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品和顧西棠同進同出,有時也替顧西棠出麵經營明寶樓,兩人的關係已經公開,結婚隻是時間問題。


    一大早,林品和顧西棠開了明寶樓門,和幾個熟客上了二樓。


    顧西棠陪著他們欣賞古董,林品也跟著閑閑的看著。


    她最近給明寶樓牽了不少好貨,二樓每天都有新物件,天天都不重樣。


    明寶樓原本坐的就是古玩行裏的頭把交椅,如今又有林品幫襯,更是如虎添翼。


    正說著呢,林品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是薛冰的電話,遞給顧西棠一個眼神,走出去接了電話。


    幾個熟客也不急著買古董,而是笑嗬嗬的問,“前幾天去看顧三爺,聽老爺子的意思,是好事將近了?”


    顧西棠笑著回答:“快了,爺爺一直在催,讓我們今年內就把婚禮辦了。”


    “該早點辦,咱們這行可有些年沒大喜事了,你和林三口都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回頭和三爺說說,該隆重的時候就得隆重,別藏著掖著了,讓我們這群人跟著沾沾喜氣兒。”


    顧西棠含笑點頭:“一定,一定。”


    他們還沒聊完,林品跑進來,臉色不複紅潤,看起來有些蒼白。


    “品品?”顧西棠握著她的手,發現她手指冰涼,“怎麽了?”


    林品何止是手涼,眼眶都是紅的。


    顧西棠一看,也沒再多問,讓杜琛陪著,自己和林品徑自上了三樓。


    一進門,林品就抓進了顧西棠的衣襟,慌張道:“盛老爺子出事了!”


    電話是薛冰打來的,隻交代了一句,盛老爺子腦出血,已經進了icu整整三天。


    林品保持在一個禮拜給盛老爺子打一回電話,最後一次打是在五天前,那時候盛老爺子還是好好的,可薛冰告訴她,盛老爺子腦出血,住院已經三天,情況危急。


    林品一下子就慌了。


    如果說她還有什麽軟肋,那就隻有一個盛老爺子是放不下的。


    顧西棠知道後,也沒說別的,幾句話吩咐杜琛,又給顧采薇打了電話,就拉著林品往機場去。


    一路上,林品不停給盛濤打電話,盛濤就是不接。


    薛冰守在醫院裏,他不是家屬,也進不了icu,隻打聽出院方一早就給盛老爺子下了病危通知。


    顧西棠和林品搭最早一班飛機飛往金城,落地就直奔醫院。


    “三口!”薛冰在醫院大門口等她。


    林品神色匆匆,“老爺子怎麽樣了?”


    “還不知道,”薛冰皺著眉,“聽護士說,不太樂觀。”


    林品猛地咬了一下嘴唇,無法接受幾天前還是安然無恙的老爺子忽然就不行了。


    icu病房外,林品不得進入,怎麽說都沒用。


    顧西棠迂回問了句,老爺子的家屬在哪裏,醫生告訴他,家屬在休息室裏。


    林品立刻往休息室跑,正好遇到推門而出的盛濤。


    兩人一見麵,林品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狠聲的問:“老爺子到底怎麽了!”


    盛濤猝不及防,整個人往前撞,差點沒跌倒在地。


    “三口!”薛冰出聲阻止。


    顧西棠走過來,看了眼胡子拉碴的盛濤,輕聲對林品說:“先鬆開手,有事好好說。”


    林品鬆開手,盛濤麵前站直身體,扶著牆麵,看向林品和顧西棠,一時間沒有說話。


    “我問你老爺子到底怎麽了!”林品缺乏耐心的喊。


    盛濤低聲道:“腦出血,還在搶救觀察。”


    林品嘴唇顫抖,“怎麽會……好端端的……”


    盛濤低著頭,幽幽道:“……是我……我拿了那塊原石的事被爺爺知道了……”


    那塊原石,本來是林品放在盛家,被盛濤拿出去交給青川慕子,就是為了讓林品輸。


    盛老爺子雖然交出大權退離古玩圈,可這一行就這麽點大,有什麽風吹草動根本瞞不住。


    盛老爺子知道這件事後,對盛濤破口大罵,罵他不顧家國道義,罵他辜負林品對他的好,出賣林品狼心狗肺,以至於氣急攻心當場暈厥,送醫院後被告知急性腦出血。


    林品咬著牙,赤紅雙眼,朝盛濤猛地揮出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聽的薛冰心裏一顫,他怕林品真和盛濤動起手來,連忙去攔住盛怒中的林品。


    盛濤挨了一巴掌,唇角都打破了也不計較,隻是看向林品,“我沒想瞞著你,隻是想等爺爺脫離危險再告訴你,著急上火的事,我一個人扛著就行。”


    林品聽了這句話,又想再給他一巴掌。


    是他把盛老爺子氣成這樣,到現在還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實在令人心寒!


    這一巴掌終究是沒打出去,醫生匆匆地走過來,沉聲道:“盛老先生的情況非常危急,我們已經盡了全力,家屬也早做打算吧。”


    林品覺得眼前一黑,身體也跟著晃了晃。


    “品品!”顧西棠扶住她。


    盛濤瞪大了雙眼,慌亂道:“怎麽會……你,你不是說爺爺的情況好轉了嗎?”


    “急性腦出血存在很多不確定性,昨天確實有緩解,但是現在……老人年紀太大了,很多藥物和治療手段都不能用,我們也沒辦法。”


    盛老爺子的身體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畢竟耄耋之年,就像他自己常說的,早一天走,晚一天走,都是要走的,遲早的事,看開了也就無所謂了。


    林品並不恐懼死亡,林品也知道是人遲早都有這麽一天,可當這天真的到來時,她還是無法接受。


    盛老爺子被從icu推到普通病房,撤掉了大部分的管子,隻保留了氧氣和心率。


    看起來瘦了很多,原本清臒的臉頰消瘦凹陷,呼吸一下比一下弱,時有時無,仿佛下一秒就會咽下最後一口氣。


    病房裏,儀器滴——滴——的聲音漫長而冰冷,林品和盛濤站在床邊,誰也沒有說話。


    一個老人的一生,不管是多少波瀾壯闊,臨到結尾,還是這樣無聲無息地任由生命流逝。


    急性腦出血導致深度昏迷,盛老爺子永遠也不會像電視劇裏那樣,奇跡般地醒過來,或者能留下三五句遺言。


    淩晨兩點。


    在林品不能壓抑的哭泣中,盛老爺子離世了。


    顧西棠什麽也沒說,隻是陪在林品身邊,任她哀哭,任她悲慟。


    盛濤渾渾噩噩,對於盛老爺子的驟然去世,一時間似乎還不能接受。


    老人已經走了,無論林品是多麽悲傷,盛濤是多麽不能相信,死亡都無法被改變。


    盛老爺子輩分極高,地位在金城舉足輕重。


    他的訃告一出,行內一片嘩然。


    顧懷準和顧采薇也從四九城趕來奔喪。


    顧懷準比盛老爺子年紀還大,蒼老的臉上一派肅穆,看著花團中的老友遺體,不知在想些什麽。


    道別儀式,出殯入土,下葬祭奠……人一旦死了,仿佛時間就過得飛快。


    林品留在金城要盡全孝,為盛老爺子守過頭七。


    這些天,她總是恍恍惚惚的。


    大約知道很多人來了,也知道很多人走了。


    坐在盛家的客廳裏,能清晰記得當年的一幕一幕。


    她被爺爺送到盛家,她被盛老爺子手把手教導,她和盛濤一樣被疼愛縱寵……


    一晃十年,一晃又是十年,再一晃,當初的老人也走了。


    徒留下這滿屋子的冷清和幽幽不散的墨香。


    ……


    顧西棠接到韓訴的電話,去驛馬道見了他一麵。


    韓訴開在驛馬道角落裏的古玩店名叫臨淵軒,顧西棠回國也沒多久,滿打滿算這還是頭一次來。


    臨淵軒很小,位置也不好,生意冷清,店裏隻有一個夥計,還趴在櫃台上打盹。


    韓訴讓顧西棠上二樓。


    二樓多多少少還是比一樓強,博古架上錯落有致擺著不少古董,紅木桌上的小香爐燃著香料,古意盎然。


    “坐,”韓訴打開茶櫃,“喝什麽?”


    “隨便。”顧西棠坐下,隨手推開一扇窗,外麵是蜿蜒而過的秦淮河。


    韓訴拿了個青瓷茶罐,打開後撲鼻清香。


    韓訴泡好了茶,顧西棠端起來喝了一杯,慢慢地輕出一口氣。


    “盛家老爺子過世,你看起來比盛濤這個親孫子還累。”韓訴不冷不熱的說。


    顧西棠垂眸,“老爺子待品品視若親生,品品是我妻子,他當然也是我長輩,我再累都是應該的。”


    韓訴冷笑:“盛濤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沒有了盛老爺子和林三口,他成不了什麽氣候,在金城遲早都是讓人吃的貨色。”


    顧西棠:“不會被人吃的。”


    “嗯?”


    “我會讓榮盛閣經營下去,”顧西棠抬頭,淡淡道:“品品不願意看見榮盛閣就這麽垮了,我會幫他。”


    韓訴笑得更冷:“你明知道盛濤對林三口的心思還幫他?”


    “一碼歸一碼,”顧西棠放下茶杯,緩緩說:“我和品品不能長留金城,榮盛閣的事還得你多關照。”


    韓訴嗤了一聲:“我這店養活自己還行,沒本事管盛濤的死活。”


    “對你來說,是能者多勞,”顧西棠露出了點笑意來,“你的本事我還不清楚嗎,如果你想,早不止是現在這樣了。”


    韓訴看了他一眼,“就會給我找麻煩。”


    “不然怎麽辦?”顧西棠也有點無奈:“品品放不下榮盛閣,我又不相信別人,算來算去,隻能找你了。”


    韓訴冷哼一聲,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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