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惡夢,饒是如此,雲瑾還是頂著大大的黑眼圈準點出現在了楚璃門外。


    楚璃看到雲瑾倒是表情平平,也沒指責她的哈欠連天。隻在喝著粥時微微蹙眉,不冷不熱地對立在一旁偷偷打旽的雲瑾說道:“我記得你去庫房問老李討過好多食材,怎麽連碗湯水都沒見著?”


    雲瑾眼皮動了動,回答得極為順溜:“世子是說要教我騎馬打獵我才提出以一頓飯交換的,馬沒騎成,飯自然也做不出來了。”


    楚璃愣了下,上次爽她約的確是他不對,可也非他所願。


    “渭河洪災,那日傅老喊了眾學子前去探討此事,實非言而無信。”


    咦,他這是在變相的道歉嗎?


    雲瑾眼皮抬起一條縫。


    “這幾日實在太累,等過幾日,過幾日我再整桌好菜,權當感謝你那天的救命之恩了。”


    楚璃放下了寡淡無味的白粥,倒是沒指望過她這丫頭還能記著是他救了她。


    “走吧。”


    雲瑾一個機靈,差點又睡過去。


    “不吃了?還有好多呢?”


    除了粥,還有一桌子形狀統一的糕點呢。


    “太甜,膩。”楚璃指的是糕點。


    雲瑾忙去幫楚璃拿書盒,心中讚同他的話。


    書院的糕點不是楊北峰做的,大多出於沈大娘之手。這婦人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嗜甜,做出來的東西能把人吃出糖尿病來。先前雲瑾懶,怕做糕點太麻煩,所以也從沒跟楊北峰提議過改良糕點一事。


    不過若以後真的要跟南宮瑉那小子開展副業,少不得要借用楚璃的小廚房用一用,話還是不要說死的好。


    雲瑾晃晃悠悠地隨著楚璃往外走,不出意外,自然又見到了同樣準點會出現的慕塵然。


    慕塵然見雲瑾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奇怪地問道:“咦,阿瑾,做子羨的書童有這麽累嗎?”


    累,那是相當累,以後會更累。


    不過見著慕塵然自命不凡地扇著扇子,雲瑾就想起了白月嬋,這貨還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給算計了吧。


    “嘿嘿,慕世子,瞧您春風滿麵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麽喜事?”


    慕塵然好奇地摸了摸臉,不解地問道:“有嗎?是不是覺得小爺最近變帥啦?”


    雲瑾惡寒,楚璃抖了下。


    “慕世子風流倜儻,桃花運旺,自然時刻都英俊瀟灑了。”


    從慕塵然認識雲瑾開始,她可從未這般不吝言詞地讚美過他,不知為何,慕塵然感到了惶恐。


    “阿……阿瑾,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我幫忙?你盡管開口,我肯定會幫。”


    慕塵然信誓旦旦的承諾使得楚璃和劉卓皆看向了他。


    楚璃施施然地加快了步伐,越過慕塵然而行。


    雲瑾連忙小跑著追了上去,輕飄飄地扔給慕塵然一句話。


    “我哪有什麽需要您幫的呀,我有我們世子呢。不過是聽說白家小姐為了您連命都差點丟了,十分感動罷了。”


    聞言,楚璃猛地刹住車,雲瑾不防,直愣愣地就撞了上去,楚璃伸手拉了她一把。


    而慕塵然則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帶著些慍怒之色。


    “又是哪個嘴碎的亂嚼舌根,到處散播小爺的謠言,若讓小爺知道,定拔了他的皮。”


    慕塵然目光掃過劉卓,嚇得劉卓連連擺手:“爺,世子爺,不是小的,小的什麽都沒說。”


    雲瑾“撲哧”一笑,不自覺地鬆開了楚璃的衣袖。


    “這事都鬧得人盡皆知了,還有什麽好遮掩的?慕世子,那白小姐我也見過,長得那叫一個嬌柔漂亮,氣質如蘭,亭亭玉立,又對你有好感,我看你不如就從了吧。”


    要是慕塵然去追求白月嬋,也能試探出白用嬋是否真的心儀楚璃不是?


    “哼,爺生平最討厭算計我的人,任她是個天仙掉進我懷裏,動機不純,爺都瞧不上。再說她一個商賈之女也想覬覦我正妃的位置,暫不說我答不答應,就是皇姑母,也不會同意的。”


    慕塵然口中的皇姑母,就是南宮燁的母親,南豐朝的慕皇後。


    聽說他語氣中對商人的輕視,雲瑾心有不快:“商賈怎麽了?商人吃你家大米了?”


    階級社會,三六九等真的很令人不喜。


    慕塵然理所當然地說道:“商人重利,多奸詐狡猾,唯利是圖。雖不全然都是這樣,但總是少了些高風亮節之氣。”


    雲瑾氣急,但也知道這就是當下人的思想,她不該用現代人的觀念去審視慕塵然的想法。若是可以,她當然也想改變這種社會風氣,隻是憑她一人之力,勢怕是難於上青天。


    算了,路漫漫其修遠兮,她不是商鞅,也沒有商鞅那魄力,她管好自已就行。


    不想理會沙豬慕塵然,雲瑾小跑兩步超過楚璃,倒行與他對視,笑意盈盈地問他。


    “子,世子你呢?你喜歡什麽樣子的女子?”


    楚璃一愣,沒想到雲瑾會這麽大膽直接問他,沉思一想,這個問題他好像還真沒考慮過。


    自打記事起,他就知道自己與別人不一樣,身份尊貴,卻永遠隻能小心謹慎,不敢出半點差池。別人眼中的無上榮耀,是他一次次謹小慎微的退讓和克製。他也曾是個意氣風發、張揚灑脫的少年,隻是當數次他喜歡的東西或是人,不是被毀就是莫名死去,當每每他被天子盛讚後,身邊總人會遭遇飛來橫禍,他漸漸就明白了,他的出生,注定是一種製衡。他可以有潑天的富貴,卻永遠也不能卓爾不群,哪怕是不學無術,也比出類拔萃要更讓人放心。


    隻是太過刻意的隱藏反倒惹人猜忌,南豐曆來重武,加上自小的寒症,他便對外宣稱此生無緣習武,唯有在文采上多下功夫,以此證明自己的優秀。


    果然,一個武學世家的貴族少年,卻手無縛雞之力,縱使再如何文采斐然,終究是白玉微瑕,令人遺憾。


    何況,人人都道他好男風,是個斷袖,北翼王一脈,恐到他就斷了。


    楚璃一直以為如果這樣能保自己在意的人平安,那就算讓他一輩子孑然一生也無所謂。可是老天終究不肯厚待他,他視為珍寶的親妹妹,卻因他而瘞玉埋香,死在他的懷裏。


    他再也做不到心胸豁達,再也無法秉承善良,再也享受不起風花雪月,他的人生從此真的隻剩下了隱忍,隱忍著,蓄勢待發,隱忍著,手刃仇敵。


    雲瑾問完一句話,半天沒見人回答,隻見那人目色沉重,枯井般的死寂,臉上漸漸浮現出肅殺之意,她嚇了一跳,腳下一個趔趄人就往後仰去。


    慕塵然最早發現了楚璃的不對勁,一瞧他的神色便知他又犯了心魔,於是便想去喚醒他。不料正好雲瑾絆了一下,慕塵然閃身想接住她,誰知剛還沉浸在過往中的楚璃驟然清醒,比他速度更快地摟住了雲瑾的腰,輕輕一帶,將人環住,目光沉沉地鎖在她身上,一字一句地說道。


    “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我中意的女子,無需驚才絕豔,身份高貴,能細品浮生日月閑,笑泯紅塵三千怨即可。”


    他的眼睛是那麽亮,仿佛在這一刻他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就隻剩下眼前的人。


    雲瑾和慕塵然的心,全都“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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