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高掛,夜幕如霧,一天血戰之後鮮卑人也都很疲倦,整個營地在吃過晚飯之後很快就沉靜了下來,外麵守夜的鮮卑哨兵也是無精打采,對麵衛縣這個方向雖說有騎兵巡哨,卻是人數太少,本身也是根本不上心。


    段氏鮮卑從南下以來,沒有魏軍能夠在野戰中勝過他們,所以全軍上下都有點看不起魏軍,認為冉閔被擒之後魏軍就沒有抵抗他們鐵騎的人了,所以根本沒有想過城內守軍會出城偷營,白日一戰鮮卑人都知道,魏軍的損失還在自己之上,都不認為魏軍敢出城野戰。


    羅烈帶著五百精選勇士,在距離鮮卑營地百步之外的草叢中隱藏好,所有戰士身上皮甲都用柴灰抹過,連臉上都是抹得一片漆黑,在半人高的草叢中一伏,夜裏根本看不出來。


    羅烈手中拿著鐵矛,白日和段台博一戰,使羅烈身心巨爽,對鮮卑的戰力也看不上眼,信心高漲,甚至想幹脆全殲這股鮮卑人,但羅勇卻是深知胡人厲害,攻城戰胡人也許不是很厲害,地形限製戰馬的衝擊,所以羅烈能夠憑借武功壓製殺死幾倍於己的鮮卑騎兵,要真在野外和騎兵野戰,那麽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鋪天蓋地而來的騎兵會踏扁前進道路上的任何東西,不是血肉之軀能夠抵擋的。


    所以羅勇對羅烈偷營很不放心,要親自帶隊,羅烈卻勸說羅勇,不管偷營結果如何,手中的兩萬百姓和糧草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羅勇同意留了下來,派了孫牛去通知山中張逸,準備連夜就開始轉移。


    鮮卑人對於衛縣還是算重視,不過是防備衛縣中守軍逃走,放出去大約二十騎圍繞四門警戒,但對自己的大營防禦卻不是很嚴密,羅烈他們出城全部是從城牆上下來,常七將北門監視動靜的五騎鮮卑騎兵用弓箭射殺,五百人沒有驚動鮮卑人就摸到了大營邊上。


    看著營門口兩個精神不振的哨兵,羅烈心裏鄙視,胡人軍隊好大名聲,卻是如此不同兵法,野外駐紮防禦如此不堪,居然騎在漢人頭上一百多年,真是不可思議,羅烈回過頭來,他身後密密麻麻擠滿了士兵,手中的武器全是刀,都沒有帶長槍,偷營使用長兵器不方便。


    每個士兵都準備了火種,殺人放火是偷營的必備手段,羅烈五指張開往下一按,對著哨兵位置一指,隨後轉身慢慢的向前爬去,常七帶著三個弓箭精準的兄弟跟上,其餘的士兵都趴著不動,領兵的軍官全是和羅烈一同練武的軍人,對羅烈手勢比較熟悉,羅烈的意思是先解決哨兵,然後他們跟上。


    昏昏欲睡的兩名哨兵抱著長矛,後背靠在營門的拒馬上麵,門口哨兵本有十人,其餘的人全部回營睡覺去了,隻有這兩個倒黴的家夥在門口支樁,兩人是散騎軍所部,白日也參加了攻城,此時夜已深沉,兩個哨兵腦袋一個賽一個的點動不停,都在打盹。


    其中一個哨兵突然感覺到了什麽,抬起了頭,向旁邊看去,十步外自己的同伴還是靠在拒馬上,但微弱的月光下這哨兵卻看到同伴胸前似乎有白色的東西再晃動,這哨兵走前兩步,突然瞪大了雙眼,滿臉驚恐,那裏是什麽白色的東西,就是羽箭的尾翎,同伴胸前中了三箭,還有一箭射進了咽喉,睜開的雙眼暴突,鮮血流滿了一身,已經死去。


    這哨兵大驚之下就要放聲大叫,麵前不遠處長草一分,一條黑影隻一竄就到了這哨兵麵前,一隻黑沉沉的鐵矛帶著風聲刺入了這哨兵張嘴欲叫的口中,矛尖如同捅破一張薄紙,輕輕的“噗”的一聲,在這哨兵頸後露出了矛尖。


    手腕輕輕用力,羅烈拔出了插入哨兵口中的鐵矛,那哨兵口中鮮血狂噴,雙眼翻得盡是眼白,一下倒地,喉中發出像打呼嚕的聲響,已經是在掙命了,羅烈本來向俘虜一個問問主將位置,但這個哨兵居然察覺了不對,羅烈隻有出手殺死。


    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羅烈手一揮,他身後長草中突然站起一片人,羅烈現在更不遲疑,手中鐵矛一挑,將木製拒馬挑開一邊,身後的戰士在羅武等人帶頭下拿出火把點燃,營門頓時光亮起來。


    羅烈挑開拒馬,大叫一聲:“殺光胡人!”當先就衝進了營中,身後五百戰士齊聲高吼,跟著羅烈衝殺了進去,最靠近門口的一個帳篷打開,出來了兩個鮮卑士兵,他們是去替換門口的兩個哨兵的,迎麵卻看見一道火龍衝進營中,喊殺之聲震天,兩人都驚呆了。


    當先的羅烈手中鐵矛抖開,閃電般的就刺出,然後這兩個鮮卑戰士捂住被刺穿的咽喉跪倒在地,羅烈看似刺出一下,其實速度極快的兩下將兩個鮮卑戰士刺死,身後的羅武帶人趕上,一腳踹翻兩個還沒斷氣的鮮卑士兵,火把一下落在了兩人出來的帳篷。


    一行人毫不停留的向鮮卑營中深處猛衝,羅烈鐵矛翻飛,凡是出現的鮮卑士兵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就被羅烈戳翻在地,身後戰士不停的將火把丟出,一路上火光衝天,這時羅烈手一揮,五百戰士一下分成了五股,每股百人,在鮮卑營中分散開,一路砍殺從帳中驚慌逃出連武器都沒拿的鮮卑騎兵,一麵將帳篷前的油脂燈挑落,燃起一片片火光,手中的火把也是一陣亂拋,四周的鮮卑人帳篷幾乎全是皮製,浸過油的帳篷防水性能很好,但卻是最好引燃的東西。


    遠遠看去鮮卑營地就像是五條火龍在營中穿梭,沿路掀起了一片殺戮,羅烈殺得興發,跑得飛快,身後的戰士幾乎跟不上他,一路上跳出來的鮮卑人羅烈不知道挑殺了多少,羅烈都是順著營中最寬的道路前進,他知道隻要這樣衝殺下去,定能夠到鮮卑主將的營帳門前。


    鮮卑人被突如其來的偷營打蒙了,羅烈他們丟光了火把幾乎將半個鮮卑營地引燃,火光中衣不蔽體的鮮卑士兵到處亂竄,兵不知將將不知兵,有人組織起士兵準備救火或者迎敵時,就有一股身穿黑衣的大漢衝出,亂刀劈砍中衝散聚集起來的鮮卑戰士,他們也不纏戰多殺敵人,就是製造混亂,凡是領頭的都有幾個武功十分高強之人,凡是抵抗的鮮卑戰士很快就會被斬殺當場,然後後麵的黑衣大漢一衝,鮮卑人頓時七零八落根本組織不起來,整個鮮卑大營真的混亂了。


    羅武帶著一百人進門之後殺向左邊,走不出多遠突然看到一個用木樁圈起來的巨大馬廊,裏麵黑沉沉的不知道有多少戰馬,羅武大喜,鮮卑人將戰馬集中在營門前喂養,也是為了明日好出營攻城,卻不想便宜了羅武。


    羅武當下一刀劈開了馬廊的門,手中火把丟出,裏麵堆積的幹草頓時引燃,隨後帶著手下一百人在馬廊前守住,凡是過來的鮮卑人都殺散,鮮卑人也在向馬廊這邊集中,羅武麵對越來越多的鮮卑人,麵無懼色,手中鋼刀翻飛,帶著人左衝右突,不知道砍殺了多少敵人。


    見主將如此勇猛,羅武手下一百黎陽兵也都士氣高昂,死戰不退,馬廊中的火勢慢慢的大了起來,煙火漫天,戰馬在馬廊中不停悲嘶,它們已經被刺激的發了瘋,羅武知道差不多了,帶著人又拉開馬廊一腳,殺了出去,身後起碼有兩三千匹戰馬的馬廊已經火光衝天,馬廊中的戰馬發瘋一般的順著羅武弄開的缺口狂奔出來,將外麵想要救火的鮮卑騎兵踩倒,踩成一地爛肉。


    羅武抹了一把臉上鮮血,他的右肩皮甲裂開一道口子,是一個鮮卑軍官拚死砍的,那軍官的頭顱也被羅武砍下,羅武緊緊的握了一下拳頭,身上充滿了力量,羅武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如此強大,所有的鮮卑戰士在自己麵前都仿佛非常弱小,輕鬆的掄動鋼刀就能夠斬殺對方,羅武不由對羅烈傳授的武藝心服口服,再去多殺幾個,羅烈的信號還沒有來,還能多殺幾個來回,羅武帶著手下傷亡了十幾人的士兵繼續向鮮卑營地中心殺去。


    江裂虎手中拿著兩把鋼刀,帶領他們的是常七,江裂虎和其餘的五人跟隨常七衝殺,鮮卑人在經過開始的慌亂之後,已經在軍官的指揮下聚集起來,也不忙著去救火了,聚成一團之後就開始尋找縱火的敵人,五路衝殺的隊伍都遇到了抵抗,傷亡不可避免的加大,江裂虎已經衝到了常七的前麵,兩把刀舞出一團銀光,剛剛衝出了十人的鮮卑戰士小隊頓時被江裂虎砍倒三人,常七再帶人一衝,剩下的幾人慘呼倒地,不遠處一個鮮卑軍將在大聲呼喝,他身邊已經聚攏了一百多鮮卑戰士。


    江裂虎回頭看看常七,眼中的戰意如同火焰一般,常七左右一望,這一片就是麵前的這些鮮卑士兵最多,想了想常七點點頭,江裂虎大喜,狂吼一聲雙刀舉起,對那一百鮮卑人衝了過去,身後不到一百人的漢軍戰士同聲嘶吼,猛虎一般向鮮卑人撲去。


    說來話長,但羅烈他們殺進鮮卑大營隻是經過了不長時間,在喊殺聲響起的時候段軻就醒了,段軻一起來就抓起身邊的鎧甲開始穿戴,然後喝道:“來人。”


    帳門掀起,段軻的一名親兵進來,段軻說道:“馬上派人去打探發生什麽事,讓親兵營不準妄動,先集攏防禦,再來個人幫我著甲。”


    那親兵轉身離開,又一名親兵進門幫組段軻穿甲,穿好鎧甲,段軻手中倒提他的武器長矛走出帳門,一出門段軻就看到了已經燒紅了半邊天的營地,麵前盡是狂呼亂跑的鮮卑士兵,隻有段軻身邊的三百親兵已經全部聚攏,在段軻大帳前麵擺出一個圓陣。


    段軻隻覺一股怒火直衝腦門,至少半個大營都被點燃,敵人是往營門衝入,看火勢門口的兩個圈馬馬廊隻怕是保不住了,段軻心疼得呼吸都要停下了,親兵主將走過來想要說話,段軻一耳光抽在他臉上,大吼道:“馬上向前營前進,我的軍旗舉起,都叫起來,讓士兵向我靠攏。”


    親兵主將被抽了一巴掌不敢說,聽到段軻的命令馬上讓手下士兵開始大叫:“段族長再此,所有人向這邊來。”


    段軻的軍旗打起,三百親兵保護段軻向前行動,慌亂的鮮卑戰士見到段軻舉起和聽見喊聲,都向段軻這邊靠攏,嚇慌了亂撞的士兵段軻命令立即斬殺,殺了二十幾個亂跑亂竄的士兵之後,聚在段軻軍旗附近的士兵已經接近五百,局麵穩定了不少。


    正當段軻想要命令馬上到前營時,對麵走出一隊黑甲士兵,當先一人健步如飛,手中長矛閃動,正在拚命逃跑的兩名鮮卑戰士背後鮮血迸射,一頭栽倒在地,看到了段軻大隊人馬之後,這黑甲漢子收矛一立,身後的幾十黑甲士兵全部聚在這漢子身後。


    段軻一看就知道這就是殺入自己營中的敵人,雖說現在段軻恨不得馬上去救火,自己的戰馬不知道損失了多少,但也知道隻要有敵人還在,那麽自己就隻能先殺敵,再救火。


    段軻對麵的就是羅烈帶的小隊,一百人到現在還剩了八十幾人,畢竟段軻軍中有兩千多人,胡人都是合格的戰士,先前一陣衝殺給胡人帶來不小的傷亡,但後來拚死抵抗的胡人越來越多,不可避免的給羅烈他們造成了傷亡,前進的勢頭也緩了下來,羅烈看著麵前的五百多鮮卑士兵,臉上毫無懼色。


    一麵黑色的旗幟下麵,一個身高比周圍士兵高出一個頭的胡將挺立,鉤鼻深目,目光中的怒火羅烈能夠感覺出來,羅烈知道麵前的胡將肯定是這隻鮮卑騎兵的主將了,現在已經聚攏了幾百士卒,自己手中人數不多,但是羅烈卻想試試能不能斬殺這員胡將,隻要能成功,那麽這隻胡人軍隊就會崩潰。


    羅烈鐵矛橫在胸前,雙手一擺,鐵矛指向前方,一聲爆喝,羅烈就向麵前的幾百胡兵發起了進攻,完全沒有一絲猶豫,勇烈如斯強悍如斯,這時羅烈的自信,他身後的幾十戰士也都怒吼向前,跟隨羅烈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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