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會對一個殺我族人強占我的男人動情麽?”她冷冷道:“你可知, 此時我恨不得一刀殺了你。”


    再看他已是一臉傲慢, 方才眼底的傷痛被之桀驁神色渲染取代:“既然如此,我便讓你在我身邊恨我一輩子,直到我死去。”


    千言萬語仇怨情深風化遠去, 隻微小記憶還在腦中盤旋,蠢蠢欲動想要注滿貝貝眩暈的大腦。


    “秦鈺。”貝貝呆滯的眼眸逐漸清明, 望著一臉擔憂看著她的男人。察覺到貝貝的反常,秦鈺定定看著她, 通過貝貝審視端詳疑惑的眼神, 他已經意識到即將到來的。


    “夫人為何這般瞧著大將軍,莫不是摔傻了?”劉妍捂嘴嫵媚的笑,顯然沒注意到貝貝不同以往的神情, 雖是納悶她的眼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尖銳, 還是忍不住借機諷刺:“夫人若是怕我與大將軍商議事情吵著你睡不著,可去隔壁帳中歇著, 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的。”


    貝貝沒有說話, 就這麽看著秦鈺,往事如潮湧般衝出記憶閘門,所有的傷痛過往一遍一遍重複,族人散去阿爹失蹤,哥哥的背叛刺傷, 莫凡隱忍退讓的眼,秦鈺霸道的宣言低眉耳語柔情相依的場景,太多太多她無法相信無法接受的沉重過往就這麽朝她壓下來。她突然覺得好累, 好想睡。


    “貝貝。”昏厥的前一刻貝貝看見秦鈺驚慌的臉,聽見他緊張的喚她。


    貝貝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聽見有人在她耳邊低語,動作輕柔地撫著她的臉,有人給她擦拭汗濕的後背,癢癢麻麻的觸感讓她忍不住翻了個身。對方似乎很驚訝她的這個動作,貼在她臉上的手指跟著她的動作顫了一顫。


    低啞的聲音還是很輕,小心翼翼的呼喚,生怕嚇跑了她:“貝貝,醒了?”


    貝貝的確醒了。她舒展了一下四肢,懶懶的還是不想睜開眼。其實她是不知該如何去麵對秦鈺,過往的錯對,其實並非全在於他。


    低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若不願見我,我走便是,不過你不能離開我,不然……”到嘴的威脅話語這時顯得格外蒼白無力。


    你若要離開,我又能奈你何。


    貝貝背對著他無力地翻了個白眼,正要說:“有飯吃嗎?”翻身回去一看房門已經被合上。


    這個乖張不可一世的男人也會這般低聲下氣請求她諒解,貝貝還是小小驚訝了一下。她隻是過不了自己而已。當年分明是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鑄成大錯造成國破,秦鈺盡了最大的努力支援幫助她,雖然她對於他強行霸占她心存恨意,但他至始至終並未存心傷害她。


    此時想起來,她竟然一點也恨不起來,往事種種似乎已經與她脫軌,過往雲煙,她還真無心去在意計較。


    複仇是件多麽無趣多麽浪費賺銀子時間的事情,隻此一生,傻蛋才會用盡一生,放下大好風景不看去複仇。況且她跟他也沒多大的仇,頂多是他奪走了她的親白不許她與其他男子接近限製她的自由令她當初憤憤,他後來不也……


    貝貝覺得她一定是腦子被燒壞還未恢複,過去的自己完全就與如今她的想法接不上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當初要那麽恨秦鈺,是因愛生恨還是不願被他壓得死死的下意識抗拒……還真不好說。


    突然想起身上佩戴的夜明珠,“哥哥。”當年哥哥因錯誤的決定一意孤行使得耶律保一族國破,秦鈺之所以如此內疚也離不開哥哥從中作梗。


    不行,她得吃飽了肚子告訴秦鈺這些。


    不成,還是說完了再吃妥實。


    貝貝忍著饑腸轆轆往議事帳走,或者是飄了進去。


    一到議事帳外,劉妍那張目中無人的臉就直逼貝貝有點眩暈的雙眼中,繞得她頭更暈眼睛更花,停下腳步不耐煩道:“唉,你走開些,繞來繞去幹什麽啊。”你的賬吃飽了再算。


    劉妍雙目一瞪:“夫人不是昏過去了麽,我昨個兒還特意過去看了看。”又圍著貝貝繞了一圈:“夫人臉色不好呀,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還沒吃東西吧,嗬嗬,別餓壞了,趕緊去吃吧,大將軍有我守著夫人盡管放心。”


    貝貝撇了她一眼:“你等著,我吃飽了再找你算賬,不用等太久,哼。”哼完了貝貝有點後悔哼得這麽重,又費了她不少力氣。


    爽快地說完飄進帳中,留下劉妍站在那裏看著她狂傲的背影發愣。


    “秦鈺。”貝貝一喊,十來雙眼睛立刻齊刷刷朝她看來。


    竟然有人敢直呼大將軍名諱,各方猜測貝貝是何身份。


    貝貝並未覺得不妥,她以前一直就是這麽叫他的,他似乎也挺歡喜她這麽喚他。理了理有點亂未綰的發絲對副將們笑說道:“失禮失禮,我是來找大將軍的。”


    秦鈺怔怔望著突然闖進來要找他的貝貝,俊美麵龐竟湧現從未外露過的欣喜。千言萬語未道出口,最後重疊成簡單的幾個字:“肚子餓了?”


    “嗯。”貝貝點頭:“不過我想先跟你說些事兒。”捂著扁扁的肚皮往秦鈺的主位上靠去,腦袋很自然的倚在座椅背上,有點無力道:“說完了再吃。”


    “吃完了再說。”於是眾人連與他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大將軍親手去幫貝貝端飯取湯去了。


    貝貝吃飽喝足抬眼去看帳內,除了秦鈺,其他人不知何時已經退了出去,隻有一個不識相的劉妍站在帳門口盯著她。


    貝貝瞥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吃東西。秦鈺體貼地為他拭去嘴角殘汁,大概是這些日子已經習慣,她不再像過去那樣躲著他,對他所有的動作都欣然接受。


    “大將軍……”劉妍本想開口說什麽,“不用了。”秦鈺伺候完貝貝轉身朝帳外淡淡吩咐:“你回去歇著,今日開始無需再過來。”


    “為什麽?”劉妍臉色一變:“大將軍命人通知東太後派親隨前來,他已經與我商議了一個上午,此時你讓我走?”


    秦鈺似笑非笑一點也不拐彎抹角:“你說對了。”


    “你……”吃定了父親在朝中與姨娘東太後的密切關係,劉妍惱羞成怒連秦鈺變冷的臉色也不放在心上:“大將軍這是想過河拆橋,違背當初答應我爹的條件嗎?”


    座位上的貝貝偶爾抬眼看她一眼,稍一打量麵前長桌上的草圖,動了動許久不轉的腦袋,眼中閃過一絲明了。


    “條件?”秦鈺冷笑:“此世間除一人外,沒有人可以跟我談條件。”溢滿柔情的眸子從狂吃中的貝貝身上掠過,貝貝心領神會有點不好意思地無聲一笑。


    他再看向劉妍,眼中已經恢複了冷漠:“的確,我答應了你父親要娶你。”


    劉妍傲慢地看了貝貝一眼,後者微微一笑,垂頭繼續吃,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不過,你父親在朝中倚仗東太後勢力為非作歹貪汙受賄之事,我想你應該有所耳聞。”秦鈺突然道。


    父親在朝為官十餘載,劉妍不是不知道他做過些什麽,隻是沒想到秦鈺會突然提起這個。


    莫非他手中已經抓到父親受賄的證據了?一改方才的態度,“將軍怎麽能這麽見外呢,您遲早是我夫君,父親為人直爽難免得罪了些小人,這才惹來諸多是非,將軍明察才是呀~”


    “有什麽樣的爹就有什麽樣的女兒,此言當真不假。”貝貝抹抹嘴起身走了過來,不留情麵直接道。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當年你爹曾為我阿爹相贈的十鬥夜明珠萬兩黃金將太後計劃暗中相告。”一臉失望地看了看秦鈺:“可惜被他半路攔截,以致我阿爹最後沒能得償所願。”聳聳肩:“不過你父親的人品也由此暴露。”


    “你說……阿爹、你……你……”劉妍瞬間被抽空了力氣一般,兩年前父親曾受賄於耶律保族,此事多虧她姨娘東太後出麵袒護,最後找了個替死鬼才得以平息。


    劉妍俯在帳架上,良久才看著貝貝語不成句:“你是耶律、耶律保貝……”


    “挺聰明的嘛。”貝貝揉了揉酸痛的肩衝她眨眨眼:“是不是不太像?我也覺得不太像。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絆了我一跤讓我把記憶都給摔回來了。”這話說起來怎麽這麽怪……


    秦鈺回首看著貝貝:“你果然都想起來了。”


    貝貝點點頭:“沒差,我總感覺我比以前笨了不少。”


    “無礙,隻要你不離開,再笨我也要。”


    “是嗎?難道你不想知道當年的事情,不好奇了?”


    “好奇。你不哭不鬧,事情應該比我想象中的要簡單。”


    “太聰明也不好,我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往外走去,似乎忘了還有個沒有處置完的人呆立在那裏。


    “不!”片刻後一聲嚎叫響起。


    東太後派出緝拿問罪的侍衛將劉妍圍住,她軟軟地跌到地上,想明白了什麽似地麵如死灰,淒厲大喊:“不,秦鈺,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愛你如癡連爹爹的話都不聽,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你怎麽可以……設下圈套讓我往裏鑽……”


    “罪臣劉魏東之女劉妍接旨。”首領一個眼色,劉妍立刻被人架起跪地接旨,“經大將軍參本,後由東太後隨從李大人查明事實。劉魏東辜負東太後栽培,私下唆使女兒擅修破陣之法,以致眾多侍衛受傷阻礙大將軍攻打敵國罪無可赦,另,劉魏東私通敵國王子,且受賄財物數額巨大,與敵國王子暗通私信證據確鑿……”


    聖旨還未念完,劉妍已暈了過去。


    善惡自有報,貝貝堅信這一點。哥哥當年犯下大錯如今背著烏爾戈王重回大周國,目的是要讓劉家父女受到懲治希望得到她的諒解,隻是奸臣除去,如今身為烏爾戈王子的他再次做了叛國賊,他自己也難逃處置。


    取出袖袋中的夜明珠:“哥哥,你早想告訴我此事,可惜我愚昧並未看出這上頭的文字。”看懂了又能怎麽樣,你一意孤行的性子從未改變。


    當年為了讓秦鈺悔恨終生他連她都敢下毒,如今他再次背叛主子,她沒有覺得開心,反而對他更加失望。


    “你說你早就看出對我用毒的是哥哥?”


    “不相信本將軍的慧眼?”


    貝貝往一邊位置挪去:“大將軍的慧眼一向精準,難怪你前兩日不讓我看草圖,擔心我一語道破讓劉妍及時收手,待到東太後派人來時便抓不著她把柄了是嗎?”


    “聰明。”他一臉欣慰:“不如再摔一次,興許有可能摔回原來的耶律保貝。”


    “你嫌棄我?”貝貝鼓起腮幫:“其實你就是帶我來治病的,設下圈套讓我來就是為了來找常年不出穀的南宮。”


    “聰明。”


    “再聰明也不及你詭計多端,竟讓東太後左右為難不得不親自除去自己一右臂,如今東太後在朝中名譽雖保住了,可實力已大不如從前。”


    “貝貝。”他頓了頓,正色道:“你希望我如何處置你哥哥。”


    貝貝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過了一會兒才說:“如果不是因為哥哥嫁禍,你也找不著劉魏東受賄的證據除不去東太後這隻得力之臂,哥哥當年犯下大錯,如今他也悔了,秦鈺……”


    “我懂了。”他精致的麵龐靠近她,已經換上一臉邪笑:“眼下烏爾戈已破,我們明日就能回府,你要向我保證不去找楚莫凡我便饒了你哥哥,如何?”


    想起哥哥寫在夜明珠上的那行“楚莫凡可為友,可拉攏助你”讓貝貝腦中閃過某個夜晚的場景,那是哥哥的聲音,原來他是試探莫凡試探她一直深信不疑的知己。


    點頭,貝貝正想乖順說好,立刻把自己狠狠鄙視了一番。


    果真是奴婢做久了,他一說話她便無條件不暇思索地應下,一點過去的風範都沒有,“不。”貝貝拿出記憶中自己當年的範兒拒絕:“我愛找誰找誰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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