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世堂裏,許仙在為病人開方,一年輕的男子攙扶著位中年女子走進了醫館。


    男子急道:“許大夫,快幫我看看我娘,我娘她不好了。”


    許仙連忙起身,幫著那男子一起將中年女子攙扶到椅子邊,見中年女子捂著肚子直叫疼。


    許仙皺著眉,替那中年女子診脈後,又替在她天樞穴上針灸。


    許仙不解道:“怎麽會這樣?我記得前兩天她還好好的,你可有按我開的方子煎藥?”


    男子道:“用了,這兩日一直吃您開的藥。可這藥不吃還好,吃完她腹痛不止。許大夫,是不是藥有問題?”


    一旁的金如意聽了,立刻變了臉色衝了過來,不滿道:“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們濟世堂的大夫怎麽可能開錯藥,你要懷疑,就別來看診啊!”


    許仙攔下如意,問道:“藥渣可帶來了,給我看看。”


    那年輕男子連忙將藥渣遞給許仙,許仙用手在藥渣上撥了撥,神色凝重。


    “別擔心,你母親隻是有些積食脹氣。我已經為她施了針,再服些順氣的藥便可。切記,喝藥前得先用些粥,墊墊肚子。”


    許仙提筆寫好了藥方,一旁的金如意就要拿著方子去抓藥。許仙避開了她的手,親自到藥櫃邊抓好藥,遞給那男子。男子感激地接過藥,扶著母親離開了濟世堂。


    金如意噘嘴道:“這些病人真是蠻不講理,明明是自己不按規矩吃藥,還來說我們濟世堂的藥不行。”


    許仙歎息了一聲,放緩語氣道:“剛剛那病人不是服藥不講究,而是你抓錯了藥。我的方子裏寫的黑棗,是用大棗炮製而成的黑棗。但是你給他抓的藥,卻是用野柿子製的黑棗。所以,她空腹服用了,才會腹痛不止。”


    金如意不僅不認錯,反倒抱怨道:“我怎麽知道要給她抓哪種黑棗,你方子上又沒寫明白!”


    許仙緩了緩道:“若是夥計們抓藥,一定會先看藥方。我給她開的都是健脾暖胃的藥,她脾胃虛弱,便隻能用大棗。如意,人命關天,這裏不是你玩鬧的地方。”


    金如意一聽,臉色便拉了下來,“我怎麽玩鬧了?我好心好意想幫你,你還怪我?許仙,你以前可不會這麽對我。”


    許仙不想與她爭下去,勸道:“如意,若是其他事,我一定順著你。隻是這藥房中事大意不得,要不你先回去,我做完這些給你去買好吃的……”


    金如意站起身,怒氣衝衝道:“誰稀罕啊,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別每次都拿這些話來哄我。我就不信了,那白素貞能治病救人,我就不行了。我問你,你趕我走,是不是因為那白素貞?”


    許仙覺得摸不到頭腦:“這與白姑娘有什麽關係,你何必要攀扯他人?”


    金如意氣得臉色漲紅,“你到現在還護著她?那女人來路不明,你還讓她登堂入室,我好心幫你解決了她的糾纏,你卻整天魂不守舍的!”


    金如意話音一落,許仙便側目望來,目光中帶著審視與探究。


    “你解決了什麽,你是不是對白姑娘說了些什麽?”


    金如意一聲冷笑:“我能說什麽,我不就是把咱們的關係告訴她了,讓她別對你癡心妄想!”


    許仙站起身,有些急了,“咱們的關係,如意,你怎麽跟她說的?”


    “我就是實話實說啊,許仙,其實你的心思我都明白。雖然我爹為人勢利古板了一些,但你也別太灰心。咱們從小一塊長大的情分在那,我這人從來不嫌貧愛……許仙,你去哪兒啊?”


    “我有事,先走了。”


    金如意連忙攔在了許仙麵前,“醫館的事你還沒幹完呢!你想爹扣你工錢啊?”


    “真有急事,如果師父責怪,便讓他扣我工錢吧……”


    看著許仙急匆匆離開的樣子,金如意氣得直跺腳。


    白府門外, 許仙手提素貞借給的雨傘抬手想要敲門,卻又有些躊躇。他深吸一口氣,終於叩了叩門環。


    門內並無人應答。


    許仙再敲,還是無人回答。


    許仙失落地佇立在門前,站了片刻,依依不舍地離開。但剛離開沒多遠,許仙又停住了腳步,轉身回來。走到門口的時候,門忽然開了,許仙驚喜地看去,發現門前站的並不是白素貞,而是小青。


    小青一副睡眼朦朧的模樣,打著哈欠,不耐煩地看著他,“敲什麽敲,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


    許仙抬頭看了看日頭,已近晌午。


    小青明知他的意思,不耐煩地問道:“這天氣冷颼颼的,我在被窩裏哪知道現在什麽時辰!你來幹什麽?”


    許仙隻能上前道:“我是來找白姑娘的……送還雨傘。”


    小青翻了個白眼,一把抓過雨傘,走回門內,邊關門邊道:“姐姐不在家,你走吧。”


    許仙一把撐住了門,神色有些焦急地問:“她去哪了?”


    小青看他尤其不順眼,沒好氣道:“關你什麽事,你是她什麽人啊?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啊?”


    許仙口氣真誠道:“抱歉,是許仙唐突了。我聽說臨安城出了凶案,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在外,一定要千萬小心。”


    小青挑挑眉:“姐姐不是一個人,她有表哥陪著呢。許相公若是實在閑得慌,還是多陪陪你的如意妹妹吧。”


    她嘲諷地說完,又要關門。


    許仙卻立刻明白了過來,再度用手撐住了門:“我和白姑娘之間有些誤會,我想當麵解釋。”


    小青二話不說,將許仙推開,砰地關上了門。


    “沒必要!”


    許仙連忙拍門,門內卻再無回應。


    “白姑娘!你開開門,我隻想見你一麵,我有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門內依然毫無回應。


    府內,白素貞站在窗邊,看著站在樓下的許仙,心裏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酸漲難忍。


    恰逢一隻貓咪在屋簷上躍起,後腿一蹬,一片瓦鬆動,朝下直直墜落。許仙一直站在屋簷下,並沒有察覺到危險。


    白素貞一慌,連忙手指掐出法術。瓦片被法力彈開,啪的一聲落地。


    看著眼前的碎瓦,許仙心有所感,立刻抬頭看去,白府角樓的窗戶內空無一人。


    許仙神色失望地歎了口氣。


    花園裏,小青百無聊賴地坐在假山邊剝著瓜子,心想這許仙還真是陰魂不散啊!明明是他害得姐姐傷心,還有臉送上門來。


    景鬆也瞧見了剛剛的一切,淡然道:“素貞心思單純,自然不知道這些凡人的險惡,除了會些花言巧語外,一無是處。”


    小青看了一眼景鬆道:“馬後炮,就知道說些沒用的!”


    景鬆折扇一展,不懷好意道:“那我們一起做點有用的?教訓教訓這許仙?”


    小青抬眼皮,明顯感興趣:“怎麽教訓?”


    景鬆道:“用西湖水給他洗個澡,讓他清醒些,別再做白日夢了。”


    小青搖頭道:“你說招雨?那可是神技,上次姐姐呼風喚雨的,就把法海那禿驢給招來了!喂,你去哪啊?”


    小青話未說完,就看景鬆大袖一甩,便朝著遠處走去。


    未過多時,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許仙從白天站到了黑夜,他全身沐浴在夜色中,卻還是一直看著白府角樓的方向。


    白素貞看著屋內的燭火,微微出神。聽到電閃雷鳴的聲音,她猛地起身,推開了窗戶。


    許仙一動不動地立在雨中,任憑雨水在臉上洗刷而過。他抬頭,看到角樓的窗戶終於打開,又迅速地關上了。


    許久後,白素貞忍不住下了角樓,跑進了花園,她不顧漫天的雨水,朝著門外跑去。


    景鬆突然道:“你要去哪裏?”


    大雨之中,景鬆也沒有撐傘,他站在雨中,一步步地朝著白素貞走去。


    “你想去找他?你心軟了?”


    “我……”


    景鬆道:“凡人都怕妖,說妖能惑人心。但我卻覺得,妖比人要單純。捕食是因為本能,愛恨永遠隨心。素貞,人的壽命隻有匆匆幾十年,所以他們不相信海誓山盟,也不相信天長地久。但我們妖不一樣,一旦受了傷,就會疼上很久很久。”


    白素貞抬眸看向景鬆,滿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景鬆又再上前了一步,將白素貞攬進懷中。


    “素貞,我不想看到你難過,更不想你受傷。所以有時候,當斷則斷,長痛不如短痛。”


    白素貞掙紮了下,像是說給自己聽:“我隻是,想給他送把傘。”


    景鬆佇立在原地,目送著白素貞走到門前,緩緩地打開了門。


    雨越下越大,阻擋了視線。許仙站在白府的門前,渾身濕漉漉的。


    白素貞走到門口,將那把剛剛還來的雨傘放在了門前。


    她垂著眼眸道:“許大夫,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天涼雨寒,請回吧。”


    許仙急忙道:“白姑娘,你聽我說,我跟如意不是你……”


    話沒說完,白素貞重新關上了門。


    許仙衝上前,拍著門,“素貞,不管你誤會了什麽,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請你讓我當麵認錯,我請你到我家來做客,是因為我對你……”


    門再度打開,但門裏此刻站著的卻是景鬆。


    景鬆沉著臉道:“太晚了,素貞已經歇了。請許大夫,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他將“我們”二字咬得極重,許仙頓時臉色蒼白。


    門再度關上,雨傘自他的手中滑落在地上。許仙一動不動地站在雨中,抬頭癡癡地看著角樓的窗戶。


    門內,景鬆也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雨中,同樣看向了角樓的方向,握緊著拳頭,神情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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