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一時間語塞,他有心說,我養你啊,但自家知道自己事情,他也沒那麽大的財力,可以養多少人?類似於周彬這樣的情況,已經太多太多了。


    最關鍵的是,周彬也有自己的尊嚴,雖然張岱本身也養了些門客,但周彬原本就是平等的朋友,一下子變門客了,誰受得了。


    說一千道一萬,江南本身閑散的讀書人就已經太多了。


    也不多說什麽,周彬的兩個孩子居然都已經開始讀所謂的高小了,按照周彬的說法就是每日午餐豪華的多,而還給發衣服,當然學的東西就深的多,起碼周彬自己都說是看不懂的。


    張岱仔細觀察,發現周彬兩個子女還算知書達理,沒有被教成某種可怕的生物,還算安心。


    不過兩個小孩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主兒,他們讀的東西,張岱也不懂,什麽化學、生物,等聽到解釋,更是覺得不滿,這怎麽感覺就是什麽啊,點火,還要種子,甚至還要養兔子。


    這可真是如同張岱所想,是培育販夫走卒家的孩子了。


    “也罷,等周兄的兒子長大了,幫他找個座師就是。”


    張岱說著話,卻是繼續閑聊著,從周彬這裏,他算是真正開始了解這些長老的潛在實力,按照周彬的說法,這些長老們是在故意壓製自己的實力,不說別的,那些被收養的孤兒看起來人數不多,卻絕對都是精銳,如果組織起來,直下江南的話,幾乎就是橫掃了。


    “江北的邢夫人幾乎就是被當做了自己人,我聽說邢夫人已經把親兒子送到帝都來了,而那些軍火和藥物也是源源不斷送過去,所以,張兄切記小心。”


    “這我倒是早知道,邢夫人早就隻差光明正大打出旗號造反了。”


    張岱知道的甚詳,她的部下順著黃河北上後,跑到帝都受訓,甚至某條運輸線公然資敵的將大量的資源輸送到了邢夫人的軍營內。


    此時江南士人幾乎毫無辦法節製這樣的軍閥,他們內部搞自己人堪稱心狠手辣,歹毒異常,但一旦麵對外人,馬上就好像縮腳雞一樣無能,真實情況就是如此。


    “所以我聽某些家鄉的人說什麽,帝都缺不得江南的絲綢、瓷器、茶葉,隻要他們敢打過去,就斷了貿易,帝都就會直接崩潰,百萬大軍一日之間就要因為吃不到江南的茶葉而造反,就差一點笑出聲,你不賣,人家直接打過去就是了,長江天險現在到底是誰那邊的,真是不知道,反正我知道,天津去上海的航班現在船票都供不應求,而且便宜的很,而且……”


    他苦笑一下,說道:“我親耳聽某位長老說過,江南的一草一木都是國有資產,不能打壞了。”


    張岱忽然覺得很是荒謬,但又非常釋然,這樣的實力差距確實很大,當然了,在張岱看來,這就是暴虐的蒙元對陣仁義的大宋,自己等人真是無力對抗啊。


    帝都的夜生活比江南要稍微發達一些,相對的治安也好的很,在大明朝,城市居民丟孩子的現象幾乎無法改變,甚至有被改成狗人、熊人用來裝可憐收錢的大有人在,甚至有縣主家的孩子被偷走,等找回來早已不是完璧,可見失去治理秩序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不過新城區卻沒有這種擔憂,起碼當吃完飯,張岱和周彬在前麵小聲說著話,周彬似乎想了想,同意帶張岱去部裏轉轉,衛生部的敏感度低一些,而且平時為了搞好現代化醫學,對於肯安下心學習各種新式學問的醫生很是優待,目前在帝都,軍工教醫幾乎就是最熱門的就業崗位,因此門禁等方麵倒也簡單的很。


    不過,路過的一隊巡邏隊還是讓他嚇了一跳,最終發現這不是來抓自己的,才鬆了口氣。


    “這帝都以軍法治理,果不其然,江南還是方便的很啊。”


    在他記憶中,到了晚上,會出門的也就是他這樣剛剛從妓女床上爬下來,但又得回家去的大人物了,至於平民百姓,有幾個有空做這些?


    遠遠的看著,似乎有人群聚集,周彬隨意看了一眼,說道:“那邊好像是法院,估計又是有官司吧。”


    有冤!


    終於找到了帝都司法黑暗的事實,張岱興奮起來,這打官司曆來都是胥吏們上下其手撈好處的機會,吃了原告吃被告,簡直就是天經地義,有些不明事理的家族因為爭產官司把原本要爭奪的財產給打沒了也是司空見慣,而各種冤案也是層出不窮。


    文學作品可是可以反映當時時代麵貌的,讀者很難在生活的很艱難的時刻去閱讀什麽脫離現實的東西。


    後世公認的,歐美國家在經濟發達的時候,流行的是類似於吸血鬼的電影,經濟蕭條的時候喪屍片流行。


    什麽是吸血鬼?不事生產還能住大宅、儀態優雅,作息和生活習慣異於常人,跟美女發生體液交換就能把美女俘獲為己方,他們有法術,可以做出常人無法做出的事情,他們通常有忠誠的人類狗腿子,但是城堡下的村莊裏的村民們造反,把吸血鬼從棲身的棺材裏拖出來曬太陽,吸血鬼就完蛋了,這特喵的,不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但是也怕掛路燈的資本家麽?


    什麽是喪屍?本來跟你一樣的人類,因為丟了工作生活困難,然後極端思想一傳十、十傳百,於是六親不認的開始造反、開始破壞,有的時候不必生活困難,有積怨要發泄,前一分鍾還在工地裏認真搬磚,外邊有人喊“打倒xxx”,就成群結隊拿著家夥出去砸小白領開的日本車,不砸考思特和豐田越野,把女白領砸個腦出血,跑回老家,分析了網上的評論,還認真的說“網上支持我的和反對我的人一半一半”。


    沒錯,喪屍恐懼的根源,就是有著安穩日子的小市民對革命和暴亂的恐懼,今天還自認為在社會的前一半,明天就被“比我窮的都不是人”的社會的後一半甚至是曾經一個階層裏的人砸出紅紅血。


    任何優秀的文學作品,都必須立足於當代,描繪出當時的社會場景,不然必將被當時的人民所拋棄,哪怕是描寫的科幻、玄幻,也不過是將那些超能力當做了一種有趣的戰鬥,其實將那些東西挪走,依然是一部優秀的小說。


    所以,隻需要看看,大明時代流行的小說,基本上每本小說,沒有幾個草菅人命的大戶,沒有幾個背後搞事的胥吏,基本上都不好意思去見人。


    所以張岱的記憶裏,官府有這種事簡直就是日常,也不必有什麽。


    不過,這可是帝都的冤案!


    終於找到了帝都的黑曆史。


    後世某位蘇修領導人被邀請到法國巴黎訪問。法國官員帶他到處看看,他對國防總部、巴黎地下鐵、凱旋門、國畫館、高速公路網和聞名世界的快鐵都不感興趣。當法國官員帶他到巴黎艾菲爾鐵塔前時,他忽然對鐵塔很感興趣。他對法國官員問道:“啊哈!巴黎是不是有九百萬人口?”


    法國官員:“您說的一點都不錯。”


    領袖洋洋得意道:“哈哈,終於找到了,原來你們巴黎九百萬人共享一台鍾塔!”


    這就是想找人家的黑點找不到,隻能這麽黑了。


    張岱興奮起來,說道:“周兄,前方必然有冤啊,我們何不過去主持公道?”


    周彬說道:“這有什麽看頭,如果有冤,長老肯定會管的,如果是無冤而哭鬧的,徒然看著無意。”


    周彬早見慣了這些事情,長老們對於到處鬧事者秉承著你隻要不擾亂社會秩序,危害社會生產進步,那麽就給你個地方,自己在那鬧騰就是,但出圈就死。


    所以法院門口,本就有所謂“陳情”區,如果真是有冤,完全可以去訴求了。


    當然了,由於長老們的效率,這種事情不多。


    陳情區的地方不大,此時雖然是晚上,不過人流不斷,卻也是有人偶爾指了指那邊,張岱看著那群看客,卻是暗罵:“一群隻知道享受那些衣食的蠢物,難道不知道這天下有不平就該管嗎。”


    在江南的時候,哪裏有這樣的場麵,誰敢打擾老爺休息,礙眼了,立刻辦了你。


    他看過去,那腦袋上纏著白布的似乎是個老太太,此時不斷哭泣,張岱走過去,說道:“老人家,你是有什麽冤情,能對我說說嗎。”


    那老太婆被帶到城裏,卻是也沒別的地方去,帝都這地方安全和溫度還能保持,因此除了接手,已經待在這陳情區一天了,不過搭理她的人真心不多,帝都這地方,原本那種天子腳下的氣氛被衝散了不少,雖然在商業氛圍方麵比不得荷蘭或者英國,但在東方卻可以稱為第一了,這也是中國北方在過了多少年後,第一次成為了生產者。


    因此,閑人閑漢也不多,雖然長老們半真半假的推銷著休假製度,但是剛剛從饑餓走出來的人民還真不在乎這些,因此都是在假期也拚命工作。


    老太太見到人,更是哭的更慘,讓張岱很是尷尬,其實如果沒有人來問,這老太太未必會哭的這麽大聲,周圍的圍觀群眾不多,也都很尷尬。


    不過,她旁邊的一個微胖女人卻是說道:“這位先生,你是讀書人吧,你給評評理,這老太太的兒子,去年冬天被人打死,好不容易殺人的人被判了死刑,但不知道怎麽回事,眼看著秋決了,現在聽說案子又要重審,這重審,不就眼看著就沒事了嗎,這老太太哪受得了,這是冤啊。”


    張岱卻是很腦補了一些,在江南,他同階級的公子哥哪一年不打死幾個人?早習以為常了,哪怕他自己,年輕的時候,又是全女眷一流美女的戲班子,又是大隊人馬到處旅遊晃蕩,手底下真那麽清白?


    不過,這裏是帝都啊。


    青春痘長在什麽地方不讓你揪心?


    別人的臉上。


    張岱怒道:“這到底是哪家的權貴,還有王法嗎,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可不是可不是,現在那官府的差爺重審,把街坊四鄰都弄得不安,人人都睡不好覺,生怕被牽連。”


    張岱饒有興趣,說道:“這位大姐,敢請問你是……”


    “哦,那死了的小夥子,原本在我家做個學徒,可不是被人打死了。”


    張岱也是大喜,總算有個可以說話的了:“那殺人者是誰家的公子哥呢?”


    “什麽公子哥啊,就是個開鋪子的窮鬼,也榨不出多少油水,反正就是煩人,那家的老子也是哭著求過我,但這事兒哪裏是我們做主的?”


    張岱點點頭,說道:“路有不平人人踩,此事可不能如此算了!”


    當即就邀請那老太太去自己的會館居住,卻是被拒絕,張岱又將案子了解了一下,才回了會館。


    他原打算在帝都稍微待待,看看在北方饑荒哀嚎的民眾,散發一下自己不多的良心,不過眼看著帝都的日子著實不錯,就想著去租個院子常駐,不過似乎出了此事後,也就不想了。


    找到了會館的一位主事,他摸了摸胡子,有些遲疑,說道:“公子爺是要管此事嗎,我倒也聽說了,那槍斃的文書都已經到了大長老手裏,那長老卻覺得不對,說是要重審,似乎還不關我等的事情啊。”


    張岱說道:“案子是多麽的明白,一個不學無術、賭錢的青皮,強暴婦人,人家來阻攔就當場殺人,這種案子重審,簡直就是褻瀆聖人!”


    主事人知道眼前這位身份似乎不一般,也不多說什麽,吩咐了一聲:“你去打開報紙屋的門。”一個少年就趕緊走開。


    他帶著張岱來到了一處屋子,這裏擺著大把的書籍和報紙,卻是滿滿一屋。


    “公子爺要關注此案,這裏的報紙就有,容我回憶一下……”


    他沉思一會,說道:“正月十七,二月初三的日報,還有新年前後的太陽報都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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