的狼崽子,竟然一天都不到就又給他出幺蛾子!


    原先還以為他昨晚剛得了教訓能收斂點,而他確實也是收斂了,沒打剛來英國的蘇易正他們的注意,但卻是把爪子伸到了那裏!


    聽著流楓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張哲秀眼睛瞬間亮了,他剛剛還許願說希望老師能認識對方,為他們這次的英國之行保駕護航,沒想到這麽快就應驗了。


    他們的老師也太神了!


    張哲秀心裏的小人瘋狂的舞蹈,但麵上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難道,老師你真的認識這個弗蘭?”


    “認識是認識,不過……”流楓皺了皺眉,沒有接下去說,像是想到了什麽厭煩的事,眉目間閃過一絲不快,過了一會兒才道,“告訴劇組的人,拍攝照舊,這兩天好好做準備,我會想辦法!”


    “好!”張哲秀忙不迭的點頭,將心裏的各種猜測慢慢地壓了下去,但是對流楓的好奇心卻更加濃厚了。


    他究竟是招了一個什麽樣的人進他們s.w.呢!


    因為突然知道了弗蘭·斯托恩在這件事中的戲份,流楓倒是不急著去約克郡的片場了,而是讓張哲秀開車去了他昨晚剛剛去過的地方——西澤的別邸。


    片場的突發事件,找弗蘭沒用,要找就得找能指使得動弗蘭的那個人——西澤·斯圖亞特。


    阿爾瓦·拉佩斯在看到毫無征兆地出現並像在自個兒家一樣悠然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時,瞬間的怔愣後,便不緊不慢地上前道:“邀請函上的時間是明天下去,先生怎麽今天來了?”語氣不快不慢,雖沒有多少恭敬,卻也讓人聽不出有什麽負麵的情緒,宛如一個不帶任何情感的訓練有素的機器。


    流楓沒糾結於阿爾瓦的態度,輕抿了一口熱騰騰的咖啡,將手感極佳的咖啡杯放於幾上後,才淡淡道:“我想把見麵時間提前,沒問題吧?還是說,想見我的人,今天不在?”


    阿爾瓦濃眉不著痕跡地一皺,有些吃不準麵前這男人的意圖,他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把私自更改重要見麵時間說得跟喝咖啡一樣輕描淡寫的男人,他究竟知不知道邀他來的是斯圖亞特家族的現任當家人,而對方的身份是不允許別人這樣忤逆他的呢?!


    然而,流楓的身份同樣不允許他放肆,所以阿爾瓦不得不壓下心頭的所有情緒,規規矩矩地答道:“老先生不在。”


    “這樣啊……”流楓沉吟了一下,繼而笑道,“那你不介意我在這裏住一晚吧?”


    “……這裏是西澤少爺的別邸,阿爾瓦做不了主,全看西澤少爺的意思。”


    “那就帶我去探望一下你們的西澤少爺吧,我想他,應該挺樂意見到我的!”流楓,意有所指道。


    “……西澤少爺還在養傷!”阿爾瓦抬起眼皮,看了流楓一眼,像是在提醒對方昨晚發生的事一樣。


    流楓心裏勾起一抹冷笑,麵上卻依舊淡淡的,“不過是斷了幾顆牙,就已經嚴重到需要靜養,見不得人的地步了?”他對昨晚發生的事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除了那一巴掌他用了點力氣外,其他時候他還真沒怎麽認真過。


    “總之,西澤少爺需要靜養,今天恐怕是……”


    “帶我去見他,同樣的話別讓我說第三次!”流楓打斷他的話,慢悠悠地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放心好了,我還不至於對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怎麽樣!”當然,前提是他別一而再地惹我!


    隨著他的起身,一頭隻被他鬆鬆地紮成一束垂在背後的銀發,穆然闖入阿爾瓦的眼中,讓他已經纏繞在舌尖上的拒絕的話,終是沒有機會再吐出口。


    見到西澤的時候,他正披著一件薄外套,背對著門站在窗前,轉身看見進來的流楓時,一點都不意外,好像根本就知道流楓會來找他。


    而這也讓流楓更加肯定了這次片場的事就是他在從中作梗。


    然而流楓現在的注意力卻已經不在這件事上了,應該說在看到西澤此刻的模樣後,他是連找他算賬的心思都沒了。


    麵對著流楓的西澤,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明明站在那裏,卻給人一種軟趴趴的感覺,就如阿爾瓦所說的,精神十分太好,濃密適宜的眉盡管沒有明顯的皺痕,但任誰都看得出他不太舒服,尤其是他的左半邊臉,整個腫了一圈,將那張俊俏的臉破壞了個七七八八,就連下手的流楓本人看著都有些驚心,更不用說他脖子上那巴掌寬的半圈淤痕。


    流楓輕輕皺了皺眉,到底是西澤太過嬌貴,經不起打,還是他確實沒把握好力道?


    “少爺!”在流楓有反應前,阿爾瓦已經上前扶住了西澤,與麵對流楓時那種無機質的機器表情不同,此刻的他像是被賜予了活力一樣,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擔憂,“您的燒還沒退,醫生說,您需要在床上躺著!”


    西澤拂開阿爾瓦的手,就算他現在連腿都是軟的,他也不能在那個男人麵前示弱。


    西澤瞪著從進門開始就一言不發的流楓,倔強的模樣像一頭牛犢子,讓流楓莫名地有些想笑。


    而流楓確實也笑出來了,雖然沒有出聲,但彎起的嘴角卻讓人輕易地感受到他的愉悅。


    而這卻讓西澤更為火大。


    他原先就沒期望流楓會因傷了他而來跟他道歉,但是他卻也沒料到這男人會這樣光明正大地來嘲笑他!


    流楓壓根沒理會西澤快要噴火的眼神,隻是略帶疑惑地道:“我挺好奇的,我究竟是哪裏得罪了你,需要你這樣敵視我,嗯?”


    流楓是真的很不解,他跟這個西澤加上這一次,也就見過三次,後兩次間隔甚至還不超過24小時,他完全想不出自己是何時跟他結了怨。


    難道是因為他的出現,讓他覺得自己的準繼承人位子出現了危機?


    如果是這個的話,還真是得攤開來講明白了,不然後患無窮啊!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西澤冷笑著留給流楓一個側臉,但離他極近的阿爾瓦卻清晰地看到了他眼裏的閃躲,頓時臉上泛起複雜的神色,看流楓的目光多了幾分莫名的審視。


    “我希望最好不是因為我的出現而礙了你的事這個原因!”流楓語氣依舊柔和,臉上也依舊帶著還未散去的笑意,但是態度卻強硬。雖然沒有明說,但流楓知道西澤能聽懂他的意思。


    “……”西澤丟給流楓一個白眼,那神情就像是在說他問了很白癡的問題。


    “嗬!”流楓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再次輕笑出聲,“雖然已經知道了你的意思,但是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聽你親口說出來。”邊說邊優雅地踱著步子,在阿爾瓦警惕地目光中站在了西澤麵前,兩人之前不過半步距離,“說吧!”


    流楓雖然並不比西澤高出多少,但體格上卻絕對占優勢,他站在相對精瘦的西澤麵前,無形中給了西澤壓力,讓西澤莫名的感覺站在自己前麵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山,高大巍峨,不可逾越。


    西澤咬了咬唇,一直看著他長大的阿爾瓦知道這是隻有在他不安時才會出現的無意識的動作,而能讓他作出這種反應的情況一直少之又少,因為他的身份。


    流楓又邁出一步,雖然步子極小,但在原本兩人就隻相隔不過半步的時候,這一小小的一步邁出,流楓幾乎就已經是貼上西澤了。


    “說!”


    西澤一個抽氣,向後踉蹌了一步。他的身後就是床,這一退,就讓他癱坐在了床上,原本就很臭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狠狠地捶了下床,似在懊惱。


    然後,不甘心地抬頭恨恨地瞪著流楓,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蹦出兩個字。


    “不!是!”


    然後,流楓綻開一個笑,表揚一般在西澤暗銀的頭發上揉了幾把,然後手下滑,停在了西澤紅腫的左臉側。


    西澤本能的瑟縮了一下,淺棕色的瞳孔猛地收縮,想來是剛經曆過昨晚的事,對於流楓的觸碰心裏還留有不小的陰影。


    流楓也不勉強,收回手,視線在對方紅腫的側臉及頸項上的淤痕上停留了一會兒才問:“醫生怎麽說?”


    他問的自然是一直站在他們旁邊的阿爾瓦,身為西澤的管家兼護衛,他應該比西澤更清楚。


    “至少要兩個月!”阿爾瓦又變回了無機質的機器人,中規中矩地回答,聽不出喜怒。


    “這麽長?”流楓有些意外,他現在可以確定不是自己下手太重,而是西澤本身的問題了,畢竟一般人可不會因為被人打了一巴掌,掐了掐脖子這種不存在傷口感染問題的事而發燒。


    “西澤少爺他……”


    “阿爾瓦,你太多嘴了!”西澤打斷阿爾瓦,明顯不希望他說太多,然後又抬頭看向流楓,其實他是想站起來的,這種抬頭看人的姿勢太弱勢了,他討厭得很,但他很悲劇地發現他在坐下後,卻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他再一次痛恨自己不爭氣的體質。


    “我會給弗蘭打電話的,你可以走了!”急於對流楓下逐客令的西澤已經顧不得自己就是為了給流楓添堵才弄出了片場的事了,他現在馬上就想讓這個人消失在自己麵前。


    流楓聳聳肩,很是無辜,“我今天住下來,你不知道嗎?”


    “哈?!!”西澤一急,噌的一聲站了起來,結果腿一軟,再次癱坐了下去,他恨恨地再次捶床,淺棕色的眸子射出無數的刀子,“這是我的地方,誰準你住下來?!”


    “我準!”一道蒼老卻洪亮的聲音響徹響徹整個房間。


    流楓與西澤同時看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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