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魚的小腦袋微微動了一下,然後好像生鏽的機器一般慢慢地轉向房門。


    明穀、雷遲、第五翼、言無過,一個個清醒地站在那裏,好似從未喝醉過。


    明穀走向前,將印文從輪椅上抱下放回床上。


    “如果不走,就不要讓他久坐,血液流通不暢,他的雙腿會廢掉。”明穀平淡冷靜地說道。


    “我……”方小魚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完全啞掉。明穀……他為什麽知道她準備離開?


    是的,她原本是準備處理完言家的事情便留書出走,帶著印文靜靜地在言無過附近生活,不讓任何人發現,安安靜靜地生活,等著印文醒來。


    不要成為別人的袱累,不要成為別人的牽掛,不欠任何人的情,不要任何人的愛,也就……不怕失去。


    可是——她終究自私,她舍不得,放不下。


    “如果不是看在你說我是鼎好鼎好的男人份上,我會親手掐死你。”雷遲將方小魚從冰冷的地麵抱起放到椅上。


    “我……”還是發不出聲,方小魚開始啪嗒啪嗒掉淚,在他們麵前,她越來越脆弱……越來越不像她自己……


    “你應該慶幸葉慕不在,他可不像我和明穀這麽好說話。他若是知道你準備甩掉他……”雷遲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小魚的小身板,看向方小魚的眼神有些責備有些無奈。如果不是第五翼提醒,他們差點真的不小心讓她給跑掉!


    第五翼給方小魚送上一杯蜂蜜茶,輕歎道,“主人什麽都好,惟獨一點,容易糾結於一些奇怪的問題想太多,而且,從不與人商量。”


    他知道,那是因為她自小一個人,已經習慣了自己把所有事都悶在心裏,結果就是簡單的問題她一旦想不明白,就會越想越複雜,直到鑽進牛角尖,最後會把問題的症結全部歸到她自己身上,然後一個人躲起來——和他一樣。


    雷遲和明穀各搬了一個椅子坐到方小魚對麵,氣氛頓時有些緊張起來。


    “聽著,這個問題,我們隻解釋一次,下次你再犯渾,我們就不會用說的了。”雷遲語帶威脅的說道。


    “小魚……你覺得我是個好人嗎?”明穀問得莫名其妙。


    方小魚想了想,不太確定地點點頭。


    “隻有你會認為我是個好人。你知道我家被抄之前,我在風月場的花名是什麽?”


    她搖搖頭。


    “我叫一夜明郎,所以在榮城,我是斷然找不到妻家的。對!我有一張還不錯的皮囊,但你認為那些女子是為了娶我才討好我的嗎?她們不過是想要我的身體,她們要的,是貌美的性.奴。你要我去給她們做性.奴嗎?”


    方小魚臉色大變地搖頭。


    “所以我請求你的保護,沒有你的保護,我隻是權貴女子們嘴邊的一塊肉,可你卻想丟下我自己跑掉。那我若是被什麽女子玩到精盡人亡,你會願意來為我收——”


    方小魚撲過去捂住明穀的嘴,一想到明穀被人圈圈叉叉成一具幹屍,她骨子裏都涼了。而以明穀這勾人的妖孽樣,這種可能性實在太高了!


    明穀眼中閃過一道得逞的笑意,眼光輕輕瞥過一臉微笑的第五翼。哀兵必勝,果然如此。


    “我不需要更好的女人。”雷遲硬聲說道。明穀搞掂了該輪到他了,但是他實在不會裝可憐。


    “我很清楚我想要什麽,我雷遲,這輩子不準備服侍別的女人,你如果敢跑掉,我會追你到天涯海角!不相信我的決心,你可以試試。但你要是讓我抓到,我就打斷你的手腳讓你隻能呆在我身邊!記得了?”


    方小魚被吼得一抖,軟骨頭地怕了。她知道雷遲不是在開玩笑……


    “那麽現在你怎麽說?”


    “……我錯了。”


    “還會想丟下我們嗎?”


    方小魚低著腦袋搖搖頭,辯解道,“我沒有想過要丟下你們,我隻是想消失一段時間,沒有我在,你們也許會發現更合適的……”


    第五翼突然小聲地噴笑了一下,方小魚不解地抬頭,才發現她麵前的雷遲和明穀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致了。


    “主人,你應該對自己自信些。而你剛剛這番外若是讓外人聽去,他們會以為你在懷疑三少和明公子的忠貞……”第五翼說明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她不是要侮辱他們啊!雖然這個世界也是要求男子應從一而終,可是,她隻是想他們幸福而已!如果他們覺得和她在一起會開心會幸福,那她不走了不走了!就陪在他們身邊,保護他們關心他們努力地去愛他們,直到他們厭倦為止!就算有一天他們真的厭倦了她離開了她,她也……認了!


    “不、要、再、讓、我、聽、到、第、二、次!”雷遲咬牙切齒地說道。


    “對不起……”她簡直就是自掘墳墓,自己找罵啊!


    “恩主大人,奴兒今日侍寢可好?”明穀笑的分外魅惑道。


    “明穀!我錯了!我保證!我不會再說傻話做傻事了!原諒我!”小魚可憐兮兮地求道,明穀這個樣子比雷遲還可怕!


    “你的保證——”明穀和雷遲突然同時開口,說了一半兩人似乎也很意外,互看了一眼之後更是斬釘截鐵地說道,“就是浮雲!”


    被兩人吼得半點女人的威風都沒了,小魚正襟危坐受教訓。


    言無過看著方小魚和雷遲明穀相處的模樣,不知為何,他似乎有點羨慕。“小魚……”他突然指指房頂,房頂上有位客人已經呆了很久了。


    方小魚斂神探去——輕微的衣袂聲傳來,印玉從房外走進。


    “大哥……”方小魚忐忑地站起看向印玉。


    印玉麵無表情地看了看她,然後走到床邊抱起印文。


    “我把印文交給你,不是為了讓他看到你終日哭泣的樣子,那不是他傾心愛慕的方小魚。這樣的你,配不上他。”


    配不上他!配不上他!


    方小魚聞言驚愣,慢慢抬手摸向自己的臉,觸摸到冷卻的殘淚,抹掉,閉目深呼吸,沉心靜氣,再睜眼,重歸冷靜。


    是的,哭泣不適合她!


    她必須振作,她沒有時間浪費在有愛沒愛的糾結之上!不會就去學,沒有就去找,既然覺得配不上眾人,既然覺得不配擁有他們,她就應該努力成為配得上他們的女人!


    雷遲的一再表白,明穀的自賤自貶,他們費盡了心機來安慰懦弱自卑逃避責任的自己,她有什麽理由不為他們變得堅強!


    不是被這個世界同化,而是她必須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生存!


    她忘了,在這個世界,女人是男人的天!他們選擇了自己做他們的天,她就必須為他們撐起一片天,而不是躲在角落猶豫彷徨,期待著別的女人去照顧他們!


    自己的男人,自己的親人、自己的朋友,她應該自己守護!


    不過一念間,卻仿佛換了天地,如醍醐灌頂,如茅塞頓開。背對著方小魚的雷遲和明穀看不到,但麵對著她的第五翼和言無過卻是看得很清楚,小魚——心結開了。


    此時的她,眼底的堅持沉穩更讓人信賴,自信驕傲重歸麵容!


    第五翼溫柔地笑著,他發現,比起畫中的模樣,他……更喜歡她此時的模樣。


    方小魚上前一步,“配不配得上他,我希望等他醒來,他自己回答我!”


    “……好,等他醒來,我會讓他告訴你答案。”如果他能醒過來的話……看著眼前的小魚,印玉冷冷的答道。他今晚不過是過來看看,卻在屋脊之上聽她哭了一夜,她說,她想和印文換……


    冰冷地凝視了方小魚一眼,印玉抱著印文準備離開。


    方小魚卻一把抓住印文垂下的手,“大哥……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我沒有照顧好印文。但是……印文曾告訴我,他的童年是在海邊長大,那裏有座香火鼎盛的佛寺供著有求必應的靈佛,他說過要帶我去許願……我想帶他去。”


    “……”印玉沉默。印文並非要帶小魚去許願,他是想帶她去還願。印文曾許下願望,希望能覓得一生鍾愛並嫁與所愛,如今願望即將達成,他卻……


    “大哥……無論如何,請給我這次機會!”


    “哼……我平生從不信神佛!除非他能讓印文現在就醒過來,我便從了印文的願,破功與他一同嫁與你!”印玉冷聲拒絕。


    方小魚滿臉震驚地看著印玉,“大……大哥!”


    正當眾人皆不解她的反應時,卻見她鬆開了印文的手,顫抖地托起那隻——手指正在微動的手!


    “印文!”方小魚疾呼,明穀也連忙上前查看印文的情況。


    印玉見狀慌忙地將印文放回床上,“印文……你聽的到對不對!大哥答應你!隻要你醒過來!你說什麽大哥都答應你!大哥和你一起嫁!和你一起嫁!”


    “印文!你的第二個願望還沒說!你還沒有帶我去許願!你給我醒過來,不許再睡了!你聽到了嗎?我不許你再睡了!”


    印文緊閉的唇突然動了一下,印玉和小魚頓時安靜了下來。


    “……大、哥……我、都聽到、了哦……”印文慢慢睜開雙眼……


    “印文!”“印文!”印玉與方小魚齊聲喚道。


    “大哥……看在我、這麽努力……醒過來、的份上……不許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萬年沉著的歸海幫幫主印玉頭一次……在他人麵前露出了似哭似笑的激動表情。


    他這也是頭一次,相信世上真有神佛……


    印文醒了過來,小魚在床前寸步不離,不過這可苦了印文。因為隻要印文睡著一會兒,小魚就會不安地把他搖醒,三天下來,印文快瘋掉了。


    “小魚,我求你了!你就讓我睡吧!我保證!睡滿三個時辰我一定會醒過來的!求你了!我困得不行了!”


    可是不一會兒,小魚還是小聲叫著他的名字把他搖醒了。


    “娘啊!救命啊!”


    最後還是印玉過來看不下去了,讓方小魚去休息,她才一步三回頭不情不願地離開了主臥。


    印文清醒,她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


    她終究是幸運的。


    諸葛四季連日來一直忙於南州和皇都的急件沒時間過來,聽聞印文醒了也是匆匆過來看了一眼,就把言無過也叫走了。


    方小魚也隨口問過,但是言無過隻說是皇室的事情,她也就不再細問。值得慶幸的是,那個整天遊手好閑的太子爺似乎也要來榮城,所以諸葛四季和言無過直接在這裏恭迎,陪同太子。這樣一來,方小魚也有更多的時間等印文休養好一些,再帶他一起上皇都。


    “雷遲是正月二十一,明穀是正月二十五,我哥是二月初三,四季是三月初十,印文最小,四月初一。”方小魚邊走邊嘀咕道,“阿翼!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你們過生日有沒有什麽風俗之類的?”


    方小魚正帶著第五翼逛街買東西,明穀在小院看護印文,雷遲被她打發地去酒樓定席了,她則和第五翼帶著銀票出來買禮物。上次雷遲過生日她沒有準備,這次明穀的生日也到了,她準備一起補上,再過幾日又是言無過的生辰,所以也要一起買好。


    “通常滿月、周歲、十歲、本命年、大慶、上壽、補壽時方會慶生,平時倒沒什麽講究,一般人家也不會特意給年輕兒女做壽,以免招損。”第五翼輕聲答道。


    方小魚腳下一頓。一般不做壽?“那你們前幾天給雷遲過生日?”


    第五翼輕笑,“所以主人,切勿把心事都憋在心中,諸位公子會擔心的。”


    “……嗯。”她……知道了,一個人悶著自以為是,隻會傷害到關愛自己的人。同樣的錯誤,她不會再犯了。


    茹雨的爹那麽大個反麵教材擺在那裏,她卻險些步了後塵。


    那禮物還要不要買?


    “對了,你還沒說你的生日呢?你今年多少歲了?”方小魚問道。第五翼在大京已經縱橫朝野十年有餘了,這麽算起來,他應該比印玉大哥還要年長吧?雖然看不太出來……


    第五翼輕笑,“奴比主人,年長許多呢。”


    所以,更有耐心,更有興趣,做一個水到渠成的誘拐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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