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釉在榻上輾轉反側,聽著蕭承昱近在耳邊的吐息聲,卻又覺得仿佛遠在天邊。


    她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可能被人發現的地方,從寢殿的小門溜了出去。


    她控製不住自己,腳步朝著關雎宮走去,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驅使著她一樣。


    仿佛如同身處在迷霧之中,身後是蕭承昱追趕的腳步聲,而前頭,有一個人在朝著她招手,告訴她真相就在前方,但是隻要一旦觸碰到,就會頃刻墜入深淵。


    她走入空曠的大殿之中,四麵八方都有風吹來,她卻並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種異樣的熟悉。


    殿中空無一人,卻一塵不染。看得出來蕭承昱一直有派人打掃這裏。


    餘釉拿起桌案上的燭台,借著月色點燃,伴隨著視野變得明亮,眼前的景象卻頓時讓她睜大了雙眼——大殿之中,到處都掛著栩栩如生的畫像。


    畫像上的女子有著柳葉般的眉,粉杏般的雙眸,櫻桃似的薄唇。


    恍然間,餘釉以為那是她自己的畫像。


    可是,偏偏沒有她臉上的“胎記”。


    她癡癡地走到其中一幅畫像麵前,伸手將它取下,把手放在畫上女子那光滑如瓷的臉上。


    真的……很像呢。


    所有的一切,都和皇後所說的一模一樣。心中最後那一點點希望的火光頓時熄滅了。她相信了皇後說的每一句話。


    她以為承昱那樣那樣的愛她。


    卻沒想到,被他愛的那個人不是她啊。


    而是畫上這個名叫林奉奉的女子。


    果然很像呢,若不是胎記,餘釉真要以為是她自己了呢。


    餘釉自嘲地笑笑,如果她沒有“胎記”的話,還真得可以算是個不輸給皇後的美人呢……


    然而現實就是這樣殘忍。


    承昱日夜陪伴的是餘釉,住在承昱的心裏的那個卻叫做林奉奉。


    她隻是一個替代品。


    她活著的意義,就是代替林奉奉接受蕭承昱的愛。


    餘釉渾身都不受控製地顫抖著,畫幅和燭台都失手墜落在地,小小的一抹火舌滋拉一聲在腳邊響起,可她卻渾然不覺。


    此時此刻,餘釉的世界已經天崩地裂。


    她終於知道,作為一個沒有過去的女子,她為什麽會出現在聖宸宮裏。


    她終於知道,自己沒有絕世的容貌,沒有高貴的出身,為什麽會被坐擁天下的男人所深愛。


    她終於知道,原來自己心中所珍視的那一份愛,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錯誤。


    她不知道的是,作為無視命運的懲罰,命運便這樣和她開了一個玩笑。


    餘釉像是發了瘋一般,把牆上所有的畫都扯了下來,撕成碎片,任由它們如同雪花般四散漂亮。


    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像是鬼魂一樣在變得空蕩蕩的牆壁上搖晃,發絲在風中肆意地飛舞中,瘋狂而絕望。


    和她的影子一起起舞的還有不知何時變得豔麗凶猛的火光。


    外麵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逐漸朝著關雎宮靠近,“不好啦!不好啦!快來人啊!關雎宮走水了!”餘釉這才看到自己腳邊破碎的畫紙被那一抹燭火點燃,竟然已經蔓延到了這般的地步!整個關雎宮都被包裹在了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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