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沈清月本以為顧淮會因為周學謙的事發脾氣, 但他卻沒有, 雖有些不高興,好像沒有要刻意計較的意思。


    她又不知道顧淮怎麽想的, 料想他還是信任她的,隻是怕流言蜚語令他失了顏麵,便主動道:“周家今日是不請自來, 以後我自會避著周家些。周家識趣, 便不會主動貼上來, 應該沒有什麽妨礙。”


    顧淮“嗯”了一聲, 坐下喝著茶, 道:“夫人辦事我一貫放心, 隻不過周夫人似乎不厚道, 夫人離他們母子遠些。”


    沈清月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周家姑姑說話確實不如從前周全了, 也不知道這一年多以來周家怎麽像是和前一世不太一樣了。


    顧淮酒勁兒上來了, 沈清月就催他上床睡覺,他躺上了床, 雙目緊閉, 道:“夫人不累麽?”


    沈清月還真有些困了,便也上床去睡覺, 她本來是真要睡覺的, 誰知道顧淮竟然不是,她才鑽進被子,他就摸過去了。


    白晝宣淫, 沈清月可沒這個膽子做這種事,她臉頰燙紅,縮在被子裏蹙眉道:“……不行。”


    顧淮隔著被子吻著她,低聲道:“怎麽不行?嗯?”


    沈清月看了一眼窗外,眉頭皺得更深,道:“這可是白天。”


    若叫下人聽到什麽動靜,在背後悄悄議論,她的臉往哪裏放。


    顧淮見沈清月當真不喜,便住了手,扯了被子蓋在身上,睡了。


    沈清月被他這麽一鬧,哪裏睡得著?


    晚上的時候,顧淮洗完澡就壓了上去,含著她的耳垂,吐著熱氣問:“現在行了嗎?”


    顧淮行夫妻之事並不像他平日裏那麽正經,沈清月本來就極為羞澀敏感,她生怕自己發出半點那種聲音,死死地咬著唇,攥著被子,根本不敢開口回應。


    沈清月也是快活的,而且是前一世從未有過的快活,顧淮很體貼,她不疼,不澀,舒服得如墜雲端,可這個時候的自己,仿佛變得不像自己……尤其是在顧淮麵前,她根本不敢在這個時候跟他對視,隻能躲避他的視線。


    顧淮起初幾次還很容易滿足,今夜則把主意打到沈清月的纖纖素手上,但他害怕自己失控,到底忍住了。


    次日,沈清月又是睡到天亮才起來,顧淮已經走了,她摸著被子裏的餘溫,想著昨夜的溫存,臉上的緋紅一路蔓延到脖子上,明明不敢仔細回憶,卻又忍不住回憶。


    沈清月趕緊起來洗漱過了,開始讓羅媽媽準備過年的東西,以及今年買的莊子的收成。


    羅媽媽穿著藍綢布襖裙進來,頭上飄著些許雪花,搓著手稟說:“年貨都好說,顧家常和咱們鋪子裏走動的掌櫃手裏就有貨,莊子上的收成我叫我兒子去收了,今年風調雨順的,過幾天就能收上來了,還有其他孝敬,等爺閑下來了,再一一驗收。”


    沈清月將手裏抱著的暖爐遞過去,又親自給羅媽媽斟茶,笑道:“這些事交給您我是放心的。”


    羅媽媽喝了口枸杞茶暖身子,又和沈清月大概商議了一些送去各家的禮節,舒家的隻能以顧淮學生或者下屬的名義送過去,不宜貴重,心意為主,她又大概說了舒家各房人的一些喜好,這些她在舊主跟前都幫著料理過,說起來頭頭是道,還十分周全。


    沈清月一邊提筆記下,一邊添了些她自己的心意,比如給舒閣老和老夫人準備的護膝、昭君套,上麵都是她用繡顧繡的針法繡出來的吉祥花紋,很容易看出來是她親手所備。


    至於沈家,除了二房和雁歸軒,其他的都和京城裏新嫁婦人,第一年過年回娘家要備的“萬金油”差不多。


    這些羅媽媽基本上都替沈清月想好了,包括蔡家的。


    沈清月手裏的筆一頓,又道:“還另有兩家,一個是從前我嫡母的舊交胡夫人,住得離蔡家不遠,還有蔡家芸姨母若是正月就進京了,需得備一份,姨母家的備實在些,他們出入京城,花銀子的地方多著。”


    羅媽媽一一記在心裏。


    這些內宅庶務說多不多,商議起來卻足足花了一個半時辰,茶水都重添過三四道。


    沈清月順便又把明年鋪子裏的新打算說給羅媽媽聽,她讓羅媽媽在外麵找繡娘或者手巧的姑娘、婦人,準備教她們做通草花的技藝。


    羅媽媽很吃驚,她說:“您這手藝要傳出去了,別家豈不是要來搶生意?”


    沈清月笑道:“這門手藝沒幾個人能學精,當初給您做的牡丹花,就熬了我好幾晚上呢。”


    羅媽媽心疼地道:“早知道不這麽折騰姑娘了。”


    沈清月笑一笑,就正色道:“繡房的事,您偶爾去管著就好,我想挑個丫頭送去繡房盯著人。但是我想挑個嫁人的丫頭。”


    羅媽媽連忙道:“三個丫頭我都替夫人問過了,秋露說家裏有個表哥,她的老子娘雖然做不了她的主,但是還是想讓姑娘嫁去表親家裏,秋露自己願意。”


    沈清月沒有太意外,前一世秋露也是嫁出去了,後來再沒了消息。


    羅媽媽道:“春葉沒有主意,夏藤……好像聽說前院有個小廝對她獻殷勤,但她沒搭理,許是顧及夫人顏麵。”


    沈清月點了點頭,道:“她一貫老實有分寸——她自己是什麽意思呢?”


    羅媽媽曖昧一笑,道:“我去見過那個小廝,長得白白淨淨的,我看夏藤也有那個意思。”


    沈清月道:“如此甚好,雖配個小廝委屈她了,我也不做棒打鴛鴦的惡人。您若覺得小廝人品合適,就正正經經地讓兩人成親,以後還留在我身邊管事,等您想榮養的時候,也隨時可以脫身。”


    羅媽媽心中很是動容,她雖早不是奴籍,但欠主家的恩情一輩子也還不清,她早打算照顧沈清月一輩子,沈清月卻替她做了頤養天年的打算。


    兩人聊到中午,一道用過午膳,沈清月便去了沈家看三個孩子,不巧有個哥兒孩子病了,一直哭鬧,吃過藥了還是哭,姨娘怕吵到沈清月,就讓她先回去,沈清月怕添麻煩,從雁歸軒出去,就去了同心堂。


    接近年關,方氏也有些忙,幸而家裏的事早被大太太接管過去,她隻忙二房的事兒,沈清月去的時候,她正好見完了人,和兒媳婦說著家私。


    沈清月去之後,方氏正好說著:“都說娶婦親上加親得好,實則不然,越是親,有了拉扯越是傷情分顏麵,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讓親人成仇人,你周姑姑這事兒做糊塗了。”


    沈清月臉色微變,走過去驚訝地問方氏:“周表哥娶是誰?”


    方氏答道:“說學謙祖母那邊的一個外甥女。”


    沈清月怔住了,怎麽可能!周學謙前世娶的第一任妻子,明明和周家半點親戚關係都沒有!


    方氏不解地問:“怎麽了?”


    沈清月搖搖頭,隨即擠出一個笑,道:“沒什麽,像您說的,感覺周姑姑不應該會做出這種事……”


    周家包括周老夫人家族,官職最高的就是周學謙的父親,以周夫人的性子,怎麽可能讓周學謙娶一個家世遠不如周家的兒媳婦,而且聽方氏的話,周夫人仿佛對這個兒媳婦很不滿意。


    以沈清月對周夫人的了解,她不認為是周家姑姑看走眼的緣故。


    二太太猶豫著道:“母親,我好像聽說……表弟娶妻,是周家老夫人臨終說給周表弟的遺願。”


    方氏鎖眉問道:“你打哪裏聽來的?”


    二太太不大好意思道:“昨兒周家姑姑和表弟不是來了麽,走的時候我就在她後麵,他們母子吵了兩句,我聽得千真萬確……”


    沈清月絞著帕子思量,若周老夫人臨終遺願是真的,前一世肯定也有此遺願,為什麽前世周夫人能不顧周家長輩遺願,而這一世卻要顧及了?


    她推測著,難道是因為周夫人忌憚她當初和周學謙的那一段曖昧麽過往……


    平心而論,沈清月知道周學謙當初愛重她是真的,否則也不會逼得周夫人對她張牙舞爪。


    隻怕當初回了台州府,周夫人也是心有餘悸,於是借著周老夫人遺願的理由,逼著周學謙成了親。


    若真是如此,沈清月覺得自己真是罪過了,周學謙眼下過得很不好,否則他不會對她還有懷念,周夫人也不會說出昨天那一番話。


    不幸的婚事能帶來多大的傷害,沒人比沈清月更清楚。


    周學謙這一樁婚事還是祖母遺願,掛上了“孝”字,除非有什麽天理不容的緣故,否則他這一輩子都別想休妻或者和離。


    沈清月心裏很是愧疚自責,她有些後悔自己當初自作聰明,妄想彌補周學謙接連喪偶的悲慘境遇。


    即便她重生了,她也不該輕易改變別人的人生。


    沈清月回家之後,還有些失魂落魄,這兩年裏,她對付過很多人,被休的柳氏……病殃殃的吳氏……但周學謙是無辜的。


    思及此,沈清月不禁暗自垂淚。


    顧淮下了衙門回來,竟然看到沈清月在哭,他心口驀然一緊,大步走過去問:“怎麽了?”


    沈清月垂首道:“做錯了事,心生愧疚。”


    顧淮望著她道:“在顧家,你做什麽都是對的。”


    沈清月知道自己的的確確做錯了,但顧淮能說出這句話,給了她很大的心理慰藉,她的眼眶登時更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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